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白拿了张作谷的那?张纸条给他比对,“同一个?人,而且这人一直在盯梢温家,截胡了信件,不过截胡一封没?用,日后温姑娘还可以寄信通知我,他又不能继续杀死温家人,一家先后死三人,就是一头猪也知道背后有问题,这人只能另辟蹊径,选择一劳永逸——既杀了温家唯一可以求救的我,所以模拟笔迹,伪造信件,届时我的尸身被找到,凭着行囊中这封信再找到温姑娘你,借此一网打尽——虽然温姑娘你改了笔迹,但有帮忙寄送的人跟路径,中间是有痕迹的,凭着这个?也可以将?你问罪。”
这人能截胡到信件,显然已?经摸清了帮忙送信的人跟路径,后面查起?来如鱼得水。
一旦坐实暗杀新任县官的罪名,这是要全家问斩的。
罗非白死,温家灭。
温云舒冷汗下来了,其他人也惶恐不已?。
一箭双雕,永绝后患,好歹毒啊。
“这反证了老?太爷跟温霖兄的死一定是有问题的,可惜就这些线索是不能立案的,大人.....”
江沉白看向罗非白,想问问她今日来温家是否只是为了比对笔迹,还是对老?太爷病故的源头也有了蛛丝马迹。
“不必看我,温叔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不甚明白,不过既然来了,总得看一看,从前那?些药渣如今肯定不在了,但我想温姑娘应该已?经查证过了。”
温云舒对那?封信暗藏的杀机还心有余悸,略晃神?,被问后提起?精神?,苦笑道:“做了一些验证,或是拿些小牲畜吃下验看,并未有什么问题,偶尔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
“可能是我技艺不精,不够谨慎,但这么久了,拿些药渣也难以保存,都发霉了,大人您要看吗?”
现在通过书信反验证她的猜疑是对的,可惜也差点给家里带来滔天大祸。
“还有别的,也都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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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霉的药渣显是不能看的,没?有任何意义。
但罗非白专门提及别的,那?就一定有用。
陈氏今日所见?几次波动心神?,但走出门庭,站在屋檐下,沐浴着春日阳光,抱着独子软乎乎的身子,看着江沉白跟李二来回?搬运物件,反而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娘亲,非白叔叔是在查案吗?”
“是的。”
“好厉害啊,她一定能查出真相!跟爷爷爹爹一样?厉害!。”
陈氏苦笑,要对付那?些坏人,恐怕得比公爹跟夫君更厉害才行。
不过她也有期待。
柿子树开春见?绿叶,院子里的杏花桃花亦开了,花色浅淡,但清新雅致,罗非白坐在院中石椅上,单手抵着石桌,瞧着江沉温三人完成自己的吩咐后......
“真重啊,这些木制的器具还好,石头的可真重,数量还不少,别家熬药也没?这么讲究啊。”
“大人,这些捣药熬药的药器跟大锅都准备好了,接下来是要放药渣熬煮吗?”
李二藏不住兴奋,擦着额头汗水问。
罗非白:“不,熬的不是药渣。”
众人疑惑。
“把那?些药具一一放进大锅烧水,熬出浑水后,再按浑水喂给鸡鸭。”
她说完喝茶。
江沉白跟温云舒眉眼俱是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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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毒杀,源头是毒药。
但这种毒药可以是现用的药材,也可以是熬煮药材的别的.....
药方没?问题,药材药渣也没?问题,那?到底靠什么才能毒杀目标?
如果?要做一个?天衣无缝让官府查不出问题的案子,那?就得另辟蹊径。
“比起?别家的药方子,张荣开的这些药方太过详细了,连专门用什么药器,捣药多久,每一步都详细无比,我只以为是这人是因为父亲为县令,他更负责谨慎,现在看来是我愚蠢了。”
温云舒惯会自省,陈氏却安慰她没?人能想到这么歹毒刁钻的法子。
“莫说是阿舒你,当初这张荣特地差人送来这些药器,言明用这些最好,也方便,我那?会还觉得这位大夫可真不错,不亏是三大药铺的当家人。”
现在想想都可笑。
江沉白却觉得张荣此人胆大包天,歹毒如斯,死得不冤。
见?这些人俨然已?经确定了张荣的杀人手法,愤怒不已?,罗非白苦笑,握着茶杯叹道:“还没?出结果?呢,你们就认为定了?”
