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记事上?可?没有记录。
罗非白深深看他一眼,“就是没有才说明有问题。”
因为被柳张两人删掉了。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恰恰是因为永安药铺地处闹市,周边邻里多,被查问的邻居自然?不?少,他们最常可?能提及的此类供词反而在记事中一个没有,反证它?的存在。
也反证张柳两人的确知案子?详情,还帮忙扫尾了。
随即,三人都站起?,转头看向一人。
张作谷。
蹲在地上?如斗败公鸡的张作谷本来都在安静中谋算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也笃定这?该死的罗非白查不?出什么东西。
那林大江死罪如铁!
结果,山林高地,清风习习,一派意气风发的青壮年差役威严罗立,那冷面年轻捕头手抵腰刀,冷酷非常,连那白发苍苍的老?仵作都带了几分肃杀之意。
何况站在他们中间清威似神的灼灼公子?。
官场中所言“一言不?发既威杀”,也不?过如此。
反正张作谷一对上?这?位县令大人的目光就心里哆嗦。
什么意思?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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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将验尸结果一说, 再提出矛盾点?反正林大江的真凶身份大为存疑,且再找原来的邻居既可反证张柳二人删减口供,有做伪案之嫌, 这两?边一合计, 足够有了驳回原判的理由。
何况当时两人并非县令,只?是代理执掌,本身?上诉到知?府那?边,以?到任县令重审,若非故意为难,知府等上官也不会驳回重审的诉求。
所以这案子翻了是必然的事。
既然犯案,如今最大的嫌疑人可就换人了。
所以?张作?谷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罗非白也没威逼或者?恐吓他,只?是看着他一会, 眼神?不明, 后对江沉白说:“带回去,先?按规矩上一轮大刑。”
这话一说,张作?谷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其他人听?着也觉得渗人。
张作?谷嘴巴张开正?准备好了一些辩驳的言词跟心术,万万没想到这位完全不按常理出招。
晾着他, 憋着他, 折磨他。
有时候牢狱之过程可怖远甚于最后铡刀一下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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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时候, 罗非白行走在石径阶梯, 前后差役随同, 后面还有温家三人, 张叔作?为长者?十分关切, 倒是江沉白顾忌温云舒年岁正?好, 男女有别,不好太亲近引来闲话, 所以?避让一些,只?跟在罗非白身?后。
他还在思量这个案子,想着回去后如何用一些不致命又磨人的刑术逼这狡猾的张作?谷吐露实情。
说来这几天前后两?个案子遇到的犯人多?为狡诈之徒,也有了一些经验。
“狡诈者?,心境强大,思绪刁钻,最擅诡辩,但往往这类人是因?为寻常没有其他强处可威慑他人,于是在弱势时钻研伪装话术,日?积月累既有了这样的心性,而他们的身?体十分虚弱,禁不起疼痛威慑。”
“身?体强大者?,攻其心中弱点?。”
江沉白如此思索钻研,却又忍不住看向自家大人,将这般结果问她,是否正?确。
此时到了山中半道的凉亭,众人暂时休憩,不然膝盖受不了,也是考虑到张叔跟罗非白以?及温家三人。
坐在凉亭美人靠上,罗大人对江沉白的上进颇有欣赏,淡笑道:“大抵符合,但也有特别的人跳出章程之外的,不好对付。”
江沉白:“那?时,也只?能靠证据了。”
罗非白垂眸,手指抵着美人靠上的木条摩挲,一边瞧着亭边溪流瀑布,水汽扑面,微润眼眸。
“这世上,也有既无人认罪,也没有证据可伸张正?义的案子,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这本不该是一个官员该说的话,但因?为语气太过寂寥,江沉白想着这人以?前可能遇到了一些波折,影响心境。
好像的确说过年少家境波折。
江沉白不敢打扰,也不敢自以?为是去安抚上位者?,看张叔给了他眼神?,且亭外温云舒神?情复杂,他动了,自发出去。
过了一会,凉亭周边差役环顾,能看到亭内情况,却又听?不到瀑布之下两?人说了什么。
这能避免外人说闲话,也能保证两?人对话隐私。
亭内,罗非白偏头看着行礼的温云舒。
在后者?开口之前,她道:“给我写信告知?温叔跟你兄长亡故且其中有些存疑的人,是你。”
信还在包裹里,如今已经藏在县衙中可信的地方。
不过若是已经见到本人,迟早要销毁的。
温云舒点?点?头,“因?为自保,也怕累及家人,当时不敢在里面言明我的身?份,且因?为此事连累大人赶来此地,险些还被害了,还请大人降罪。”
她知?道不能跪下,不然外人会疑惑,于是只?能屈身?行了官家闺秀之礼。
再怎么说也是县令千金,家教得体,礼仪端方,看着赏心悦目,怎么忍心苛责。
罗非白也就看了一眼,让她不必行礼,“应当的,若是我不来,才?是我不该,能说说你为何疑心温叔是为人所害,且跟永安药铺有关吗?”
