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芬珠看着虎宝回了厢房睡下才去午休,她也好多日子没见十格格了,只能去她府上瞧瞧才能知道个分明。
次日,泰芬珠和九格格下马车后,跟着人进府很快就见到了等在屋外的十格格。
十格格笑着迎上去:“四嫂,九姐,这么冷的天,真是麻烦您们来看我了。”
泰芬珠嗔笑道:“你都有身孕了,怎么敢待在外头?咱们快进屋。”
十格格笑语盈盈:“我也是听到侍女禀报才出来的,就一小会儿,并不碍事儿。”
等到坐下,九格格握住十格格的手:“你之前都没去给祖母请安,说好要进宫看那拉贵人,你也没去,又是在传出妹夫要去漠北之后,多让人说嘴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十格格收了笑,叹道:“我能是怎么想?我知道四嫂和九姐是真关心我,我就与你们说了实话。策凌离开京城,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办?之前那俩孩子不在我跟前儿,策凌都是去看过他们之后回公主府来,他的长辈早就去了,策凌这一走,我要不要把成衮札布和他弟弟接过来呢?”
九格格和泰芬珠对视一眼,她俩也想到这个问题了。
九格格摇头:“我觉得不用接,成衮札布都是快十四的小伙子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就让他弟弟和他住外边儿,你派人多去看看就是。”
十格格咬着唇不说话,九格格接着道:“你的心思我和四嫂也能猜个大概,只是十妹,你想要让别人都夸你好,这事儿就不是难,而是根本就做不到。就拿咱们熟悉的人来说,直郡王妃与继子女没起过冲突吧?惠妃对她也是赞赏有加,直郡王更没有在外说过她,但是不照样有人揣度她与弘昱不和吗?而且,十妹你自己说,你相信直郡王妃对弘昱没有杂念吗?”
十格格轻叹:“我的确不那么认为,自从我知道我得做个继室,我就觉得很多礼法规矩就是说说罢了,就说策凌要奉汗阿玛圣旨去往漠北,他要真得个像样的爵位,难道让我的孩子遵守什么原配儿子才更加尊贵的礼法?我不甘心,我可是公主。”
九格格叹了口气,十格格又道:“张佳氏倒确实是汉军旗,可是弘皙,他的生母李佳侧福晋可是出身正白旗包衣,这样的皇孙都能万众瞩目,她一个直郡王妃生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盖过弘昱?我信不过她对弘昱的真心,无非是因为我对成衮札布哥俩也没什么好感罢了,推己及人,我根本就不想见继子。”
泰芬珠问道:“妹夫有提此事吗?”
十格格神色淡淡的:“他当然没直说,只是感叹着和我聊几句他儿子,我没接话,他也就没再提。我没有给祖母请安是因为我刚有孕那会儿确实不大舒服,没进宫见我额娘,是因为我能猜到我额娘怎么劝我,想着见九姐您,也是我知道您就会这么说,其实我是优柔寡断,明明清楚自己的心思,但又舍不掉温柔善良的好名声,我挺可笑的。”
九格格认真道:“你也说了你可是公主,你从来不为难继子,也不在他们面前摆继母的谱儿,这还不算良善吗?汗阿玛就我们几个女儿,这天下的其他女人都得让自己柔顺,看我们的一些肆意行为自然心里不忿,勋贵里这样的夫人多了去了,你在乎她们给你的名声,你就上当了!”
十格格嘴唇动了动:“说实话,我是个没主意的,在宫里就是循规蹈矩,那会儿还觉得日子无聊,可我现在真的很怀念,万事有额娘和嬷嬷替我打理,我可以和妹妹们骑马玩闹,什么都不用操心。这嫁为人妇的生活不是我能拿捏的,我也就是仗着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而已,我能感觉到策凌不满意我对他儿子的无动于衷,九姐,你有句话说得太对了,这天下的额附就这么几个,策凌就是盼着我能替他周全,为什么不单独给公主写个礼法呢?”
九格格眉毛立了起来:“策凌对你不满?他这还没建功立业呢,就翅膀硬了?”
泰芬珠也皱起眉头,十格格笑叹:“他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行,但是我好歹与他处了这么长时间,察觉到他心情不好也正常吧?最起码他不是欢欣鼓舞地认可我疏远他儿子,人家的这种心情难道不算正常吗?”