“对方如此小心狡猾,要谨慎调查,一个?个?试过去?,许是要花一下午才能检出浸了毒的药具,没?那?么容易....”
这话刚说完。
刚被第一轮浑水喂过没?多久的一只鸡噗通倒地毒发。
握着茶杯的罗非白:“.....”
看来也不是那?么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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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想出了绝佳的诡计, 可?能就觉得天衣无缝了,在执行时?也未必绝对谨慎。
而?这?些?小小的纰漏就是案件调查之中可以攻略的破绽。
“也可能是对方生怕毒不死温叔。”
“竟然在所有器具上都加了东西。”
木器是长久熬煮沁入毒液的,石器却也没闲着?, 比如捣药的药臼内壁就涂抹了一层药蜡。
“它们并不属这?些?药物本身的药性, 在捣药掺杂在药材中?,又在熬煮中?混入了药汁,药汁已被温叔服下,留下的药渣并不存在多少毒性,哪怕查出了一些?毒性,因?为药材跟药方?没有问题,查不出痕迹,最后也不能作为证据怀疑永安药铺。”
谁会想到这?些?药器会有问题呢, 查案的第一反应就是查药方?跟药材。
“现在已经能串联起来?了, 大人?。”江沉白等人?兴奋无比,而?罗非白喝完茶,放下杯子?。
“让书吏等人?来?记录跟留证, 得立案,也得去一趟永安药铺。”
要离开时?, 院门打开, 罗非白正要出去, 骤瞧见门外来?了一行人?。
不管身后那?些?人?如何惊讶, 罗非白不露声色打量来?着?, 尤其最前那?人?。
来?的是张族长等张家人?, 最前面那?人?走到门外, 撩衣摆跪下了。
“大人?, 小民张信礼,前来?投案。”
“永安一案是我做的, 跟我父亲无关。”
他投案后,红着?眼,磕头在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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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住户不少,瞧见这?一幕俱是哗然,议论?不休。
张族长上前说一大早张信礼就找到了他们,说是要认罪,他们震惊不已,但张信礼只说一切都是他干的,跟张作谷无关....
这?能怎么说?
他们也只能把人?送来?,但去了衙门才知道罗非白不在,倒是被告知他们来?了温家。
于是就在温家这?边投案了。
大庭广众的,这?张信礼趴跪在地?上,罗非白正在温家门槛上居高临下瞧着?此人?,眼神跟神色过于平静,旁人?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你认的只是永安药铺七口命案的罪?”
张信礼一愣,抬头看?着?罗非白,面露迷茫,“自然,我父亲犯的不就是这?个案子?吗?”
这?听着?怎么像是给父亲顶罪来?了?
周遭百姓议论?纷纷,因?为前几天还?有江河跟陈生的事,如今百姓对父子?孝道颇有议论?,瞧见又一个疑似被亲父连累的儿子?,不免多说几句。
江沉白皱眉,他一开始就怀疑此人?,不全然认为这?人?顶罪,但也不明白这?个罪一样是大罪,要问斩的,这?人?为何认?
良心发作?不愿意连累老父亲?
“既认罪,那?就先带回去下狱,等本官归来?既细查。”
罗非白没有急着?回去查这?人?,让人?带回去关着?先,继续下面的行程。
张族长有些?纳闷,但被一起喊上了。
“我?我也得去?”
能不去吗?
那?死了七口人?的地?方?,想想都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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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想去,张族长也被拽上了,一路如丧考妣。
永安药铺已关停三个月了,大门紧闭,门口贴着?条子?,就连街上路过的人?,但凡本地?的都避让一些?,不愿意过店门。
门一开,一关。
黄昏时?的微光既藏在了门外,窗口昏黄,因?为常年熬药起药气而?熏出了一些?附着?物而?显得微脏的窗柩紧闭,往日热闹的抓药问诊景象不复存在。
空气里有着?浓烈的药味,但又夹带了一些?奇怪的异味。
是人?死后三日腐烂的气味久久不散吗,还?是冤魂留连人?间等着?大开杀戒的阴气呢?
亦或者,只是生者对凶杀之地?发自内心的恐怖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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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是黄昏,不是晚上,有点吓人?啊。”
李二嘟囔着?,亦步亦趋。
张族长则是有些?哆嗦了,努力靠近罗非白,却又被江沉白拉开一些?。
这?人?干嘛呢?
