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委屈地转向言孜。
言孜总算回过神,目光落在冰面上的那些小花小草上。
花花草草:可腌制食用,下饭神器,但需要腌制缸。
她心思一动,但没有要亲自下去采摘的意思,只将盆子往木筏边缘推近些,“过来帮个忙,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们勾过来。”
海人参是极端叛逆期。
十条根须,十根反骨。
见她凑近,唰地一下开花般抖开根须,就想对她的脑袋发动袭击。
但言孜早有防备,直接一脚就给它连盆带土踹倒在地,黑靴威胁性地碾在上面,从这个仰视角度看去,眸尾凌厉如刃。
“我的耐心有限。”
上一场吃播的暴躁还萦绕在心头,未完全散去。
结果海人参就没眼力见地撞上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崛起快怂的也快,所以还是乖乖当工具藤去了。
它的那些藤蔓摸上去并不完全像植物,而是一种冰凉果冻般带着胶质感,弹性十足。
再远也能轻松够到。
【花花草草×40】
那一大片茂密的植物被清除后,言孜忽然看到冰面下横着一条极其细长的阴影,杆子似的也不知道直直延伸向何方。
木筏是不可能有被拉长成这样的影子。
言孜心下警惕,下意识抬头去寻找附近有没有投落物体。下一刻那道黑影忽然蠕动了起来——
“咕叽!”
冰面清脆破开的咔嚓声,和蓝蛋的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木筏上的其它东西尚且有固定器作为保证,但它差点被这一下忽如其来的激荡撞飞出去。
幸好,言孜及时伸手捞了它一把。
一边将崽子揣进布兜,一边扒拉紧木筏,防止被掀飞。
木箱自动开了一小缝,白骨架探出那条蝴蝶结触须,带着满满的敌意转向那层已经蛛网般碎裂开的冰面。
“进去!”
言孜低喝一声,本能不想让它涉险。
灾厄生物之间也存在数值碾压,万一底下的东西比它高,那只会是白白送死。
更何况,它是不一样的……
白骨架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温顺地缩了回去。
咸湿久违的海洋气息扑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区聊】早就炸开锅了。
“我去,底下的那是什么啊?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东西,比鲸鲨还要恐怖!”
“是蛇吗?是不是蛇!tmd劳资最害怕爬虫了!要原地去世了!”
“应该不是,我这边好像看到它的脚了,好多好多的脚丫子……”
“不会是蜈蚣吧?妈了个锤子那能比蛇好到哪去?咬一口都会死!”
“我这边的冰面已经全碎了,也不知道接下来它……咕噜噜啊!”
末尾凄厉的尖叫淹没在水声里,叫人不寒而栗。
那道黑影几度翻涌后,冰层基本四分五裂开,久浴入海水的木筏像喝醉酒一样,开始疯狂摇晃。
言孜摔倒在地,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一层已经聚宝盆一样兜了不少水进来,淹没到脚踝处,这种时候想要靠己身的平衡力已经难了。
她迅速反应,掏出钩索一甩,然后四肢着地,不顾形象爬的飞快,费力想要过去掌住方向盘,尽量稳住自己这三层快乐老家。
但对面忽然一个巨大的浪花袭来,直接将木筏掀翻……
堕入冰冷刺骨深海的那一刻,她隐约看到了一道白光……
还是熟悉的实验室,熟悉的器皿。
整个身体都被浸泡在蓝色液体里。
先前滑落下的那些管子已经被重新安插进身体里,如同植物细密繁多的根须。
言孜稍微移了移视线,看到自己右臂上又多了绕好几条数据管,上面分别贴着金色标签,此刻另一端仿佛树的根须连接在仪器上,不断波动着。
制服加身的男人高大威严,垂落在身后的银发又添了一抹柔和色彩。
他正俯身细看着那些数据,眉宇微蹙。
见其中一条原本平直的线忽然开始有了动静,不由惊喜回头,“阿孜,你醒了?”
“爸,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言孜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和疼痛,但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自从上次直播间结束后,她就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我哥,李言茴。”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人?”
