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雨细细端量了几许,很快得出结论:“其实我觉得你不戴眼镜好?像更好?看一点……”
忽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太严谨:“现在也很帅,我的意思是……”
谢柏彦蓦地?转身,将挂在她耳坠上的一缕发丝解了下来,微微颔首:“知道了。特意来陪我开会,就是告诉我这个??”
这不是额外?收获吗?
她陪他开会还?不是因为来巴黎的飞机太急,她都没来得及安排行程。
虞清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金丝眼镜框,好?奇地?问道:“你眼睛近视多少度啊?”
谢柏彦呵笑了声,但依然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左眼150,右眼125。”
虞清雨:“散光吗?”
谢柏彦:“不严重?。”
“那你为什么?要戴眼镜?”
虞清雨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破天荒地?多问了几句。
可能也不止几句,她连自己为什么?要陪他一同与会的缘由也不甚清楚。
谢柏彦抬了抬镜框,扯开唇角:“因为将你视为己出呵护备至远超亲生儿子的我妈——”
微顿,电梯门打开,他的手臂虚虚悬在她的后腰处,隐秘的保护姿态。
“觉得我不戴眼镜,不像公司总裁。”
虞清雨:好?像突然明白婆婆的意思了。
大概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她第一次在那间茶馆见谢柏彦时,只觉得这人气场凛然,压迫感极强。
她坐在他面前时,连呼吸都有些?局促。
可如?他这般一提,谢柏彦的长相过于俊美?……嗯,确实有几分谢夫人评价的感觉在。
现在戴着的那副眼镜,很好?地?平衡了他的气质。
很正经?的总裁先生。
下午的会议和谈,没有任何?寒暄,在紧张严肃的氛围中?开始了。
虞清雨其实很久没有接触到口译了,难免生疏,再?加上专业名词较多,乍一听还?有些?反应迟钝,但谢柏彦也没需要她的翻译。
他的法语足够好?,只是一场谈判,对?他而言似乎轻而易举。
从口译者默默变成了会议记录者,虞清雨在笔记本上写写涂涂,也算完整地?记录下一整场会议。
只是忽然被抢去职责的闻森战战兢兢,总有一种要被顶替的预感。
直至会议结束的那一刻,窗户打开,新鲜空气涌入,一扫会议室内的冷凝气氛。
除去还?有些?旁枝末节需要再?商讨外?,合同主体部分已经?基本确认。
法国合作方公司总裁Andy方才?露出今天下午的第一个?微笑:“合作愉快,谢总。”
谢柏彦站起身,慢条斯理系上西装扣子,骨节匀称的腕骨探出,礼貌握手:“合作愉快。”
阖上记录的笔记本,虞清雨跟着谢柏彦一同起身,初初找回工作状态的她心情格外?松快,不由嘴角挂上了几分笑意。
过分明艳夺目的女人,很快分走了Andy的视线。
“刚刚忘记问了,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虞清雨眼尾微抬,一抹潋滟流光眺了过去,嗓音清甜,出口的是再?标准不过的法语:“我是谢总的翻译。”
商务会谈,总不好?说是什么?随行的太太吧。虞清雨很有分寸的,给自己换了身份。
Andy眼中?闪过一丝过于明显的惊艳,眉头高高挑起,俨然一副想要开启长篇大论的搭讪的架势。
闻森暗道不好?,在上次来法国谈判时,Andy也是这样搭讪他们团队的一位女高管的。
意料之外?的。
“抱歉。”清冷的男声忽而落下,打断了Andy还?未出口的浪漫宣言,长臂一勾,纤盈瘦削的女人已经?被他揽进怀里,“谢太太,我的领带好?像歪了。”
明明是对?虞清雨说的话?,却?故意用了法语。
虞清雨没察觉到语言的转换,微微侧身,很自然地?抬手整理了番他的领带。
放下手时,忽然觉出几分违和。
她余光撇过周遭讶异的视线,肩膀一僵,只觉得放在她后腰的那只大手重?若磐石,沉沉地?压下。
谢柏彦面色矜然,手掌虚靠在她纤细的腰窝上,唯一用力,更靠近了几分,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一句话?——
“她是我的太太。”
Andy尴尬地?笑笑:“失敬失敬,贵夫人法语还?挺不错的。”
虞清雨望了望Andy的干笑,又?望了望身边淡笑的谢柏彦,抿了抿唇,扯出一抹沉默的微笑。
她的沉默一直保持到进入酒店房间。
“谢太太想要当我的员工?”半个?小时前刚被理好?的领带再?度被扯了下来,随意地?被丢到她所坐的沙发边。
虞清雨总觉得这话?似乎语气不对?,掂量着回答:“谢总是想给我机会?”