大人?又不是大姑娘,还?怕我占便?宜?
张族长无语,只能保持适当距离,小心说着?永安药铺的情况。
“其实这?里也只有张作谷还?敢来?,他胆子?也是大,以前我还?问他是不是真不怕,他说自己从小跟张荣熟,跟着?长大的,年轻时?天天蹭饭,没什么好怕的,其实我总觉得如果一个人?真的谋害了兄长一家,多少得有点畏惧之心吧。”
他也不算是为张作谷说话,只是觉得这?不符人?心。
得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徒会在灭人?满门后还?敢几次出入现场?
江沉白扯扯嘴角,不管是不是张作谷杀的人?,怕不怕,反正有那?一箱子?黄金,再怕也得来?。
巨富壮人?胆。
“没想到凶手是张信礼,这?谁能想到....”
张族长念念叨叨,因?为他不念的话,这?里一片死寂,可?是真吓人?啊。
“前面,就那?,那?饭桌....我那?天带着?邻里跟着?差役们闯入,那?味道,天呐....场面也吓人?得很。”
因?是冬日,其实气味出来?了,但腐烂现象并未明显,然他们害怕的不是腐烂,而?是七人?口吐白沫中?毒而?亡的景象....
都过了这?么久,张作谷也来?过,未知有没有旁人?进来?,但起初柳张两人?就没打算让这?个案子?真相大白,自然不会让下属保留这?里的痕迹,于是满地?的脚印,连物件都是胡乱搜查且移动的。
“可?能也有些?被顺走了。”江沉白没有替那?些?不堪的往日同僚掩藏的意思,自嘲道:“他们那?被搜出的身家,也不全是来?自下三行的孝敬,也有是从案子?中?得到的,一些?苦主若是没有说得上话的家人?或者亲戚,这?家中?物件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族长也知道这?种事,但江沉白能说,他不能,只能尴尬笑笑,倒是罗非白绕着?桌子?跟地?上的污秽走了几步,又看?着?明显奇怪空荡了一些?的装饰柜,不置可?否。
“这?家格局倒是有点特别。”
“是特别,其实永安药铺在张荣祖辈是辉煌过的,当时?还?是咱们县城第一家药铺,自高祖定天下,结束群雄逐鹿的战乱期,那?老太爷就创立了永安药铺,趁着?时?局跟手头财货定下了这?里一大片地?皮,所?见屋舍也很宽敞,大抵因?为药铺所?需,又分?了好几块,后院不说,前院是店铺,中?院是厨房,但更多的地?方?还?是用于熬药,晒药等药材处置,也有用于安置急病重病的患者的客房,您看?这?整体院落可?比三进院子?了吧,可?是气派。”
江沉白快步撩开竹帘,因?有天井,往上黄昏光晕落下,这?一块区域说是晒药之地?,实则更像是一大块药圃,既有种植一些?常用药物的土地?,也有两个水井,边上一些?处置药材的器具不胜枚举,什么药碾子?、研钵等等。
因?为此前知道张荣毒杀温县令的法子?在这?些?器具上,江李二人?尤其在意这?些?器具,小心查看?,想要找到一些?线索,也得去库房翻一翻有没有遗留的罪证。
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即便?有什么罪证,也处理干净了吧,这?伙人?又不是傻子?。
罗非白没有阻止两人?的翻找,她只多看?了几眼那?些?药圃,面露惊讶问张族长。
“我以为如今少有医家种植草药的,毕竟大多数医者都认为山中?自然所?生的草药更为有效,不仅种植,还?在家中?种植,不奇怪吗?”
罗非白还?看?得出
张族长又不懂这?个,以前虽也纳闷,但没仔细当回事,“他这?我也算常来?,只是躲在前面店铺,很少来?这?,我记得最早以前没有这?东西,起码在张荣接手之前,这?里不是现在这?样,前两年来?看?到了,那?时?的确纳闷,我也问了张荣。”
“他那?会跟我说这?些?因?为外面时?局不稳,老有打仗跟难民的事,那?些?采药人?四散飘零,好几次都断了药材的供给,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在家里开辟小小药圃,种了一些?好养且消耗最大的一些?草药,比如止血等用,他说了一些?,我也不懂,但看?着?这?草药长得挺好,倒是比其他药圃多了些?优势。”
这?时?李二找不出什么线索,有点泄气,到了这?边摸索,嘟囔了一句:“那?张荣这?么厉害?我去过其他药店,别家可?没人?会这?个啊,他也没对外宣传?”
