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见过很多?次了么?。”程似锦看着?他道,“你要给我正名,我没有被你一声?不吭地抛下就跑了。”
“我才没有呢。”陆渺说,随后又?补充,“是你在冷暴力……你很久都不回来?。那三天是在想什?么?呢?在权衡我重不重要,还是分析投入感情的损失。”
程似锦停顿了一下,答:“在对?自己生?气。我很少失败,也从不歌颂失败和苦难。你让我对?自己很愤怒。”
陆渺叹气说:“讨厌你们成功人士,不像我的人生?,除了一团乱麻,就是……”他触及到她的目光,继续说,“就是你。”
“我不在一团乱麻的范畴里?吗?”
“你比那个更可怕。”
程似锦提前过来?,早就给母亲打过电话?,所以父母双亲都在家?。周夫人才从外地回来?,刚倒完时差,看着?有点精神不济地喝养生?茶,她看见两人回来?,视线先从陆渺身上扫了过去?,转眸对?上女儿的表情。
周淑珍放下茶杯,在心中忽然泛起一个莫名的想法——宝贝在事业上无往不利,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常常获胜。可是感情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也不是胜败高低,就算把这个小陆少爷完全掌控在手里?,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伯母。”陆渺问?好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叫醒。
周淑珍点了点头,跟程似锦说:“今年回来?得早啊,张助呢,叫她过来?嘛,反正她爸妈也在旅游。”
“她说看到我就会进入工作模式,已经刻进基因了。”程似锦无奈道,“坚决不从,放假去?了。”
“那好吧。”周淑珍有点遗憾,“小书今年恐怕不能来?了。他要去?看病,你说他那个什?么?,心理疾病不是好了吗?遇到你都很安定的。这是怎么?了,冲着?什?么?了吗?”
母亲出生?于老牌豪门,加上又?从商,这方面的习气很重,到这个年纪就更不可能改了。
她没有再多?说,道:“我给你的房间添置了点东西,你们晚上轻一点,我的时差还没倒过来?,睡得轻。”
程似锦倒没什?么?反应,脸色未变地说:“要是你能听到,这房子得重建了吧?虽然是祖业,但隔音是重装过的,不至于穷到这份儿上。”
陆渺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假装没听懂地望向别处,表面看上去?是走神,实际上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开个玩笑?都不让。”周淑珍摇摇头,打趣道,“不是被甩了么?,追回来?啦?怎么?吃回头草啊,这还是我们宝贝阿锦吗?”
“我跟他交往了。”
“噗——咳、咳咳。”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周夫人被呛得喘不上气,她伸手抽纸,程似锦体贴地、提前预备地递过去?。周淑珍喘匀了气,擦拭嘴角,猛地抬头看向她身侧。
那个狐狸精嗖地一下躲在了女儿背后。
“你说。”周淑珍讲了两个字,觉得这语气简直咬牙切齿,都马上松懈了语气,深吸一口气,道,“别跟妈开玩笑?,陆家?怎么?——”
她想说倾颓倒塌、绝不可能复起的陆家?不配当她的姻亲。但陆渺当面,碍于涵养,周淑珍收了语调,盯着?程似锦看了片刻,觉得只是谈恋爱而已,自己的反应没必要这么?大,于是收敛心绪,说了句:“算了,先玩着?吧。”
管家?特意没有安排陆渺的房间,很自然地让小陆少爷陪着?少东家?。
程似锦的房间采光很好,有一个大露台。到了夜里?,露台外面的栏杆积了一层雪,庄园被雪白覆盖,远眺过去?,能望到极远处的漆黑山脉。
她陪着?父亲喝了几杯酒,回来?已是子夜时分。
屋里?又?没有开灯,只有报警器的感应光源留有一点微弱荧光。陆渺最近都喜欢在昏暗不起眼?的角落待着?,一般来?说是缩在不知道哪个座位、沙发、或者摇椅上,看着?手机屏幕等她回消息。
但发呆的时候更多?,在她的脚步声?响起后,会像鬼一样冒出来?,钻进她怀里?。
程似锦开了一层灯带,环顾四周,没找到人。她正要点亮主?灯,抬眼?蓦然看到落地窗打开,双层纱帘在夜风的吹拂下起落不定。
她走过去?,将开了一个缝的玻璃门推开,见到陆渺坐在露台的摇椅上,身上披着?一层雪一样的月光。
程似锦贴着?他坐下,握住他的手。
不知道在这里?吹了多?久,他这么?娇贵,吹吹风都会发烧。
程似锦的指节交握进去?,牢牢交握住:“这么?冷,过年生?病可不是好兆头。”
他的发梢上落了一寸雪,还未化。陆渺吹掉衣领上沾着?的雪晶,他的眼?睫也挂上一层浅浅的碎冰,像是悄悄地哭了,眼?泪被冻住凝结,变成剔透甜蜜的糖霜。
“是好兆头。”陆渺低低地说,“要是脑子很不清醒的话?,往你身边依靠也没有什?么?错。我就没什?么?可想,好好地贴着?你,当你的挂件。”
程似锦问?:“挂件?”