“父亲身?体一向康健,往常忙着查案日?夜颠倒,寻常也未得病,这大抵跟他年少时习武,且参加过城防剿匪之事有关,一直留有操练健体的习惯,大半年前,他却突然消瘦,大夫来看,说是胃疾,调养了一段时间,时好时坏,父亲对此也是态度寥寥,药物少用,最后....”
听?着也是很寻常,大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多?是这么没的。
温县令年上五旬,且近六旬,说起来亡故也不算太过突然.....
“给你父亲看病的大夫是张荣?”
“是,药方也是他开的。”
温云舒大抵憋着这些话很久,如今一股脑道出:“我本来也没怀疑,因?本身?是父亲自身?异样导致的这场病故,然而我发现了两?件事,第一是期间我发现父亲房间的火炉里有一些药方残渣,后来留心,发现并非他人烧毁,而是父亲自己烧的,而且是偷偷烧的。第二,兄长其实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多?,他更疑心,在父亲亡故后总忧心忡忡,悄然打听?一些事,我也尾随过他,发现他好几次都?去永安药铺那?边跟那?张荣接触,事实上兄长并不喜此人,却带着几分感恩其店铺与之交好,这也是我今日?来随礼的缘故,毕竟明面上我们两?家是有交情的。”
“后来,兄长忽说要出一趟远门,母亲跟嫂嫂都?不知?缘由,我却质问他是否要查父亲的死因?,他怎么也不肯跟我说实情,只?让我照顾家里,他一月内必然赶回,结果没几天就得知?他在赶路途中遇到阴雨天不慎摔入堤坝中淹死,当然,这是柳瓮跟张翼那?边送回尸身?时的说法,虽然张叔也说是溺死,但到底人是什么落水的,谁知?道呢?”
罗非白冷静,“这是你的猜疑,且私下所见,不能当做证据。”
温云舒显然早有准备,从袖内取出了一份东西?。
“其实那?段时间,我特地偷了几张平常要拿去抓药的药方,留存了下来,就是这个,我不懂药理,也知?道柳张两?人如今在县城只?手遮天,我不敢声张,只?悄悄留着。”
罗非白拿了药方瞧,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药方没多?大问题。
泽术麋衔散,不管是药材跟分量乃至熬煮法子都?没什么问题,上面甚至连熬煮跟所需器具如何使用都?写得明明白白。
堪称负责至极。
若以?当时温县令胃部有疾的情况,开这个药方没啥问题,哪怕温县令没有这个病症,吃着其实也不会致命。
那?就奇怪了,药方若没有问题,难道温县令真的是忧思成疾,自然而亡?
“我不懂药理,等回了县城跟张叔再细聊,届时也找个可信的大夫问问。”
罗非白没有直接给人泼冷水,温云舒觉得他可靠,竟松一口气,也知?道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查永安药铺的案子,不可能分心查她家的事,于是再次行礼后就利落出去了。
倒颇有其父雷厉风行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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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县衙,罗非白作?风迅疾更甚,一方面将张作?谷下狱上刑,一方面也让人把张作?谷下狱的消息放给张翼之听?。
这人如今得了外界的消息,知?道外面的靠山还在,即便很难救他,也绝对有底气杀害他的家人,他左右摇摆,最后还是选择畏惧对方,本来抵死不报其他事情,如今得知?这才?一天没过,张作?谷就被下狱,永安药铺案子重启,他内心惊骇。
一时既怕罗非白来,又怕她不来。
“这人果然对吃食慎之又慎,连我跟李二带过去的都?有几分小心,仿佛生怕被毒死。”
“其实这人心底里还是期颐他的靠山能救他?以?他处境的处境,不是应该巴不得死了好保全家人?”
