“自然有?。”凌枝手腕托着从悬崖缝隙中顽强挤出来的几根开满了米粒花的枝条看,听温禾安这么一说?,顿时对手中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不出意外?,我?大概是——”她?眯了眯眼睛,指了指半空中的两?个位置,跃跃欲试:“两?边第二座,你有?什么办法,我?两?去夺第一如何。”
商淮眼皮一跳,想象一下那种场面,必然又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
温流光发疯他?倒是见过不少次。
江无双跳脚还没见过——多少年的笑面虎了,一向将表情管理得天衣无缝。
温禾安和凌枝到一边说?了两?句话,不多,真就只有?两?句话。说?完李逾也?回消息了,镜面上?浮出一行?字:【九洞十窟后面有?片枫树林,过来说?。】
她?闪身离开山巅。
因为没风,枫树林一片静默,中间还有?好几处下陷的沼泽,李逾靠在?树身上?,脸上?戴着个遮盖全脸的面具,见到温禾安第一句就是:“才出来,之前没看消息,穆勒怎么样了,吐出消息了吗。”
“没。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不会松口的。”
温禾安将跟天悬家那边商定?好的流程说?了遍,李逾点点头,说?话时抽了下嘴角,忍不住吸了口气,转身去取灵戒:“他?们要多少,我?给你。”
“已经给过了。”
李逾直接将灵戒塞到她?手里,温禾安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李逾是什么心思,为祖母报仇的事,焉能没有?他?的份,于是道:“行?,我?回头算算,给你算一半,剩下的到时候给你。”
“我?要了也?没用,你拿着用,你不是千弯百绕夺了座城下来,不要钱养?”
温禾安看了看他?:“我?看你在?九洞十窟过得也?不如何,逞什么能。你脸又怎么了,遮这么严实。”
李逾没吭声,顶不住她?静静的注视,深吸一口气将面具取了下来,俊朗的面颊两?侧有?严重的淤红淤青,都是皮肉伤,看起来吓人,但?过会就消散了。
“我?师父动手教育的,说?我?现在?活人比死了的都难找,他?下手有?轻重,伤不了也?死不了,就是难看了些。”
温禾安知道他?师门的人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好,也?不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六座传承,你能登上?一座吗。”
李逾眼皮跳了一下。
他?承认,自己是不如温禾安,但?好歹在?风云榜上?有?名有?姓,她?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他?上?一座都困难?
兄妹之间,即便已经分开许多年,但?一拧眉,一提下颌,仍知其中意味,温禾安简短解释了句:“没看不起你的意思,江无双和温流光才被你摆了一道,他?们早反应过来了,不管是拿你立威还是泄愤,总之不会那么轻易让你上?台。”
李逾纠正她?:“是被你摆了一道,不是我?。”
真算起来,第一个被温禾安摆的,可不就是他?自己。
“但?他?们没法拿我?开刀。”温禾安也?抵着树干靠着,说?:“上?去了先?别?争位置,站第三排就行?,随便说?点话激怒江无双,别?起正面冲突,这个你会吧?”
李逾琢磨了会。
这不就是要他?表演一副色厉内荏,实力不够,只能在?口头上?找回点面子的窝囊模样的意思?
他?了解温禾安,她?绝不会无的放矢,当即有?种不妙预感?:“你又要做什么?”
