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娘离世的时候,她刚刚怀了身子不过三月,胎像不稳,皇帝和皇后都是瞒着她没有将家中之事告知她,想着先缓一缓,是淑妃跑到她面前告诉她的。
说她如今孤身一人,家中弟妹年幼,就她的身份无法撑起他们李家,皇帝怜惜她父兄为国捐躯,早年对她便也多了几分宠爱,一直为淑妃所忌惮,淑妃怕她生出皇子有了倚仗,一直对她冷嘲热讽,小动作不断。
但淑妃家中父兄职位颇高,在收复边关失地时立了大功,淑妃出身也是世家大族,皇帝为了稳固朝局,对她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贤妃听闻家中噩耗小产,皇后再也不想任由淑妃放肆。
之前德妃落胎之事,便和淑妃脱不了干系,这才多久,她又惹出事端了。
淑妃出身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从来都是不怕皇后的,且她父兄已经在朝上为她提了升位份之事,过不了多久她就是贵妃了,在宫中更是得意忘形,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但淑妃没有想到,皇后直接叫人将她从她的宫中拖了出来,一路拖到了凤仪宫外,当着所有宫妃的面将她困在凳上。
那厚实沉重的板子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
当时只是贵人和美人位份的贤妃德妃二人就坐在皇后的宫殿前,皇后让她们好好看着,这个在后宫嚣张无度,毫无同理心的女人是如何受到惩处。
“你的父兄也是从战场上拼杀回来的,你怎能拿着此事用来争宠陷入他人?他们的确有功,但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受到他们的恩泽庇护,才能位至淑妃。”
淑妃尖声高喊:“萧青虞,你敢动本宫用刑!本宫父兄为北渊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一定会替本宫做主的!”
萧青虞丝毫不为淑妃的话所动:“这里有多少妃嫔家中父兄没有上阵厮杀过?她们父兄为了北渊流血捐躯,留下妻儿在家中悲痛不已,而你却冷心冷肺,毫无心肝可言!不加以安抚便罢了,还拿着此事冷嘲热讽揭人伤疤,只知道争宠,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皇后冷冷的看着淑妃被打的在那高声尖叫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身边刚刚小产脸色苍白的李贵人,“晓晓,你好好看着。”
淑妃平日里在深宅养大,别说战场了,就连京城都没有踏出去过,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几板子下去她就没了声息。
但皇后依旧未停,之前淑妃已经害了好几个妃嫔,她已经稍作忍耐了,如今是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李晓晓父兄五人全都战死沙场,如今家中阿娘和祖母也都去了,只剩下她的一对年纪还小的弟妹,她又小产,该如何撑下去?
皇后只觉得淑妃可恶至极,没有手下留情,直接让人将她杖毙。
皇后杖毙了淑妃,在当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都被皇帝和萧家极力压了下来,皇后也直接上了朝堂和淑妃家人对质,一番话将他们堵的哑口无言。
自此皇后的威名在朝堂里外都传开了,都知道萧家人没一个好惹的。
“我为了我的弟妹,还是撑了过来了。”
走之前,温皎皎听到贤妃对她说了这么一句,她无法想象失去了这么多的贤妃,是怎么撑过来的。
现在她的弟妹已经长大,弟弟已经去到南疆外放做官,妹妹也嫁去了南方,她真就孤身一人了,京中只余一些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旁支亲戚,全都是沾了她贤妃的光来到京城的。
而德妃比贤妃倒是要好上那么一些,她是南方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孩,不过她是旁支二房所出,家中在族中说不上什么话。
北渊路途遥远,入了秋季不久就会下雪,寒冷异常,对于生长在南方的姑娘还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娇娇小姐来说,是很难适应的,族长不想将自己的嫡亲女儿嫁入宫中,便让当时年龄最合适的德妃程初娆嫁入宫中。
“我从江南水乡花了两个多月才到了北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到北渊前几年一直长冻疮,不过还好皇后娘娘给我找了不少治冻疮的药,这渐渐的也就不长冻疮了。”
德妃性情随和,那柔美小巧的五官是南方美人特有的长相,她笑起来十分的亲切,看着便是脾性很好的人。
“不长冻疮,大概是我已经适应了北渊的气候,毕竟我这后半辈子只能呆在北渊了。”
温皎皎想着贤妃和德妃说起往事,脸上都是带着笑的,或许,她们已经释怀了。
毕竟她们还那么年轻,而剩下的年岁时光还那么长,日子总要好好过下去的。
但温皎皎心中也无法疏解那股愁绪,她看她们笑着,心中却替她们难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是他应该做的
温皎皎心中想着这些事,刚要下阶梯之时,脚下一滑就要往前跌去,忽地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将她一拉,那只手并不健壮,看着还十分的削瘦,却十分的有力。
温皎皎站定后,这只手就立马松开。
温皎皎向着来人看去,是小鹤的那个同胞弟弟白羽,如今在宫中当了侍卫。
“白羽?你怎么在这?”