李二对此嗤之以?鼻,罗非白跟张叔对人性也素来怀有复杂看法,不予置评。
罗非白没有表露自己看得懂药方,只?给了张叔,也找来了可信的老大夫,几人验看后,都?认为这药方没问题。
“奇怪。”张叔甚至为此动摇自己对张荣的疑心了。
正?好那?边张作?谷那?边的惨叫停止了,成了求饶。
这就松口了?
还不到半盏茶功夫呢?
但众人没有欢喜,反而有点?忧虑。
“凶杀命案,撂这么快,不是有诡辩,就是真跟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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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架上,手指甲血淋淋的张作?谷满头大汗,泪流满面,没了之前的半点?狡辩之心。
“大人我说我说,我哥的案子真凶真不是我啊,与我无关。”
罗非白喝着茶,淡淡道:“你接近林大江家人,探听?他们投告的线索跟诉状,且得到他们信任后,屡屡反间,再配合柳张两?人压制他们的上诉,多?次失败后,你慢慢瓦解了他们的内心,慢慢以?钱财收拢,让他们安心过日?子,最后不再投告。”
“灭门惨案,若跟你无关,本身?你已是继承者?,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且配合张柳两?人消灭口供快速定案。”
“若与你无关,你何必弄虚作?假,掩盖尸身?真相,提前下葬?”
“真与你无关?”
这人竟知?道这么多??!
若非推敲,既是迅速找到了林大江家人得到了一些信息。
好快的速度。
张作?谷忍着痛,道:“我之所以?跟张翼之还有柳瓮他们接触多?,的确是他们找上我的,让我作?为我哥身?后事的主事人不要给他们惹麻烦,要尽快配合他们结案,本来我也不想管这事,钱财到手既是满意了,然而,当时我却发现我哥的家财竟不见了。”
不见了?
张叔皱眉,“不对吧,我也算看过永安药铺的账本跟其家资产,勉强知?道一个数,难道你没继承到?”
是张柳两?人吞没了?
“不不不,你们不知?道,我哥其实有一笔大财,足足有一小箱子黄金,那?得多?少多?少钱你们可知?道?至少三四千两?!”
“结果我根本没在药铺里找到,当时那?个气啊,但回头一想就怀疑是张柳二人拿走了这一大笔钱,也肯定是他们谋财害命,我又愤怒又害怕,可这两?人势大,威逼之下,我只?能配合他们。”
撇清了,推给柳瓮张翼之。
而那?一箱子黄金鬼知?道存不存在。
罗非白摩挲着茶杯,朝江沉白微抬下巴。
江沉白直接加了刑罚,张作?谷立即惨叫。
罗非白:“毁尸身?的时候,柳瓮已经死了,张翼之在牢里,你若不知?情,谁逼迫你毁尸?”
“大人,大人,我毁那?尸体,也是因?为有人给我递了纸条,说我若不按他说的做,就杀我全家!”
“纸条我还留着呢,留着呢,就在我鞋子内。”
鞋子一脱,李二表情那?个难看啊,凶神?恶煞想打死这混账东西?。
罗非白皱眉了,但忍着没离开,只?捏了鼻子看纸条。
“哎呦,这人字好丑。”李二大大咧咧,如此评价,其他人也深以?为然。
罗非白:“人家是故意这么写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笔迹怪怪的,某些笔勾习惯,好像在哪看过。
江沉白看了看,“笔迹很奇怪,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写成这样,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笔迹吧,而且上面还写了让张作?谷看完立即烧毁,此人很谨慎狡猾。”
张作?谷看他们还算相信纸条的存在,松口气,却听?见罗非白问了黄金小箱子,问他在哪看到的。
张作?谷面露尴尬,“我,我没看到过。”
众人大怒,但张作?谷立即补充,“我听?我哥说的,我哥,他那?天特别高兴,就是我小侄子□□不是在学?堂堂考中成绩优异,得了山长跟诸多?老先?生夸赞,他跟那?江河可是号称青山双绝,虽然江河那?小子是天赋异禀,可宝林也很优秀啊,我哥素来希望他有大出息,那?天一高兴,本来素来不喜饮酒的他就喝多?了。”
“他这人吧,什么都?精明能干,把曾经已经败落的永安药铺用了几年就振兴起来了,蒸蒸日?上,但一喝酒就话多?,那?天晚上与我饮酒,嘴巴一秃噜就说将来宝林中了状元探花,一定要在王都?落地生根,提高张家门楣!”