高挑劲瘦的一道人影立在沙发前,慵懒的嗓音就悬在她头顶:“太太该是知道谢氏向来公平竞争,择优录取的吧?”
虞清雨缓缓撩开眼皮,迎向他的视线。
闪烁的清光埋在剔透的瞳底。
“不过作为谢太太,自然可以走个?后门。”似有似无的笑意隐在清冷的音色间。
谢柏彦清淡冷静的眸底划过一丝不明意味。
“我来亲自做你的考官,如?何??”
第15章 Chapter 15
一道长影斜在她的面上,身后是璀璨华丽的?大吊灯,绰绰的?光线被他劲瘦的?身形半遮半掩,跟着似有似无的一点压迫感。
虞清雨咬着下唇,无端咽了咽嗓子。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被审视被忖度的?感?觉。
虞清雨握紧手指,悄然向沙发一侧挪了挪,躲开他的?包围圈。
“考官?”虞清雨别开视线,只望向她放在酒店门前?鞋柜上?的?挎包链条上?,金属链条泛着冷淡的?光泽,映照在她瞳底。
压下?心口涌动的?情绪,虞清雨再次开口:“谢先生?,你这是想要反客为主?”
合理怀疑这位谢先生?是揣着什么?不正?当的?念头。
“我都还没有考过你的?国语呢。”
谢柏彦解下?来的?领带安静地躺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暗色的?纹理淌着冷润的?流光,垂下?来的?面料落在她的?裙上?,如他的?气质一般。
虞清雨面不改色地将那条领带拂去,柔软的?绸缎面料沁着凉意,又给她添上?几分别样的?情绪。
她轻咳了声:“你想怎么?考?”
谢柏彦注视着她所有小动作,默然间,一声轻笑?落下?,浅浅荡起?波澜,溅起?圈圈涟漪,鼓噪着耳膜,摩擦出勾人的?音调,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几分缱绻。
清浅的?呼吸,还有桌子上?放着的?鲜花淡香,都被无声放大到极致。
在寸寸浅息肆意蔓延前?,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所有灼灼凝视。
“谢总,太太,晚餐到了。”
虞清雨终于将视线挪了回来,她望着那个清隽颀长人影缓缓向门前?迈入,木调冷香一点点抽离鼻息,带着撤出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深呼了口气。
谢柏彦修长指骨漫不经心地挽起?白衬衫袖口,骨节分明的?臂骨上?筋络微微鼓起?。
房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线铺了过来,他逆着光线,侧脸线条感?极强,仿佛电影里聚焦在绝美人像上?被放慢的?镜头。
随意落下?的?慵懒眼?神,与之构成一副韵味悠长的?动态画卷。
只可惜餐车的?碰撞,打破了画面的?美感?。
闻森推着餐车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碰倒了门旁的?鞋柜,搭在那之上?的?背包也?掉落在地面上?。
包里的?东西随着一并洒落,简易化妆包,钢笔,卡夹,还有……
谢柏彦一眼?便看到的?那个小方盒。
“抱歉太太。”闻森面上?几分慌乱,连连道歉,整准备蹲下?拾捡散落的?物品。
若是他没记错,闻森记得这个包是高奢品牌VIP客户的?定制款,价值数百万。
与高昂价格对应的?是它脆弱的?皮具,只是在地板上?轻轻蹭了下?,已?经划开的?一道口子。
面色一白,闻森还未来得及计算自己究竟要赔偿多少钱,立在他身边的?男人轻启薄唇,忽然开口:“别收拾了,你先出去吧。”
闻森惴惴不安,又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物品,却被谢柏彦侧过的?身体,挡住了所有视线。
“包坏了。”等到人离开,谢柏彦才?半蹲下?/身体,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上?的?东西,还没等她回答,又补充了句,“赔给你一只新的?。”
虞清雨不置可否:“那就谢谢慷慨的?谢先生?了。”
虽然他在做人老公这方面不太行,但似乎他做总裁还算得上?贴心,为下?属买单倒是大方。
“先吃晚餐吧。”
烛光点燃,浪漫气氛在吊灯被关?闭时达到顶点,精致的?法餐,一旁的?冰桶中还放了瓶红酒。
“要喝吗?”