陆渺从怀里?摸了摸,突然掏出来?一个小猫钥匙扣。他朝着?程似锦伸出手,把程总的车钥匙拿了出来?——其实她的车钥匙有很多?都没自己保管,这次是因为回家?才带在身上。
他把陶瓷小猫的钥匙扣挂在上面,说:“就是这个啊。”
“看上去?……没有你可爱。”
陆渺把钥匙还给她,对?着?落雪的乌云和连接着?的乌黑山脉,慢吞吞地说:“得到你的夸奖,我很荣幸,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总裁大人。”
“不像是好话?啊。”程似锦瞥向他,望见月色下仿佛非常冰冷的肤色,她抬手摸上去?,“会感冒的。”
“真的是好话?。”陆渺闭上眼?让她摸,“程似锦。”
“嗯?”
“程似锦,”他又?叫了一遍,“你有没有最爱的东西,完全不可替代的,特别特别喜欢的……”
“……”
她居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正是因为陆渺这么?问?,她才会对?此展开思考,而不是游刃有余的对?答如流。
“我,”言辞周到的她忽然失语,随后道,“我没有什?么?最爱的东西。”
程似锦仔细地想了一下,还是这么?说:“凡是我喜欢,都会牢牢地掌握在手里?,不允许丢失或易主?。包括你,你也不可以稍微有一丝脱出掌控。我可以不在意任澄、不在意小书,甚至也不在乎张默初,但我不能不在意你。世界太大了,光是京阳就有几千万人口,一个人销声?匿迹,就像是水珠流进大海里?那么?简单。”
陆渺已经不属于那个少数圈子了,只要他不再画画,没有名声?加成,要消失并不难。
陆渺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伸出手,朝着?程似锦要一个拥抱。她不在的时候吹冬夜的冷风都不觉得寒冷,她一来?马上觉得自己要病了,连走路都会跌倒。
程似锦俯身抱住他,贴了贴对?方冰冷的脸颊。陆渺并不沉,她拢住腰身顺便抱了起来?,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了,他小声?说:“我会被你摔下去?的。”
“不会。”
“我才是男友吧。”陆渺幽幽地控诉,“怎么?更有男友力的是你啊。”
程似锦无所谓地说:“那你抱我?”