九格格抿抿唇一时无言,泰芬珠认真道:“来这儿之前,我和九妹担心你愁眉苦脸,如今见你能条理清晰地说起这些事儿,真的放心大半了。十妹,那拉贵人肯定最希望你能过得好,你如今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这些都无关大碍,你不用费心琢磨。”
九格格连忙点头:“对,你这么想,就算你真的与策凌闹掰又如何?你照样住公主府,照样能进宫见祖母和你额娘,他满意与否好像无足轻重啊!”
泰芬珠见十格格苦笑,又劝道:“我知道十妹向来与人为善,但是你自己也说了,这嫁人和在娘家就不一样,你总归不能盼着大家都夸你好。”
九格格无奈极了:“我知道你从来要强,估计你还觉得策凌是自愿把儿子留在外头,别人也认为这正常,十妹妹啊,咱不在乎这些行吗?汗阿玛都没说你当了继室得咋办,外人更是闲聊起来众说纷纭,汗阿玛要的是策凌的感恩戴德,你想求什么呢?”
十格格喉咙动了动,低声道:“我额娘说我太软弱,她既说了我得顾及额附,又说关照成衮札布他们也就是面上情,根本不用左思右想,觉得我心思太重。”
九格格挑眉:“那拉贵人说得没错啊,十妹,我和舜安颜根本就是陌路人,你难道觉得我得为此伤怀不已吗?”
十格格赶紧摇头:“九姐好好过日子就是,舜安颜不逊是他的错儿。”
九格格失笑:“你这么想可以,但是人家佟家人不这么看也是事实,我都如此,你干嘛左右为难?得了,你既然不想管继子,那就随着心意来,勉强把成衮札布他俩接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你城府还没那么深呢,人家孩子能看出你的不待见,更别说这府里的下人也有可能不那么恭谨,到时候更糟糕。”
泰芬珠点头:“十妹现在想得简单,觉得把俩个孩子接进府就万事大吉,但你能保证让孩子们满意吗?要真有个不长眼的说几句难听话,你还得接着操心,多派人看望孩子更好。”
九格格又补了句话:“你不想接,成衮札布也未必乐意来,你别扭,他寄人篱下就好受了吗?策凌很大可能也是一厢情愿,看看同僚,就也盼着儿子妻子都环绕他身周,估摸以为他去漠北为汗阿玛效劳,你替他照顾儿子也应该,好面子而已。你表达一下对他儿子的关心就够了,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十妹,策凌和他的儿子都知道需要捧着你这位公主,你又这么快就怀孕了,你明明是占尽上风。”
十格格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就这样吧,额娘之前就说了一大堆我得怎么做,可是我自觉做不到,还是打发人送些银子布料轻松。麻烦四嫂和九姐来看我了。”
九格格扬唇:“你过得高兴就成,运气这么好留在了京城,旁的就别在意了。”
十格格点了点头:“我就是知道别人嘲笑我当继室,也笑话策凌地位低,才想着要面面俱到,如今认下这样不可能也就死心了。”
泰芬珠温言劝道:“妹夫去了漠北肯定能大展身手,汗阿玛的眼光不会错的。”
九格格叹了口气:“你这继室和直郡王妃那种不一样,你完全可以自己选要不要多见继子,反正尽力让自己舒心,十妹,你这么大的人了,得学着自己拿主意,也别把风言风语看得太重。”
十格格眉眼弯弯:“九姐,我知道了,您和四嫂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俩人自然答应,等到用过午膳,九格格上了马车,才悠悠叹道:“我们这些公主长在宫里眼界太窄了,说得直白些就是经不住事儿,我和十妹其实一样,反倒是十二妹多听额娘教导,我能看出来她就挺能与人争辩。我想如果让我这会儿再去与马佳氏对上,我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只会别过脸,脑子里琢磨的都是彻底翻脸之后怎么办?我就没想过与她小吵一架,真够单纯的。”
泰芬珠弯唇:“你也很好,只是舜安颜有旁的心思罢了。”
九格格抿抿唇:“马佳氏特支持舜安颜,我之前恰巧碰上她,她可是容光满面啊!”
泰芬珠没再接话,太子的名声今年毁的够呛,不止是截留贡马这一项,凌普往毓庆宫送超分例待遇的作为也在上头加了把火,面对这种逾制的指控,太子会怎么办呢?
康熙祭陵回京,立马就召见了胤禟,胤禟低着头进了屋,恭敬地给康熙行了大礼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康熙淡淡道:“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胤禟仰起脸讨好地笑:“汗阿玛,儿臣是想着能给您尽孝心,您把儿臣养这么大,儿臣也就现在才能回报您一些银子,还是儿臣无能。”
康熙冷笑:“朕缺你那些银子吗?回来了就消停着住下吧!”
