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玛禄知晓后,亲自去瞧了莺哥。
莺哥生了重病,见她来了,只是苍白着一张脸,连话都快说不出了。
莺哥呼吸间只有沉重的叹息,这会儿让她说话,是在增加她的负担。
乌玛禄微微摇头,退了出去。
佟佳苍雪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只平静道:“是突然就不好的,太医说,她生了急病,只能吊着命。”
佟佳苍雪还说:“她已经许久没见老四了。”
她停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想过要不要告诉你……”
她自然是早就做出了选择。
莺哥是承乾宫的宫女,跟她永和宫有什么关系?
乌玛禄叹息着:“她照顾老四那么久,还是得让老四知道。”
乌玛禄回头看了一眼宫里:“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佟佳苍雪点头:“我会的。”
然而,到最后,佟佳苍雪也没有告诉胤禛。
自看完莺哥回来,乌玛禄招来琉璃和喜姐商量。
她看向琉璃与喜姐:“你两跟在我身边多年,我原是放心你们的。只是,去了老四府上,免不得劳心劳力。”
琉璃只道:“奴才只愿伺候主子。”
乌玛禄看向喜姐。
喜姐道:“奴才但凭主子吩咐。”
乌玛禄点头:“那你就跟着李舒、宋意她们一块儿去吧,去了之后,替我顾着些他的嫡福晋。”
她慢悠悠道:“她是个心善的,她带进宫的却不是个本分人。你在宫中多年,什么都见过,趁她年岁小,得教教她。”
“是。”
乌玛禄喝了口茶,慢声道:“从前老四身边只她一个也就罢了,眼见着逐渐要进人。若没个人看顾着,也不知道会怎样。”
“奴才知道了。”
乌玛禄看向喜姐:“我身边除了琉璃,就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乌玛禄看着喜姐,轻轻叹气道:“老四常年不在我身边,少有照顾。我家中也没什么助力,帮不了他什么。也只望你能帮着照顾着他府邸的家事,让他少些烦恼也好。”
喜姐行礼:“请主子放心。”
“下去吧。”
乌玛禄又遣人去请来了静姝,静姝有些忐忑的看向她身边自己带进宫的宫女。
乌玛禄看在眼中,笑道:“我虽派了喜姐来,但老四府中的事儿,还是你做主。”
“你才是他的嫡福晋,自是掌管家之责的。”
那宫女这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静姝也跟着点头:“多谢额娘。”
乌玛禄拉着她的手,笑道:“谢我做甚,咱们是一家人。”
静姝不好意思的笑笑。
乌玛禄道:“听说老四的府邸快要修好,趁着还没出宫,多来我这里走走。”
“是。”静姝如过往每一次那般答应了。
乌玛禄想了想,还是叮嘱道:“我也不知你两私下怎么样。只是,老四是个好孩子,重感情。你若对他好,他也是对你好的。你有什么,只管跟他直言相告。”
静姝笑着,露出酒窝来:“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乌玛禄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乌玛禄见她拘束得很,让静姝先走了。
乌玛禄看向在房中伺候的喜姐,笑道:“辛苦你了。”
喜姐忙道:“不辛苦。”
乌玛禄微微点头:“下去吧。”
喜姐退下,回屋收拾东西了。
李舒知道喜姐得了令,要跟她们一起过去,收拾完东西,就捧着首饰来拜见。
“我是个蠢人,不通宫中事物,以后还劳李姑姑多提点提点。”
李喜姐掂了掂,收了起来,她提醒她:“主子喜爱四福晋。”
李舒忙谢道:“是,是,是,多谢李姑姑。”
宋意比之前成熟不少,但和李舒比起来还稚嫩了些,她收拾完来,正好赶上两人说完话。
她笑道:“知道是喜姐姑姑,我松了口气。要别人,我还得想想怎么相处呢。”
李喜姐教她:“以后,你得叫我李姑姑了。”
宋意吐舌道:“是是是,李姑姑,你原谅我吧。”
李喜姐提醒她:“以后也不要做吐舌这样的动作了,你也算半个主子。”
宋意又想吐舌,又很快的收了回去,只道:“我知道了。”
这会儿雅利奇来叫喜姐。
李喜姐将两人搡出去,关了门,才跟着雅利奇来到乌玛禄住处。
