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不?可小觑的女将。
温禾安知道她不?爱说话,这两句都算是真情流露,来得不?容易了
,她拍了下?月流的肩,某种无声的力量在?肢体接触之中流动,什么话都无需再多说:“看来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月流习惯直接禀报事情,两句不?算寒暄的寒暄之后,便道:“暮雀他们也到了,他们带了家眷,一路都没睡好,现在?有?点受不?住,等?安顿完他们,就立马来拜见少主。”
温禾安嗯了声,声音里带点不?明晰的笑意,能听出?开心的意味:“我猜到了。”
“桑榆那群人被温流光拿了。”
“我知道。”温禾安顿了顿,道:“后天要?去救他们。”
月流颔首,紧接着从腰牌里往外一样一样取东西,身份牌,装着她所有?私人积蓄和?铭印的腰牌,以及一只?陈旧的,眼睛黯淡不?已,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的木雕兔子。
温禾安最先接了那只?兔子,拿在?手中摩挲它并不?柔软的耳朵。
月流道:“少主的四方镜属下?没能保住,被王庭的人要?走了。”
温禾安眼中笑意消散了些,她扯了下?唇,低声说:“原来徐家起阵,是拿它当的引子。”
跟着月流过来的都是七八境修为的人,九境本?来也没那么容易见到,只?是因为这段时?间萝州成了众矢之的,才让九境成堆聚集。
温禾安想?了想?,跟月流交代:“跟暮雀他们说,现在?不?着急来见我,让他们今日和?明日在?萝州城租几座宅子,最好是靠近城东的,到时?候根据你的指示,腾出?地方为桑榆他们疗伤。”
在?温流光手里走一遭,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晚点再安排城里的乞丐流民,给他们钱,让他们去买伤药,岔开长老的视线。”
她看向林十鸢:“你这里有?伤药吧?”
林十鸢点头。
月流最后暂时?留在?了珍宝阁,温禾安回到宅院里,想?和?陆屿然说一声,发现宅院里空空荡荡,他们都没回来。
她回到自己屋里,完成了一张新的蝉皮面具,将心中的计划推了又推,直到确定不?会出?现任何漏洞和?纰漏,才谨慎地用文字描述下?来,通过四方镜发给了月流,萧逸和?齐艾。
三个人都很快回了她,表示没有?问题。
日升月落,朝暮更迭,一日时?间在?眨眼间晃过。
二十九日戌时?三刻,温禾安下?楼,走出?自己的小院,在?灯火夜色中准备出?门和?月流汇合碰面,随着时?间的逼近,往她四方镜上发的消息越来越多。
把玩四方镜时?,她不?经意一抬眼,发现陆屿然和?商淮,罗青山正从空间裂隙中踏步出?来。
后面那两个走路都发飘。
陆屿然在?一盏宫灯下?驻足,臂弯里搭着大?氅,姿态随意懒散,依旧满身清贵,只?是微一眯眼时?,抑制不?住的疲倦之色会稍微流泻出?来一些。
状态不?算好。
看上去。
像是百忙之中抽身,特意赶回来的。
雾卷暮色, 星河浮霁。
萝州城内灯火万千,五街之内不知开了多少扇窗,州城之中无声流淌着不同寻常的静谧与, 各怀心思的人心照不宣地希冀着今晚注定精彩的厮杀与碰撞。
温禾安看了看他们披星戴月前来的模样, 朝陆屿然?走去,同时低头捏着?四方镜通知月流:【我有点事,亥时四刻在商定地点?汇合。】
月流问也没问,无条件服从她的命令:【好。】
几人走到陆屿然?小院的一楼正堂,商淮直接摊在椅子上, 眼?皮熬得红又肿,此刻狠狠搓了把脸, 想起身,动了一下又缩回去, 只得踢踢罗青山, 含糊地嘟囔:“给我倒杯茶水。”
他这几日能活下来,都靠那一杯接一杯灌下去的醒神茶。
一向最是好说话?的罗青山屁股岿然?不动, 像是在椅子上生了根, 陆屿然?还在这站着?,他凭借强大的信念还能勉强撑一撑, 若不然?,他现在就能原地昏死过去。
温禾安见状起身给每个人倒了杯茶,商淮冲她感激地笑一笑, 她则转身坐在陆屿然?身侧,细细地看他。
他们是一样的人,如山的重责压在头顶一刻都不得松懈, 忙起来没日没夜,烧灯续昼, 因而只需看一眼?,就能立马知道彼此强撑下的真正状态,很多话?无需多说。
温禾安低声问他:“一直没休息吗?”