对方沉默地同她直视片刻,随后轻叹一口气,“你都已经知道了,阿茴他是灾厄生物。”
“所以……你娶季姨是为了实验第二个假说?季姨她知道吗?”言孜额角直跳。
世界上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自己的父母,季兰就算再迟钝,不懂什么灾厄不灾厄的,那也应该能感觉出自己儿子和同龄人不同。
为了防止引起恐慌,灾厄入侵一直都属于高层机密。
况且当面告诉一位母亲她的孩子成为怪物,未免太过残忍。
“阿茴并不是我们平常所见的灾厄生物,他是特殊的。”
李自然第一次向自己的小女儿,坦白这个藏了数年的秘密,“我在领养他之前做过详细的基因比较。很奇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又确确实实就是季女士的孩子。”
“或者不如说,是他吃了季女士的那个孩子,融为一体了。”
言孜心口一紧。
她的父亲还在往下接着说道,“不过奇怪的点就在于,他小时候有着灾厄的天性,但没有记忆,真把自己当成人类的孩子了。”
“只可惜阿茴小时候不能自控,发现他时,季女士的身体损伤已经无可挽回了……”
第122章 相撞
“而鉴于他的危险和特殊性,我和联盟内部做了沟通,这才打算将他留在身边观察和教导,没想到一养就是二十几年……”
他声音温沉,如叙述故事般娓娓道来。
言孜隔着蓝色液体和玻璃器皿看他,莫名有种如梦似幻的眩晕感。
“他平常吃的那些药就是用来压制自身污染扩散的,所以才会长年身体虚弱。这一点阿茴他自己也知道,但依旧愿意……”
“可即便这样到目前为止,我也无法分辨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灾厄,也不敢让他试着显露出来。人类的药物终究作用有限,一旦尝试敲碎这层外壳,害怕再也回不去。”
“所以,目前只能猜测出阿茴的污染数值不低。不过大概因为和人类躯体相融的缘故,他现在已经能控制的很好了,只有那些和幼年的他长年累月相处者,才会受到污染。”
所以季兰才需要吃红瓶子的药,他才需要那盆净化污染的金花,李椒要离家时没有劝告阻拦,自己因他进食狰狞而对海鲜应激……
还有,家中那股常年无法消散的咸腥气息……
以及言茴对其它灾厄生物的敏锐程度,明明身体最弱,却几乎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一切的一切总算被真相串了起来,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是灾厄生物,就算进入那个世界也不会出什么事。”
李自然神色依旧带着上位执棋者的淡然自若,父女俩在这一点上倒是十分相像。
“所以,阿茴绝对还活着。”
他确实还活着。
言孜了解自己的父亲,和言茴是不是人类无关,大局当前必要时刻,李家上下全都能舍。
“那我呢?我就没有被他污染。”
她对海鲜的厌恶,只是因为幼年遭受到刺激。
对于言茴是灾厄生物这点,言孜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灾厄与人类,存在即对立。
换作谁一夕之间,亲近的家人变成敌对阵营都容易产生这种心理。
“有些污染程度并不是浮于表面,或许有只是你没能注意到而已。”
对于她的情绪波动,李自然仍不急不慢,“好好想想阿孜,你有没有什么地方其实和别人不一样?”
“没……”
一个有字还没脱口,言孜瞳孔就骤然一缩。
想到自己进入游戏之后……性别那一栏显示的无法识别。
当时还想着是不是系统抽风出bug,如今想想才恍然大悟,很可能是这么个缘由。
“那实验成功了吗?”
言茴作为家人,陪伴在生命里二十多年。
如果没有进入这个求生游戏,李自然又没有说出真相的话,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怀疑到这一点上。
“现在还看不出来……”
男人忽然俯下身,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眸仿佛能剖析人心。
他忽然开口问,“阿孜,其实你现在已经能认得出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了对吗?”
言孜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
随后表情狰狞无措地捂着头,蜷缩起身子。
蓝色液体流通,远远望去她就像是被装进透明器皿中的人体标本。
“不、我不知道……根本认不出来!”
