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灵云退出去,办事去了。
下午,康熙忙完后,到了永和宫,乌玛禄倚在床上,面若敷粉,唇色偏淡。
康熙坐下:“让王太医给你开些补气血的方子。”
乌玛禄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笑着:“是唇色太白了?”
康熙点了点头。
她轻声道:“自打把出有喜,王太医已经换了好几个药方。”
她说:“王太医说,是我体虚气弱,气血两空,身子亏空得厉害,所以每每有孕,坐胎都比别人麻烦些。”
康熙闻言,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却又笑着。
他转了话题:“本想给你个惊喜,只是后来有事,也就没有说。”
“什么?”乌玛禄看着他。
他道:“我给孩子们定了字辈,取胤字,为后代,后嗣之意。”
他道:“宫中孩子要满了两岁,才会上玉碟,我寻思老六这孩子也快两岁了,就一同上了玉碟。”
他说:“禛与祚皆有福的意思,只愿咱们孩子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祚亦有“君王的位置”之意,但没必要告诉她。
乌玛禄道:“爷的孩子自然福寿安康。”
康熙点头:“的确,胤禔是长子,活下来的确是福气。胤礽是太子,亦是有福气的孩子。”
大阿哥取名为胤禔,太子为胤礽,三阿哥为胤祉,四阿哥为胤禛,六阿哥为胤祚。
禔,礽,祉,禛,祚,皆为“福”意。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都是有福气的孩子,老五那孩子三天一病的,只望他吉祥如意。”
五阿哥取名为胤祺。
祺为吉祥之意。
他叹了一口气:“老七那孩子,腿脚有毛病,望老天保佑他不要再有别的什么病痛了。”
七阿哥取名为胤祐。
祐通佑,为保佑,护佑之意。
她看向他,隐晦的审视。
康熙知道,但他不在意,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她淡淡的笑着:“爷,得等奴才肚子大了,你才摸得到。”
他抵着她的额头,舒了一口气:“我总在想,要真小产了,你得有多难过……还好没有。”
他说:“你怀胤祚那会儿,我彻夜睡不着,忍不住向上天祈求,我愿用这一世荣华富贵和所有福气,换你与孩子平安。好在上天不薄。”
乌玛禄心中被触动,她看着眼前英明神武的男子,她好像已经无法单纯的将他视作皇上。
康熙神情温柔的看着她:“这个若还是个阿哥,便取名为胤禵。”
他在她手心写了一个“禵”字。
他说:“禵为福。”
“有你和孩子是我的福气。”
屋外北风呼啸,吹过门窗,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乌玛禄突然在一瞬间全然放下。
她想,她是谁有什么关系呢?是乌玛禄也好,是乌雅玛禄也好,是孩子们的母亲也好,还是这个德嫔也好。
她终归只是她自己。
她不会再为自己是谁而疑惑。
她只需要遵从于当下,过好每一天即刻。
这样,等到有朝一日她回去的时候,她才不会后悔惋惜。
她应当活在当下的。
于是此后,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何处不可爱。
她让宫人退下,握住康熙的手,浅浅的笑着,安抚道:“爷,你看,这孩子定然是有福气的,这不是保住了么。”
第76章
康熙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也就只有仁孝皇后生太子那会儿,我才紧张成这样。”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爷,你别紧张,还有好几个月呢。”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得赶快好起来,我还等着你,与我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会的。”她笑着。
康熙吻了吻她的脸颊:“我一旦承诺必然重诺。”
“额林珠,再信我一次。”他看着她,“我会给你所有一切。”
她笑着,笑意并不达眼底:“奴才答应过爷,永不会变,永远心悦爷,爷高于奴才的一切,家族,孩子,命。”
她淡淡的笑着:“奴才既然承诺了,便会做到。”
“所以,乌雅玛禄永远都会心悦爷。”
康熙闻言,觉得这不太对,却不知道哪儿不对,他只是看着她:“叫我玄烨。”
乌玛禄笑着摇头:“太逾矩了。”
他抓着她的手,落下吻:“我说不逾矩,那便不逾矩。”
乌玛禄点头:“是啊。”
康熙取来她的胭脂,抹在她的唇上,多了一点儿血色。
他看了许久,吻了上去,耳鬓厮磨,夫妻情深。
良久,他松开她,抹开她唇上的胭脂:“叫我玄烨,再把那句话说一遍。”
乌玛禄摇头:“爷,你饶了奴才吧,那太逾矩了。”
“把你抬旗了,你再说这个话,就不逾矩了。”他吻了吻她的颊,“等等我,我会把一切都给你的。”
乌玛禄笑而不语。
康熙坐在她旁边看书:“你这里乱七八糟的书太多,让人给你理理,以后我给你送些好的来。”
“那就多谢爷了。”她笑道,“奴才胸无点墨,也就只爱看一些有趣的话本子。”
“也行。”康熙点头道,“到时候我给你挑几本好的。”
“爷也看闲书?”