“没时间。”
“观测台建在溺海,打桩时遇上了很多问题。”陆屿然?脸色不免带点?病态的白,下颌边缘越发锋锐清瘦,骨腕松懈下来时眼?皮微落,透出?冷淡的恹色,“罗青山研究松灵也出?现了变故。”
温禾安原本想问松灵的事,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忍住了,决定解决完今夜的事之后再说。
她昨天?还有些诧异,温流光约战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陆屿然?不可能没听到风声,按理说,他会和她谈一谈,让她自己控制,别把火烧到他和巫山头上来。
他现在回来,她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事。
温禾安指尖摩挲着?杯盏上的玉质纹理,清声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我安排了人和住处,等将他们救出?来,不会带回这边,会另寻地方安置疗养。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温流光气急之下,可能会再次搜城。”
这个可能性?不高,基本不会发生,只是她该表示的态度要表示。
陆屿然?双手叠在膝上,指节修长匀称,听了这话?,身子往前倾了倾,嗓音带着?些微哑意,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都布署好了吗?准备硬拼?”
温禾安摇头,语气从容:“没什么拼的,现阶段我杀不了她,她杀不了我,这次逼我现身,无非是要探出?我的底牌。”
“要布署的都布署好了。”
她话?语中有种安定人心的意味,轻描淡写的笃信,给这场还没开始的争斗奠定了结尾:“出?不了什么岔子。”
陆屿然?默然?。
他从来不但?心温禾安应付不来这些事情,她能力?和实力?本就很强,不容小觑,又不会回避自己过错和失败,才?跌了一跤,吃了亏,只会让她更?为谨慎,计划更?缜密周到。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非得回来这一趟做什么。
温禾安给他带的那匣子香甜果子到现在都还撂在他的书桌边,一块也没动过。他每次瞥到那个木匣子,想起温禾安,幽静如寒潭的心境总是泛起涟漪,次数一多,心烦意乱。
温禾安才?恢复,和温流光的战役已经在明面上打响,后面只会越演越烈,他代表巫山,有自己坚定不移,不容动摇的立场。
如果温禾安最终败了,她会死在温流光手中,如果赢了,她会回到温家,执掌温家,在最后的帝位争夺中,注定和他成为生死仇敌。
他们会凶狠地搏杀,无所不用其极地寻找彼此的弱点?,在鲜血淋漓中给出?致命一击。
这是他们难以更?改的宿命。
就是因为……喜欢,意识到了喜欢。
——所以现在才?更?应该抽身,而不是任由本能越来越放肆地默许,甚至纵容着?这种靠近。
因为这些相处时候的细枝末节,不设防给出?的消息,都有可能成为最后她手中锋锐无匹的利剑,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陆屿然?眼?皮下覆着?两团深郁阴翳,没有说任何试图要让她别回温家的蠢话?,他自己放弃不了的东西,没脸让别人放弃,更?何况温禾安从始至终有自己的想法,容不得任何人左右。
他问:“什么时候反击?”