“我手冻僵了。”他低声?下气地哼唧,说话?的尾音朦胧地发飘,“总裁大人,我头好痛,是要死了么?。”
“对?。”她毫不留情,说完自己也很无奈地笑?了,“你根本就不能独自存活,就算不是为了我的一己私欲,你在外面也会被别人欺负。”
“我才不会……我很会打架……”他话?没说完,脊背贴上柔软的床,程似锦压下来?吻他,一缕被雪浸染过的微寒香气直入脑海。
话?语消散在静谧的雪夜。
夜深人静。过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所有人都沉沉地进入梦乡。时间滴答地移动中,程似锦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老宅的安保,对?方很犹豫:“少东家?……”
程似锦摸了一下身侧,被子下空了大概有一小会儿,温度消失。她闭着?眼?,声?音带着?没睡安稳的轻微沙哑:“让他过去?吧。”
“好的,我们会跟进车程的。”
老宅这边没有安排太过严密的安保,也不曾收到禁止陆渺离开的指令。他只知道少东家?提前嘱托过要注意陆渺的单独出入。
程似锦睁开双眸,划了一下屏幕,看到自己手机上登陆过别的账号叫车的残留痕迹,陆渺没有清理干净,她留意了一下目的地,伸手拿了件大衣披上,掏出那个挂着?小猫的车钥匙。
陶瓷小猫被拴在了她手中。
第42章 咪咪
转过黑暗的楼道, 坏掉的灯还没有修好。陆渺带着一身冬夜的冷气,急促地敲响了熟悉地址的陈旧防盗门。
此时是?腊月二十八,凌晨三点, 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就是辞别旧岁的人间新年。
他不?确定小拂有没有离开,弟弟究竟还在不?在这里。但他必须要见陆拂一面。在陆渺心中, 弟弟的身体?不?好、又不知道究竟得知了什么,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门上生了锈,没有透出一丝光线。
从程家一路过来,周围景象肉眼可见地由?金碧辉煌变得衰败陈腐。在这样连灯光都没有的狭窄区域里,陆渺得不?到一丝安全感。他很?怕就此联系不?上小拂。
隔音不?太好,在他的敲门声中?, 里面传来了前来开门的声音。
陆渺忐忑地看向门内。
屋子里还是?那道柔和的暖光,弟弟好端端地站在门口,看上去一切正常。他见到陆渺,露出明显惊讶的表情?,脱口而出:“哥?”
他侧身让对方进来。
一缕寒气从他身边擦过。陆拂转头上下看了哥哥几眼,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慢慢露出微笑:“你怎么会过来?”
“出了一点事。我联系不?上你,你现在……”陆渺语速很?快, 焦急地说到这里,突然发现没从弟弟的脸上看出担忧害怕的神色, 甚至对他的到来,弟弟也并不?惊喜。
他的话语稍一停顿, 心绪凝滞, 突然注意到室内的东西少了很?多。陆渺转头看去,见到收拾好的行李放在客厅里, 很?多电器都卖掉了,这间?曾经?非常温馨的临时居所,变得空荡荡。
陆渺愣了一下,问:“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陆拂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详着对方身上的穿着打扮,看了一眼哥哥的脸庞,说:“我要离开京阳了。”
“……为什么?”他急迫地问,上前一步按住小拂的肩膀,胸腔里那一朵燃烧着的火焰蹭地一声猛蹿起?来,几乎灼透人的理智,“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等我找到你就要走,要是?我今天没有来,你是?不?是?就再也不?——”
他低下头,咬住嘴唇,想要说出一个相对温和的措辞。
陆拂却说:“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橘色的光芒仍然映照着两人,泛着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冰寒彻骨。
“程老师跟我说了。”陆拂按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从身上拿下来,“程老师说你跟她是?恋人,她会对你好的。她还说会给我一笔钱,让我能不?那么辛苦也可以活下去的一笔钱,让我离开,不?要再拖累你。”
“……”陆渺闭上眼,觉得很?可笑,“拖累?”
“她只是?说了实?话。”陆拂没有一点介意的意思,这种形容从程似锦嘴里说出来,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能让他理智、让他惊醒,“她说,我留在你身边,常常会让你觉得愧疚、觉得亏欠,让你担惊受怕,哪怕这并不?是?你的错……我从来没有跟程老师有过什么,你看到我都会觉得很?难过。她说得没有错,我知道的,哥,你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这些词句突然无法说出口,陆渺的喉咙里好像含着一块儿冰做得刀子,又冷又痛的刮下去。他追问,“你要永远消失在我面前?你再也……再也不?回来了吗?”
弟弟只是?安静,并不?说话。
多日来的思绪纷杂,连日的担忧,在这一刻终于被冲击成了满腔发泄不?出的怒火。陆渺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住陆拂的胳膊,情?绪失控地用过了力:“你就这么听话?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家早就塌得不?成样子了,我是?因为想要你活下去,才这么努力地坚持要照顾你。我以为你会跟我相依为命,我以为你是?我在世上最后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现在你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
陆拂吸了口气,想要笑一笑来缓解气氛,可笑不?出,只是?红了眼尾。他低声道:“哥,你知道我喜欢她吧?”