托盘里是五十两白银。
乌玛禄看着她:“接下吧,出宫了,就不像在宫里了。”
胤禛的府邸迟早会修好的。
李喜姐不推辞,接下了。
乌玛禄叮嘱她:“老四那孩子从小内敛,遇事也不愿让我和他皇父担忧。我怕他在家中也是这样。你去了之后,多劝劝老四,叫他多关心关心静姝。静姝那般小就嫁给他,不容易。”
“奴才领命。”
乌玛禄没什么可说的,让她下去了。
随后不久,李喜姐随着李舒、宋意到了西二所。
这事儿,乌玛禄也给胤禛打过招呼的,胤禛没说什么。
宫外的宅邸已经竣工验收,只等挑个良辰吉日,再行乔迁。
因此,胤禛还是住在宫里。
乌玛禄不知佟佳苍雪有没有派人告诉过胤禛,有关莺哥的事。她思来想去,派人告诉了胤禛。
等胤禛闻讯赶去时,莺哥已经被葬在京城城郊了,她原本的住处摆进了别的宫女的东西。
佟佳苍雪看着他,平静道:“她不想让你看到她那样子,求我不要告诉你。”
佟佳苍雪没有说谎,她也不屑说谎。
莺哥的确不想让胤禛看见自己的病容。
她想走的体面。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并不觉得恐慌。
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的小姐。
不是后面的主子孝懿皇后,而是最初的小姐,那个十五六岁,傲气伶俐又蔫儿坏的小姐。
美到她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姐时的事。
十岁的小姐在一大堆家生子中,挑中了不大灵敏的她做贴身丫鬟。
才十岁的小姐,就已经好看极了。
她也看到了小姐身边的红韶,年轻的红韶,漂亮是真漂亮,脾气也是真的古怪。
她轻声问红韶:“你怎么来了。”
“我想小姐了,也想你了,就来了。”
她鼻子一酸,喃喃道:“坏红韶。”
红韶临出宫前,问她:“这宫里待着真的好吗?什么样的人都再也比不上咱们主子了。要不咱俩一块出宫吧。”
她那时拒绝了,同她赌气道:“我不懂那些,只记得主子叫咱们看好小主子。你要走,走你的就是,你瞧我拦你分毫不。”
红韶忙道:“咱们这么久的姐妹情分,是说忘就忘的?”
她不理她。
没过多久,红韶就出宫了。
她艰难的眨眨眼,小姐和红韶似乎就在眼前。
她大抵就要死了吧。
她闭上眼。
等等我,你们等等我,我这就来。
另一边的燕京大街上,装饰华丽的栖春阁面前有一滩血迹,小厮正在清洗。
再早些时候,这里来了个被卖来的半老徐娘,只值二两银子。
那婆娘也是个性烈的,寻着机会,便跳了窗,头着地,鲜血染红地面。
清扫的小厮骂骂咧咧着不长眼的婆娘给自己增添麻烦,这楼中被爹、夫君、儿子卖来抵债的多了去了,就她矫情,寻了死。
麻烦,祸害。
他们清扫着,嘴里骂着。
逝去的人不会在意这样的东西。
她从窗子跳下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过往。
那也是这样的一天,她被她爹拖去楼里,卖了她,她寻了个机会跑出来,却被护院抓住,要拖回去。
她尖叫哭喊着,不愿意回去。
她不喜欢那里。
周围围满了看戏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帮她,她感到了惶恐。
可很快,她被买下了——不是楼里,而是被带到一个府上。
漂亮的小姐穿着华服,戴着钗子,打扮得体。
穿着破衣烂衫,光着脚,身上满是被拖拽时留下的伤痕的她。
相形见绌。
漂亮小姐偏头笑着:“你就是我让爹救下来的人,还算好看,以后就跟着我吧。”
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我没有名字,我爹娘叫我死丫头。”
她想了会儿:“楼里的妈妈,给我取名红绡,什么红绡,什么数,的红绡。”
“一曲红绡不知数,这名字不好。”小姐摇头道,“我给你改个字,叫韶,音召韶,韶华休笑本无根的韶。”
小姐知她不懂,只笑道:“你跟在我身边,好好伺候我就行。”
她点了点头。
那一天,她从别人口中的死丫头,成了佟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然后进了宫,成了后宫最尊贵主子身边的大宫女。