这话?问出?来,和“什么时候杀了温流光回温家”,是一个意思。
温禾安愣了下,并不瞒他,正色着?思忖后回答:“就在这三个月了。”
三个月。
陆屿然?眼?瞳静默,指尖在椅手边缘敲了敲,也不意外?。这大概就是他们能以现在这种模式,勉强和谐相处的时限,之后再见面就是撕破脸皮了。
也就这段时间了。
他要忙的事多如牛毛,三个月太短,倥偬而过,见不了几次。
他们对?话?的时候,商淮已经抓着?茶盏连喝了半杯,但
?劲还没上来,脑袋一歪,努力?了半晌,才?将眼?睛睁开半条缝,模糊不清地呓语:“二少主,我相信你不成问题,我和罗青山都在这里给你打气。”
罗青山被他在肩膀上一拍,从打盹中猛的寻出?一丝清明,口里跟含了水似的,含含糊糊附和:“对?。”
温禾安莞尔,温温柔柔地勾唇回应这份善意:“好。”
回应完后又转过身看陆屿然?,将他凌然?眉眼?间无法忽视的倦意收入眼?底。
她起身,准备出?门,怕吵到满屋子昏昏欲睡的人,声音落得很低,只能听见气音:“累了就回房间里休息会吧,椅子太硬了,你们醒来后还有得忙呢。”
陆屿然?懒懒地嗯了声。
没有要动作的意思,好像要等她出?门后才?动作。
温禾安提脚跨过门槛,空间裂隙就要在眼?前成形,陆屿然?这时候才?起身,靠着?椅子支撑点?重量倚着?,出?声喊她:“温禾安。”
温禾安闻声回头。
他道:“打完还是回来住。”
温禾安有点?诧异,又有点?犹豫,她住哪都是一样,只是他这样,多少要面临巫山的内部问责和压力?,想了想,欲张唇回绝。
十步之外?,陆屿然?黑发黑瞳,如着?点?墨,清贵矜傲,他看穿了她想说的话?,指了下身边:“罗青山今夜都在这里。”
罗青山是巫医里的翘楚,只要还剩口气,就可起死回生。
说罢,陆屿然?垂下眼?,话?里带点?尖刺,不知跟谁在冷冷较劲:“再麻烦,也不差这一次。”
亥时四刻,城中灯明如海,前几日最爱夜里出?来的修士都收敛了,街市上一时人声寥寥。
一品春方圆五里,皆是阒静一片,鸟雀都识趣的不再出?声。
其他人不出?声是因为都在警戒,屏息凝神,但?一品春的大门外?不远处,那十二具被架在空中,手脚软塌塌被锁链束缚的“筹码”们则是因为进气多出?气少,连撩下眼?皮都觉得有盐粒在皮开肉绽的肌肤上噼里啪啦炸开。唯一能发出?的声音,是喉咙里倒抽冷气的嘶声。
他们由三位九境长老看押。
而前方目光所及之处,温流光长发束成十几根带着?彩绸的发辫,随意披散着?。她手里拿着?根火红的鞭子,长鞭微动,空气中发出?急促的破空声响,头颅高高抬起,黑发雪肌,明艳动人,脸上一片傲然?之色。
三位九境长老跟在她身边,眼?神鹰隼般四处睃动,将周围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她在等温禾安。
这是她少有的有耐心的时刻,不躁乱,也没想发脾气,眼?底甚至偶尔划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之色,像一只在陷阱边上等待最心仪的猎物自拖罗网的猎手。
温禾安要是出?现,会是什么表情呢。
被陷害的气愤,被威胁的勃然?失色,还是不得不被动现身和她打上一场的无可奈何?
那副凡事不急不忙,稳操胜券的虚假面具要被狠狠撕下了吗。
思及此,温流光满意地在原地扫视着?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光是一想到等会的情形,只觉血液在身体里加速流动,发出?溪流一样涓涓的汩动声,像美?妙的曲点?。
亥时五刻。
温禾安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她一身飒爽黑色夜行衣,脸上严丝合缝地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没有一上来就如温流光所想的上来直接对?她发难,而是闪身几步到那十二人身边,袖摆轻盈浮空时骨腕一动,素手轻扬,以掌为刃,九境巅峰气息乍然?迸发,一击重而巧妙地落在将他们齐齐束缚在巨大石碑上的锁链上。
这一击,火星直迸,锁链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锁链确实是温流光精心准备的灵器,寻常九境一时之间没法全然?破开,只是承受不住温禾安正儿八经的攻击,此刻锁链上如爆竹般颤动,展开,裂开细纹。
那十二个人眼?中闪出?绝处逢生的耀眼?光亮。
只是温禾安来不及挥动第二击,因为长老们动了,温流光也动了,她身体如流星蛮横地撕裂夜空,笔直而锋锐地袭过来。
温禾安出?手,电闪之中与她过了一招,而后错身而过,面对?着?温流光升腾起勃然?杀意和兴味的眼?睛,满脸冷酷。
温流光歪了歪脑袋,勾出?一道笑意,语气火热:“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似乎在等温禾安自己踏入身后专心为她而准备的巨阵中。
只要她还想救人,今天?就必须乖乖走进这明摆的圈套中。
温禾安皱着?眉,她迟迟不动,像是在犹豫,半晌,从那十二人身上冷淡挪开视线,皱着?眉冷声吐字:“温流光,你拿我当傻子?”