“铁打的人也需要休息。”康熙笑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康熙想了想:“到时候让梁九功安排来几个有经验的嬷嬷。”
“好。”乌玛禄想了想,提了一嘴,“佟姐姐前些日子来看我,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康熙闻言,多说了几句:“太子毕竟生母早亡,等他朝中根基再稳些再说。”
“也好。”乌玛禄点了点头,“太子如今可好。”
康熙笑道:“他学业骑射方面颇为用功,前些日子还问起你。”
“太子有心了。”
康熙又同她说了几句太子的趣事儿,包括打猎时猎着几只兔子、獐子。
聊了一会儿,乌玛禄乏了,昏昏欲睡。
康熙便离开了。
康熙后来也来过几次,只是转一转,聊几句话,等她困了就走了。
她有孕,并不上牌子,也就只能康熙来见她。
康熙隔三差五会叫人给她送些书来的,闲书居多,旁边多有批注,她看在眼中,也觉有趣。
她如今只能卧床歇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为佟贵妃说过话的缘故,佟贵妃一个月里总会让她见见胤禛。
即便佟贵妃不来,也会派身边的宫女带胤禛来。
胤禛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乖巧可爱。
她是喜欢的。
她胎儿不稳,康熙让梁九功先安排来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贴身照顾,后又安排来了两个。
看管得越发紧了,直把她当成易碎的花瓶。
她直头疼,却也不忍驳了康熙面子。
时间一晃而过。
公元1681年,康熙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晋封承乾宫的佟贵妃为皇贵妃,正式册封孝昭皇后同母妹的钮祜禄贵妃为贵妃,钟粹宫的荣嫔为荣妃,延禧宫的惠嫔为惠妃、翊坤宫的宜嫔为宜妃、永和宫的德嫔为德妃。
而后,嫔位以下各提一品,并不做单独册封。
随后,依位份不同,各有赏赐。
此乃宫中大庆。
侍郎额星格持节进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
额星格道:“传皇上口谕,德妃有孕在身,不必行礼跪接,特以坐听。”
乌玛禄坐于榻上,道:“谢皇上恩典。”
额星格宣读册文,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德嫔乌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德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随后又送来赏赐无数。
琉璃留宝珠伺候左右,自己出去接赏赐。
送赏太监高念一声名号,旁边便会有小太监将这样物什呈上。
宝珠听着外面喧闹声,笑道:“主子,好生热闹。”
乌玛禄摸了摸腹部,让她把自己支撑起来:“把台上那本书拿来,你出去看看吧。”
宝珠摇头:“奴才不去,琉璃姐姐叫奴才好好照顾主子。”
乌玛禄笑道:“你倒是实诚。”
“奴才不聪明,也只能老实本分的做事。”她笑了起来。
乌玛禄招她过来:“我教你认字可好。”
“奴才笨,学不会这个。”宝珠见她有些失望,忙道,“但奴才手可巧了。”
乌玛禄温柔的笑道:“等他出生了,以后给他做衣裳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宝珠笑着答应了。
外面的太监还在唱念:“……淡紫四花飞蝶常服一套,红底龙凤呈祥流苏鞋一双,藕粉鱼戏荷叶流苏鞋一双,攒金莲白玉钗一支,嵌紫水晶祥云金钗一支,白玉扳指一对……”
念了好一会儿。
琉璃把所有东西盯着入库,又关上大门后,才来。
等她进来的时候,乌玛禄已经歇下了。
琉璃看着宝珠,宝珠道:“主子耳朵里塞了棉花睡的。”
琉璃忧心道:“主子憔悴不少。”
宝珠道:“主子害喜严重,食不下咽的。”
琉璃想了想,道:“主子爱吃酸的,你让小厨房把菜再弄酸些。”
宝珠笑道:“好嘞。”
她盯着乌玛禄看了一会儿:“主子肚子里应当是个阿哥,老人们总说酸儿辣女的。”
“行了,快去吧,小蹄子,还堵不上你的嘴。”琉璃催促着。
等一切都结束了,赏赐的人也尽皆走完了。
欢庆在各宫上演,不管是主子还是宫人,脸上都带了几分喜意。
翊坤宫,宜妃坐在那里,小宫女给她捶肩,她笑道:“画意,我把东珠指给你,你好生教导她。以后,你也轻省些。”
画意笑道:“谢主子体恤。”
宜妃想了想:“姐姐这会儿封了常在,要不,我给姐姐送些贺礼去?”