白羽在温皎皎面前单膝跪着,“参见四小姐。”
“起来吧,看见我不必行礼,我只是来宫中小住,不用对我那么多规矩。”
“是。”
白羽起身,在温皎皎面前垂着头道:“奴才在附近一带巡逻,恰好在此经过。”
温皎皎听罢打量了一下附近,这里离皇帝的勤政殿不远了,已经不属于后宫的范畴。
“四小姐要去何处,奴才护送四小姐过去。”
温皎皎现在心中正烦闷,想找一个人说说话,“那好罢,我去上书房,你随我一起。”
白羽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温皎皎一眼,跟在她的身后。
“你叫白羽,那你的哥哥叫白鹤?”
“是。”
温皎皎停下脚步,回头打量着白羽,“你们是一胞所出?我看着你比小鹤还大一些,你们多大了?”
“回四小姐,我和兄长是一胞所生,年十六。”
“十六?”温皎皎有些惊诧,小鹤看上去非常瘦小,看着就十三四的模样,倒是白羽看着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我瞧你身手不错的样子,怎么只有你习武,小鹤没有习武?”
温皎皎第一天时就见小鹤身上青紫一片,要是他有些武艺,也不会被人打成那样。
白羽回道:“兄长幼时受了外伤,损伤了筋骨,不能再习武了。”
温皎皎了然,“原是这般。”
温皎皎看着白羽衣裳单薄,其他侍卫比其他穿着都要厚实一些,他的耳朵都冻红了。
北渊的这个天气,即便是武艺再高强的人,也不能穿这么点长久的呆在室外。
当然,像阙梧这种是她无法理解的体质除外。
“我待会让侍女送些厚实衣物到小鹤那,你记得去拿。”
白羽眸光微动,“四小姐,奴才不冷。”
温皎皎看了他一眼,说道:“要爱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苦。”
白羽微微一怔,回道:“是。”
温皎皎看着白羽那垂头微微弓着腰的模样,对他道:“白羽,你不像是会对人低头的模样,以后遇见我,便把腰直起来吧。”
白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还总是对她卑躬屈膝的,但他气质看着有些冷然,即便弓腰也不是像宫中那些常年弯腰的宫人侍卫那般,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卑微之感,他的整个身形给人一种挺拔之感,像是一根细瘦却又挺拔的翠竹。
只有风会吹弯竹子的身躯片刻。
温皎皎平日里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咸鱼,那是她喜欢的一种状态,实则她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敏锐的人,情绪也很敏感。
她结合小鹤之前和她说的身世,或许白羽在未入宫前也是一个身负武艺的孤傲少年吧。
白羽走在温皎皎身后,专注而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四小姐......”
