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茴语气微低，身形往泉水里稍微滑落了一截。
泛红的眼尾在泉水中晕了水汽，勾出几分无辜的魅惑。
他这几年情报收集的相当充分。
“它们那般迫切地想要出来，好不容易发现有漏洞和可乘之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碾杀这种好机会？”
“也是。”
温泉的效果比想象的要好，像只带有自动疗效的电暖宝。
言孜能感觉到，自己原来撕裂作痛的肺腑安分下来了。
刷啦一下，她忽然站起身。
水珠顺着发丝黑袍溅落……正趴在边缘全身放松的言茴，被她这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手下一个打滑没撑住，扑通一声直挺挺摔进了池子里。
他很快从水下钻出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表情有些发黑，“你这一声不吭的老毛病，就不能改一改吗？”
低头拧着袍角的言孜，似乎愣了下。
随后，难得一笑。
“不能。”
温泉很有用，她转眼就惦记上了。
“这个地方定位有用吗？”尽管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但好端端的没人喜欢疼痛，而且伤口很容易耽误正事。
直播间效果最佳，但是因为出现的时间，不是她所能掌控的。要是紧急情况下，要等它正好出现来给自己加血。
估计人都僵了。
“我之前试过了。”言茴的想法也和她差不多，“之前岛屿还没完全开放会沉没的时候，这里换了好几次，它也都在。所以可以说，岛屿未必固定，但它是固定的。”
“阿孜，你下次如果受伤的话，可以直接过来。”
“算了。”
言孜抬手拒绝，“这个地方就没有好东西，次数多了难保会有什么副作用。”
这点相信不止她一个人这样，其它玩家也被游戏世界整应激了。
言茴好笑道，“确实是这样，但有我在，别担心……”
后台私信忽然亮了起来。
童声有些急促紧张的声音响起，“言姐，刚刚在我这片海域附近，我亲眼看到有一个人在水面上连人带木筏，眨眼就忽然不见了！”
“凭空消失？”
言孜微蹙起眉。
目前见到过数值最高的那几只灾厄生物，也做不到原地让玩家连着木筏莫名消失……

“会不会是因为附近有世界通道？”
言茴凑上前，沉思片刻后说道，“所以附近空间不太稳定，那个玩家不小心掉进去了？毕竟通道的位置并不会固定，都是随机出现的。”
童声反应很快，“我刚刚在公屏上面问过了，认识他的人说，名字还亮着呢！”
那就是还活着。
“可第一道门的规则被篡改了，人类无法进入……”话说到一半，言孜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什么般瞳孔紧缩成一条线，“第二道门？”
但第二道门的入口她再清楚不过，就是那幅黑色卷轴。
不同于第一道的变幻多端，简直固定的不能再固定了。通道就类似于门外边连接着的长廊，这人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而且，这种地方进去后……
“言姐……”
童声又喊了她一句，声音有些低落，“他的名字，暗下去了……”
那种地方，只要进去就不可能活着出来。
第一道门言孜已经进出过了。
第二道门虽然锁着，但还是能看一看门外连接的那条通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言孜是说干就干的性子，“我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阿孜，你伤刚好。”言茴伸手扶了她一把，面色担忧。
“我和你一起去吧，也能安全一点，毕竟那是第二道门的通道……”第一道门的通道能有平行隔断，但是这里就不一定了。
“不用。”
言孜想了一下，拒绝，“危险的地方只要有一个去探就行了，万一真有什么赔上两个不值得。”
这是最后一次合区了，所以她也终于能完全确定，进入游戏的成员真的只剩下眼前这几个了。
少一个就少一分机会，特别是言茴这样特殊的……
言茴没有再坚持。
源于灾厄的本性，他性格冷静，更懂得权衡利弊。
因为是童声亲眼目睹，所以很快就定位到了大致的位置。
“姐，就是这里。”
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年身高又往上窜了一截，原本长了的头发被他自己用剪刀修理过了。
第一次动手显然没什么经验，狗啃般有点翻车。