可是呀,她的贪心让她付出了代价——她的那位情郎,早有了儿子。原先还好些。可她带去的钱财,让别人眼热。那些人带着她情郎的儿子去赌。
十赌无赢。
赌到最后,她卖了铺子,典当了首饰。
她想走,却被他们用锁链绑起来。
直到她真的拿不出一文钱,于是被他们卖到了这里。
小姐让她不至于沦落至此。
可最终,她还是成了卑贱女支子。
也许,她的命早就定下了。
一步错步步错。
小姐,奴来耶。
她满足的闭上眼。
她看见了小姐和莺哥。
她想小姐了,也想莺哥,她这就来了。
她的血染红了地面。
与此同时,宫中的莺哥也断了气。
楚姨赶下楼后,直呼晦气,叫两个龟奴将死尸拖下去,裹了草席,扔到乱葬岗去了。
至于买人花的二两银钱,她叫护院去抢回。
她楚姨可不做赔本买卖。
护院追上两男人,把他们打了一顿,做儿子的被打断了一条腿,当爹的被打瞎了一只眼。还被抢走了卖媳妇儿换来的钱。
当爹的把他拖回去照顾,却因为没钱医治,那条腿烂了,只得截掉。
那儿子本就脾气不好,因为瘸了一条腿,脾气越发大了,动不动就会把自己爹打一顿,吆来喝去更是寻常。
当爹的也是个没本事的,又瘦弱得很,压根儿不是健壮儿子的对手,哪怕自家儿子瘸了条腿,也打不过。
村子里,常常能听到儿子骂爹的声音,有好心人想要帮忙,也会被那儿子骂得灰溜溜的。
当爹的还劝他们不要管。
次数多了,村里人也懒得管了。
某一日,没有听见他家里有骂人的声音。
过去好几天,他家院子里散发出臭味,村民们才约着一起到他家看看。
只见父子两七窍流血倒地,尸体都臭了,吃的东西也臭了。
请了村长,将父子二人匆匆下葬,分了他家家产。
就连他写着相思之情收拾好的情书,都被找出来,大伙儿分了,或是擦屁股,或是点灶火。
村里人都说,定然是当爹的不忍儿子这个小畜生,所以买了砒霜,同归于尽。
但也只是传闲罢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演变,成了一出女鬼复仇的乡野传说。
再后来,他家院子里逐渐荒芜,住进了山野生物,也会有找不到住处的乞丐住进去。
天冷了,乞丐烧火取暖,将能找到的东西,尽皆烧了。
屋里有一张被人踩上无数脚印的泛黄废纸,被丢进了火里。
大篇笔墨已不得见,只见到四个字:我负红妹。
这都是很后来的事了。
五月,曲阜孔庙修建完成,康熙琢磨了会儿。
“老三、老四都爱读书,他两去正合适。”
于是,胤祉和胤禛接令,一块儿前去祭祀。
乌玛禄早些时候把李喜姐送到他宫里了,胤禛离开的时候也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担心有些胆子包天的奴才,趁他不在,欺负了静姝。
他一时半会儿见不得,就担心她挨欺负。
他跟胤祉去曲阜路上,还被胤祉取笑:“你就这么忘不了四弟妹。”
他忧心忡忡:“三哥你不懂。”
胤祉笑他:“你就是气我现在没福晋。”
胤禛不说什么了。
两人打马到曲阜。
宫里这会儿也传出了王云锦有喜的事儿。
乌玛禄去看了她:“你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她道:“这宫中小心些,等你出了月子,我再送你些东西。”
王云锦知道她是个谨慎的性子,也没什么不悦,应下了。
永和宫众人,都去见过她。
万琉哈柳烟还上了手,她一本正经道:“她肚子这么尖,一定是个阿哥。”
乌玛禄笑着抿唇,也懒得打趣她。
乌玛禄问她:“十二最近怎么样。”
“好着呢,我上回看他,还胖了一圈。”万琉哈柳烟嗔了一句,“这没心肝儿的小冤家。”
万琉哈柳烟其实心里未见得有多么痛快,十二现在更亲近苏麻喇姑。
有的时候,她心中难免觉得这个孩子白养了。
可她也知道,十二没记事就被送离了自己的身边,生疏在所难免。
她不愿意再讲下去,只道:“她如今有了孩子傍身,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是啊。”
两人下着象棋。
琉璃这会儿并不在身边伺候,而是让尹双儿随侍左右。
之前康熙指人,各个宫中都出现了短缺,内务府调和,各自安排。
新来的三个宫女,是宫中的老人,不需要如何教导,只需让她们熟悉永和宫的事即可。
永和宫善于管事的,现在唯有琉璃在,只好让她多劳烦。
万琉哈柳烟身边也新来了个,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宫中变动,再所难免。