她厌恶地直视眼?前人,掀了掀唇:“谁会和你在这里打。”
说罢,她连退五步,一闪身遁入夜色中,颇有种一击不成就罢手保全自己的架势,气息转瞬间就退远很多。
温流光眯了眯眼?睛,她视线陡然?阴沉下来,隐晦地扫过后方布下的大阵,一时之间,心中不是没有迟疑,总觉得这不是温禾安的行事作风。
可今日是最好的时机,温禾安如今孤身一人,再过段时日,待她招兵买马,可就没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送上门了,而且——温流光看向那道仍然?坚守在原地的巨大锁链,眸光闪烁不已。
她不是没有防备。
这锁链是族中圣者锻造的灵器,是她叩开第八感后的奖励,它可以承受两道巅峰九境的攻击,温禾安方才?出?手碰了一下,但?想要解开这个,至少还要个顶级九境出?手一次。
顶级九境,别说萝州,整个九州掰着?手指头数,都只有那些人。
谁会帮温禾安?
陆屿然?吗?
除非他真疯了,彻底不顾巫山了。
想到这,温流光即便?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发生,仍是轻蔑一笑。
这样倒更?好了,巫山绝容不下温禾安,届时三家通缉,她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温流光当机立断,不再犹豫,她在半空中一抬手,一直追随着?温禾安离开的方向,朝身边几位长老发号施令:“你们四个,跟我去会会她。”
就算没有这阵,她和四位九境同时围击,也够将温禾安逼入死胡同。
她看向剩下的两位长老,下巴微抬,眼?风淋漓:“你们留下来守着?,任何闲人擅入,直接斩杀。”
话?音落下,温流光如一尾在黑暗中肆意穿梭的雨燕,顺着?温禾安的方向追击,撕裂空气的声音如飓风长啸,经久不绝,最终猛的闯入了一道扩开的涟漪结界。
温流光踩在结界中,环视四周,目光如雷电,牢牢钉在前方温禾安的身上,红唇一张,无情讥嘲:“妇人之仁。”
她很喜欢观察温禾安的表情,想看她气急败坏,当下饶有兴味地讥讽:“我都有点?看不懂你的打算了。你是准备把我们都杀了,再去救那十二个蠢货,还是有别的帮手?”
说到最后,她一扬长鞭,突然?变脸,一字一句地道:“不管是哪种打算,只怕你都没破局的实力?。”
温禾安亦冷冷回:“你来试试。”
温流光本就不是来和她耍嘴皮子的,只听话?音落下后,她长鞭绕着?腕骨一转,而后倏地一放,一声清脆而空灵的“啪哒”声,近乎响彻整座萝州。
狂暴如堆雪的灵力?尽数附着?,只一息之间,铺天?盖地的鞭影迎风而涨,每道以百丈之势骤烈扫荡,杀气有如实质,遥遥指定温禾安,叫她无处遁形。
鞭影像庞大到足以占据天?穹的触手,遮天?蔽日,狰狞扭动,以誓要将人寸寸绞杀的气势扑杀过来。
于此同时,四位九境长老也没闲着?,各自施展手段,从侧面围困她。只见结界中风雪齐涌,月影倒映在一汪虚幻的满涨湖水中,异象连连,威能莫测。
无数围观的人嘶的抽了口气,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顶级九境全力?一击之下,寻常九境凑上去根本不够看,更?遑论他们这些同龄,却只有七八境实力?的人。他们实在是差得太远,如天?堑难以逾越,被这当头的几位甩下
岂止一星半点?。
温禾安目光凝重,明争暗斗百年,她质疑温流光的性?格,看不顺眼?她的张扬猖獗的行事作风,却从未质疑过她的实力?。
面对?这悍然?一击,她不敢大意,双手飞速结印,结印速度快到肉眼?难以完整捕捉所有细节。
随着?她的动作,一点?荧光从她指尖透出?来,起初光芒微弱,如星星之火,然?而随后,一轮明月从她身后浮现。
明月甫一出?现,光泽越聚越亮,不过一息之间,甚至透过了涟漪结界,将整个萝州笼罩在内,每一条街道在这种皎光之下亮若白昼。
萝州因此一片死寂。
明月与鞭影最终在无数道目光之下猛然?相撞。
难以想象的声响炸响在涟漪结界内,四位长老在这等攻势下如折翅之鸟,横飞数米,勉强在半空中止住身形,明月与鞭影同时消散,温禾安往后退了四步,止住步伐。