这?狗贼是这?么内敛低调的人??
为了图钱都敢毒杀县太爷了,不奇怪吗?
该不会那?些?器具上的毒药就是来?自这?些?药草吧。
当着?张族长的面,李二没有大嘴巴说出这?个怀疑,只是看?向罗非白,想得到她的肯定。
结果罗非白反而?蹲在药圃边上瞧着?长得极好,甚至被割取了一茬一茬的一些?草药,再瞧着?围着?药铺的篱笆陈旧痕迹,微微判断这?里设立的时?间大抵在三年前。
但这?些?药草可?并不是纯用于止血吧。
虽昏暗,也能看?清跟前一株草药的割断根茎上暗绿的封口。
“是滇州。”
李二跟张族长看?向她。
罗非白起身,拍拍手。
“这?种培育之法不是所?有医师都会的,他应当从滇州那?边认识的一些?医者那?得知,听说那?边从百年前就有药圃培育之法,传承久远。”
“他养得这?么好,教他的滇边医者恐怕也是名家之身。”
这?倒不是人?人?知晓之事,还?是大人?博闻强识啊。
“战败而?受降,滇州为蛮人?侵占,后来?瘟疫,滇边之地?浮尸遍野,人?才四散凋零,最有名的那?些?名医原宿破家灭门的不在少数,估计这?种培育方?法当世也没多少人?知道了,也是可?惜。”
张族长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对此十分?惋惜。
“这?里为何两口井?”罗非白一早就看?到了,但瞧着?一口废弃斑驳,另一口干净一些?,且有常用痕迹,猜测并非两口齐用,但有两口井还?是蛮稀奇的。
“本来?只有一口,后来?说是不知为何堵塞了,碍于药店每日繁忙,得废大量水熬药,张荣不得不花大价钱找人?重新钻井取用,听说找的还?是外地?的大师傅,技艺娴熟,没用多久就把井开好了,不耽误太多生意。”
罗非白站在废井前面,往下看?。
井底很深,淤泥沉积,昏暗不明,但看?着?废弃很久了,绞盘绳子?这?些?都还?在。
“大人?,您看?这?个。”
江沉白提醒下,罗非白既在陈放干药材的药库地?窖中?发现了被江沉白大开的暗室。
里面,空无一物。
“所?有的东西都被人?取走了。而?且这?里还?留下脚印,也有翻找的痕迹,估计是张作谷几次翻找,也发现过这?个暗室,但东西是不是被他拿走,不清楚,这?个架子?上有一个箱子?陈放的灰尘印。”
罗非白看?了一眼,指着?边上被灰尘显现出来?的另两个长方?印记。
“这?里应该还?有个盒子?跟小册子?,也许张荣跟张翼之一样,都留有一些?自保的好习惯,可?惜,都被那?人?拿走了。”
江沉白皱眉,那?就任何线索就找不到了?
“若是只立案,哪怕以那?些?器具作为证据指证了永安药铺,都灭门了,也查不出任何线索,最终的调查路径也只剩下张翼之跟那?个还?没被抓到的幕后之人?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罗非白环顾这?个地?窖,翻看?一些?药材,也不知在盘算什么,过了一会。
“查不出什么了,但这?家店的所?有账目跟记事册子?都得带走,我得翻翻。”
“是。”
走出永安药铺的台阶后,罗非白随手握着?一本小册子?,回头看?了一眼店铺门匾,眼底中?最后一道黄昏的微光也淡去了。
而?在远处的巷口,一个骑马的人?影一动不动站在那?,瞧着?他们,同样被黑暗吞没。
在罗非白离开后,夜幕降临,永安药铺被重新封条关闭。
也不知多久,诸家门户皆关闭睡去,一时?街上寂静。
午夜时?分?。
后院那?边......一个黑影利落翻墙而?入,且小心窥探被月光笼罩的院子?,再摸到后院小门,小心挪移门栓,把外面等着?的人?放进来?。
翻墙是一个人?,放进来?的是另一个人?。
一个高大魁梧跟山熊一样,一个消瘦单薄。
“大人?,现在可?以说您为什么大晚上要来?做贼了吗?”
李二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罗非白觉得这?人?实在不会说话,怎么就做贼了?