“我当时心里嫉妒,你们也知?道我儿信礼其实也是聪明非常,天资可比□□好多?了,若是我有钱,能让信礼在青山学?院多?读几年书,别说什么□□,就是那?什么江河都?不是他对手,早早登科进士了。于是我心里特别难受,可天煞的张荣还说要让□□将来在乌甲鹤巷入户建门庭,我差点?笑死。”
罗非白听?到乌甲鹤巷,晃了下眼:“他买得起?”
李二懵懂,不知?那?地方是什么,就问了句,其实江沉白也不知?,毕竟是小地方,不知?道这些事。
张叔:“乌甲鹤巷是咱们举国第一的贵地,能住在里面的皆是亲王元宿王公贵卿,反正?都?是一顶一的大人物,别说有没有资格入住,就是那?边的地价也是寸土寸金。”
张作?谷:“对对对,还是张仵作?眼界高,所以?张荣他买得起才?怪。”
“被我这么一说,张荣他特别生气,脱口而出说他有一箱子黄金,若是宝林中了状元,携着功名还是有资格买的,他都?打听?过了,我当时一下酒醒了,因?觉得他不像是在说假话——我这哥哥酒醉多?话是真的,但一向不说假话。”
“一想到他买得起那?边的房子,我就气死了....”
其实众人听?着也有点?酸溜溜的。
莫说是遥远且至高无上的王都?,就是能在儋州城里买上那?么一进院子,也是光宗耀祖了吧。
罗非白不太理解这些人的情绪,便说:“人家儿子还没考状元。”
张作?谷:“可他有一箱子黄金啊!”
罗非白:“一箱子黄金也买不起,他认知?的应该还是十年前的地价,如今大抵需要万两?才?能买得起那?边最偏狭的两?进小院。”
众人震惊。
如此昂贵?
那?地面是流着黄金吗?
不过看着张作?谷不像是在撒谎。
“那?你后面可试探过张柳二人,确定他们拿到黄金了吗?”
张叔跟江沉白知?道罗非白猜疑那?两?人没有黄金,因?为查过两?人家里,并没有那?么大笔的钱财。
“我不敢试探,那?柳瓮狡诈如狐,我怕惹祸上身?,只?能憋着,不过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能杀人夺财?”
罗非白:“你可知?张荣从哪得到的这一箱黄金?”
“这个,我当时也很想知?道,趁着他醉酒问了问,他却因?为醉得太厉害语焉不详,不过我瞧着也有点?害怕什么,只?嘟囔说不能说不能说会被灭口什么的。”
会不会是谋害县令得到的黄金?罗非白跟张叔都?有这样的怀疑,又问了时间。
张作?谷说不知?道张荣是什么时候得到黄金的,但他们醉酒的时间恰好是在三个月。
那?时间能对上了啊。
半年前用特殊的方法毒杀温县令,得了一箱黄金,三个月后被灭门满门。
动机,时间,都?能对上。
其后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人笃定杀张荣七人且推罪给林大江的是柳张两?人,而给他传纸条的一定是张翼之的爪牙。
若非这人是编撰的说辞,就是言尽于此。
罗非白起身?,刑房打开后,走到门口,吩咐下属:“给他换个舒服点?的牢房,给点?好吃的,别苛待了,可能真是无辜的。”
“还有,去给张翼之透露点?信息,让他知?道咱们这边有了进展。”
一听?这话,江沉白眼底微闪,应下了,目光却往昏暗的监牢各处扫了一眼。
而外面的人还能听?到张作?谷在那?指认张翼之的声音.....
第29章 笔迹
出了牢狱, 江沉白送罗非白回?后院休憩,夜下清冷,提灯见?光, 前者在思量今夜所为后问罗非白明日打算。
“今夜让旁人蹲, 那?人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也得等?明日跟外?面的人予他指令了再做决断,杀人灭口毕竟是大事,你多休憩,明早先去温县令家中慰问一二吧。”
“是。”
江沉白听出罗非白的意思——她似乎不认为张作谷是凶手,不然他落网了,外?面又有何人跟牢里的内奸通消息?