伴随最后一句话音,天旋地转,视野扭曲。
言孜眼底带着血丝。
亲眼看着自己父亲的那张脸如同洗衣机里被褪色衣服染上的泡沫一样,旋转散成一丝一丝的。
四周的世界开始也跟着一起坍塌,被灰雾笼罩。
于是,她在这片晦暗不清的世界中下落。
再睁开眼睛,就有一串红灯笼般的硕大眼睛和她对视上。
浓郁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令人颤栗。
长条状的庞然大物正悬在她头顶上,俯视着她。
昏暗不见光的海底深处,言孜无法看清它的面貌,但渺小如尘差别带来的压迫感不可忽视。
而之前被玩家猜测为脚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
那是一圈滚动的血红眼珠,密码盒子上的数字锁块般,带着诡异的机械拨动感,齐刷刷朝她看了过来……
海蚯蚓:P72,游戏世界中绞碎一切的屠夫,被盯上的猎物无路可逃。血肉是它最为沉迷的东西,为其癫狂并奉与神明。
头痛欲裂。
刚刚流的生理性泪水压根没空擦,言孜脸上还残留着那副懵圈崩溃的模样。
身体倒是非常实诚,火速逃跑。
但她就是速度再快,两手两脚也赢不了。
那条巨大的海蚯蚓不费吹灰之力追了上来……
她一边屏住呼吸继续向前游动,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潜水面具戴好。
言孜水性很好,灵活的像是一尾鱼。
忽然间身子一低,从一块礁石中间穿了过去。
那条海蚯蚓也跟了上来,但看到不看一眼,咔嚓一声脆响。有细碎的硬质粉末在海水里飘散开。
言孜面色微沉,这要是换成人,骨骼只怕都会粉碎。
不管是论体型武力,还是论速度体力,都差距悬殊。
怎么看都是逃不过这一劫时……言孜忽然咬破自己手指,从背包里拿出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和那条黯绿触手,看准身后巨物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那颗带着她血的眼珠和触手,瞬间被一张污泥般的巨口吞下,翻涌之间还能看见尖锐的挂钩。
血腥味刺激了这位杀戮之神的信徒。
那些方块状的眼珠登时更加猩红骇人,全都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布满暗红倒钩的嘴朝自己袭来,眼见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嚼碎。言孜还是冷静到漠然,只身形忽地向下一沉。
一串黯绿如枯藤盘踞的触手,正好和那些倒钩撞上。
轰隆一声——
海浪震荡,雷雨惊响。
两个巨型灾厄相撞的威力不容小觑,言孜能感觉到自己五感一颤。
有温热的血液从耳鼻口目中渗出,整个视野都泡在一片殷红里,远远看去就像是脑袋炸开一样,连带着所看到的海水都诡谲波动起来。
“言姐!”
童声喊的正是时候,人类声音拉回她的几分神智。
言孜强打起精神,硬撑着连忙跑路。
“我这边的那只蛤蟆好像已经走了!”
言孜:“我知道。”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它现在就在我这。”
“!!!!”
少年抹了一把脸,振作起来努力安慰她。
“没关系的言姐,问题不大。我这里的海浪已经平息了,现在就给你定个位,先来我这里躲躲就好了。”
言孜面无表情:“那是因为那个掀浪的也在我这里。”
“……”
对方发自肺腑地问了一句,“姐,你没事吧?”