“这次用不着你出面。”说?话时,温禾安已经起身走出枫树林,声音飘在?空中:“收拾一下,别?躲了,传承真要开了。”
“我?总不会害你。”
李逾皱着眉将面具扣回脸上?。
他?和温禾安很少见面,倒是把兄妹之间这辈子该吵的架都吵了个遍,勉强握手言和了吧,三句话里也?有?两?句是挤兑嘲讽人。她?的心思不说?,别?人永远也?猜不透,每当他?咬牙切齿觉得这世间哪有?人心不变时,她?又总会做一件事,或是说?一句话将联系拉近。
每当这时候,他?就只能告诉自己。
只要她?还将那个家当做家一日。
无论她?要做什么事,是好是坏,好成什么样,坏成什么样,他?心里都承认,这是自家妹妹。
倏忽间,山谷里有?悠悠清音荡出,像一口千年不用的巨钟敲响了声,经久不息,四下无数双眼睛睁开,同时转向传承之地。
凌枝闭眼感?应了会,跟温禾安说?:“还有?一刻钟。”
大概是跟帝主有?直接的接触,也?唯有?她?和陆屿然能知道传承开启的具体时限。
现在?六座传承边,只站了江无双与温流光,温流光神情冷酷,连眼睛都没睁,反而是江无双算着时间,交叠的手指轻点,朝不远处的素家队伍看过去,勾勾唇,温声道:“瑶光,过来。”
这些时日,江无双和素瑶光的关系被人传得越来越离谱,很多人说?,两?人好事将近。
江无双这一声,跟亲口承认了也?没差。
素瑶光迎着诸多打量好奇的视线,没忍住抿了下唇。
她?本来打算等有?人上?前了再跟着上?去,之前算了下,自己将压箱底的本事露出来是能够压住巫久和闻人兄弟的,顶多算上?个李逾,除非倒霉的遇上?一匹横空杀出的黑马,不然会有?自己一席之地。
是人都不会喜欢自己原本能得到的东西,由别?人说?出来就全然变了种意味,跟多大方了不得的施舍似的。
素瑶光倒不是排斥江无双给的好处,毕竟她?看不上?庸碌之辈,对江无双和王庭的实力是认可的,只是时间长了,对这种假模假样的恩惠和没完没了的人前演戏难免产生了厌烦之心。
事已至此,她?很快调整了神情,落落大方地朝传承之地走去。
她?走在?江无双身后,空了中间的位置,站在?最后一道传承边上?。江无双看着两?人中间遥遥的空隙,不太满意似的挑眉,笑得无奈又温和,又唤她?:“瑶光,再过来些。”
瑶光,瑶光。
这一声接一声,多温柔,多纵容啊,江无双何曾这般对过女?子。
素瑶光与江无双对视,半晌,别?了别?鬓边青丝,什么也?没说?,顺着他?的意思站到了第二排,媚态横生的眼睛里掠过薄薄阴翳。
她?不蠢,前两?排四个位置,江无双,陆屿然,温禾安,温流光,试问,她?是能叫现在?这两?位让个位置,还是能叫那两?个让个位置,真要打起来,他?江无双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这第一排……
他?们博弈也?就算了。
风头他?出尽了。
脸却让她?来丢。
素瑶光踏出来后,陆陆续续真有?人上?来了,闻人家兄妹,巫久,九洞十窟万枯门的少主,还有?其他?几个有?名姓的都出来了。大家都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没谁往前面站,争的是后面两?个位置。
就算有?江无双撑场面,也?渐渐的有?人将视线扫向了素瑶光,这毕竟不是别?的什么可有?可无的机缘,丢了大不了找下个,这是帝主的东西,千年一遇。
“看来都不想得罪你。”最后还是温流光轻飘飘扫向噙着笑的江无双,长指一动,身边一人旋即上?前,朝瑶光抱了个拳,“只好由我?来当这个坏人。”
江无双也?只
是笑,然而笑眼之下,长剑离手,剑气凌然直压过去,威慑的意味很是明显,素瑶光却上?前一步,接下了这道邀战。
动手之前,她?朝江无双递了个眼神。
他?若是出手,温流光也?不会坐视不管,两?人何必无谓胶着,这种场面,她?应付得过来。
江无双权衡半晌,最终伸掌将剑光压下。
场中有?人动起手来,分为几片战局,素瑶光战胜温流光心腹之后,又紧接着打败了巫久,最后与闻人悦僵持了会后胜出,自此之后才算在?场中站稳了脚跟。
她?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绷紧了心神。
有?几个早该出现的人,到现在?都没现身。
人群中倏的有?声音压抑地道:“九洞十窟有?人出来了,那是李逾吧?”
“看不太清楚,他?怎么戴面具了?”另有?声音回:“……他?不是一向无法无天,得罪了这边又得罪那边嘛,谁家通缉令上?没他?的名字?仗着有?圣者护着,恨不能横着走,从没见他?有?戴面具的时候。”
“这时候能从九洞十窟走出来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来的确实是李逾。
然而他?才踏出来,江无双就握住了剑,剑光毫不避讳遥指他?眉心,无视一切喧然,眼梢笑意如冰凝冻,专门等了他?许久似的:“九洞十窟李逾,少门主之一,是吧?在?琅州带走徐远思的人是你?”