为什么呢?就因为那?人提及了黄金箱子,拿出了不知何人所写、亦有可能是他自己所写的纸条, 就信了他?
江沉白欲言又止。
罗非白进了门槛, 转身要关门的时候,抬眼瞧他,“张作谷识字不多, 堪堪在葬仪上不得已?落款也可见?幼稚笔迹,看那?字条, 要故意写出两种笔迹的字体, 不管字是否难看, 都得熟悉笔法才行, 没?发现这字虽丑, 但字体分明?又得规避自己的笔迹, 必经过读书教育, 非半吊子。”
江沉白想起?那?宗祠内的一些条幅落款, 的确有不少张家人的落笔,毕竟按照习俗, 送葬吃席得记名,不会写字的才让代笔人执笔,会写字的都自己写了,但张作谷是丧事当家人,但凡会写那?么几个?字,不可能不写自己名字。
估计罗非白就是在那?会记下了人家的半吊子笔迹。
“能在宗祠那?晚给张作谷送字条,又在永安药铺给张荣一家下毒,而且也算是最终得益者,这个?人好像....”江沉白深吸一口气,说出一个?当前唯一符合的名字。
“张信礼?”
罗非白思索了一二,“有嫌疑,但没?证据,只能说这人有问题。”
她还是想起?了那?天这人看自己的眼神?。
的确蹊跷。
“他是否读过书?我听张作谷话里那?意思,他可能读过,但半道停下了,没?有科考的希望。”
涉及张信礼,毕竟是儿?子,张作谷肯定不会说实话。
“明日得查一下,保密一些。”
但肯定先去?温家,查那?药方,也确定老?县令的死到底怎么回?事。
门一关。
罗非白却是拿出了温云舒的那?封求救信,又拿出字条,借着烛光观察上面的笔迹。
其实在走出牢房时,她就想起?在哪见?过类似的笔触了。
笔迹不一样?。
但对她而言,见?字从不以笔迹认人。
——————
次日,李二买了早点发送给各人后,带着清晨的清爽春风兴匆匆跟上了江沉白与罗非白。
“张叔要写验尸记录,七具尸体呐,又是重审的记录,小心谨慎,可没?法跟谁,这次可算轮到我了。”
这傻大个?一改此前对罗非白的抗拒跟挑剔,热情?十分,一路上都在指点哪里的吃食。
“大人,您吃什么?这些都好吃的,乳糖圆子,澄沙团子、滴酥鲍螺、诸色龙缠,还有水晶脍、琥珀饧、宜利少糖瓜蒌.....”
“酸甜咸口兼备,早上得吃好啊,要干一天的活呢。”
江沉白觉得此人太过聒噪,若是寻常早已?让这发小闭嘴,可瞧着自家大人饶有兴致,第一次跟李二能说上一处去?,嘴巴张了张,还是闭嘴了,只默默付钱。
其实大人吃得不多,李二倒是吃了他不少薪俸。
他怀疑这人这么热情?尾随,就是打着吃他一顿的主意。
罗非白偏好酸甜口,都吃了一些,而且让江沉白打包了一点带去?温家。
温家有小孩跟姑娘家,好这口。
江沉白付账的时候,想到了温云舒,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但终究没?说。
温家院门是紧闭的,今日才打开,正瞧见?丫鬟巧儿?跟小厮在扫洗庭院。
虽是县令门户,但从偏门小院及家中只有一个?丫鬟跟小厮,可见?温家廉俭。
温母病重,常卧榻,正好在昏睡,也就没?见?。
其媳陈氏好一些,但也见?病气,郁郁寡欢似的,只有见?礼罗非白的时候,带着几分想为亡夫与公公查明死因的期盼。
不过,罗非白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线索,倒是在书房瞧见?了什么。
她站在墙面前看了好一会这些字画。
“这几幅,是温霖兄之?作?”
温霖,也既是温县令长子是一个?心思细腻之?人,这点从罗非白进屋瞧见?一些书法字画作品就能看出其才华跟心性。
奇怪,这等?人,又是官宦子弟,为何不科举?