陆渺的手骤然卸了力道,他怔怔地望着对方。
他是?陆家唯一一个健全无病的孩子,享受了父母大部分?的重?视关爱和优渥的前半段人生。与他相比,常年住医院、频繁手术,说不?定那一天就跨不?过鬼门关的陆拂,比他更加痛苦。
“要是?换了你的话,”陆拂声音微哑地问他,“你能衷心地、满怀诚意地祝福自己的兄弟和你爱的人吗?如?果是?你,你能笑着参加她跟别人的婚礼,能旁观目睹这份幸福么。”
他做不?到。
不?光是?他做不?到,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做到。最后能保留的一份善良,就只是?默默远离,不?去破坏而已。
“我们没有办法相依为命。”陆拂抬手匆促地抹了一下眼睛,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扼杀在未落之时。他转过身,坐在那个两人曾经?一起?吃饭的桌子前,将自己要带走的一些零散物品收好,“我没有那么宽容、没那么大度,我不?能作为亲人好好地祝福你。哥,程老师为你考虑,其实?也是?为我考虑,她一贯很?会打算,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愿意为你打算,你不?要跟她生气。”
“我……”陆渺说,“我没资格跟她生气。”
弟弟摇了摇头,他道:“你这么说,就还是?在生气。我明天的飞机,再过几个小时就会离开这里,哥,你回去吧。”
“回去?”
“回到她身边。”陆拂说,“陆家已经?不?存在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能过得好的方式。她那么有钱,又喜欢你,就算最后不?能修成正果,你也会因此得到很?多。”
陆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觉得这种话不?该在他的嘴里说出来。
“哥,你太理想化了。我不?是?在嘲讽你,或许只有你这样才会吸引程老师。可我终究只是?一个俗人,我做不?了太辛苦的工作,每个月吃药的钱都很?贵。我不?想看着你为了我那么劳累——你已经?很?久都不?画画了。”
“……陆拂。”他想要阻止,“我那只是?……”
“不?是?的。”陆拂打断他的话,“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你因为我太需要钱,都没有喘息的时间?,没有时间?再拿起?画笔,等待一个灵感降临的周期。不?要再蒙蔽我,也不?要再蒙蔽现实?,我们的血缘亲情?,不?值得你那么辛苦。”
“不?值得?”陆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像是?被剜下一块肉似的,从胸腔泛起?一阵血腥气,“我既然放下了一切,那就是?觉得值得。你替我觉得不?值?你到底凭什么替我觉得!就是?因为我没有能耐赚到钱,不?能轻松地养你,你就要不?认我,再也不?跟我产生交集?”
“我收了她的钱,应该履行职责。”陆拂没有看向他,“哥,我有时候会恨你对我太好了。就是?因为这样,连你跟程老师的事,我都不?能怪你,不?能怨你,只恨这个世界总是?那么荒唐。”
陆渺沉寂了一息,他取出那部打不?通电话的手机,当面去拨陆拂的号码,仅仅不?到半秒,弟弟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起?铃声,而陆拂坐在原处,没有动,没有接听。
三十七通电话。
打进来却始终未接的来电。
陆渺看着对方凝固的身影,扯了一下嘴角,把那部显示“请稍后拨打”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响起?剧烈的一声碰撞,玻璃屏粉碎如?蛛网,金属在地面上滑动了半尺,碎屑飞溅,停落在茶几下。
他什么都不?再说,转身离去。
楼道里的灯还是?坏的。
陆渺用手捂了一下脸,碰到一片滚烫,他摸着黑下楼,出了单元门,迎面的冷风冲得一阵刺骨。
临近除夕,夜长日短。即便是?凌晨时分?,夜空还是?一片漆黑。他趁着月光照在雪地上,没有表情?地走过去。
忽然间?,黑夜里冒出一点星火。
陆渺抬眼,看到一辆跟这个小区格格不?入的豪车停在不?远处,挡住了他前方的必经?之路。车前靠着一个人,长发漫卷,穿着一件棕色的大衣。
深棕色覆在她身上,系带随意地扎住腰身。程似锦靠在车前,指间?燃着一根细烟,烟头的星火在冷夜中?缓慢颤动,薄灰与雪花纷乱交错。
她没有佩戴任何装饰,发丝在夜风中?微微凌乱,擒着细烟的手指骨节分?明,透着一种苍白的寒意。随着陆渺走近,程似锦望了过来,一段浅浅的烟雾在两人之间?消散远去。
陆渺看了一眼,挪开视线,朝着离开的方向走过去。他避不?开,只说了一声:“借过。”就向车边绕。
跟随她的保镖就守在十步之外,他其实?没有办法“借过”。程似锦猛地攥住他的手臂,觉得入手的温度太冷了,说:“回家。”
“我没有家了。”他说。
“跟我回去。”程似锦道,“我身边就是?你的家。”
“你知道……女孩子们出嫁的时候,长辈会说你到了一个新家。但那不?是?她的新家,她是?外人。”陆渺说了下去,“那样还有一个婚姻作名义,有合法伴侣的地位,所以也可以勉强说是?一个新的家。那我呢?程似锦,你会跟我结婚吗?”