会死的吧。
怎么会有这种非酋。
言孜顶着一脸七窍流出的血,真心回答,“还好,问题不大,一点小伤没事的。”
童声已经清楚她的秉性,猜出对方至少脸上糊血。但也不敢再多说,害怕分散她的注意力,反倒带去麻烦。
所以只给她定了个位。
“言姐!我是说认真的!如果真的非常非常紧急的话,还是先过来我们再一起二段跑路,逞强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说完,他就挂断了。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话言孜是连耳朵都没进。
她已经游出一段距离,还是能听到后方打到昏天黑地的声响,血液也一路像洒水车一样不要钱似地往外冒。
底部淤泥被不断卷起,混着将海水染的混浊不堪。
一些先前从未见过的小型低级灾厄生物,成群结队地从她身边窜逃,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概也没空看。
俨然是一个崭新的生态链。
言孜清楚,自己这样跑是跑不了多远的。
P50的黯绿蛤蟆,看起来就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原本靠着庞大体型还能成为一霸。
但现在遇到比自己高了20数值的好战分子,应该也抗衡不了多久了。而拖延的这段时间,按照海蚯蚓那个离谱身长,照样能追上她。
所以不是躲就得正面硬刚。
后者就是送零嘴。
所以借着那些翻涌的泥浆,她戴上黑袍兜帽,看准时机钻了进去,期望借助斗篷和这些东西能躲过一劫。
但没能往前移动两下,双腿便像陷入泥沼拔不出来了。
“唔……”
底部有一股强劲的吸力,仿佛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她。
刚想挣扎,整个人就被拉了下去。
原本以为会是淤泥盖头,挣扎在窒息中。
可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片残垣断壁,凄冷破败的庞大宫殿。
它沉眠于在静谧蔚蓝无人知晓的深海底部,绿藤遮蔽之间依稀还能窥视出往昔的耀目华丽。
“这是……”
言孜自然不会将其认错成是人类所留的遗址。
因为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文明。
那些怪异扭曲的字符,是不属于人类的符号。
她试探着往前游动两步,想要寻找出口。
抬头,却忽然望见面前一尊巨大到令人生畏的雕像……
雕像的脑袋已经断掉失踪了。
半身与人类无差,线条流畅纤细骨肉均匀,是不管作为什么性别来看都无比完美的形体。
它手中捧着一个不知名圆球,似乎是在抬头仰望上空。
身上泪痕斑驳,只披着一件简单的纱衣,精巧的能感觉到那层轻薄,充满说不出的诱惑……
言孜下意识视线跟着那片衣角缓缓往下,却看到了属于水生物种特有的鳞片……
她一个激灵,瞬间醒神。
“时钟数字2?”
分明只是石头一类的材质,那条鱼尾上却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在海水和岁月中依旧不朽。
这是言孜并不陌生,但从未见过的生物——人身鱼尾。
仅仅存在于童话书中的人鱼。
类似的故事,她在幼年时没少听自己父亲讲过,但亲眼所见就是另外一种震撼。
谁也想不到,在这一方怪诞扭曲的世界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美丽的童话生物。
言孜不敢靠的太近。
生怕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这样的地方跑都没的跑。
人鱼双手交叉放在胸口,那是一个虔诚圣洁的祈祷动作,它似乎在仰望着什么……
言孜缓缓抬头,环形吊顶上细致繁复的花纹如群星遍布的夜空,又像皮肤底下蜿蜒的血管般,不断旋转缩胀……除此之外,中间好像还有一环什么……
“大爷的!”