他?朝前踏出一步,剑意如山呼海啸,所过之处,存存碎尽,两?个呼吸间就斩到了李逾眼前。这等存在?,动起真格来,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须臾间便是悬崖峭壁,生死难料。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剑尖几欲刺进李逾眉心中,他?急退十数步,抬手对抗,听着这话,心里是真想骂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三家的狗追杀,从未有?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冤。
徐远思、如果不是温禾安提起,他?都不知道这是哪号人。
“在?做什么?”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替李逾发问。一个梳着长长蝎子辫的姑娘双手负于身后,闲庭散步般踱进来,她?长得娇俏,穿得也?娇俏,喇叭袖与裙摆一起随风摆动,上?面的花纹似乎活了过来。
就在?此时,她?周身数米内的一切都陷入诡异的淤塞中,唯一能震颤着挣动的只有?江无双的剑,凌枝这时才从身后伸出只手,手指敲在?剑尖上?,顿时寒芒迸发千丈,那柄吞吐锋芒的寸剑倒飞回江无双手中。
凌枝身边的“领域”也?碎了。
“好热闹啊。”她?也?不跟前头的两?位抢位置,径直站到了温流光身后,要了右边第二座传承,慢吞吞地一抬眼睛,自顾自道:“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江无双和温流光同时看她?,皱起了眉,心中有?猜测,但?看这装扮,这年龄,又无论如何跟想象中的人物对不上?。
凌枝不看江无双,她?仔仔细细观察起了温流光,像在?研究一样好奇已久的器物,倒要近距离看看虚实深浅,看着看着,就露出了一点杀意。温流光对这东西太敏感?了,霎时间握紧了手掌,强大的灵流波动蜿蜒流淌。
第八感?被破坏后,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从前难以压制的脾气也?有?所缓和,但?依旧十分讨厌那些以为她?在?温禾安手里吃了两?次亏就可以肆意挑衅的蠢货。
她?冷然一掀眼:“阁下这样喜欢热闹,怎么从前那么多热闹都不见出来过。”
凌枝却朝她?笑了下,眼睛没有?笑意,黑白分明,静得像两?点晕开的颜料:“你也?不认识我?吗。”
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直起身好心好意自我?介绍:“谁说?我?没来看过热闹。上?次温禾安对你出手,将你第八感?破掉的时候我?就在?啊,诺,就站在?那边看的,你用以挽救的秋水还是我?的呢。”
“记起来了么。”
她?这样一说?,谁都明白了她?的身份。
这说?的话,可谓是字字呛人,满带嘲讽,得了,这样看来,又是一个与温流光结了仇的。
“是么。”温流光忍了会,歇了和她?打斗的心思,冷傲地回:“那真是可惜,家主的东西,竟会有?阴官亲自交到我?手中。”
凌枝这回真笑了。
气笑的。
另一边,江无双缓缓道:“家主既然喜欢看热闹,站着好好看就是,王庭与这人之间的恩怨,你应当不会想管。”
说?的是她?方才为李逾拦了那一剑。
凌枝一抬下巴,表现出一副冷眼旁观做壁上?观的神色,李逾和她?亦是老?相识,但?关系不好不坏,根本没什么话说?。
李逾回想起温禾安说?话,点点头,耐人寻味地开口:“你这是失了琅州要跟我?算账,还是失了永,芮,凌,琅四州,恼羞成怒将烂账都堆我?头上??前者还勉强与我?有?点关系,若论后者,我?岂不是冤得很。现在?控拥永,芮,凌三州的是谁,你找他?夺回来不就是了,也?不必这样大动肝火。”
江无双噙着笑,道他?找死。
李逾掌心中亦有?光华漫出,打江无双他?确实是打不过,可不至于连跟他?正儿八经过个几招的本事都没有?,除非江无双上?来就用第八感?生机之箭,可他?敢吗。
他?赌江无双不敢。
他?这第一座传承守得岌岌可危,温禾安没出现,他?最大的宿敌陆屿然也?没出现,他?敢将底招都透了?