画意忙拦道:“我的好主子,等过些时日再送去。你封了妃,郭络罗主子才封了常在。你这会儿要是送贺礼去,郭络罗主子该怎么想?”
“姐姐不会的。”
画意闻言,轻轻叹气。
宜妃自知自己不够聪明,很多事情也想不明白,好在,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是听劝的。
她迟疑道:“我现在不送贺礼去,姐姐不会生气吗。”
她顿了顿道:“往年姐姐差些什么,我都会送她东西的。姐姐也会时不时给我送些东西来……”
画意见她听劝,心里也是满意,她虽伺候过皇后,可皇后倚重之人并不是她。
如今,她是宜妃身边的大宫女,且宜妃倚重她。
这可真是再好没有的日子了。
她也不忘恪守奴才本分:“主子若是挂心,待郭络罗主子生辰与小格格生辰,再多送些贺礼也不迟。”
宜妃听进去了,却有些许迟疑。
画意又献计道:“主子若是还不放心,叫皇上多去郭络罗主子宫中多走一走也就是了。”
宜妃最后点了点头,也就答应了下来。
画意看了一眼给宜妃捶背的小宫女,退了下去。
钟粹宫,荣妃倚在榻上,看了看自己绣的画,继续缝着,那是一副快要完成的万寿图,旁又绣着药师经。
她绣得十分认真。
青莺处理完事情进来,见她这幅模样,隔着一步地的距离站住了。
她轻声道:“主子,奴才问过来赏赐的公公,说是四位妃主子,皆是抬了正黄旗,而承乾宫主子是由汉军镶黄旗抬成了满洲镶黄旗。”
荣妃的手顿住了:“你派人去永和宫看过么。”
“没进去,外面瞅了一眼,听礼单,赏赐的物件数是一样的。来报的宫女说,听起来那些东西挺贵重的。”青莺接着道,“奴才给她念了皇上赏赐主子的礼单,她说……”
“她说,的确是比我这宫中的东西要贵重些。”荣妃淡淡的笑道,“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
“何如薄幸锦衣郎。”她轻轻的喃喃自语。
由来故人心易变。
好在,她从未想过要和谁到白头,和谁过不是过呢?