胤禟委屈巴巴:“汗阿玛,儿臣想接着给您挣银子。”
康熙挑眉:“知道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吗?”
胤禟嘟嘴:“汗阿玛,儿臣是幼子,有哥哥们服侍您,我额娘也还有五哥这个大儿子在,您就当儿臣是去求学好了。”
康熙一言难尽地看着胤禟作怪的脸:“你起来好好说话!”
胤禟赶忙爬起来,康熙眉毛拧成疙瘩:“你怎么想的?在外头养个私生子,你有打算把他带回京城吗?”
胤禟如实地摇头,康熙更生气了:“你这样就叫没担当!想朕是怎么给你们做阿玛的?朕盼着你们一个个的都能明理有出息,你却没学到半分!”
胤禟抿紧唇,汗阿玛的阿玛做得也就那样儿吧!老十还窝在阿哥所,十三瞧着也是前途未卜,不过最受宠的太子都混成这样儿了,说他们这些人也没啥意思。
他儿子额娘就是俄国人,到京城来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京城是个好地方,但对他的混血儿子不是,别看汗阿玛这会儿这么说,他儿子就不可能被皇家承认。参政权力更是个好东西,可惜局势如此发展下去就是胜者为王败者寇!
康熙劈头盖脸地训了胤禟半天,才招手让他坐下。
胤禟恭敬道:“多谢汗阿玛。”
康熙开始聊正事儿,对俄国他一直都挺关注。
等到把胤禟问了个底朝天,康熙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口,“虽然是在关外,但是礼仪规矩不能丢了,万幸你还知道怎么回话,你倒是干得不错,只不过朕还得考虑一下,你安心住下吧!”
胤禟已经有所预料,只是问:“汗阿玛,儿臣能否去拜见太子殿下?”
康熙抬了抬眼皮:“去吧,难为你知道礼数,哥哥们府上都去过了。”
胤禟恭敬应下离开,如果他能在这段日子里不沾染是非,汗阿玛应当会允许他返回齐齐哈尔,汗阿玛不缺他这个儿子,也挺乐意踢走一个可能惹是生非的,更别说他还能给孝敬。
胤禟等在殿外,看着全是陌生面孔的毓庆宫,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恐惧,汗阿玛是能决定他们命运的。
被太监直接领进了卧房,胤禟就看到太子在自斟自酌。
胤礽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一路辛苦了,坐吧!”
胤禟谢过后坐在椅子上,很有些拘谨:“殿下,臣弟给殿下带了些礼物,就放在外面。”
胤礽颔首:“谢了。”
胤禟尴尬地笑笑:“您少喝酒,多饮会不利身体。”
胤礽玩味地看向胤禟:“这个是在分例里的,孤不算逾矩吧?”
胤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道:“咱们满人好酒,殿下饮些无妨,您若是爱喝,臣弟给您搜罗些美酒。”
胤礽语气加重:“可别!谁知道你送上来的是什么绝世美酒?孤没那福分享受,你趁早把那些送到直郡王府,让老大偷摸喝吧!孤琢磨着御史是不敢藏在他府里盯着他的,孤就不同了,孤的一饮一食都得合礼法,毕竟孤是太子啊,太子不遵守礼法,天降灾情于大清怎么办?那孤不就成了罪人?孤现在都是按着白纸黑字来坐卧起居,应该没错了吧?哦!就是这喝酒的时间不对,以后孤换一换,你这回就先见谅啊!”
胤禟语塞,四哥说太子情绪糟糕,但是他没想到是这么个糟糕法儿啊!何必拿这些个规矩为难自个儿?这毓庆宫不会是个四面漏风的筛子吧?
胤礽捏着酒杯,余光瞥见胤禟怔愣地坐着,不耐烦道:“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胤禟身子动了动,摇头:“臣弟只是来给您请个安,这就回阿哥所,打扰您了。”
胤礽漫不经心地点头,胤禟赶忙站起来往屋外走。
看着胤禟脚步匆匆离开,胤礽把视线移向窗户,这会儿又开始飘雪花了,汗阿玛还把他当儿子吗?
待到胤礽一壶酒喝完,十五阿哥胤禑进来了,他自幼被领到毓庆宫抚养,对胤礽一直挺亲近。
胤礽招手让他过来,声音也温和:“你来这儿做什么?”
胤禑认真道:“您昨日才车马劳顿回京,今天实在不该多饮酒。”
胤礽懒洋洋地靠到椅子里:“你这是受谁派遣?这会儿不应该在上书房吗?”