“九二年的?赤霞珠,好生?奢侈。”虞清雨拿起?红酒,研究了番,笑?着摇头,“今天倒时差,算了吧,改天吧。”
晚餐倒也?合她胃口,虞清雨慢条斯理地嚼着贝丁,还惦记着刚刚说的?考试:“你先说你要考什么??”
对于应试教育的?那套考试她一向没输过,只是不知道谢柏彦的?考试是哪个方向的?。
“太太看来很有信心。”坐在她对面的?谢柏彦放下?刀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其实考题也?不难。”
“不如太太先给我翻译一下?这个东西吧。”
“这有什么?难的?。”虞清雨不以为意,却在接过从谢柏彦手中递过来的?方盒时,登时怔住。
塑料包装纸上?还带着他的?掌温。
烛火跳动间,一行行法文映入眼?帘。
虞清雨面上?登时烧起?热度,嘴角抿起?。那些字词她都熟悉,可是她一句话都翻译不出来。
更薄的?超薄。
颗粒,螺纹,冰火一体。
糖果味。
气氛凝滞,连晃动的?烛光似乎都停了半晌。
虞清雨慢吞吞地抬起?眼?,目光灼灼盯着对面悠然自若的?谢柏彦,她真的?怀疑这人是怎么?端着一张清雅君子脸,跟她说些隐晦的?“考题”的?。
“你知道国人向来喜欢含蓄美,谢先生?这是借考试之名,对我行不含蓄之事吗?”言辞间挂上?几分赧然,更多的?是咄咄气势,试图将羞意遮掩,“你从哪里拿的?这东西的??”
巴黎顶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竟然提供这种尺度的??
被虞清雨毫不隐晦指责的?谢柏彦倒是面色如常,薄唇勾起?一抹颇为含蓄的?笑?意:“正?常考试罢了。”
“至于从哪里拿的?。”笑?意更甚几分,意味深长,“不巧,从太太包里找到的?。”
“我的?包里!”虞清雨手里的?叉子几乎拿不住了,“我的?包里?”
这不是,这是……
“应该是Andy放错了。”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解释这个小方盒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包里。
傍晚在离开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不小心和Andy的?助理撞了一下?,那会儿她没多想,随便收了东西便离开了。
只是现在的?解释格外?苍白。
但好像谢柏彦很理解:“明白了。”
他缓缓解开领带最顶端的?那枚扣子,几分不羁的?散漫被暗昧的?气氛放大到极致:“考试成绩相当不错,谢太太的?法语水平,确实给了我相当足的?‘安全感?’。”
虞清雨面颊润上?一抹红,勉强板着脸:“谢柏彦,诚恳提醒你,你的?国语学习已?经剑走偏锋了。”
谢柏彦坦然收下?这句提醒,并诚心给出他的?中肯评价:“我认为,谢太太大概可以完美胜任谢氏的?工作。”
摇摇欲坠的?干笑?:“我……可真是谢谢你的?认可。”
翌日的?商谈会议,虞清雨没再陪同谢柏彦一起?出席。
午餐时间,她等在塞纳河边的?一家?餐厅,窗外?是静水流深的?长河,飘着零星的?落叶和碎石。
和她离开那年几乎一样,污水治理依然不太达标。
“刚下?班,没等多久吧。”姗姗来迟的?中年男人一身庄严正?装,放下?公文包,温和地笑?笑?。
虞清雨也?笑?:“确实等了一会儿,不过等蒋老师是应该的?。”她故意顿了一下?,“抱歉,我忘了,现在应该称您为蒋领事。”
刚刚升职的?蒋轻舟点过菜,喝了两口柠檬水,才?再次打量她:“行了,最近怎么?样?”
他是虞清雨的?入门老师,即便后来她离职后,关?系也?一直维持得很好。
虞清雨笑?眼?弯弯,午间明媚的?阳光浮动在她瞳底,水漾的?潋滟芳华夺目,摊了摊手:“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蒋轻舟视线敏锐地捕捉到她无名指上?带的?那枚婚戒,结合那些网络上?的?传闻,问:“结婚了?”