童声就是顶着这样的发型，一本正经地向她汇报，“我刚刚看着他的木筏过去，结果眨眼就没了。而且不是变透明慢慢消失那种，是一下完全消失掉。”
言孜点头。
了然之后试着在那个位置来回了两三趟。
但是没有丝毫动静。
“言姐？”
童声看出她的意图，面色白了白。
“没事，别怕。”
言孜回过头，安慰他一句后，又接着道，“通道位置应该已经改变了，你给珊瑚发一条位置，记得说详细一点，让她帮忙计算看看，现在那条通道到底在哪？”
童声愣了一下。
一双下垂狗狗眼，下意识瞪圆几分。
按照她说的去办时，脑子里依旧还在疑惑着这件事。
宋珊瑚原来还有这么一项隐藏技能？
最重要的是，言孜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珊瑚一直都比外表看起来的靠谱，半个小时不到就给他们发来一条语音，“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按照概率来，这个通道本来是不应该出现的。”
“不应该？”
童声捕捉到她话里那一丝巧妙的含意。
“是的，这要怎么说呢……”女孩认真沉吟了下，道，“打个比方吧，就像是行驶途中长长的列车一样。”
“原本不会停在这个地方，但现在似乎是被什么力量干预了，强行静止在这里。反正，这种情况一般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有能力做到干预通道的，也就只有神明主宰。
“通道已经偏移过一次，现在短时间以内是不会再出现了。”宋珊瑚接着分析，即便人类能窥视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但她还是尽可能理顺每一条脉络。
“要是想要和那个玩家一样进入，估计得等个几天了，等我算出来再告诉你，但可能只有一个大概。”毕竟是灾厄之门，要是能精准，早就被联盟那群人供起来了。
不过，能到达这个程度也已经非常厉害。
至少放眼整个实验组里，都能算是顶尖的……可惜言孜从来没有向她发出进组
童声望着通话对面打扮十分时髦，看起来和那些刚刚毕业，喜欢在街边撸串撸小动物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此刻神情不由自主地透出几分严谨肃然的宋珊瑚，莫名感觉有些眼熟……
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但那人好像不长这样……
“你要进第二通道吗？”
宋珊瑚看出言孜不像是那种，吃饱闲着没事干只是想给她出个题的人。
“我们进入游戏走的是第一通道，那里很安全，但是这第二通道就不一定了。”她知道的远比想象中的要多，至少关于门和通道的事，旁边的童声是听的一头雾水。
只是有一点他倒是明白了。
“言姐，爷爷之前教我做过一种捕鸟的机关，专门让一个罩子打开，用木棍支着，等小鸟主动飞进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言孜的眼神制止了。
她是知道。
这十有八九就是哪个主宰神明，专门为她打开的，就等着她往里跳……
甚至，对方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像是笃定她会往里跳一样，掩饰都不掩饰一下就这么直晃晃地摆在那儿……
很快，言孜就知道了饵料是什么。
“卧槽太恐怖了！我今天下水洗我老攻的时候，看到一只乌漆麻黑的灾厄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新品种，之前从来没见过！”
“抱枕老哥，你别大惊小怪的，水里东西可多了。指不定就是太暗看错了，而且你老攻那天不是已经丢了吗？怎么忽然找回来了？”
“追啊，你们丢了对象都不追的吗？上次欧鸟会飞实在没办法，痛失老婆。但这次的黑影没有翅膀只有腿哎。我追了它三天三夜，终于还我了。”
“……那只灾厄怕是都要腿瘸了。”
“还得是你啊老哥。”
想到欺诈主宰被一连追了三天三夜，最后竟然都没出手把人噶了。言孜第一次感觉有点梦幻。
轻叹一口气，她认命地联系了这位抱枕战神。

第197章 配合
“你好先生，我是李言孜，想要了解一下你当时遇到灾厄的具体情况，希望可以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很长时间都没有搬出来用的工作台词，都有些生了。
她记不住太多，甚至很可能有漏掉的，好在对方情绪激动，十分配合。