身体无力地趴倒在地上,眼前开始褪变成各种似近似远,捕捉不到的迷离幻彩。
这是感官混乱的污染前兆。
而且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的结果……
口腔中的软肉被咬烂,言孜下意识将那满口甜腥咽下,害怕招来不好的东西。
从背包里拿出羽毛笔,她尽量在挣脱出的这一线清明中,迅速将自己刚刚看到的、脑海中正在褪色的记忆记录下来。
细致的东西不可能记清了。
忘却的速度实在太快。
但那些蜿蜒的金色丝线,却像是用力塞入脑子里面,不让它们被轻易扯出来。
她受过专门训练,懂得怎么最快处理出有用信息。
如果将刚刚看到的那个壁画一样的东西,比做人体的话。那么这些细小繁多丝线就如同毛细血管。
而在它们中间,还有几条显眼有力的动脉。
言孜指尖还在发颤。
单凭一只手根本无力抓握,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面条般,软了下来。只能压上另外一只手作为辅助,尽量完成这场简陋危险的复刻。
遗迹就连地面也铺着玉石质地的砖,此刻在眼前沉沉浮浮。
扔下那支笔后,言孜只能尽量趴低身子,几乎贴在地面上,去数那几条东西……
“1、2、3……”
还没数到一半,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她伸手接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从形状分辨出。
那是自己的眼球。
这是真正的不可直视,是窥探神明秘密的代价……
有血水模糊视野,却觉察不到痛感。
她依旧十分镇定,一边攥紧自己那颗眼珠,一边俯身凑得更近,咬牙继续往下数。
“4、5、6……”
数到6时,有苍白火焰自水中燃起,温度灼伤灵魂。
“啊……”
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她生理性地微微弓起脊背,握拳支撑在地面上。污血自空洞的眼眶中滴落,落在青筋显露的手背上。
面前双臂交叉的高大断首人鱼静静伫立,虔诚仰望。
而底下渺小如蝼蚁的人类,俯首以血肉窥神明。
脆弱,却坚韧无匹。
“7……8……”
言孜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哆嗦,但她必须出声,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以防数错。
“9……”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浑身就像是被抽去骨头一样瘫倒在地。
拼着力气看了地面的那个图案最后一眼,九条均匀分布延伸出去的藤蔓上连接的是各种形状的阴影。
大部分她都已经熟悉,之前就牢牢记在心里了。
九大灾厄神明。
这里或许曾经是人鱼的宫殿,它们是崇拜这些主宰的。
尽管她想不通,按照时钟的规律来说,2所信奉的应该是交易之主,结果刚刚看起来倒像是个海王一样,把人家九个全家福似的全都挂上去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间,右臂滚烫起来,埋藏在里面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但言孜已经无力阻抗,甚至做不到掀开袖子好好看看。
她能感觉到血肉里的藤蔓正在生长、撕扯、侵吞,不断朝着心脏的位置,带着野性的莽撞……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
会不会人鱼崇拜的重点其实不是这些主宰,而是那些藤蔓?
嘭地一声响,伴随着人鱼手中那颗珠子炸裂开的声响,熟透果实般掉下真好滚进她手心里……
意识彻底消沉下去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忽然涌入许多不知名的信息。
“献祭……力量……”
余光隐约间捕捉到一抹幽蓝,那双澄澈不染一尘的眸里是熟悉的关切和担忧……
似乎过了很久。
“好了,我给她止血包扎了!”
一头栗色波浪大卷的年轻姑娘,手上还拿着针线,背对着她紧张认真的模样让她莫名想起紫苏两姐妹。
紫苏的艳丽外表和紫草的细致体贴……
“哇!你醒了!”
宋珊瑚回头便见言孜从那块板子上要坐起,连忙上前制止道,“你伤口刚刚缝上,先别乱动!”
言孜打量了下,认出这是对方的木筏。而此刻边缘处,被她用几块木板拼凑成临时的甲板。
自己就躺在这上面。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腹部上面缠了厚厚一圈雪白绷带,一动就撕裂的疼。
“是你家崽崽顶着风浪,拖着你来找我的。”
宋珊瑚指了指自己床铺上呼呼大睡的那颗蓝蛋,“喏,你看它累坏了,一来就躺着不动。要不是有它,你估计都已经被吃了!”
这点说的倒是不夸张。
她当时在水下昏迷。
就算淹不死,也会沦为那些奇奇怪怪生物的口粮。
“麻烦你了。”
她真心实意地道谢,目光转过一周后,才发现视野范围有些不对。
言孜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右眼,指尖下却只触到纱制绷带特有的厚重感,几乎包住右侧上半张脸,上面还有些沁湿的痕迹……
“你的眼睛……”
宋珊瑚不忍去看她表情,只赶忙安慰,“没关系,现在医疗这么发达,等回去了随便就能给你再装一个!要什么颜色的都有!”
对方似乎听进去了。
但不在乎。
只蹙眉翻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问,“那颗眼珠呢?”
她甚至不是称呼我的眼珠,对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冷漠的仿佛是件可以随时使用拆卸的零件。
宋珊瑚摇头,“我把你救上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过……手里只有一块圆球型的东西……应该是石头吧?”