在快到上书房时,白羽叫住了温皎皎,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红梅来递给她。
“是兄长做的。”
温皎皎看着他手中的红梅,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白羽看温皎皎今日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眉眼间隐隐有愁容,他想让她开心起来。
即便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做的。
往日在暗处看着她时,他总是看见她笑着,那般明媚的笑,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
有谁会像她一般,单单是看着她笑,就能让人心中的阴霾散去。
看温皎皎的身影进入到上书房中消失不见,白羽才悄然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片刻后便不见他的身影。
温皎皎悄悄的站在书房里间门口的位置,探了个头往里面看去,太傅正在那老神在在的和赵延讲课,赵延十分认真的坐在书桌前,身形挺直的在那提笔写字。
太傅眼尖的瞥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温皎皎,“咳”了一声,继续为太子讲解。
温皎皎看见太傅瞥过来的眼神,对他招了招手。
太傅看到温皎皎那可爱的小模样,颇为傲娇的轻哼了声。
温皎皎知道太傅虽然严厉,但就是一个中年老傲娇,十分的好哄。
赵延察觉到太傅有些变调的语气,抬头朝着门口看去,视线和温皎皎对上。
赵延笔尖一顿,对着温皎皎微微颔首,“进来。”
太傅又是哼了一声,摇头叹息,他从太子开蒙时就在给他上课了,还未见过太子因为什么事动容过,即便是皇帝过来,他也不曾抬头多看两眼。
这个小姑娘,真是来扰乱太子思绪的。
温皎皎从玉竹手上接过食盒,放到太傅的桌上,“太傅辛苦了,太傅快歇歇。”
太傅瞥了眼那食盒,闻着食盒里面散发的香气,咽了咽口水,挥手道:“歇什么歇,太子以后是要治国的,万不能松懈片刻。”
“是。”赵延目光重新回到书桌上。
温皎皎撇撇嘴,这老头子,还真是一刻都不给阿延歇息一下。
太傅看着温皎皎坐在一旁,晃悠着两条腿,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说道:“四小姐既然来了,也练练字,让老臣看看四小姐的字是否有进步。”
太傅脸上仿佛写着“来都来了。”四个大字。
温皎皎十分干脆的摇头,“没有进步,练不好。”
太傅手下教的学生不是皇子就是太子,哪见过如此不思进取的学生,当即就吹胡子瞪眼起来,拿着砚台和纸张毛笔就放在温皎皎面前,一副和她置气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的心思
温皎皎看着太傅那副要和他较劲的神色,心道毕竟是赵延的老师,还是不要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太傅看着温皎皎拿起笔开始写字,总算是满意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和太子上课去。
刚说了没两句话,太傅回头看了眼,就看见温皎皎撑着头没个正形的在那写字,还时不时的望着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温皎皎觉得有些闷,伸手去推窗,方才她进来时,宫侍怕她冷又加了两盆炭火进来。
窗户只开了里面半扇,她吹不到风,便推开面前的这扇。
“四小姐,安心练字。”
温皎皎听到太傅的声音,手指了指外面,“下雪了。”
太傅:“......日日都下雪,四小姐难道还很稀奇?”
看着太傅那一脸隐忍的模样,温皎皎吐了吐舌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字帖上。
一刻钟后,温皎皎趴在桌上睡着了。
赵延说的没错,她来上书房除了补觉没有什么作用。
太傅说的那些深奥晦涩的东西,听的温皎皎昏昏欲睡,她撑不了一会就睡着了。
看着温皎皎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太傅恨不得将她拍醒。
虽然她不用上他的课,但他讲课就这么好睡?次次来上书房看太子,次次都能睡着。
但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太傅说话的声音都不禁放低了些。
发现自己的这个举动后,太傅觉得自己也有些老糊涂了。
赵延只要一抬眸就能看见温皎皎的睡颜,嘴角微不可查的微微扬起,写字的速度也不由的加快了些。
半个时辰后,赵延提前完成了今日的课业。
太傅检查过后,一脸满意的提着温皎皎给她的食盒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小丫头过来还是有好处的,每次他都能带一分宫中御厨做的吃食回去,还能提前回去。
太傅一走,赵延就坐到温皎皎面前,动作轻缓的将她手中的毛笔拿走,她握着笔睡着的,脸上不小心被毛笔画了一笔,沾染黑色的墨汁。
看着她还在睡熟着,赵延也不叫她,外面的窗户打开着,有雪花飘了进来,落在桌上和她的发上。
赵延让人把炭盆搬的离她近一点,拿了本书坐在她对面看着。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那翻书的响动传出,檀木香还在那燃着,赵延却只闻到面前少女身上那奇异的馨香。
她不能用花粉制的任何脂粉香膏,用的一直是异国上供的香精,异国的这些女子用的香精香膏等物,和北渊的很是不同,所以温皎皎身上总有一股有别人其他女子的香味。
她的呼吸清浅,在这安静的书房,赵延却听着尤为清晰,看了两眼书,赵延便将视线放在温皎皎身上。
看着她那张带着红晕的脸颊,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同一只扑翼的蝶。
眼睛动的这么厉害,她应该是在做梦吧?