“好好好！三小姐我和你说啊，当时我那是越想越气。来到这个狗屎游戏无亲无故，又无依无靠的，下半辈子就指望和我抱枕老攻过活了的，结果竟然被抢了！”
“所以我懊恼！我愤怒！我下定决心千里追偷！”
“……不是这个。”言孜脑仁隐隐作痛。
上一个这么吵和话痨的还是吴子奇……
“是你在水下看到的那个灾厄生物。”
“哦哦哦，是那个啊。”抱枕战神顿悟，但紧接着紧张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问道，“三小姐，那个……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让我也加入你们六组？”
言孜：……
对方握拳，“我知道我要天赋没天赋，要运气也没运气，但我一定会努力的！”
言孜：“……银星营禁止携带抱枕一类进行任务。”
其实根本没有这一条。
她现编的。
因为没人这么奇葩。
但这么一条，就足够让一个抱枕战神失去梦想。
“三小姐，稍微通融一下嘛。”
他的天赋绝对足够了，至少能追着灾厄到处跑的还没有谁。就算有但能活着回来的，绝对就只有这么一个。
可言孜不能同意。
上一个破例的于秉，那是因为灾厄真相还没有表明之前，担心他嘴漏哄的。
对方很大一只，这会儿见她铁石心肠，直接开启嘤嘤怪模式，“嘤嘤嘤三小姐……”
“行了。”
言孜受不了这套，头皮发麻。
“给你一个名额，不过要等到回去你自己通过考验，获得批准再说。”
成员选拔流程严格，不是一句话或者点个头就能完事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于秉其实还算不上。
“好嘞！”
对方双眼放光，瞬间重新高兴起来，“三小姐，那我现在就和你说说那东西的模样！”
“当时因为距离隔的太远，水底下又暗，我只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那东西个头很大，至少看起来只比鲸鲨稍微小上一些，但它们是圆形的。”
“它们？”言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话语。
“是的，那些东西不止一个。”抱枕战神点头道，“它们的形状像是一朵炸开的海葵，和鲸鲨长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就算没有看清，我也不会认错，那就是之前从没见过的新品种！”
言孜眉心已经折起，“时钟上面没有点亮对吗？”
“对。”
抱枕哥回答，“我光看见了一个影，还没缓过来，它们就一眨眼不见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观察描述的这么细致，他能活到现在显然不只是靠运气。
言孜沉吟了下，“请问能把具体方位发一下给我吗？”
“当然可以！”
定位信息很快被传送过来。
言孜转发给宋珊瑚确认了一下，她不喜欢算术，这门功课当初学的最拉跨。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对方回了她消息，只有短短两个字。
“没错！”
和那名凭空失踪的玩家一样，这个不知名灾厄生物应该也可以进入第二道门通道。
只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它们原本就是通道里面产生寄住的居民。
“时钟22……”
难怪会这么不好找，也难怪那位主宰神明会把陷阱明摆在自己面前……
不过，能不送死的话最好还是先想其它办法。
从背包里取出原本打算用来直播的鱼王心脏，身旁的蛋崽子和紫苏几乎同一时间直了眼，像是吸到猫薄荷一眼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的东西，身体下意识想要往上蹭。
“不行。”
言孜冷漠地一手推开一只。
鱼王心脏的吸引力比起介绍的还要有效，但太有效了也麻烦。
她现在要是用鱼竿串了甩到水底下，22灾厄生物能不能成功钓到是不知道，但那一众鲸鲨绝对能和她打起来。
鲸鲨的污染数值叠加到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可怕的数字，而且没有上限。
这可是杀戮的可怕之处，它的信奉灾厄不一定是数值最高的，但却能越战越勇，越杀越强。
在血肉中不断成长。
而蛋崽子的数值应该和紫苏差不多，都比黯绿触手要高。放到之前绰绰有余，可眼下只怕会被一口一个咔嘣脆。
她需要找一个污染数值更高的，能够镇压过滤掉其它灾厄生物的……