江无双手掌往剑锋上?一抹,流光湛湛,千万道剑意虚影横亘在?半空中,不动的时候像天空中下了牛毛般细密的春雨,这些虚影很快有?序纠缠起来,又交织成两?道斜斩而上?的剑势。
这得是在?剑道上?走得十分深入的人才能参悟的本领,鬼神难测。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了进来。
她?戴着金边面具,穿长衣长裤,走动时身体曲线利索流畅,带着风雨将至的飒爽力量感?。她?很少这样装束,然而她?的眼睛,她?温柔的声线,在?场诸位都熟悉。
“别?蓄力了,收回去吧。”
温禾安看向江无双这道攻势,平静地道。
见到她?,温流光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遇见了天敌,胸膛里既有?无边愤怒,又有?无边忌惮,她?心知这不是个好时候,也?不是个好的战场,凌枝还在?一边看好戏,随时准备给自己迎头痛击。
她?索性?冷冷撇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你要保他??”
江无双沉沉看了温禾安一会,说?实话,他?很不愿意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搅合进王庭大局里,天都与巫山就够让人头疼的了——但?如果温禾安真要顺着徐远思知道些什么,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必定?得除了她?。
如此想着,面上?却不显,嗤然道:“还是说?二少主现在?另谋高就,上?了九洞十窟的船。”
“我?不想保什么人,但?更不想被扣帽子。”说?着,温禾安随意一站,站了最后一个空位,道:“传承快开了,你要真那么想打,就带着他?去外?边打,把你的位置让出来,别?耽搁别?人的事。”
话音落下,周围静了一瞬。
眼见江无双的攻势往回收,李逾走到凌枝后面那座传承站定?,或许是真看不惯这等做派,听了温禾安的话,非还要嘲讽江无双两?句:“让不让的,也?得他?守得住。这不是,还有?人没到呢么。”
现在?场上?的站位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一共六道传承,右边三道分别?为温流光,凌枝和
李逾,左边三道是江无双,素瑶光和温禾安。
温禾安排在?了素瑶光的后面,还站得那样自然,连争一争的念头好像都不强烈?
这是怎么了……谁能看不出来,传承的位置明显决定?着收获的多少,这种东西,还能不争?就算她?不跟江无双和温流光夺第一,第二,总不该拱手让给素瑶光吧?
而且,正如李逾说?的。
现在?六座传承全满了。
但?有?人还没到呢。
届时,谁下场?又是谁能夺得第一,真不好说?。
暗潮涌动。
江无双冷冷地扫视天地之间,剑光吞吐浮沉,温流光默不作?声开始蓄力,绷紧了心神,被温禾安袭击过两?次,她?压根不用细想,就知道温禾安只要有?动作?,必定?是奔着她?来的。
来都来了,说?不在?乎位置,那是假的。
很快,几位都感?觉到了来自空气中的晦涩之意,有?人抽调了天地间大部分灵力,换句话来说?,有?人在?暗中布置磅礴的招式。
江无双和温流光对视,都紧皱着眉,旋即错开视线,温禾安一直没抬头,真跟专心致志等待传承开启将他?们卷进去的那一刻一样。
过了一会,凌枝看向温禾安,快速眨了下眼。
温禾安这才如梦初醒般摇了摇手腕,察觉到前面的人已经隐晦朝她?投来好几眼,不由得抬眼,迎上?素瑶光的视线。
没人比素瑶光更忐忑。
自己后面这个肯定?要出手,夹在?她?和江无双中间,这个位置太糟糕了。
温禾安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问:“要跟我?换换吗?”
素瑶光反而松了口气,手掌心半舒开,毫不迟疑地回:“换。”
两?人换了位置。
就在?此时,六道秘境同时发出“啵”的一声,像花开的声响在?耳边放大了数倍,朦胧的白雾一点点透过来,绵柔地缠绕手脚,六个人恍若踩着白云腾空而起。
也?就是在?那时候,温禾安动了。
依旧是十二神录的招式,她?悄然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三朵花苞。花苞呈深红色,形状像牡丹,但?比牡丹小,因为太过鲜嫩,娇艳得像血。她?动作?迅疾缥缈,将其中两?朵拍在?江无双双肩上?,像两?颗钉子透进了骨血中。
江无双的身体腾空而起,转瞬落在?了温流光跟前,右侧第一道传承旁边。
他?很快发出压抑的怒吼声。
没想到,真没想到。江无双一直在?防半空中蛰伏的陆屿然,他?想的也?是,就算温禾安要出手,也?是对温流光出手。
她?又没有?生机之箭,她?要这座传承做什么。
跟天都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恶劣,她?何必再得罪王庭。
他?不是没防,但?他?防的都是大杀招,不是两?朵使他?身体腾挪的花。
但?现实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兜头朝江无双袭来的,是温流光的杀招,这是为了对付温禾安准备的,可谓是毒辣至极,没有?半分留手。
在?察觉到异动的第一时间,温流光就祭出了这招,现在?收也?来不及收,两?人的攻势撼天震地,崩碎云雾,重重撞击在?一起。
江无双是想过第一时间抽身回去的,可朝自己原先?站着的位置看过去时,发现它已经被温禾安占据了。李逾动作?更快,她?一走,他?便闪身到了她?原来的位置。
由右侧第三,成为了左侧第二。
温禾安清清静静看过来,将手中剩下的那朵花踩在?脚下。
一个巨大的防护灵罩出现在?视线中。
攻守兼具,好手段!