下了会儿象棋,两人开始抄经。
夜里,等万琉哈柳烟走了,乌玛禄捧着书看了会儿,才歇息。
六月末,胤禛同胤祉,才从曲阜回来。
他们两个一路上轻骑快马,本该早就回来了,只是他们难得自己出行,免不得看些新奇,便放慢了速度。
他们各自给亲近的人都带了些新奇的玩意儿。
胤禛给佟佳苍雪带的是民间淘来的仿焦尾琴。
给乌玛禄的,自是民间淘来的新出的话本子。
胤禛也给弟弟妹妹们带了东西,给如意的是一只漂亮手镯,给长生的是淘来的象棋,至于十四和九格格,则是送了不倒翁、华容道,这些孩子们的玩具。
其余永和宫的妃嫔们,胤禛也各买了些,一一送去。
乌玛禄翻开话本子瞧了瞧瞧,笑道:“你有心了。”
她又问他:“给静姝买了什么。”
他抿唇笑道:“一枚玉佩。”
乌玛禄笑道:“并蒂莲的?”
胤禛点头。
乌玛禄道:“那就好。”
十月间,李喜姐来报,说是宋意有孕在身,已经三月有余。
乌玛禄遣人送了些东西给宋意。
宋意领旨谢恩。
她心中的恐慌却始终没有着落。
她还是个娃娃,就要生娃娃啦?
可她没有一个能询问的人,只得自己咽下这些恐慌。
李舒来看她,见她要哭不哭的,忙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宋意在李舒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算完。
李舒低声哄她:“你有了孩子,以后在府中也有个依靠。”
她说:“我也不懂你那些事,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想着怎么活下去才是正理。”
宋意紧紧的抓着她的袖摆,不肯松手。
李舒同她说道:“我听说,明年就要出宫了。四阿哥府上就咱们三个,福晋为人颇好。你啊,就别担心那些了。”
宋意苦道:“我只是害怕……害怕……”
李舒轻声问她:“你怕什么?”
“我有孩子……”
李舒沉默了会儿,只能劝她:“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呢?尤其是咱们……”
李舒细细劝她:“咱们若是有个孩子,年老后也好过一些。否则没有孩子,以后又不受宠,月例粮钱寥寥无几,可怎么办。”
李舒道:“你也别怪我自私,都说养儿防老,正是这么个理。”
李舒劝她:“你都是要做额娘的人了。你也该为以后想想,可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气。”
宋意脑子里乱成一片,只哭泣着:“你让我想想。”
李舒为她擦干了眼泪,告诫她:“你有孕在身,是天大的喜事。以后切莫要哭成这样,免得犯了忌讳。”
宋意听出来她是为自己好,真心实意的叫了声姐姐。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李舒才离开。
她走出门,看着天空,良久才低下头,慢慢回自己住所。
路上遇见静姝出门,她站在侧道行礼。等静姝走了后,她才回自己住处。
王云锦有孕在身,卧床静养,少有出门。
大伙儿体谅她,有时会去她住所说说话。
十一月二十八日子时,王云锦诞下一子,为十五阿哥,后取名为胤禑。
静姝来见乌玛禄的时候,赶上如意也来了。
乌玛禄叮嘱如意:“以后下雪了,便不用来了,谨防着身子,多照顾太后才是。”
如意笑着,带着些被宠坏的娇纵:“皇祖母让我来看额娘,多住些时日。”
她笑道:“我打算住到下第一场雪再回。”
逢静姝来。
如意邀着静姝:“嫂子也随我在额娘这里住几日,陪我玩儿。”
静姝看向李喜姐,李喜姐忙道:“主子自己做决断就是。”
静姝自己沉默了会儿,才答应下来。
如意拉着静姝去玩儿了。
宫里热闹了起来。
如意带着几个孩子抓石子儿,邀着静姝一起。
乌玛禄问李喜姐:“她之前的那个宫女。”
“奴才正在调教。”李喜姐恭敬道。
乌玛禄点头:“你辛苦了。”
乌玛禄起身,邀她:“走吧。”
两人出门看孩子。
万琉哈柳烟知道后,去同苏麻喇姑说了几句,把十二也带回来住了几日。
老四也带着老八、老九、老十来过两趟。
万琉哈柳烟称道:“平日不见孩子又想,一来了,闹哄哄的,头都大了。”
“也捱不了几日。”乌玛禄也觉着是有些吵闹。
万琉哈柳烟指着被嬷嬷们抱出来的九格格,打探道:“皇上还是没给她取名?”