“阿孜，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言茴的询问信息，发的很及时。
通话那头似乎陷入沉默，直到他又问了一声，“阿孜？”
对方终于有了回应。
“好。”
“过来吧。”
挂断通话的那一瞬，她便示意抱枕哥道，“你先回去。”
“哎？不用我帮忙完成个任务什么的吗？或者你要是想下水，我也可以给你扯个绳子递个刀子。”对方思想上的准备倒是非常充分。
“这些暂时都不用。”
言孜一边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一边取出一条绳子往自己腰间绕，“你还是新人，先回去写十篇工作思想再说。”
反正骗都骗了，也不差这一回。
一个敢编，一个敢信。
抱枕战神几乎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梦幻华丽的鱼尾在水面甩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水花，光彩耀目。
湿漉漉长发披散在身后的青年浮出水面，双手撑着她的木筏边缘，笑意温柔，“阿孜，看来我来的时间挺巧的。”
“嗯。”言孜点头，“确实是巧。”
两人也不是什么新人配合了。
言孜很快将计划摆出来，说了一遍过去，“等会儿你下水，我负责在上面用这颗心脏，尝试看看能不能把22钓出来，你就负责驱逐把被吸引过来的其它灾厄生物。”
“22？”
青年顿了一下，紧接着有些惊喜，“时钟22有踪迹了？”
他已经没有系统了。
所以自然看不见区聊，消息没有那么灵通。
“对。”
言孜伸手将绳子另一端绑在他精瘦的腰身上，那条先前脱落不少的漂亮鳞片已经长回来了。

第198章 满孜全席
“目前还不清楚22的污染数值和能力，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你拉一下绳子就好，我直接把你钓上来。”
“放心，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言茴拍拍她的肩，表示放下心来，“除了主宰神明，这一方世界数值比我高的生物，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只要它有眼睛，我就能进行蛊惑！”
灾厄生物明显也分类型。
像鲸鲨这一类全点在力量上，而人鱼之类的明显靠大脑。
言孜没有再多说，只将诱饵挂上钩子，看准地方后甩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刻，身旁哗啦一声，人鱼一个反身扎入海底，只余下一圈圈雪白的水花缓缓扩散……
低等的灾厄生物只凭借本能，闻到吸引的气味就要往上凑。但又被更高级的人鱼，吓的仓皇而逃。
言茴在水下比在陆地上还要自在，他那具身体原本就是为了海洋而生。现在只不过几个灵活转弯，就藏在了一处隐匿的礁石后面。
“阿孜，我在这里给你看着。”
言孜没有回应，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鱼竿……
为了确保能够一举成功，猎物难以挣脱，她甚至将上面的鱼线替换成那条蛤蟆肠子……
看起来准备的认真又充分，但是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动静。
水底下的言茴没忍住，轻轻甩了下自己那条有点发麻的鱼尾，旁边一条尖牙利嘴傻乎乎的小鱼，顿时被吓的夺路而逃。
言孜又盯了风平浪静，灰到根本看不清下面情况的海面许久。偶尔还有一两只鸥鸟紧急掠过，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但又不敢靠近。
她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收起鱼竿。
“言茴，上来吧。”
对面没有第一时间浮出来，迟疑了下问。
“会不会是因为污染数值比我低？要不我再离这块地盘远些？”
“不用。”言孜摇头道，“低不到哪里去，它只是不会出来。”
这东西与其说不受鱼王心脏的蛊惑，或者不如说是躲进第二通道时根本发觉不到，所以将这份诱惑也隔绝在了外头。
“那我们恐怕得小心点了。”
水面哗啦一声，言茴终于从底下钻出，两条手臂搭在她的木筏边缘。
“嘶，腿麻了。”
言孜不是什么体贴小棉袄性格，所以不可能帮他锤一锤捏一捏的，只将鱼竿上挂着的那颗心脏摘下来道。
“另外一种可能，是和你一样长脑子的灾厄生物。”
不被本能驱使，能够自控和压制。