温流光如磐石岿然?不动,俏脸上寒霜密布,眼?底风雨欲来。
只退四步。
她对?此十分不满意。
温流光挥着?鞭再次轰杀,四位长老紧随其后,生死仇敌再次见面分外?眼?红,根本没有别的话?可说,温禾安见状,舍弃了别的攻势,以一双如玉手掌加入战局中心圈。
她的掌印很厉害,身法又独特,挪动间神鬼莫测,时不时分几掌分到四位长老身上,必是掌掌见血,必有闷哼声响起。
她的大部分精力?和攻势都落到了温流光身上,一刻钟不到,两人已暗中交手数百下,每一次交锋都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是负伤落败,陷入被动的后果。
然?而谁都能看出?来,温禾安有些落入下风。
四位九境毕竟不是来看戏的。
他们也都成名已久,各有各的本事和绝招,这时候一个眼?神对?视,改变战略,同时出?手,合四人之力?,甩出?一道巨剑,斩向温禾安纤薄得不堪一击的后背。而与此同时,温流光猛的发力?,数百道鞭影凝为一道,重重落下。
许多人眼?也不眨,屏住了呼吸。
温禾安反手推掌,将那道巨剑打散,而后皱着?眉应对?鞭影,只是终究慢了一点?。她被余下的灵浪扫中,身形微顿,双掌被削得皮开肉绽,鲜血汩汩。
温流光见状眼?中光芒更?甚,她的发辫被打散了,有一根被半道扯断,上面缠着?的彩色绸缎无声飘落。
但?这场搏击中,温禾安先受伤了。
战斗和战争都是一样的,讲究的是个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正是温流光乘胜追击的时候。
温禾安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甚在意地甩了甩还没止住的血,转而在寒月的余晖中站直,看向一品春的方向。
温流光意识到什么,跟着?扫了一眼?。
这一眼?,眼?瞳里就映入了火光冲天?,信筒飘烟的一幕。
她捏着?手里的软鞭,瞳仁像猫一样震缩了下,旋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一品春确实出?了意外?。
在温流光与温禾安大战之际,三道鬼魅般的人影闪出?来,他们目的明确,直奔那被吊起的十二人。
被留下看押这群人的长老突遇这一幕,只是一惊,随后立刻出?手,从胸膛里挤出?冷哼怒喝之音:“宵小之辈,果真上不得台面,净干这等不入流的偷袭之事。”
“呱噪的老废物,这么多年也没长进!”
月流二话?没说,轻轻松松举着?银月弯刀向前砍杀,她身上自有一股万事不怕的狠意,年轻气盛,攻击大开大阖,一时之间,竟真与那两位九境缠斗在一起,一柄弯刀同时拦住了前赴后继要赶去增援的执事们。
两位长老冷笑连连:“你以为凭你们两个,能破开这锁——”
话?音才?落,便?听那捆住十二人的巨石之后,传来爆炸般的炸响,霎时地动山摇,那两位不出?手,只捞人的沉默人士用灵光罩住了那些受了刑罚,半死不活的人,而在余震之后,众人只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
“咔哒。”
——是锁链掉落在地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外?面的两位长老回过神,等里面隐藏的,号称是家族派来的那两位急急赶下来时,那两位哑巴黑衣人已经在原地开了空间裂隙,只是眨眼?间,就卷着?那十二位踏了进去。
月流重重地哼了声,在裂隙合拢的最后一刻还要提刀反斩三刀,唇齿相碰,看向他们时,眼?神厌恶又平静:“我最讨厌自负愚蠢还不自知之人,我家姑娘也是。”
空间裂隙消失在众人眼?中。
剩下两位长老面沉如水,他们面面相觑,仍是不可置信,声音粗嘎沧桑:“方才?……他们上哪找来的人!”
一位一直在楼里观战那边,叩开了第八感年轻长老紧皱着?眉打断他们:“不是别人,是温禾安的气息。”
他无比笃定。
可若是如此,现在在和温流光交手的又是谁?
毋庸置疑,那才?是真正的温禾安,只有她能在温流光手下周旋如此之久。
倏的,这位长老猛的甩袖,厉声吩咐:“是铭印——快去支援少主!”