时间有?限,白雾越来越浓,范围越扩越大,江无双没法再转身回去破开温禾安的防御,并且很快分出胜负。
他?拿定?主意,不再纠结,转而和温流光战到一起。
两?边第一座,对他?来说?都是好东西,既然如此,那就看形势来。
即便此时他?心中窝着团骤烈的火。
算着最后的时限,一直在?他?们身后正儿八经就差搬张椅子来看戏的凌枝走进战局中,抬手拍了拍两?人的肩头,笑吟吟地道:“我?说?,不然你们去后面打吧。”
她?性?格何等睚眦必报,惦记着先?前温流光呛她?的那句,此时好心情地弯腰在?她?耳边问:“我?师兄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擅长的招式是什么啊?”
跟分享好朋友之间新奇的秘密一样。
温流光直觉不好,眼瞳微缩,却见凌枝五指拢起,在?眼前直接控下。
她?收敛所有?小女?孩的笑意,变得沉稳,端重,一字一句道:“——空间术。”
此片狭小空间成了她?听话的奴隶,身处其中的两?人根本没见过这种秘术,只不过是一眨眼,真是一眨眼,他?们便被丢到了后面。
江无双突然想起,那日温禾安打完穆勒,听说?有?个小姑娘在?找她?待的小世界,用的术法出神莫测,能将小世界悉数召唤出来。
下一刻。
六道秘境都开了,浓雾弥漫,难以抵御的眩晕感?朝每个秘境身侧的那道人影席卷而去……
此时此刻,这六人的顺序与最开始,变了个天翻地覆。
左侧三座变为温禾安,李逾,素瑶光,右侧三座则是凌枝,温流光,江无双。
意识完全坠落消散之前,江无双暴怒,脑子里闪过两?个念头。
——陆屿然根本没来。他?狂妄至极,一意只要最好的,未雨绸缪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温禾安,凌枝,李逾都是一伙的,他?们事先?就商量好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赢了个彻底,得到了所有?能得到的好处。
第88章
温禾安进过不?少传承, 有前辈曾扬名九州,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笔画,传承中不?仅有精进修为的术笈, 还有遍地的灵粹灵石, 各样珍宝,也有前辈籍籍无名,留给?后人的,唯有一段故事,一点来自前人的肺腑之言。
但进帝主的传承, 是第一次。
和从前每回一样,她从灵戒中取出壶酒, 取下瓶塞,将酒液倾洒在跟前土壤表面, 默了两息, 将东西都收回去,无声打量起四周来。
没进来之前, 传承外异象芳草连绵, 绿茵无垠,给人种灵魂被洗涤的心旷神怡之感, 温禾安当时便觉得舒服,进来后这种感觉更为鲜明。
传承里内有乾坤,她脚下是绿地, 长到脚踝,随着微风起伏而规律曳动,凝目望去, 天?空湛蓝,连云都没几?片, 像一汪沉着底色的湖水,也像透亮的镜面,而高低起伏的平地山丘间,绿意?涌成波浪。
辽远开阔,美得像幅精心?着墨的画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想象中会出现的东西,祭坛,法阵,压人的本源帝气。
温禾安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生命力,因为太?过汹涌强劲,甚至带上了些微冲击性。她在绿草中走了几?步,走到前面,发现有片禾田,又?依次辨认出了不?少草药,植株,乌木,走了一会后发现不?对,蹲下来观察着眼前绿茵茵的植株,半晌伸手折了一把。
草茎分离的牵扯声响在耳畔,极为真实。
可真正断在温禾安掌心?中的那截却在一息后默默湮灭,剩下两缕精纯的灵力,她将这两丝力量绕在指头上凑近看,修习百年,第一次发现灵力竟能拥有颜色。
翠绿色。
好?似草茎碾碎后压出的汁。
帝主是唯一一个得到了九州认可的存在,除自身实力外,同时控有天?地之力,有各种难以想象的神通亦在情理之中。温禾安就着半蹲的姿势眺望这片漫无边际的原野,毫无疑问,这是非常庞大?的力量。