言茴笑了起来，眸子弯成浅浅的一道月牙，“小的时候，自控能力还不是很好那会儿，你对我的吸引力，可要比这颗鱼王心脏强烈多了。”
“虽然知道爸那是在锻炼我的控制能力，淡化灾厄天性，但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像是饿了一天后没吃夜宵，还和鸡腿躺在一起睡的人。”
睡了吗？
根本睡不着。
放任年幼的女儿与危险灾厄同眠，李椒的那份暴躁不是没有原因。
言孜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阴间发言，“等我死了，尸体可以送你开发八大菜系。”
满孜全席，值得拥有。
这下，轮到言茴死鱼眼了，“你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些，让我眼前一黑的话。”
不管怎样，这条大鱼是钓不上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只能冒险了。
“收拾一下，我直接进通道抓。”
言孜重新绑了下凌乱的低马尾，扯紧缠在手臂上的武器带子，将匕首塞到底下。
世界通道中背包无法打开，系统也会被ban掉，不想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话，东西都要提前准备。
“阿孜，我们一起去吧？”
言茴还是一脸的放心不下，涉及到主宰神明都是死亡之线。
绷带药品之类的被全部翻出，用一块摊开花布装着，系好之后背到身上。
言孜闻言略微挑了下眉，“你能进的去？”
对方神色似乎有一瞬的凝滞。
但随后就听到她又接着说，“我之前通过第一道门的时候，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被禁止了。系统的本体应该和人鱼沾点关系，它不能待着的地方你可能也不行。”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
明明都是一个家出来的，言茴和蛋崽子情绪十分丰富。
系统却冷漠的像是没有任何情感，就像是一个只会执行颁布任务和命令的空壳……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
“别担心，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在后头，我会活着出来。”
这种情况下，两人是商量，而不是单一命令。
言茴性格温柔但不是婆妈，第二次被拒绝之后就不会有第三次。
他离开之后，言孜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催促正在计算通道方位的宋珊瑚，而是招了招手，示意融藏在木板里面的影子山羊出来一下。
“到我这里来。”
她的声音平和，却不容抗拒。
黑山羊本身作为她影子的一部分，也不会抗拒她。
甚至被拿刀子捅，都不会温驯的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十分听话地上前两步，呆呆抬头仰望着她。
它的双目之中只有一片绯红，空荡荡的眼眶里面并没有眼珠，透过去还能看见里边密密麻麻缠绕带尖刺的古怪黑色藤蔓。
言孜伸手摸了摸它那双尖刀一样的角。
也是奇怪，明明用刀子扎像橡皮泥一样柔韧的东西，上手却是正常的硬质感。
黑山羊终于给出反应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似乎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安全感。
“看得见吗？”
言孜缓缓摘掉一边黑色半指手套，露出那只骨节分明的左手，上面青筋明显，带着十足的力量感。
只是苍白掌心中间多了一条缝，仿佛安详闭目，平添一份非人的诡异。
黑山羊畏惧地后退一步。
灾厄神明的赐物，哪怕只是一颗眼珠也极具威慑力。
言孜难得放柔声音，“别怕，过来。”
它迟疑了下，慢慢靠近……
言孜又从背包中翻出一颗灰败的眼球，这是之前黑色篝火架子熄灭后，从雪里刨出来的那一颗。
“试试看合不合适？”
她语气温和，让人想起商店里给自己小孩试衣服的家长，只是配上这么一颗圆溜溜的眼珠，画风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言孜扶着它的一边角，将眼珠塞了进去。
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东西忽然转动了一下，缓缓活了起来。