胤禑抿唇:“弘皙很担心您,他特意回来看过,不敢进来劝说,才请我过来。”
胤礽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整理衣襟,他刚刚斜歪着把这都搞乱了,胤禑语气加重:“太子哥哥,这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您总得吃些饭菜吧?”
胤礽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淡淡道:“告诉弘皙,让他专心读书,别做这些让人笑话的事情。”
胤禑皱眉:“太子哥哥,弘皙只是有孝心,您就当体谅那孩子一片苦心吧!”
胤礽叹道:“罢了,孤用膳,你回上书房吧,弘皙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胤禑顿了顿,还是点头起身离开了。
胤礽任由太监跟着,踱步去了屋檐下,弘皙做不到低调,叔外祖父的两个儿子也是愤恨不平,凌普或是自愿亦或是被动,在内务府树敌颇多。汗阿玛太小看他自己了,他一表露出不喜,毓庆宫正常做事都能被人置于不利的境地,更别说胤礽心知肚明有很多人的不甘已经压制不住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汗阿玛真的不认为老大需要压制吗?
腊月十九,胤禛回府后直接去找虎宝,虎宝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胤禛,见阿玛没有走进来的意思,接着诵读。
胤禛坐在外间听了许久,李绂行礼之后离开,虎宝好奇地问道:“阿玛,您想要检查我的功课吗?”
胤禛弯唇:“你汗玛法让你们明儿进宫,他想看看你们的水平。”
虎宝睁大眼睛,乖巧道:“好的,我努力表现,争取不给您丢脸。”
胤禛叹了口气:“虎宝,明年开春你可能得进宫读书了,这回没有商量的余地。”
虎宝眨了眨眼,小声道:“汗玛法明儿会直接宣布吗?”
胤禛缓缓点头,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十有八九。
虎宝搂住胤禛的胳膊:“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胤禛摸了摸虎宝的头,没有吭声,就只是那么坐着。
虎宝轻声道:“咱们去和额娘吃饭吧,到时候阿玛多去看我就好。”
胤禛无声叹息,起身拉着虎宝走了。
泰芬珠正看着晨晨在炕上蹦哒,听说此事后愣了愣,夫妻俩对坐沉默,虎宝和晨晨玩得却很开心。
泰芬珠缓过神来,张罗用了晚膳,又看着两个孩子睡下,给胤禛端了一杯牛乳,他从刚刚就坐这里发呆。
泰芬珠还在斟酌言辞,胤禛已经开口了:“你常常赴宴,大约也瞧得出来,今年太子和直郡王的关系太紧张了,汗阿玛不可能让这种角逐再进行下去。”
泰芬珠抬头看他,胤禛微微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汗阿玛不会再让我和三哥躲了。”
泰芬珠蹙眉,她原本只以为康熙是想要把皇孙们都聚在一起,打压下弘皙和弘昱的气焰,但没想到胤禛是这么认为的。
胤禛喝了口牛乳,沉声道:“三哥如何反应是他的事情,虎宝还算沉得住气,但到那里就不是单纯的读书了,我会与他说,你也得哄好他,虎宝骨子里的强势我看的一清二楚,但愿他能明白言语上的肆意什么都不是,之前他和弘皙相处时间短,也都有大人在场,弘皙那孩子不是个善茬儿。”
泰芬珠迟疑地问:“弘皙翻过年就十四了,他该清楚太子殿下的为难吧?”
胤禛勾唇:“索额图不想隐忍,太子的忍让也就那么回事儿,弘皙打从记事起就是尊贵的皇长孙,别说毓庆宫,整座皇宫都没人给他气受,他何来的宽容?弘皙是把老大当乱臣贼子看的,他如今和弘昱极不对付,对弘晟和虎宝的观感也好不到哪儿去,对他不能太软,以防他得寸进尺,也不能太强硬,终究虎宝在汗阿玛那儿万万比不上弘皙。”
泰芬珠说了句实话:“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勤往宫里去,要是虎宝真的适应不了,到时候再说。”
胤禛叹道:“如果迫不得已,自然就得和太子再生些龌龊。”
泰芬珠只点了个头,胤禛都能看出弘皙的性子,没道理康熙不知道,他应当是觉得两极对立不稳当,还是三足鼎立最好,胤祉和胤禛不冒头,康熙可以想法子,这就是一个办法!