唐朝放荡不羁的鱼玄机尚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依旧为情所困一生。
可古往今来,痴心女子常见,又有几个痴心男子。
能在亡妻忌日写下“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苏轼,纵然不断娶妻续弦,也可以得一声深情。
她看了看手上的刺绣,神情冷淡:“行了,传下去,叫阖宫上下,以后对德妃恭敬些,莫要犯到她手上。”
青莺点头:“是。”
她在短暂的迟疑后,终究没问出口,而是退了下去。
荣妃看了看万寿图,冷冷淡淡的笑着,眼神中带着嘲意。
她差些便以为皇上是爱她的,若是不爱她,又怎会和她生下六个孩子。
都说多子多孙多福气,尤其在皇家,绵延子嗣更是大事。
怎不见皇上同别的女子生那么多孩子呢。
可是,如今她方明白,皇上真的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那是,人还没要,他便眼巴巴的送上去,讨那人欢心。
她在恍惚间,想起了褒姒,都说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从而断送了江山。又有商纣王为妲己断送成汤江山。又有夏桀为搏妹喜欢心,撕帛听声。
近来有明朝的明宪宗为贵妃万氏,两立皇后,冒天下之大不韪,视后世名声如无物。
世人笑这些昏君妖妃。
可她现在想来,是否这世上真正的爱便合该是这般明显的。
往往那个人什么都没要,便巴巴的凑上去,掏心掏肺,唯恐不够,生怕委屈了那个人。
泪珠落在了万寿图上。
她无声的哭着,手指抹去了刺绣上的泪珠。
真是的,她差点儿以为皇上是真的爱她。
好在,还不晚。
她擦干了泪水,平整了呼吸,继续绣花。
青莺吩咐完进来,禀报道:“主子,奴才已经吩咐完了阖宫上下。”
她顿了顿道:“连同钟粹宫上下的主子都通知到了。”
荣妃冷淡的点了点头。
青莺道:“主子,这幅刺绣……”
“太皇太后快过七十大寿了。”荣妃抬头看着她,神色平淡,“这后宫中,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喜爱才是最重要的。”
“是,奴才记住了。”青莺恭敬道。
而后,两人不再说话,而是各做各事。
延禧宫中,惠妃等人走完了,才将桌上茶杯摔碎。
茶杯摔得粉碎。
她恨恨道:“他喜欢那乌雅氏便喜欢,何苦拿此来作贱我。”
拿后宫众人,成全他的深情厚谊。
真当谁都看不出来么?真是可笑。
她内心如毒蛇啃咬,不得安宁。
她眼神里满是厌烦和憎恨。
灵云立在一旁,静默不语。
惠妃看向她。
灵云行礼道:“小主子要散学了,是否要准备晚膳。”
惠妃闻言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下来:“准备吧。”
“是。”
灵云吩咐人去做。
末了,才回来,她半蹲下,仰首看着惠妃,她口中轻声道:“主子,正因为皇上宠爱德主子,咱们才不能与德主子交恶。”
“我知道,我只是……”
“只是心中咽不下那口气。”她看着惠妃,“可咽不下也要咽。”
灵云轻声道:“主子还有小主子在身边,可不能让皇上因为主子的关系,厌了小主子。”
惠妃沉默不语,神色难定。
灵云轻轻的搭着她戴着护甲的手,温柔道:“这宫中的主子们各怀心思,主子何苦上赶着做这个恶人。”
她握着惠妃的手:“何况,主子还有奴才,奴才只会为主子着想,主子信信奴才好不好。”
灵云道:“皇上不喜,主子便去太后和太皇太后身边尽孝就是。”
“自古以来,以孝治国。”灵云道,“主子这样做,总不会有错。”
灵云道:“皇上既然爱重永和宫的主子,那主子不与她起冲突,留几分情面也就是了。”
“听你的。”惠妃握住她的手,“我也就只能靠你了。”
灵云眉目温柔的看着她。
光影斑驳,岁月静好。
过得几日,佟佳皇贵妃才带着胤禛来看乌玛禄。
佟佳皇贵妃看着她要起身,忙道:“好妹妹,你快歇好。”
佟佳皇贵妃让莺哥将胤禛带下去了,乌玛禄也让人下去了。
佟佳皇贵妃笑道:“我知你的心意,我心里是谢你的,以后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乌玛禄也笑道:“哪儿的话,是我要多谢姐姐。”