乌玛禄点头。
万琉哈柳烟轻声道:“也是,摊上那么个额娘,皇上不理她,都已经是恩赐了。”
乌玛禄倒不太在意:“终归是条命。”
她含笑的看着九格格。道:“我给她取了个喜宝的小名儿。”
纵然爹不疼娘不爱,然而孩子本就是上天给予世间的宝贝,每一个孩子的出生,本就足以令人欢喜。
她对世间,始终保有善意。
万琉哈柳烟知她秉性,瞧了喜宝会儿:“她是比之前要壮实些了。”
喜宝年岁虽小,身子骨倒比她的哥哥姐姐们要强健些。
随着天气渐冷,小孩儿在外面跑动不注意便染了风寒,生了病。
如意很快发了高烧。
乌玛禄叹了口气,请来太医诊治,等如意病情稳定下来后,才遣人送回宁寿宫。免得太后时时忧心。
如意走了,静姝便不好意思久待,恰逢胤禛来见乌玛禄,便跟着胤禛一块儿回去了。
宫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康熙也松了口气:“之前来过一回,才知道孩子们能这么吵。”
“吵闹是小孩儿的天性,若要求不大点儿孩子就乖巧懂事,不过是大人的偷懒罢了。”乌玛禄笑道,“虽然我也觉得他们有些吵闹,但这样也好。”
康熙闻言沉默了会儿,才道:“你说话惯来有几分道理。”
两人歇下。
公元1694年,康熙三十三年。
内务府秀女入宫。
教导嬷嬷同她们细讲宫里的规矩,说到了宫中各位主子,道:“宫中最是宽和待人的便是永和宫主子了,只她病了许久,常年宫门紧闭,你们许是见不着了。”
“前几年倒是要过新进宫的,只是那些不开眼的犯了忌讳,如今只要内务府分的,你们怕是去不了了。”
教养嬷嬷又道:“翊坤宫主子也是个顶好的人,只是不大管这些事,只爱玩乐,讨好难啊。”
“至于其他各宫妃主,一向不惹事,也少有见他人的。”她劝她们死了这条心,“你们这些,多是得去内务府熬着,看各宫什么时候有空缺,才会补上。”
不过,她又道:“内务府也可以向皇上荐人,也许你们就有幸得了青睐,一步登天也说不定。”
宫女想要成为主子,除了妃嫔推荐,便是内务府荐,又或是貌美,无意间入了龙眼。
无非这三条路。
教养嬷嬷的视线落在了一位宫女身上。
那位宫女姓陈,是汉军旗包衣,相貌清丽,举止得体,行动间不慌不忙。
让她不免想到多年前,她曾经很中意的一位宫女,她甚至想收她为女儿,悉心教导,免她苦与难与这宫中的磋磨。
可惜,天不从人愿。
而那位宫女,在后面成了永和宫主子。
她低着头,不再打量。
罢罢罢,各有各命罢了。
二月间,康熙准立罗刹国公馆,隶属理藩院,安置来京的罗刹国商人及传教士、留学生,附设东正教堂。
三月十六日丑时,宋意诞下一位格格。
乌玛禄遣人送去了些首饰。
然而,这位小格格不过活了十多天,便夭了。
宫中孩子夭折是常态。
乌玛禄知晓宋意难以接受,也只能传话让李喜姐多照顾照顾。
四月,挑好的乔迁之日,胤禛带着静姝和两位侍妾,以及伺候自己的宫人正式搬出紫禁城府邸,分府治事。
李喜姐作为乌玛禄派去帮助嫡福晋管理后宅的嬷嬷,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出宫,入了四阿哥府。
康熙让内务府分府之时,多给胤禛一笔银子。
康熙说:“他府上油漆上的不好。”
内务府官员领着旨就下去了,也的确以油漆不好为由,多给胤禛多备了一笔银钱。
分府之时,除了银钱,内务府也会按例备上一些瓷器、布匹绸缎、田宅铺子。
胤禛离宫前,领着静姝来拜别乌玛禄。
乌玛禄让琉璃备好了一部分东西,她将东西给了胤禛。
她道:“我将东西都一分为四,这是你的那份,你收下吧。”