“我是来?查案的。”她也压着?声音,一边小心走过后院小道。
李二:“查啥?这?里有证据?为什么非得是晚上啊,而?且您之前离开这?家店后就去了对面的酒肆二楼藏着?,非要在那?翻看?那?些?账目,是有发现了吗?”
“有些?吧,我怀疑张荣藏了秘密,可?以指证那?些?人?的证据还?在这?家店内,但是我总觉得这?家店被那?幕后之人?给盯上了,未免打草惊蛇,只能偷偷前来?寻找,别耽误时?间了,你去那?边,我在这?边。”
李二有些?忧虑,“您一个人?,不会有危险吧。”
罗非白:“都潜藏进来?了,这?里也没别人?,能有什么危险?”
李二一想也是,“那?我不走远,咱们慢慢搜,对了,您要找什么东西?”
“药书,或者药方?类的,他要把记事隐秘藏在这?些?纸张中?才算保险,那?人?应该还?没找到这?个。”
“好。”
李二有了目标就开始认真寻找,而?罗非白也在药圃左侧古旧百子?柜上翻找。
毕竟里面未必只装着?了一些?药材,也可?能藏了药方?。
她仔细翻找着?....李二话多,偶尔问她关于这?个案子?的事,很快就提到了一家七口到底是怎么被毒杀的。
“是不是那?些?草药啊?会不会他们不小心把草药嫁进了食物里面?我看?那?张信礼可?疑得很。”
“不,我查过,那?张信礼并不在药店用餐,甚至在药店待的时?间也少,听邻人?说起,他似乎主要负责药材采买之事,在店内待的时?间有限。”
“啊?那?岂不是说他不是真凶?”
“不一定,反正这?个下药的人?....一定是一直待在这?家店里的,奇怪那?段时?间有病人?常住于此?”
“啊?这?家店还?有别人??”
李二惊讶,罗非白只说不确定,“江沉白已经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一旦无病人?居住,那?在之前,这?家店内就一定有别人?藏着?,暗中?谋害了张荣七人?,到时?候就得派大量人?马彻查此地?,掘地?三尺了。”
罗非白嘴上说着?,一边继续拉百子?柜。
却不知.....
古井之一,那?口废井之下慢慢钻出了一个人?头,就这?么盯着?她的后背。
——————
这一幕并不为罗非白或者李二所见, 因为?两人?都是背对着古井跟药圃那边,忙碌于找东西。
不过罗非白看不到这人从古井冒头的样子,却看到?天井月光照映在黑棕色百子柜上的人?影——她自己的影子边上后头多了一个人?影。
速度很快, 直接朝着她后?背.....手中且握有一个并?不属于手掌的物件轮廓黑影。
是锋利的刀锋。
乍一看, 它宛若已经?到?了身后?,因为百子柜上的阴影是挨着的,如同就在她身后?挨着,而且身影扩大。
然,距离十几步的时候,提刀刺罗非白后?背心的井下?黑影就听到?了动静——来自上面。
瓦片微动,似被靴子踩踏,裂开了。
声?响像是小小的炮竹闷在罩子里, 但终究是出了声?响。
那黑影猛然抬头, 且身体同时迅疾后?退。
从屋顶蛰伏着的江沉白已经?跳下?,且拔出腰刀跳劈。
刀锋劈空,但落地后?立即追上前一步从下?往上将差役腰刀斜挑。
同时厉喝。
“李二!”
那黑影身手了得, 竟对紧跟着来对着胸腹的挑刺刀锋下?了腕力。
匕首尖端劈在刀锋上,刀锋被格挡开来, 那人?一个闪身走位, 看似后?退, 其实?是绕开江沉白的攻击范围。
此时, 江沉白脸色已经?变了, 手腕感受到?刀锋被格挡后?传来的颤抖, 微微酥麻, 想要追袭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已经?走位迅扑向自己的目标。
百子柜前,罗非白刚转身, 衣袖飘摆间?抬眸,在月光下?瞧见了黑影的真容。
矮,瘦,宛若十三四岁的孩童身形,但五官丑陋阴刻,还?有脸颊上还?有一块暗疤十分醒目。
他?是凶狠的,歹毒的,也是鬼祟的。
本是藏匿在见不得光的隐晦人?,真暴露出来了也未必减少可怖感,反而因为?那凌厉的身手别于赵乡役或者柳张这些人?。
杀气,这人?身上是带着残杀血腥气的。
罗非白眼底似吞月光,身体站在原地,没退。
后?头江沉白追着这人?,但似乎差了一些些.....