佟佳皇贵妃嗯了一声,道:“皇上趁这个机会,都给咱们抬了旗,以后啊,你就是正黄旗出身,是个尊贵人儿。”
她顿了顿道:“四阿哥有个正黄旗的额娘,也是件好事儿。”
她道:“虽说后宫都是皇上的妃嫔,以夫为尊,出身倒也没那么重要。不过抬旗与不抬旗还是有些许差别。”
“我心里清楚。”乌玛禄亲和的笑着。
佟佳皇贵妃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知道你是个伶俐人儿,以后可切莫再惹皇上生气。”
她说:“皇上心里是有你的,虽给不了你特殊的荣宠,可四妃皆是同一个册文,字字句句不离德贤,可知待你不同,你要知足。”
她看了看乌玛禄锦被下微微凸起的肚子,带着淡淡羡慕:“都说多子多孙多福气……”
她一时间有些愣神。
很快,她回了神,让莺哥把胤禛带回来,让胤禛同乌玛禄说了会儿话。
快值晚膳,佟佳皇贵妃同她告别:“待以后,你身子好了,我再把四阿哥留给你。”
佟佳皇贵妃拍了拍她:“皇上有这个心思,你认下即可。再说了,你如今是妃子,这样的规格,皇上不做,我也要给你安排的。”
“你那些顽性,以后且改了罢。”佟佳皇贵妃叹了一口气。
她起身带着胤禛离开。
乌玛禄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收回目光。
她招来琉璃问道:“六阿哥近来怎么样。”
“听闻是患了小儿百日咳,皇上已经指了个太医照顾,主子莫要忧心。”
乌玛禄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取些东西,替我走一遭六宫,打点一二。”
如今宫中有六妃:承乾宫的佟佳皇贵妃,永和宫的德妃,翊坤宫的宜妃,延禧宫的惠妃,钟粹宫的荣妃,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
以乌玛禄如今的地位,只需同其他五妃打交道,若是惠及其他嫔妃,她便抢了佟佳皇贵妃掌管六宫事宜的权责,难免与佟佳皇贵妃交恶。
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何况,她本就没什么争夺的心思。
她顿了顿道:“顺道去看看尹双儿。”
“是。”
乌玛禄想了想道:“把宝珠也带上,她也该见见世面了。”
琉璃犹豫道:“那主子身边……”
“让孟得义进来伺候,你们早去早回就是。”
她身边虽有皇上送来的嬷嬷,却到底不是体己人,那些嬷嬷待她诞下皇嗣后,又会回去伺候别的有孕的主子。
还是少用些好。
琉璃应声离去。
她倚在榻上翻书,是《南华经》。
里间写着:
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
曰:“然。”
“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世人所争,亦不过蜗角之争。
她神色平静的翻着书。
孟得义进来候着。
她突然想了起来:“孟得义,你替我走一遭,给我玛法送些东西去。”
孟得义静静听着。
乌玛禄想了想,挑了些贵重的东西同些银子送了去。
有着御制印记的玩意儿是一件也没送去,免得招来祸端。
她轻声道:“你告诉他们,我虽如今封妃,却也行差错步不得,叫他们若为我念,切莫惹出事端,连累到我。”
“是。”
额参由五品膳房总管如升任为正四品的闲散云麾使。
孟得义带着几个小太监去的时候,他正在喝茶。
孟得义已经由当初生涩的小太监变得越发沉稳。
他到场后,因代表的是德妃的脸面,无关人员一概被撵了出去,不得靠近。
“传德妃口谕。”
“奴才恭听。”额参躬身细听。
“吾唯持家,恭顺孝听,得于上意,念乌雅氏抚育有功,特赏:莲花金镶玉如意一对,和田玉镯一对……白银二百两。”
孟得义身后的太监将托盘里的东西一一送上,摆置在桌上。
“奴才谢恩。”
孟得义上前道:“额参大人,德妃娘娘的意思是,如今虽封了妃,但还望老大人体恤娘娘,莫要让家人惹出事端,牵连了娘娘。”
额参连忙点头:“我心里有数,还望孟公公回禀,万望娘娘放心。”
孟得义笑道:“娘娘心里有老大人,老大人心中也有娘娘就再好不过。”
“那是,那是。”额参顿了顿,道,“本来这等小事不该惊扰娘娘,只是家中还有个庶出的妹妹,再过两年便要选秀,还劳娘娘费心。”