程似锦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你不?会的。伯母也不?会让我跟你结婚。那你家……算是?我的家吗?”
他想要挣脱程似锦的手,她却握得更紧,更加不?容拒绝:“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不?一样,你看不?出我确实?对你倾注感情??所以影响到你、让你总是?跑出去受苦的那个人,我让他离开又有什么问题。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人。”陆渺说,“你把我当成你付出情?感的客体?,把我当成满足你感情?需求的工具。你把人当成物品,只要好用,你就会留在身边,只要你喜欢,你就要得到全部的、主?宰的地位。程似锦,你才是?那个被资本和权力异化的怪物。”
他再次想要挣脱,但并不?能如?愿。程似锦用力地扣住他,把陆渺按在墙壁上,不?允许他逃脱,不?允许他离开。
“是?你求我这样的。”她注视着陆渺,“是?你跟我说,要跟我谈爱、谈感情?。我的感情?就是?这样,你现在觉得很?可怕、很?丑陋么?”
她不?在意的东西,就算死在面前,程似锦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只要她喜欢、她想要,就一定不?能脱出掌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世界从来都是?如?此运转。
陆渺避开对视,垂下眼睛。他深深的呼吸,想要从她身边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可是?什么都没有,夜风呼啸,生存的氧气被卷席一空,分?毫都没有留下。
第43章 咪咪咪
即便她的爱令人窒息, 甚至流露出伤人的狰狞棱角,但那依旧是陆渺心心念念求来的。
是他要求程似锦摆脱平静稳定的关系,揭开披着的人皮。
夜色之中, 那一点烟草的火星燃尽了,程似锦萦着草木薄荷气味的手指钳住他的下颔,让陆渺不得不抬起眼, 露出一双泛红湿润的眼。
在两人短暂的对视之中,程似锦突然放弃了对他阐述是非对错的意愿,在他狼狈挫败、伤痕累累的神情里,她一时觉得似乎也不必证明自己是对的。
“先跟我回去。”她停顿了两秒,“这是风口,再站一会儿?又吹病了。”
陆渺转过头?不回答, 程似锦便抬手解开大衣的带子,想要脱给他。陆渺蓦地按住她的手,不声不响地盯着她的眼睛:“干什么?”
程似锦道:“我没带你的衣服。”
他忍不住咬着牙根,觉得心中一阵没骨气?的酸软疼痛。程似锦就只会威胁他,她是不是觉得这不是威胁?她不会爱人, 却能忽然间戳中别人爱她的地方, 让人丢盔弃甲。
程似锦把他带回了车里,保镖关?上车门, 上了后面跟着的车。司机安静地开回程家老宅,从漆黑的暮夜, 行驶到遥远的东方微微吐露出一丝浅白。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刚碰到一片发烫, 对方就挪了一下躲开。程似锦墨眉微锁, 把陆渺拉过来贴了贴额头?,温度对比的很鲜明?, 她抱住陆渺,掌心抵着脊背下的后腰,将?对方拢在怀里:“我就不该让你过来。”
陆渺逃不开,用力地咬她。牙齿在程似锦的锁骨上刻了一个印记,泛红地渗了一点儿?血。她却只是抱着陆渺,并?没有推开,似乎不觉得受到伤害,哪怕曾经对她来说,情人想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是很冒犯的事情。
可?是陆渺就算用力地咬她,程似锦也不会生气?。
她跟司机说:“给陈医生……算了,我来打吧。”随后亲自拨通程家家庭医生的号码,请他过来一趟,说着把手指伸过去挡住陆渺的小虎牙。
她的指尖伸进去,尖尖的利齿压在指腹上。陆渺又咬了她一口,程似锦说话的声音骤然停了一下,随后很快接续上前面的话,约好时间,掐断了电话。
陆渺吐出她的指尖,低头?抓住她搂在腰上的手臂。程似锦却掰开他的嘴,按着他喜欢咬人的牙齿,目不转睛地说:“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陆渺说不出话,他的下颔被扳正过来,覆上一双温暖的唇。
程似锦抵住他的后脑,把他抱在怀里亲吻。她的气?息宛如游蛇般深深探入、渗透进四肢百骸的每一寸,汹涌进入他的齿关?,只要陆渺愿意,他可?以咬程似锦的舌尖、咬她的嘴唇,把她最?柔软最?容易破损的地方撕咬得见血,让湿润的口腔磨损她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愈合的钝痛。
陆渺怔了半晌,竟然无?从下手。他知道嘴里的伤口很难愈合,于是又诞生那些?不合时宜的心疼——小猫的尖牙几次松开,只任由饲主长驱直入,把他的反抗搅得粉碎。
他喘不过气?时,程似锦便先松开陆渺,低声道:“好热,你真的生病了。”
“……放手……”陆渺说,“会传染。”
“我为什么会怕这个?”