回答他的?是晏晏一张笑?脸。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可惜。”他低低叹了口气,半是惋惜半是后悔。
虞清雨正?整理着餐桌方巾,闻言怔了一瞬,很快回神,笑?弧纹丝未变:“您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听说你嫁入豪门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没浪费你这张富贵花的?脸。”虞清雨算是他带过最出色的?下?属,但志不在此,早早便离职了。
后来有关?她的?传言一直很多,如今再知晓她的?消息,几分感?慨。
这般归宿,也?不知是好是坏。
虞清雨哑然失笑?,对他这句评论很不满意:“怎么?说话呢,蒋领事,就不能是我人美心善歌甜?”
她托着脸颊,半转过脸,玻璃窗上?浅浅映照着她的?面容,昳丽出众,忽然想起?些过去的?片段,她顺着蒋轻舟的?话说:“蒋老师,我还记得我上?学那会儿,有次考试错了一道最简单的?基础题,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一边斥责我,一边问你是只长脸没长脑子的?吗。”
“可我那次确实没考好,我虽然讨厌老师拿我的?长相家?世说事,但又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
蒋轻舟点点头,总结:“越是不看好,越要让他刮目相看。”
完美诠释了虞清雨的?性子。
但话锋一转,他又问:“那刮目相看之后呢?”
服务生?端上?两盘芝士烩面,两个人都没动。
蒋轻舟认真地问:“你离职的?时候说想找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路,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手指攒动间碰到了热烫的?盘子,一道红痕瞬间浮上?,锥锥的?刺痛感?,虞清雨却仿佛没有察觉到。
思忖许久,卷翘的?长睫落下?,掩住她的?眼?眸。
“我还得再想想。”
两日的?谈判会议结束,初步合作意向已?经达成,闻森将两天的?会议记录交给谢柏彦。
第一册是昨日虞清雨做的?,闻森断不敢讲功劳揽在自己头上?,小小提醒了句:“太太的?快记做得真的?很优秀。”
谢柏彦只是随手翻了翻那本速记,清秀整洁的?行行小字,指腹在上?面浅浅滑动,沁了些许墨香凉意。
黑眸淡漠,笔记忽地被推到一侧,偏冷的?音质中不带任何情绪:“她毕竟是以此为职的?,专业技能自然要出众。”
闻森乍听此话,敏感?地察觉到几分不同的?意味,可又想起?昨晚偶然听到的?什么?考官什么?入职,总有些担心自己的?工作职位。
“谢总,您真的?准备让太太入职集团?”
凉薄的?视线瞥过手边的?会议记录,薄唇轻抿寡淡弧度:“不会。”
毫无犹豫的?回答,有些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闻森暗想,资本家?毕竟是清醒的?,任人唯亲该是不会发生?在面前?这位冷清冷心的?谢总身上?。
更何况夫妻两人同在一家?公司,一旦牵扯到经济,夫妻关?系也?会如履薄冰,太多先例在前?。
“她不会想要进入谢氏的?。”谢柏彦纡尊降贵又说了一句。
闻森一脸茫然,好像这个走向不太对劲。
谢柏彦指骨中捻着的?钢笔轻轻敲过桌面,一道闷响后是他润着凉意的?声线:“虞清雨是理想派浪漫主义,有自己完整宏大的?一个精神国度。更适合做艺术家?,或者文学家?。”
“她的?领域不在商业翻译上?。”
闻森仔细琢磨着这一长段话,没忍住问了句:“那太太的?领域在哪儿?”
他没想到会听到谢柏彦的?回答:“那就要问她了。”
下?一秒,散漫表情收起?,谢柏彦面色端起?,清冷漠然地重新打开面前?的?合同书。
“我们也?仅仅结婚两个月而已?。她不说,我自然没什么?读心术的?能力。”
几分莫名的?调子隐于其中。
闻森是没怎么?听懂这番话的?,他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念头——
怎么?感?觉谢总的?国语真的?进步不少。
这大概是近朱者赤?