孟得义笑了一声:“额参大人,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入了宫之后,娘娘还能惦记家里,是娘娘心善孝顺。怎的还求到娘娘身上来了。”
他笑眯眯的,额参想起了皇上身边的梁总管,同样的笑眯眯,却是个笑面虎。
他忙道:“就问问。”
孟得义轻声道:“娘娘虽姓着乌雅氏,却是皇上的人。”
他笑着:“老大人,还是听娘娘的,守本分啊。”
额参忙道:“是是是。”
额参给他递了二十两银子:“还望孟公公给娘娘提一嘴,能不能成,皆在两可。”
孟得义打量着他,接过了,道:“也好,只是,能不能成,我不敢许你。”
乌雅魏武先到,他刚还在喝酒,身上一股子酒味,
额参闻到了,心里不喜,但终究是长子,也就没说什么。
好在乌雅魏武酒量不错,虽然喝了酒,但脑子尚且没有糊涂。
乌雅魏武打了个千儿:“请阿玛安。”
额参没说什么,让他起来坐下:“娘娘如今封了妃,又赏了东西。”
他将东西给乌雅魏武看。
“娘娘派人来传话,叫咱们以后行事小心些。”
乌雅魏武道:“我不过一个七品的把总,我能惹出什么事来。”
“行了。”额参道,“我把你弟弟也叫来了。”
乌雅魏武坐着生了会儿闷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说:“阿玛,要不把乌木萨满找来。”
额参看着他。
“娘娘第一次入宫时大病,请了多少大夫来都没用,是乌木萨满……”
额参想了会儿,点头:“派人去请吧。”
乌雅岳色不多时来了,一一见礼后才坐下。
他是个脾气有些暴躁,没什么脑子的人,没乌雅魏武有心眼,但他蠢归蠢,老爷子的话是听得进去的。
他喝了口茶:“阿玛找我干啥。”
额参又将那话说了一遍:“娘娘派人来传话,叫咱们以后行事小心些。”
乌雅岳色一口答应:“那行,回去我就给他们打招呼。”
他又问:“额娘最近怎么样,听说她老咳嗽。”
额参叹道:“老毛病了。”
乌雅岳色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道:“正好给额娘治病用。”
乌雅魏武也道:“他说得对。”
额参拍了拍手:“行了,这些东西到时候平分成四份,一人带一份回去用。”
他咳了一声:“京中东西贵,大家补贴补贴家用。”
京中地贵居难,又因着多年习俗,只有老子亲娘死后才会分家,不然就是一大家子住一起。
额参就两个儿子,还有两姑娘,早年间嫁出去了,并不在身边。
虽未分房,但他心里清楚,一家人之间,最忌一碗水端不平,一旦端不平,必有祸害。
即便私下有什么偏心的,但表面上他做得极好。
有什么东西,都是平分的。
他们家倒比别家和睦些。
乌雅魏武和乌雅岳色闻言也就没说什么了。
额参又提了起来:“玛颜珠今年十一了,还是先给她备着。”
乌雅魏武道:“她额娘说起过这事儿,只是没过选秀,哪儿敢给她相看,万一不成呢。”
乌雅魏武顿了顿道:“阿玛,儿子说句实话……”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咬牙道:“她额娘想让给宫里递信儿。”
“怕是有些难。”额参脸色沉重,“今儿赶娘娘身边的人来,我让他顺带给娘娘递递消息,就去了这个数。”
他比了个二十。
两人看着他。
乌雅魏武顿了会儿,叹道:“娘娘尊贵,咱们也得要做足脸面。”
额参抽巴了两口旱烟,道:“不是玛颜珠快选秀了吗?我寻思问问娘娘是什么意思。”
乌雅魏武点了点头:“她额娘也是这么个意思,就是想看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即便不能留在宫里,以娘娘如今的身份地位,多给皇上提几句,指不定也能给玛颜珠指户好人家。”
乌雅魏武捏了捏腿上的布料道:“咱们家是正黄旗包衣,给玛颜珠相看,再怎么看,也只能在包衣里选一选。”
乌雅魏武看了看外面,没有人,他这才放心的露出苦笑来:“说句实话,阿玛,我心里是怀了私心的。我想着,娘娘如今这般说不出的尊贵,若是往里面递了消息,让娘娘再哄着皇上些,指不定到时候真能得了皇上的恩宠,给咱们家抬旗也是不可能。”
乌雅魏武起身,左右看看,赶散了奴仆,这才把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