康熙不止让宫外的三个孙子进来,还把上书房的皇孙都叫到了乾清宫,胤礽和胤禔也到了。
各位皇子有座儿,皇孙们乖巧地站在中间任康熙打量。
康熙说是考教功课,就是一人抽了一段背诵,都摆出这种架势了,功课就是个幌子。
弘皙气宇轩昂,康熙赞道:“不愧是我们家的长孙,英武之气难掩,朕听说你日日勤学不缀,可也要顾惜身体!”
弘皙眼神清亮,声音铿锵:“孙儿理应为兄弟们垂范,孙儿不怕辛苦,只愿为汗玛法效劳。”
康熙满意地点头道好,随即又夸了弘晋和弘昱,轮到弘晟,康熙慈爱道:“朕刚刚听你背书流利得很,你倒真随了你阿玛,他小时候可是文武双全啊,你呢?有跟着武师傅打熬底子吗?”
弘晟犹豫着看了眼胤祉,胤祉连忙起身回话:“汗阿玛,弘晟还小,儿臣怕伤了他身子,就只让他练了骑马,再过一两年就让他把布库也练上。”
康熙皱眉:“你这是溺爱,溺子如杀子,凭你是教不好弘晟的,过了元宵就把弘晟送宫里来吧!”
胤祉嘴巴微张,他就纳闷儿汗阿玛怎么会一时起意叫孙子进宫,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啊!可是他们不都说好了吗?
康熙声音淡了些:“胤祉,朕能把你培养得文武双全,难道就教不好你儿子?”
胤祉看了看弘晟,面露踌躇:“汗阿玛,您肯定能教好,只是弘晟什么时候能回府转转啊?总不能等儿臣见到他的时候都认不出来吧?”
康熙已经很不悦了:“你儿时读书无一日懈怠,难道要让弘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
胤祉委实被康熙弄懵了,这能放到一起比吗?也就他汗阿玛要这么干,之前的太宗世祖哪个也没面对这种情况啊!本身就没有前例的事情,稍作商榷不行吗?
那些大臣家的孩子做伴读也是白日进宫傍晚离开,只在固定的时间待在上书房,反正就是个给予荣宠的方式,管一群家中政治立场都不一样的孩子食宿根本吃力不讨好。为什么要让他儿子干脆在宫里住下?胤祉不觉得少听一个时辰课有什么大不了,晚点儿到不就行了吗?何况他还没这么问,只是想让弘晟隔段日子回趟家而已!
康熙盯着胤祉,胤祉打了个激灵赶紧躬身:“儿臣听您的。”
胤祉这么一搞,气氛更差了。
康熙看向胤禛和胤祐:“你们俩呢?把孩子送进宫总能多学些,在府里听一般士子上课肯定比不上由官员来教导。”
胤禛和胤祐连忙谨遵圣意。
看着儿孙们都是垂头不言,康熙了无兴致:“快过年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
众人依序离开,虎宝跟在弘晟后面出了门,看到胤禛站在一旁,赶忙往过走。
一路无话,虎宝坐到马车里也是瘪着嘴不吭声。
胤禛安抚道:“别害怕,我会嘱咐你十四叔,让他多去看你,阿玛也会去的。”
虎宝眨眨眼:“我们真的不能回家吗?”
胤禛叹道:“上书房只有固定的年节才会休息,但是无妨,阿玛会抽个时间带你回家住几天,你也可以到你祖母宫里,你额娘能在那儿见到你。”
虎宝乖巧点头,心情依然低落。
胤禛眼里闪过恍惚,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不管乐意与否,康熙发话了,阿哥们就得照办。
正月十六,泰芬珠和胤禛把虎宝安顿在了阿哥所,胤禛和胤禵在外间说话,虎宝挨在泰芬珠身边,声音倒是轻快:“额娘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自己,您就让晨晨陪着,等我休息再回去看你们。”
泰芬珠认真道:“额娘肯定会在家里等你,晨晨估摸也得使劲找哥哥,虎宝,记住额娘的话,保护好自己最重要,惹了别人不快可以补救,你若是做不到还有阿玛和额娘替你周全,你用不着琢磨面面俱到,不要凭着性子与人争锋,但是也不必低看自己,他们心里的不安与踌躇不会比你少。”
虎宝低声道:“阿玛和额娘疼我,我会吃好睡好。”
泰芬珠扬起笑容:“对,你能睡得香吃得舒坦,我们才能真的高兴。”
虎宝不再聊这个,说起了旁的趣事,胤禛进来拍了拍虎宝的肩膀,虎宝抿唇笑了,泰芬珠站起身,胤禛温和道:“我们该走了,虎宝有事儿的话就找你十四叔。”
胤禵笑眯眯地抱起虎宝:“四哥四嫂放心,我肯定把大侄子看得好好的。”
走出一段路,胤禛和泰芬珠回头看,胤禵还拉着虎宝站在阿哥所门口。
胤禛轻声道:“放心吧,虎宝可以的。”
泰芬珠眼眶红红的,没敢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虎宝咬着嘴唇一直盯着宫道尽头,胤禵笑呵呵看他:“跟十四叔回去吧?”