是份十分大?方?的馈赠。
她在想自己要如何利用?这份力量。
她如今修为已经?到了九境巅峰,九州内上至七旬老?叟,下至五岁幼童都知道,天?地间圣者稀少,因其他境界只?要机遇够多,家境殷实,有的是办法揠苗助长,搏不?着个里子,至少也挣个光鲜的面子,唯有两道分水岭难以逾越。
一是寻常九境与开了第八感的九境,二是九境巅峰与圣者。
这两道鸿沟靠不?了外物,只?能靠自己,秋水能有一点稳固第八感的作用?,便被奉为绝顶珍贵的宝贝,这么多年来,在阴官家因它碰壁的人数之不?尽。圣者则完全没办法,你自己悟不?到那道东西,没有时间的沉淀,再怎么折腾,砸多少宝贝都是白忙活。
一个圣者便足以支撑起一个世家门庭,像三大?世家,圣者不?过三四个而已,就能鼎盛千年,累世不?衰。
由此可以窥见晋入圣者的难度。
禾安霎时间想到了许多东西。帝主不?会不?知道进来的人都是怎样的修为,传承的力量足以让他们?无限逼近圣者,至少对走在最前面的四人而言是这样的——帝主想让他们?尽快晋入圣者?
禁术频频动作,还有陆屿然突然提及的妖化,温禾安从中嗅到了浓郁的阴谋气息,想来帝主之力此时出现,绝非偶然。
温禾安没有迟疑许久,在转遍周边,得知除了这片浩瀚汹涌的力量外再无它物后屈膝盘坐下来,心?无旁骛地结印开始吸纳这股力量。绿色灵力起先分为十缕,跟丝线般连接上她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源源不?绝地流进身体?。
温和,带点凉意?,像薄荷叶的汁液接触到肌肤惊起的触感。
温禾安起先算好?了,只?撷取一小部分力量,用?以弥补她上次两场大?战后的亏空缺口,同时她也想试试这份灵力跟别的灵力有什么不?同。
结果真有不?同。
灵力越聚越多,漫山遍野的草随风拂动,又?在风中消散,化作精纯力量朝一个方?向涌去,不?止十指,温禾安整个人成了绿色的漩涡。
她皱了下眉,发现它们?贴着筋络游走,蹿进血液里,将她身上一些沉疴旧疾疗愈,似乎要为她重新凝聚一具躯体?,发现做不?到后又?改变了方?式,汲取大?量灵力贴附在她每块骨骼上,密密麻麻,仿佛交织成了一具绿色的玄奥法阵,要将力量悉数积淀储存,又?好?似要镇住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
修为也在这种鲸吞般的行为之下缓慢攀升。
日升月落,朝来暮往。
不?知过去多久,修为卡在某一道十分明显的坎上,难以再进分毫。
温禾安睁开眼,舒展身躯站起来,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实际上,现在能对他们?起作用?的传承少之又?少,有吸引力的东西无非就几?样,要么修为提升,要么圣者之器,能得到其中一样,已经?是莫大?的机缘。
她拢了拢手指,感觉到久违的丰沛力量,状态比最为巅峰时还好?上几?分。
能得这样的结果,温禾安很满意?了。
抬眼往前看,只?见绿源一大?半都已经?被自己吞没,留下黑色的湿润土壤,还剩下小半的绿植定在风中,等着人采收。
她没有迟疑,祭出了玄音塔。这座颜色鲜艳到妖异的小塔前不?久吞吃了两道圣者之器,才消化完,现在周身戾气滔天?,甫一出现在半空中,就被绿意?裹挟,遇到宿敌般挣动起来。
温禾安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
这座塔将很多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悍匪般狂放不?羁的做派,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它一边“吃”力量一边往外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