睡得这么香,一定是个好梦。
赵延盯着她看了会,缓缓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睫毛。
温皎皎眼睫微微一动,长长的睫毛从赵延的指尖扫过,赵延立即像是被烫到般收回了手。
“太子还在上课?”
上书房外间,皇帝正过来准备看一眼太子的功课。
宫侍回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已经下课,太傅方才回去,现在太子殿下还在里面看书。”
“哦?今日这么早。”
赵业麟说着,走到门口,透过帘子他看到了坐在靠窗榻上的太子,还有那趴在桌上睡觉的小小身影。
赵业麟脚步顿住,透过帘子缝隙,他看到了赵延从温皎皎脸上有些惊慌失措的收回了手。
那样的神色,还是他第一次从赵延脸上看到。
赵业麟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贴身内官冯良看了一眼里面的二人,立即跟上了皇帝。
“四小姐和太子殿下关系倒是极好。”冯良笑着道。
“陛下,似乎对四小姐和太子殿下有其他打算?”
冯良是个老油条了,之前本来他看皇帝对温四小姐那般好,便想撮合二人,他虽然跟了皇帝十几年了,但皇帝心思深沉,即便他是他的贴身内官,日日跟在他左右,也是差不透皇帝的心思的。
这温四小姐长得美,性格又讨喜,换作谁不喜欢?
不过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还好他及时刹住了脚,没有更进一步。
赵业麟撇了眼冯良,说:“你想说什么便说罢,在朕面前不必遮遮掩掩弯弯绕绕的。”
冯良斟酌了一下用词,再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恭敬道:“陛下,我看太子殿下和四小姐相处的这般好,二人若能结亲,倒不失一对良配。”
看着皇帝的神色平和,没有太大的变动,冯良继续道:“虽然四小姐和太子殿下有着一层亲,但也隔着两代,年龄上也合适,若太子殿下喜欢,皇上不若撮合他们,既成全了太子殿下所愿,又和国公府再结亲,这是两全其美之事。”
“两全其美?”
赵业麟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透出一丝涩然。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两全其美的机会,那只是他认为的两全其美罢了。
冯良等着皇帝的话,他却没再说什么。
赵业麟其实也不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别人都说他们二人像,其实赵延比他更有帝王之像,也比他的心思更为深沉。
他从小便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智,小小少年的行事作风和一个成年男子般。
他太过早熟了,也比幼时的他更加的沉默寡言,从不会将喜怒表露在脸上,他这个父皇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或许,赵延比他做的更好,无论是帝王,还是其他的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温柔的少年
温皎皎在上书房睡醒时,外面天已经快黑了,赵延还坐在她身边看书,看她醒来睡眼朦胧的模样,放下手中的书,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你怎么这么缺觉,昨晚可是又没睡好?”