虎宝抿抿唇,转身往院子里走,胤禵眨眨眼:“你不是和弘晫玩得好吗?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虎宝摇头:“还不知道七叔和七婶走了没,何必打扰他们?十四叔,我现在就惦记阿玛和额娘了。”
胤禵坐到虎宝身边,挑眉:“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再过几年就该娶福晋成家,哪能天天粘着阿玛额娘?我五岁的时候就搬了过来,你得学学十四叔的勇敢。”
虎宝咧嘴笑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家,如果有个盼头我也会特别勇敢的。”
胤禵悄咪咪道:“放心,这会儿你汗玛法下命令让你们进宫,等风头过了,你隔几天回趟家他也不会管的。”
虎宝眨眨眼:“十四叔胆子好大啊。”
胤禵瞪大眼睛:“我这不是看你难过吗?你还要打趣叔叔。”
虎宝躺到炕上,拽着胤禵的手:“十四叔陪我用过晚膳再走好吗?”
胤禵认真道:“不用我陪你睡一晚吗?”
虎宝笑弯了眼睛:“不用,您不是五岁就能住阿哥所嘛?我可不能坠了您的威名。”
胤禵失笑出声,这侄儿恢复心情的速度够快的,刚刚他还见他眼角有泪呢,这会儿都能笑出来。
三个皇孙搬进宫里住了半个月后,康熙就带着胤禔、胤礽、胤祥和十五、十六阿哥南巡去了。泰芬珠和九格格特地进宫给德妃请安,德妃看向泰芬珠,语气温和:“想虎宝了吧?”
泰芬珠笑叹:“额娘说得是,我很惦念他,害怕他过得不顺心。”别看就那么几位皇孙,糟心事儿却一点儿都不少。
德妃微微一笑:“你啊,是关心则乱,太子和直郡王去伴驾了,几位贝勒监国,弘皙与弘昱哪还有底气真的闹事?”
九格格无奈道:“额娘,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是万一弘皙言语上吓唬虎宝,那咱们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
德妃弯唇:“哥哥教训几句确实正常,拌嘴更是常事儿,不过九儿,这宫里本就尊卑分明,太子的儿子当然得敬着,但也只是尊敬。你也别在这儿胡思乱想,我看虎宝是明白什么叫面子情的。”
泰芬珠着急地问:“额娘,您看虎宝心情怎么样呢?”
德妃温声细语:“他挺平和的,我询问他,他都是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他不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你尽管放心。”
泰芬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知道虎宝这孩子能藏住心思,就怕他多思多虑地休息不好,那可就是在消磨精神了。
九格格撒娇:“额娘,下回我和四嫂晌午进宫,您把虎宝叫来让我们见见呗。”
德妃笑着答应,她能看出来这姑嫂俩都担心,可是这样的感觉德妃自己却挺少,她觉得虎宝是个懂得眉眼高低的孩子,他能把日子过顺。德妃已经习惯了宫里额娘和孩子聚少离多的生活,也不止她这样,胤禟之前再次离京,宜妃同样坦然。
永和宫在聊上书房,上书房里的几位皇孙处得确实也不好。
他们的争端往往发生在共同上的书法课,师傅依然是徐元梦,徐元梦五年前做过一回乡试副考官,但是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教导皇子皇孙,这份差事把徐元梦的嘴皮子锻炼得极其利索。
虎宝眼睛盯着宣纸,手中的笔不停。徐元梦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但是嘴巴闭得牢牢的,他吸取教训后已经不轻易夸皇孙。
屋子场地有限,待在这里的只有七位皇孙和裕亲王保泰的长子广善。
弘昇把笔撂下,靠到椅子里:“师傅,我练得可以了吧?”
徐元梦言简意赅:“阿哥既已练完,可以出去休息片刻。”
弘昇敷衍着点头,徐元梦也不在意,他们爱吵就吵,皇上装聋作哑,他更没有管的必要,他们将来怎样与他何干?反正他从来恭敬而且也根本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