“呃,你昏迷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眼珠?”
细想一下,多少带点阴间。
言孜低垂着脑袋,没有回答,眉眼处略有阴郁。
她分明记得自己握得很紧的,怎么会没掉?
如果是被什么东西吞吃,手掌多少也应该有伤口才对,但她的伤全是在腹部。
“我的那颗眼珠,被留在下面了。”这次她终于强调了那是自己的东西,但莫名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虔诚的人鱼宫殿已成废墟,人类的血肉却被成功献祭。
那颗金色的树,接受了她这份无意供奉。
“先不要想这些了,你伤的这么重,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吃完了好有力气游回去!”
宋珊瑚说着掏出围裙和锅铲,装备倒是齐全。
“肚子疼,不想吃。”
她摆烂的时候多,示弱屈指可数。
宋珊瑚瞬间感觉自己一颗妈心爆棚,恨不得给她整上一桌满汉全席时,忽然嘭地一声,对方腹部有几条细长的金藤,破开血肉钻了出来。
“我靠!这是个啥啊?寄生体吗?!”
事发突然,她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又本能般举起手中锅铲对准言孜头颅。
手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对,急刹车收了回去。
不然言孜没死于破体而亡,倒是险些被她这一下铲死。
以标准的躺棺材姿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听到最后一句吐槽,她想到什么般脸黑了几个度。
“需要我帮忙给你塞回去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姑娘太缺心眼,还是胆子真的比别人大。
见到面前的异常没有惧色也就算了,还惊奇地往前凑,跃跃欲试就想上手。
言孜只扔了一句,“……先把你的铲子收回去。”
随后又费力支撑起身子,和那轻松突破肚皮衣服,还有绷带三层障碍的金藤对视。
“滚进去。”
眼珠子被捡漏会带来什么后果还不清楚,这点本来就已经很烦了,这东西现在还要出来秀一下存在感。
那些金藤比想象中要听话,嗖地缩了回去,只留下绷带上面几个血淋淋的窟窿洞。
“要不……我给你再缝一次?”宋珊瑚试着建议。
“不用了,它没那么安分,随便拿条绳子勒紧点防漏就行。”
没人比言孜更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了。
那个东西从最先前的小臂、大臂、肩膀……到现在已经是在肚子里了。
伸手轻搭在上面,能感觉到一种完全不同于心脏的跳动。
那是它的生命。
共生在她这具脆弱的人类躯体里……
“嘶。”
旁边的宋珊瑚忽然抬眼看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凑上前来,伸手按住她。
女孩力气很大,受伤的言孜根本不能动弹。
她不太适应旁人靠的这么近,但难得没有推开,只抬眼问道。
“怎么了?”
“没有没有,是我看错了。”
对方摇头,伸手轻轻拂开她遮落在脖颈间的发丝,指尖有些冰凉,“我刚刚还以为你这里没有图案呢……”
言孜沉默了下,“颜色很淡吗?”
“这里没有镜子,海水照着也不明显,不如我给你拍照吧。”宋珊瑚抓出自己的界面,靠近她截了一张。
“好了,我现在就发给你看看……”
她重新站直身子,但看清那张照片的瞬间。
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见她戛然而止,言孜也跟着抬眼,随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这个游戏世界的像素非常好,照片清晰到连上面的毛孔都能看得见,所以底下那片取代深邃幽蓝的淡淡浮金,就如同鱼鳞般翕张,骇然至极。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图案甚至有些扭曲,不像之前的了……
“言孜……”
宋珊瑚嗫喏着唇,倒没有害怕,只是说不出什么话。
言孜低头回想了下白骨架和马峧,心里差不多有数。
那个图腾说白就像编码一样,象征着玩家的身份。
但也代表人类的身份。
宋珊瑚脑筋转的不慢,也想到重点上,只是她不明白一点,“你被灾厄生物污染了吗,怎么会这样?”
目前由人类转化的特殊灾厄,除了面目全非的白骨架以外,马峧这种靠一颗果子达成稀有成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