温皎皎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半杯茶,吐了一口气,说:“就算我睡上一整日,只要听到太傅给你讲学,我一定立马睡着。”
温皎皎撑着下巴有些怏怏的看着窗外,喃喃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听他上大半天的课不犯困的。”
赵延:“习惯便好,太傅讲学讲的很好。”
在学习这一块,温皎皎是无法和赵延共鸣了,上辈子她的成绩也不差,她是属于不努力也不偷懒的那种学生,上完该上的课,做完该做的作业她就等于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从来不会和那些十分努力的学生一样,还会在课后或者其他时候多看一会书,多做一些练习题。
她打心眼里佩服这些学生,只是她自己做不到。
就这样靠着还可以的成绩,一路考上中规中矩的初中、高中、大学。
她做事总是那种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的那种。
很多时候,老师或者朋友说她要是再努力一点,可以更好。
但她自己觉得现下做的不错了,是她自己喜欢的一种状态,无论生活和学习,她总有办法让自己过的舒服点。
人嘛,努力就是为了自己能过的更好,或者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心理上她已经达到自己的一个预期,自己觉得很可以,那便就很好啦。
只是后来工作,她刚毕业被公司压榨,才开始觉得累了,不过也没累多久,她就狗带了,穿书到了这个世界,现在的生活也基本完成了她想成为咸鱼的一个心愿。
外面天开始黑了,皇后已经派清波出来找她,叫她回去用晚膳了。
温皎皎下午睡的太多了,精神有些不济,看着还没到平日里用晚膳的时间,便和赵延一块往凤仪宫走去。
外面下着雪,侍女在他们头顶撑着伞,赵延看了眼心不在焉的温皎皎,从玉竹手中接过伞,靠在温皎皎身边。
温皎皎看了眼赵延,明明还不到十三的少年,却比她高差不多一个头了。
温皎皎没什么精神,抱着赵延的胳膊懒懒的靠在他身上。
赵延撑着温皎皎靠过来的体重,身体已经挺拔如松,他垂眸看着她道:“下次还是叫你起来,睡多了不行。”
温皎皎有气无力的“嗯”了声,然后靠着他的臂膀抬头看了他一眼,“阿延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但一次也没有叫醒她过。
赵延平日里也没什么话,都是温皎皎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他看她也没和其他人那么喜欢说话,大多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但和他在一块话却特别多。
但今天她的话很少,之前她就算睡多了没精神也不会这样一言不发。
于是赵延问她,“今天你去哪儿了?”
温皎皎嗡声嗡气的说:“去了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那。”
赵延:“聊了些什么?”
她之前去了哪玩,做了什么有趣的事,都会主动一一跟他分享。
听到赵延问她,温皎皎沉默好一会。
“阿延,你在宫中觉得会孤单吗?”
“不会。”
他从出生起就在住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从记事起每日做的就是差不多的事,读书和学习怎么处理政务,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小宫宴。
他现在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太子,是北渊未来的皇帝,身份贵不可言,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他都没有什么出宫机会。
一年之中能出去个一两次算是不错的了。
或许是他早就习惯了宫中生活,也或是他的性子使然,他心中从未出现过孤寂这种感觉。
只有在温皎皎入宫的这段时间,她不在宫中的时候,他会想念她,想念她在他耳边轻声软语,想念那张粲然的笑颜。
好像他的世界原本是一副黑色的泼墨画,温皎皎的闯入,他的世界变成了一副彩墨画,许多事物都有了色彩,明日也变得有了些许期待感,就连情绪也比以前多了些。
他本来是一个对任何事没有什么欲望的人,从小母后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他不像一个孩子,而是父皇的影子,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子。
有一次,他在外间听见母后对父皇叹息道:“赵延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吧?简直就是你现在的复刻版,难道你儿时也这般?”