作为影子的一部分，在这之前黑山羊都是依靠自己特有的那套办法，感知世界。
眼下一能看清，不由新奇地打量着四周。
那颗眼珠最开始还不是很听话，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像是想要挣脱控制般，自己咕噜噜瞎转。
黑山羊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脑袋，求助般往她那边靠了靠。
言孜上前伸出左手在它脑门上轻轻一拍，终于安静下来了。
非常奇妙的感觉。
正常情况下，人只有正面长了一双眼睛。
但现在她的视野比之前更宽阔了，在地上的影子就是另一颗眼睛……
能再次看清世界，拥有像人一样的视觉。
即使只有一边，黑山羊也高兴极了，乌漆嘛黑一坨地在往外冒粉红小花。
“喜欢就好。”
言孜重新戴上那只手套。
掌心那只眼珠的存在，并没有造成什么不适和影响。
如果不是偶尔想起，甚至根本注意不到，自然的像是她原本就有这么一样东西。
自从上次从人鱼宫殿遗址回来以后，她的脑海中就莫名多了些知识……对这个世界也有了新的认识。
“咕叽。”
布兜被顶开一小道缝隙，蛋崽子好奇地探出那双大眼往外看。
下一秒，像是羡慕其它小孩有新衣服穿一样，扯住言孜衣角露出闪闪发光的星星眼。
这一套目前其它人都顶不住，但言孜爹心如铁。
养了这么久，不用开口她都能知道自己的崽子想什么。
半蹲下身子，伸手将崽子捞出来放在面前，言孜神情冷淡，“上次给你做的那条头巾呢？”
蓝蛋：……
只这么一句，星星眼瞬间变成荷包蛋。
它只是也想要个眼珠，它有什么错？！
言孜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看见蛋崽子还是一连沮丧，无奈又拐了回来，“眼珠子有什么可玩的，等会儿黯绿触手上面多摘几颗给你，现在爹带你去拍照。”
她尽力给崽子一个完整童年。
虽然效果看起来不怎么好。
“咕叽！”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尽管还无法看出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但是蓝蛋很爱护自己的形象。这点从不太乐意戴上那条花花绿绿的头巾，就能看出来了。
它早就心痒工作台新出的那个照片很久了，只不过言孜事情多，它不敢去打扰。
眼下惊喜来的如此突然，它一蹦三尺高，差点砸到言孜脸上。
“拍！照！”
蛋崽子精准说出那个人类创造的词汇，扯着家长的裤脚就迫不及待往工作台方向去。
言孜拿它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孩子跟上。
顺便招了下手，道，“紫苏，你喜欢这个，也一起来吧。”
修长指节上的戒指动了动，一截柔韧细长的黑色触手从里面钻了出来，在她脖子上亲昵地绕了两圈，上头的粉红蝴蝶结还摆了摆，精准表达出情绪。
她还特地将那把黑色餐椅拖了过来。
平常吃饭用的普通桌椅太小，没有气势，拍照当然是适合用这种的，也方便他们几个贴在一起。
第一次坐这把椅子不是为了直播被迫进食。
言孜坐在正中央，紫苏从后背绕上她的脖颈，像是还活着的时候笑吟吟地撑着手臂压在上面一样，蓝蛋则乖巧靠在她的臂弯间，激动地动来动去。
她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和父亲他们拍过的那张照，也是这样。
只不过自己这一代，似乎有点阴间。
“坐好了。”
她伸手按下活跃过头的蓝蛋，打开建造。
【提示：当前制作照片需要材料——布匹×1，草团×1，眼泪×1】
前面两样都不是问题，但之前的那些珍珠眼泪已经花完了，言孜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家崽子。
它也扑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和她对望。
“哭不出来？”
言孜一看就明白情况。
大多数时候，它确实都是张嘴干嚎，没有半点泪水。
但当家长的，拿捏方法有的是，“那就想一下，我死了。”
“咕叽！！！”
喷溅而出的珍珠打了她一身。包括原本懒洋洋靠在她肩头上的紫苏，也直接像是被豌豆射手打飞出去的僵尸一样，啪嗒摔在地上，还滚了两滚。
紫苏：？？？？
这是眼泪能有的杀伤力？
即便没有五官，但也能感受到她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