他身边的宫人接下。
乌玛禄又道:“你皇额娘给你的那份,也都在里面。等有空了,你多给你皇额娘上上香吧。”
他们都知道,乌玛禄口中的皇额娘是指孝懿皇后。
乌玛禄叮嘱他:“你要好好和静姝过日子,断不能对她不好。”
胤禛行礼道:“是。”
几人说了会儿话,胤禛才带着静姝离开。
回到西二所,胤禛将东西分门别类收好,见里面有金银珠宝、首饰绸缎、房屋地契。
乌玛禄贴心的将孝懿皇后给的东西专门放在一处。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她没必要冒认。
乌玛禄不屑做那样的事。
胤禛收拾的时候,自是看见了乌玛禄所说的孝懿皇后给他备的那份。
他忍不住心中酸涩,眼睛似乎有泪水要溢出。
他让静姝先睡,自己独坐了会儿。
到了府上,仆人们将东西一一装置好。
李喜姐在旁边看顾。
等一切忙完,胤禛在书房侧室摆上了孝懿皇后和乌玛禄的画像。
皇子分府之后,若自己生母并非皇后,常常会将生母容像供奉在府内。
他供孝懿皇后,是因孝懿皇后待他如亲子。
他为孝懿皇后上香。
他看着孝懿皇后的画像,悠长的叹息。
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还没来得及回报皇额娘,皇额娘便阖然长逝,逝前仍不忘为他打算。
羊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情。
难道人不如兽吗?
他孑孓叹息,却已为时过晚。
他在蒲团上,对孝懿皇后叩首。
十月末,钮祜禄贵妃向太后请安,回来路上,感染风寒,高烧不退,呼吸困难,夜间长发出嗬嗬声。少有清醒的时候,纵然清醒,也呼吸急促。
请了太医。
也有喇嘛念经。
钮祜禄贵妃头疼欲裂,让身边宫女将喇嘛撵出去了。
然而药喝了一碗又一碗,病情依旧不见好。
十一月初一日,钮祜禄贵妃病笃。
康熙来看过一次,询问太医,知晓是药石罔顾,也只能叹息。
因这病是感染风寒而得,不知道是否会传染他人,还是谨慎为妙。
康熙在屋外沉思良久,让礼部先做好准备。
十一月初三日辰时,钮祜禄贵妃去世。
是日,礼部奏,贵妃薨,应辍朝三日。
大内以下、宗室以上、三日内咸素服,不祭神。
康熙下旨,辍朝五日。贵妃所生皇子截发辫、摘冠缨、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方可剃头。
而贵妃宫内女子及内监,咸剪发、截发辫、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
亲戚人等,成服,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
命皇子三人成服,余皆摘冠缨,内务府总管一人,及茶膳人员成服,至大祭日,除服、剃头。
所属二内府佐领、二内管领下官员人等,及伊等之妻,成服。至大祭日除服,百日剃头。
礼部领命去办。
钮祜禄贵妃初薨日,亲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民公侯伯以下、一品官以上,朝、夕、日中设奠,三次咸齐集。
公主、福晋以下,县君、一品夫人以上,朝夕奠、齐集。
至奉移后,惟祭日齐集。
随后,至十一月初五日,临时置棺于朝阳门外殡宫,满汉三品大臣以上俱赴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