“你的脑子也不好用。”陆渺的声音低弱幽微,“你们都说我理?想化,说我学不会趋利避害,我是笨蛋。那你怎么不知道离我远一点……你也是笨蛋。”
“聪明?人那么多?,从来都不稀罕。”
车内没那么冷,陆渺的脸上很快看得出发热的样子。程似锦把他抱在怀里时,他也不再反抗,只是抵着她的肩膀,埋在肩头?上默默流泪。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在一片寂静中,她肩头?的布料慢慢湿润。
程似锦有一刻的失神,错觉般听到眼泪流下来的声音。可?是转过头?,周围依旧只有车辆平稳行驶的细微声响,破开夜空的一缕霞光漫涌进车窗。
回到程家后,程归荣和周淑珍对今夜的事不闻不问,只是早上让管家问程似锦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当时在跟陈医生说话,让他们不用等自己,另外给管家写了一份清淡营养的药膳单子,请一位新的阿姨分开做。
“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只要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陈医生是这么说的。
陆渺的体检数据一向正常,自从他来到程似锦身边后,每个月都会被卓管家带去仔细检查一遍。可?他这么容易生病、身体吃不了一点儿?苦,陈医生最?后也只能说,或许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什么叫体质不一样,难道就是天生娇养的命?只能当别人手里宠着的小少?爷。
陆渺检查完没多?久就睡着了。程似锦望着他的脸看了半晌,那对漂亮的眼珠看不到了,只望见低垂的眼睫抵在枕边,厚被子挡住了脸,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
脸还是有点红。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陆渺睡着之后,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别扭,那么温顺、柔软,身上没有一根原生的刺,很符合一个美丽摆件的定位。
可?他和自己的外表却完全不同。陆渺身上长满了刺,有一些?甚至是从“善良”、从“无?私”这种形容词上长出来的,所以就算扎在程似锦的手心里,刺得她显露出生疏笨拙的一面,她也生不起气?。
长久的疲惫和寒冷,让陆渺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从那个梦里挣扎出来,在对神父说我愿意之前突然苏醒,迎面是一片柔和的日光,洒落在脸上。陆渺对着阳光发了一会儿?呆,记忆慢慢地回笼。
房间里没有别人。
床头?放着一杯水和配好的药。他又打了退烧针,针孔上的输液贴还没摘下去。陆渺坐在床边喝了一口水,见到一个完好的手机放在那里。
他伸手拿起来,没有锁,打开的页面是一个备忘录:
“会亲友。晚上回来,乖乖喝药,管家会照顾你的。”
程家有很多?地位不低的故交亲友,临近年节,能抽得出空来的长辈故交都回到京阳,作为程家唯一的继承人,交情传到她的手里,难免要去见一见。
陆渺关?掉备忘录,看了一眼,程似锦给他办了一个新的电话卡,似乎是她的副卡,所有消费都从她那边划,手机下还放着一个银行卡,也是差不多?的功能。他的联系列表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任何人好担心了。
他倒在床上,对着唯一的那个联系列表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地摁了几下,发了一句:
“干嘛给我钱。”
他又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