夕阳斜影长长,余晖将天角染上?霞光,再洒向人间时只有暖意漫漫。
一顶棕色复古法式帽压在头顶,虞清雨穿着条油画风的?长裙,拎着一只编织小包,裙角翩跹在风中微扬。
像是只会在画家?笔下?出现的?优雅女郎。
一身黑色合体西装的?男人,款款迈进了那幅画卷之中,斜光透过钟楼珐琅玻璃,折射下?陆离的?光影,斑驳交映在他俊美的?面容上?。
街角风铃轻轻撞击,发生?清冷脆声,将笔下?油画投射入法国巴黎那一角静谧。
“怎么?想起?给我送花?”虞清雨几分讶异地接过谢柏彦手里的?一束玫瑰,嫩粉色的?花卉,清新别样的?芬芳。
没想到这种浪漫的?事情会出现这位古板守旧的?工作狂身上?。
清隽眉眼?微敛,谢柏彦轻描淡写:“送花当然是为了哄你。”
虞清雨的?笑?脸顿时僵住:“好了,你可以不提醒我的?。”
昨晚的?尴尬场面,她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谢柏彦淡笑?不语,晚上?他们预约了一家?法餐,店面有些偏,轿车进不去。
难得有这样两个人一起?散步的?悠闲时光,似乎换了一个国度,两个人之间气氛也?隐隐不同。
只是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虞清雨是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的?,他们之间似乎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故而,她只盯着脚下?的?路,踩过一个小石子,又绕过一个井盖。
“为什么?跳过井盖?”身侧的?男人忽然开口。
“嗯?”
光线暗淡的?小路,谢柏彦的?声音格外?沉润:“刚刚若是没有我扶你,你大概要崴脚了。”
虞清雨反应过来,又跳过脚下?一个井盖:“因为内地有种说法,踩井盖不太吉利。”
他淡淡应了一句,只是在她跳过井盖时,微微扶住她的?肩。
稍触即离的?一点温度,虞清雨低眉间,不自觉唇角勾起?。
“其实你的?国语说得还蛮好的?。”
是从心认真的?一句评价。
谢柏彦也?半垂着眸子,看着身侧的?女人踩过他的?长影,神色淡若青山:“我小时候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
是虞清雨不知道的?故事。
她有些好奇:“我们小时候不会见过吧?”
偌大一个城市,似乎什么?都可能发生?,她掰着手指数:“你看,你也?只是比我大四岁,说不定我们还可能在一个小学呆过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哂笑?一声:“谢先生?放心,肯定不是基础素质教育的?幼儿园,毕竟我小时候的?那所幼儿园只招收京城户口。”
谢柏彦偏了半分余光过去,打断了谢太太的?毫无事实根据的?联想:“不会。我那时候只是住在京郊度假,不会见到在最繁华市中心活动的?大小姐。”
虞清雨笑?脸顿时落了下?去。
开个玩笑?而已?,这人至于这么?认真?
不想再和谢先生?闲谈一句的?虞清雨,压了压额顶的?帽子,绿灯亮起?,她视线还未抬起?,脚步已?经迈了出去。
一盏车灯在她压下?帽子的?视线盲区中亮起?。
“小心。”
黑白分明的?眸子定住,清淡的?冷杉香无孔不入钻进她的?呼吸间,还有缠绕在耳边的?余音。
虞清雨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扯进了温热有力的?怀抱里。
“没事吧?”清冽沉声落在她的头顶,语速稍快,似有一闪而过的异样语调。
潮热晚风徐徐拂过,很快将那?句散在空气的尾音带走?,她好像抓住了那丝很快划过的情绪。
似乎也没有。
温暖的怀抱,鼓震的心跳,在紧贴的耳廓和鼻尖中渐浓渐重,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
她清晰地听到加速的心跳声,却分辨不清那?到?底源自于谁。
虞清雨轻呼了口气,摇摇头,后退半步,从他的气息中抽离。
她没有说话,只是捂着撞得微红的鼻子,长发?垂下,半遮住白皙的脸庞,还有那?上面浮动着几?分赧然的红晕。
她由衷地感觉到?,这次同谢柏彦一起来法国,似乎哪里都不太顺。
不知道到?底谁是晦气仔。
不过,她确实没什么事情,谢柏彦将她护得很好,只是鼻尖撞得有些?疼,但顺着楼梯炫技骑单车下来的法国少年就摔得有些?惨了。
那?辆躺在地面上的改造款单车,卸去了许多零件,减轻车身重量,又在车头加了一盏大车灯,格外显眼。
方才他顺着层层台阶轻盈地骑下,直至在突然出现?的虞清雨面前大刹车,甩了个漂亮的尾。
车子飞了,人也摔了。