就在此时。
那边在客房内翻找东西的李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大惊,强壮的身体立即如同山虎跃出,一出门口就瞧见自家兄弟跟那人?影激斗过招的一幕。
横刀立马一刀劈。
没有任何技术,但身体之强横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李二挡在了罗非白前面,狠狠劈砍对方。
那人?脸色一变,脸上肌肉抽动,显得那暗疤特别明?显,加上江沉白从后?面袭来,于是迅速反身。
“哪里走!”
江沉白跟李二联手追击,那人?却是一脚踩跃上放置器具的桌台,借着桌台再一掠起,直接跳到?了屋顶之上,瓦片裂了好几块,且连贯反应,不断发出脆响,他?往后?一蹬。
瓦片哗啦啦飞射下?,将要跳上去追击的江沉白拦下?。
屋顶,那人?几个狂奔,正要从屋顶跳下?,再从四下?无人?的街道逃走,结果.....
“射!”
附近埋伏的两位弓箭手将弓箭咻咻发射,这人?大骇,措不及防中了一箭,从屋顶跳落进入巷子,附近埋伏的差役扑袭而上,眼看着就要将他?瓮中捉鳖。
巷子封锁,他?腹部中箭,血水流出,瞧着被封锁的巷子跟涌来的差役,跟听到?后?头屋顶有江沉白追来的动静。
上天入地无门?
他?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着。
在最后?一刹。
屋顶的江沉白忽听到?巷中传出几声?尖叫。
嗯?好像衙门里的弟兄。
江沉白飞快闪出屋顶边沿往下?面困住人?的巷子一看,只瞧见捂着口鼻尖叫的兄弟们相继倒地,而一个黑影迅速冲破封锁,朝着城中河道疾奔。
江沉白在屋顶不断狂奔追赶,然而....
那人?跳下?河道,身体在水面咕噜冒泡中很快消失不见。
江沉白追了一会,发现毫无踪迹,倒是惊动了城中百姓,不少人?点灯起夜,但不敢胡乱开窗,只窸窸窣窣闹腾着,江沉白目光扫过这些区域,没有发现那人?从水下?出来潜入城中的任何踪迹,而阜城可不小,这放眼一看都是房子,阡陌巷道跟街路纵横,根本分不清路径。
他?也只能在月下?踩着屋顶瓦片面露暗恨。
这都能让人?跑了!
这如何跟大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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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药铺大门打开,举着火把的几个差役跟城楼借调来的弓箭手疾步进入,看到?罗非白无恙且身边有李二守着才算松口气。
“大人?!”
众人?行礼,罗非白挥袖让他?们免礼,得知巷子那边突发情况,微微皱眉。
她有预感,人?追不到?了。
至少今夜追不到?。
“看来他?会毒。”
李二等?人?吃惊后?又恍然。
“大人?,这人?就是杀害张家七口人?的凶手?还?是今夜特地埋伏在这伏杀您的刺客?”
李二还?是不够敏锐,不然就能从今夜的一些行动乃至罗非白之前特地在这对他?说的话推敲出真相了——罗非白显然早就知道这人?躲在永安药铺内,而且
罗非白:“应该是前者。”
“大人?,之前您让李二回来知会我等?安排今夜的袭击,可是在药店中就得知真相?”
“并?未。”
之前事急从权,她也不会跟下?属解释缘由,现在都尘埃落定了,江沉白带队出去继续追捕,剩下?这些要么要保护她,要么得稳住衙门跟永安药铺,是有些人?在的。
一时间?永安药铺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灯火通明?。
天井之下?尤显得热闹。
只是差役们还?带着刚刚抓捕失败的颓靡,气氛有点凝重。
“大人?洞察先机,是我无能。”
忠厚魁梧的差役老王是返聘回来的,当?年也是老县令的左膀右臂,后?来张柳二人?嘴脸可怖,相继欺压这些老一辈的差役,逼得他?们一个个丢了差事或者不得不自己离开衙门,如今在张叔跟江沉白找回后?经?罗非白审查后?重新启用,他?人?到?中年,沉稳踏实?,今夜第一次领差事办,结果如此,他?十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