赵业麟儿时当然不是这般,他少年时总是阴霾忧郁,是因为儿时也曾快乐过,也曾像一个正常的孩童般,只是皇家的勾心斗角破坏了他曾经的这份美好,他才会变成一个寡言沉默的少年。
实际上赵业麟的性子比外人看上去的要平和许多,他也喜欢并向往平淡如水的生活,他身上是有欲望的,有着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的感觉。
但赵延却不这样,他一直都是沉默的少年,在他身上看不见欲望,眼睛是一眼能望到底的冷。
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克制感,不说这么大的孩子了,就连大人身上也少见。
所以温皎皎和赵延呆在一块总是觉得很舒服的,无论她是沉默还好,还是话多也好,她感觉自己总是被注视着,这种注视不是带着探究,也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带着一种对于她的外貌对于她的性格,或是对她喜欢的那种注视。
是平静的,包容的,是不会觉得你烦人变得不耐烦,或是突然对你某个话题有了兴趣投来的关注,他回不回答温皎皎,都会用眼神给她回应,让她知道他是在认真听她说话,并且听了进去。
这种感觉非常奇异,太过于自然而然,温皎皎会觉得赵业麟是皇帝,而对这个表姐夫有着一种君臣的距离感,就算常常在凤仪宫见到他,也无法抵消这种距离感。
但她就不会因为赵延是太子而有这种距离感,之前想的应该他年纪小,或是有亲缘关系的所以能亲近的起来,相处久了才发现是他的性子太过特别。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情绪起伏,一开始或许觉得他有些冷漠,相处久了才知道他的性格太难得,无论是对谁,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他都会耐心的给予回应,注意到一些微不可查的细节。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之心,他们的影
她带着赵熙去找他,即便赵熙怕他,不愿和他说话,他也是平静而耐心,不会对赵熙表示漠视和不耐。
这是一种连普通人都少有的温柔感,他看似对万事万物都冷漠不在乎,实则他的感知力很强,他克制着自己,对别人给予温柔和注视,加上他身上独有的冷感,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他看着像是一个大人般。
萧家最像的两个人其实是温皎皎和赵延,他们都天生有着敏锐的感知力,也是萧家人最温柔的一面的展现。
这种温柔感出现在温皎皎身上会是很正常,但出现在赵延身上就很难得了,因为他是太子,将来会是一个帝王。
这种特质让他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单单看他只是一个聪慧些的少年,将他和其他人放在一起就很明显了。
所以赵业麟觉得没有任何皇子能比得上赵延,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做的会比他更好。
但在外人眼中,太子只是一个聪慧而寡言的少年,有着同龄人不可及的心思城府,就连萧青虞和赵业麟也只是觉得自己生了一个早慧性子冷淡的孩子。
只有温皎皎,知道他是一个被温柔包裹的少年郎,知道他的克制,所以她对他更加的心疼。
鉴于皇帝和青虞阿姐的感情,他还能长成这般,实在难得。
赵延和温皎皎步履缓慢的往凤仪宫走去,赵延听着温皎皎说起下午贤妃和德妃的往事,她语气中有着一缕化不开的忧伤难过。
她替她们难过,心中感伤,这种感伤不是没来由的。
赵延知道,温皎皎或许是代入了自己,她想着如果是自己身处那样的境地,便不会像贤妃和德妃那样乐观。
她平日里看似对许多事物一副满不在乎豁达的态度,实则她的内心并不强大,敏感而脆弱。
正是这份敏感和脆弱,让她容易陷入别人的境地和情绪之中,也容易对一些人或事产生期待感。
例如那个娑罗人阙梧,就精准的拿捏住了皎皎的喜好和性格。
她就是会被进攻性的温柔触动的人,她就像是水中捞上来被放在池中许久的鱼,没有什么活性,懒洋洋的就要快死的模样,而阙梧就如同这鱼的天敌一样,被丢到池中追逐着她,让她动起来,让她活起来,至死方休。
赵延和温皎皎这一对只相差了两岁多的小姨母和大外甥,相互了解着,保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而这平衡掌握在赵延手中,只要他想,可以永远稳定。
而处在和赵延相和气场中的温皎皎,如同处在一个没有烦恼的温柔乡中,她无所觉这对赵延来说的平衡,因为赵延将其掌握其中,包括她。
“她们现在过的很好,已经是她们能达到最好的状态了。”
温皎皎在一座长桥上停住了脚步,不远处是梅花灼灼盛放的梅园,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梅花香气。
“阿延,如果是我,我定没有她们那般坚强。”
“宫中的女人,真的很可怜。”
听到温皎皎的话,赵延沉默半晌,说道:“你不会成为她们,也不会有任何人让你经历这些。”
“你只要做自己开心的事便好。”
温皎皎笑着捏了捏赵延的脸,“小麒麟呀,你真好。”
赵延轻轻的“嗯”了声,他会一直对她这般好,护着她最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