涟漪结界内。
温流光漠然?收回视线,她眼?皮抽动了几下,手中红鞭因为感受到主人暴涨的怒意而不受控制地扭动,她任由这鞭子垂在地面上,只抬眼?看温禾安:“这又是你的什么手段。”
绝对?不可能有顶级九境出?手帮她。
“一群难堪大用的废物,救走就救走了,我拿他们有什么用。”她逐步逼近,和四位蓄势待发的长老配合着?将温禾安合围起来,一字一句道:“将你逼出?来,才?是我的目的啊。”
温禾安侧首看着?这一幕,脸上反而轻松很多,听了温流光的话?,她颔首,竟还笑了下:“我知道。”
温流光脸色彻底阴沉,周身气势更?为可怖,掌中猩红长鞭表面有液体开始流动,它像熔岩,悉数融化,而后一点?点?渗入她的肌肤。
一条弯曲盘旋的,半数身躯沉入熊熊火海中的红色巨龙在她身后露出?虚影,这道虚影睁眼?时,仰头尖啸,獠牙森森,如此威势之下,空气变得浓稠,隐隐扭曲,好像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势。
她讨厌眼?前这人露出?这种好像事事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如此,她从来也不配,一个当过阶下囚的弃子而已。
若说方才?是正儿八经的较量,现在就是化繁为简,真正的生死之招,这才?是属于顶级九境最强的攻伐之力?。
温禾安温和阖眼?,浑身灵力?往她受伤的双掌上凝聚,因为灵力?太过庞大,她才?受过伤的手掌因为难以承受而不断地裂开,血肉翻卷,她不为所动,直至一只通体雪白,只有指头大小的冰雪之蝶出?现,方才?停手。
冰雪蝶轻轻振翅,停栖在她的指尖,纤尘不染,圣洁无比,温热的鲜血没法给它上色,鲜红与纯白的对?撞来得更?为极致,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但?此刻结界内的人,包括温流光在内,没人觉得它美?。
因为谁能感受到自它身上散发出?来,丝毫不逊于火龙的气势与威压,难以抵御。
温禾安手指在半空中朝前送了送,像是在逗弄这只冰雪蝶一样。她眼?中是轰然?下落的火龙,自己却不甚在意,只是扫了眼?四位长老和温流光,轻声问:“先前以多敌少,威风耍够了吗?”
装神弄鬼!
在火龙咆哮着?俯冲之时,温禾安终于将指尖的冰雪蝶送了上去,她垂下眼?,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会有的对?撞,反而从袖子里摸出?两颗晶莹剔透的灵珠,在掌中盘玩似的转了一圈,而后猛的反手朝四位长老砸去一颗。
剩下一颗,她抛向了温流光。
被这一击抽干了大半力?量的温流光眼?皮突然?一跳,她感受到不比寻常的气息,那颗
球里封藏着?不逊于冰雪蝶的灵流之力?。
她往身后一看。
一堵冰晶墙封死了她的后路。
只是眨眼?间,真的只是眨眼?间,冰雪蝶与火龙同时消散,化为了天?穹上坠下的瓢泼大雨,甚至连惊天?动地的对?撞声响也没有。
而四名长老合力?一击,如何挡得过温禾安巅峰时的最强杀招,猝不及防之下,他们连喊都没能喊出?来,就眼?睛一翻,重伤跌落,当场晕厥了两个。
剩下两个看着?冰球与温禾安同时朝着?温流光冲去,目眦欲裂,张口要喊,却只“哇”地吐出?一口血,气息紊乱。
刺目的灵光将温禾安两人笼罩覆盖。
直到一息后,她们的情形才?又复现在众人眼?中。
九州闻名的“天?都双姝”还在扭打,是那种摒弃一切复杂招式,将灵力?化作纯肉、身力?量,拳拳到肉的扭打。
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局势已经发生逆转。
原以为是三少主瓮中捉鳖,却不料是吃了一个巨大的,难以预料的亏。
温流光连连咳血,几乎是在被动防守,辫子全部散了,一只手臂被齐根扭断了,露出?森白的骨茬,眼?下和唇畔都有淤青,双目猩红欲滴,气息萎靡。
温禾安摁着?她的脑袋往结界地面上砸,她很少有这么狠的时候,却总是被温流光激出?心中所有凶劲。她声音有点?哑,在雨中显得无比危险,一字一句往温流光的痛处戳:“你以为今日胜券在握?以为我被你算计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她随意地抓起温流光的发丝,一掌压在她胸膛前,又折了根肋骨,逼出?她鼻腔里的两道血印:“觉得今日计划天?衣无缝?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以为没人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