陈氏被罗非白问了一些是否知晓夫君那?段时日所为,她一问三不知,正愧疚羞惭,忽被改口问了这个?问题,一时怔松,下意识看向边上奉茶的温云舒。
“嫂嫂不好说,我来说吧,大人,其实我兄长的确是有些才学的,当年?在儋州那?边都薄有名声?,本来也想科考,但不知为何....父亲不愿意。”
“我当时还很不解,也生气,毕竟读书科举是正道,倒是母亲跟父亲是一个?意思,也不愿意兄长入官途,兄长孝顺,听从了,笑言当教书先生也不错,我兄长,他一向心胸开阔。”
但为难的恐怕是做人家媳妇的,毕竟夫君有才,又有小官家出身背景,不入官途,怎么瞧着都像是坏后代子孙的根基。
还好陈氏也是好脾气,对此反而接受很好,在温云舒提前说了一些事后,早就觉得罗非白可信,既说:“其实公公后来大抵也觉得对不住我,私下跟我说是他这些年?断了不少案子,曾结下不少仇怨,其中有些已?经高位,而他这些年?久不升职,至多是县令手段,不管夫君有多少才学,考了多少功名,哪怕是状元又如何,入了朝堂,没?有人脉手段,又远离自家故地,在外?面就是任人拿捏,很容易出事。”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理解。
李二本来听不懂,挠挠头,说:“其实我爹爹以前也说十有八九是这个?理由,你看老?县令这么多年?升不上去?,肯定也是被人报复,压着....”
他都想说勾结张柳两人暗杀老?县令的人是不是上头那?些仇敌官员,但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沉白捂住嘴了。
罗非白喝着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未有证据,为尊者讳,罚你月钱,就按今早吃食的费用给沉白。”
之?前还喜滋滋吃到打嗝的李二苦了脸,温云舒等?人本来还紧张,如今却是失笑。
罗非白正要出去?,忽然又转身看着墙上一角的字画。
“这个?应该不是温叔跟温霖兄所写吧。”
温云舒惊讶,看了罗非白一眼,不太好意思,还是陈氏说是自家小姑子的作品。
她言语间也有斟酌,打量了温云舒好几眼。
这幅古怪,江沉白知道为什么,但没?说话,只看着自家大人似乎对那?些字画很感兴趣——甚至比看温霖父子的字画更认真在意。
片刻,罗非白皱眉了,垂眸从袖下取出了一封信纸。
一看这信,温云舒眉心既跳,“大人?”
罗非白不说话,比对了一二,将?信纸递给温云舒。
“这是你写给我的求救信,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出自你之?手。”
温云舒狐疑,拆开信仔细查看,很快神?色突变,“这的确不是我写的,但对方模仿了我的笔迹,而且这上面约定的地点跟时间不对啊,我并未约地方,只是希望您能赶来....”
她这话一说,江沉白震惊,因为他想到了张柳两人那?会的异样?,虽然罗非白后面从未提起?遇袭的事,但他随同拷问的时候,多少能从张翼之?两人身上看出猫腻——他们是肯定派人暗杀过罗非白,虽然失败了。
暗杀可以是追踪暗杀,也可以是伏杀。
若是后者,既提前约定地方。
温云舒神?色苍白,“大人,我没?有,我真不是要约您去?镰仓那?边,是有人....”
她想到对方刚刚看字画的样?子,若是今日发现笔迹有误,那?在此前这人按照约定去?了凉山外?北面的镰仓古道,是不是就已?经被伏杀了?是不是就以为是自己要杀她?
她正要跟反应过来的陈氏跪地伸冤,却被罗非白阻止了。
“不必,其实我并未去?镰仓,而是选择直接入凉山,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跟那?些杀手对抗且毫发无损?”
好像也对啊。
罗非白:“而且一开始我就知道真凶不是温家,动机上说不明白,真要安排凶手杀我,既然知道我的地址能寄信,还不如直接安排凶手去?我住手暗杀,所以只能是旁人伪造书信,故意将?我诓到镰仓,不过那?会在山中人多,温姑娘也未必能掩饰,我就没?让你辨认信件。”
众人这才松口气,但看着这封信却是惶恐非常。
是谁假借温家的名义要将?罗非白暗杀?
是柳瓮模拟了信件吗?
“它的笔迹习惯,收尾翘勾,似乎跟那?张张作谷交出的纸条.....”此时江沉白看着信纸有了些许发现,下意识看下罗非白。
其实笔迹都是跟本人无关的,不管是温云舒还是那?个?人都在掩盖自己真正的笔迹,只是笔划跟行文习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