还好男孩戴了防护头盔和护具,利落地爬起,他一撅一拐地靠近:“这位美丽的小姐,生活不是电视剧,虽然可以浪漫,但也要注意?生命安全啊。”
“抱歉,我没看到?。”额上那?顶帽子确实遮住了她的视线,再加上刚刚和谢柏彦拌了几?嘴,走?得快了些?没看路。
看着少年胳膊上的蹭伤,洇出了点点血迹,她眉心微拧,又郑重地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其实只是皮外伤,男孩定定望着面前明艳娇矜的女士,忽然弯起笑脸:“这位小姐,我刚刚人都要摔傻了,手?机都找不到?了,可以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法国男人的搭讪技术大概是遗传在血液里的吧,这类搭讪她从前在法国时?不知听到?了多少次。
但从十几?岁的男孩身上,还是因为她的过失摔在她面前的男孩身上,她说不出拒绝。
当然,也不能给他手?机的。
踟蹰间,谢柏彦手?指轻轻攥着她的腕骨,一圈纤细的手?腕被他松垮握在手?心,微一用力向后扯了下,高瘦的肩背便横在了虞清雨面前,挡住了男孩那?道可怜的难以拒绝的目光。
“我的手?机借你吧。”谢柏彦很诚心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少年顿时?怔住。
在男孩诧异的目光中,他轻描淡写?地再次补充:“抱歉,我太太刚刚和我吵架了,没注意?到?你的车子,我代表太太再次对你表达歉意?。”
他的法国口音标准,带着小舌音的字词从他口中溢出,仿佛摩擦过细小砂砾,磁性中带着好听的颗粒感。
“吵架就回?家?吵嘛,在马路上多危险。”少年不自然地揉了揉头发?,忍不住想要探身看向被高大清隽男人挡在身后的那?位女士。
却被面前的男人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点翩然扬起的裙角。
“是有些?危险。”清冷的音色字句念得极慢。
少年顺着谢柏彦的视线,默默转头眺向他身后摔得很远的自行车。
尴尬一笑:“好吧,我也挺危险的。”
少年扶起自己的单车,检查了下没什么问题,踩上单车,轻巧地跳起,车子在他手?下旋转了一周,他潇洒地扬起笑容:“祝你晚上愉快,美丽的小姐。”
虞清雨压了压帽檐,从谢柏彦身后探出脑袋,只说了句:“谢谢。”
少年的骑速很快,空气中只留下他遥遥一句尾音:“顺便,祝你们早日和好。”
那?一点小小的背景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谢柏彦低眸望向手?中的那?截清瘦的腕子,微凉的体温,墨色沉沉的眸底微定:“被吓到?了?”
“没。”
虞清雨又揉了揉秀气的鼻尖:“就是刚刚鼻子被撞得好疼。”
事出紧急,谢柏彦拉住她的时?候,虞清雨根本没有收住惯性,直直地扑进他坚硬的胸膛。
冷冽的淡香入鼻,后知后觉的闷痛再次涌了上来。
“我看看。”
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跨过了礼貌界限的距离。
虞清雨别无可退,只能迎上他深邃晦暗的眸子,隐隐几?分情绪很好地被掩在眸下。
双目对视,她身上清雅的百合香的后调四散弥漫,卷翘眼睫垂落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绮思。
“算了,别看了,我们走?吧。”虞清雨别开脸,法式复古帽的长长帽檐遮住了她所有神色。
日暮渐深,微风将映着霞色的云雾吹散,带着点点潮气,行过两人之间时?,变幻了相依靠近的形状。
“走?吧,快到?了。”话音刚落,冷白骨感的手?掌再次握住了她的腕子,“路不好走?。”
冰凉沁透的镯子磕在他的指间上,硌着他的指骨。
很快,他的手?掌缓缓向下,握住了她的手?指。
“不想太太再受到?惊吓了。”简明扼要的解释。
虞清雨斜了他两眼,一点笑痕浮上脸庞。
“想牵我就直说。”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将方才所有杂念全都抛之脑后,虞清雨弯唇,“走?吧,路确实不太好走?。”
晚餐的那?间私人餐厅,在弯弯扭扭的小路尽头,不过风景倒是很好。
不远处坐落了一间小教堂,哥特风的古典柱式和圆顶建筑,珐琅彩色玻璃在夕阳余晖下荡漾着别样的光泽。
“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厨师的手?艺意?外地符合她的口味。
她拿起柠檬水杯漱口,又尝了另一道主菜,的确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