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虎宝合上书打了个哈欠,他阿玛真能熬,胤禛看向他:“你快回去睡吧!”
虎宝眯缝着眼睛:“阿玛,您明儿也得早起,您真的不困吗?”
胤禛皱了皱脸:“你说这个让我想起来了,我明儿必须得去趟南苑,但是户部也是得去的,那我干脆在那儿住一晚好了,省得着急忙慌地往家赶。我要去和你额娘说些话,咱们走吧。”
虎宝睁大眼睛:“我也想去南苑。”
胤禛招呼苏培盛给虎宝披斗篷,牵着他往正院走,轻笑道:“咱们正月的时候都要去的,会在那儿举行围猎,我是奉命过去查阅场地的,很快你也能去瞧瞧。”
看着府里已经挂上的大红灯笼,虎宝欣喜道:“好啊,咱们能待几天?”
胤禛不确定地说:“大约就是五六天,很简单的一次狩猎活动。”
虎宝点头,反正能去玩儿就已经很好了。
泰芬珠正坐在炕上整理许多礼单,康熙又传来旨意说十三格格和十四格格在明年也要出嫁,十三格格就是敏妃的长女,她要嫁给敖汉部的一个郡王。十四格格是袁庶妃的女儿,这母女俩平时深居简出,为人随和安静,十四格格被指婚给汉军旗的孙承运,孙承运的父亲孙思克是河西四将之一,在汉军旗很有地位。
胤禛进来看到这些礼单,咋舌:“这明年要办多少喜事儿啊?”
泰芬珠把成亲时间递给胤禛瞧:“您看看,反正一整年都有公主出嫁,翻过年十四弟成亲后,直郡王的大格格就要嫁到科尔沁了。”
胤禛笑叹:“之前十格格都二十二了,汗阿玛也不提她的婚事,这一想起来给公主赐婚,十四格格就也要在明年成亲,内务府够忙的。”
泰芬珠点头:“所以得提前准备贺礼,就怕到时候礼物不齐全。”
虎宝看了看十四格格的礼单,疑惑道:“汗玛法是不是觉得姑姑们不挑出嫁的地方呢?”
胤禛失笑:“难道让你汗玛法把女儿分个三六九等?有兄弟的就尊贵些,也嫁到京城,没个同母兄弟的,就干脆嫁到蒙古?你要是蒙古王公,你怎么想?”
虎宝抿抿唇:“那样确实不行,姑姑们是因为汗玛法才尊贵,我们也是因为汗玛法才高高在上,怎么能让汗玛法看我们的面子呢?”
胤禛叹道:“就是如此啊!蒙古是大清的屏障,北边儿可还有个俄国,岂能轻看人家?咱们满人入主中原,蒙古人就是我们的得力帮手,就拿科尔沁来说,孝庄文皇后就在那儿长大,一直也都有宗室女嫁往科尔沁。偏偏现在就连科尔沁也成了他们口中的蛮荒之地,忘了太宗当年是如何笼络科尔沁的,住到这京城还没两代人呢,自己的老家就成了苦寒之地,虽然那地方也确实挺冷,但是富贵迷了眼,忘了自个儿从何处来也是真的。”
虎宝点点头,胤禛轻叹:“不说这些了,满意不满意的,照样得嫁,咱们不管那么多,你十二姑姑能想开就好,其他人我去劝人家还得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问题是我弯着腰陪他哭,他姑娘就不用嫁了?不还得该干嘛干嘛吗?我提前说两句到时候怎么做就是说风凉话?真是不知所谓。”
泰芬珠和虎宝安静地听着,胤禛说着来了气:“要说起来,舜安颜那混蛋不就是跟着他直郡王鬼混吗?也没见他那个长兄替九格格出头啊?轮到自己女儿了,在那儿感慨良多,我就该给他一拳!我妹妹嫁到佟家过得一般,那佟国维可是亲近老八的,老八可是他老大的跟班儿,我今儿果然是糊涂了,我怎么会闲着没事儿给他说好听话呢?我应该义正言辞地警告他这是对汗阿玛的旨意有所怨望!”
泰芬珠斟酌着言辞:“爷,在乾清宫前,您当然得保持风度。”刚刚用晚膳时,胤禛着急到书房算账,只是满脸不爽地说了下这事儿,但是泰芬珠早就猜到胤禛心里依然生着气。
胤禛轻哼道:“也就是看在他是汗阿玛长子的份儿上,我就不信汗阿玛不恼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父先是皇帝再才是父亲,汗阿玛的宠爱真是把他的眼睛蒙住了,总觉得汗阿玛不可能狠心收拾他。”
虎宝趴在桌子上竖起耳朵听着,泰芬珠无奈道:“虎宝去睡吧,要不你明儿没精神。”
胤禛也附和道:“你别老听这些,你还得见直郡王和弘昱呢,到时候可得绷住啊。”
虎宝乖乖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洗漱。”
看着虎宝出去,泰芬珠问道:“您是要明儿住到南苑?”
胤禛叹了口气:“汗阿玛让他和我去准备围猎之事,他明天上午过去,我下午再到好了,其他都无所谓,安全一定要保证。”
泰芬珠表情也很严肃,在康熙四十二年曾经有一匹马受惊冲向了康熙,那是在西巡的路上发生的事情,那会儿正是索额图被处死,太子一党人人自危的时候,成功制服那匹马救了驾的就是鳌拜的族人傅尔丹,这件事被定义为一个意外,但是意外能造成那样的场面,就怕有人想要模仿,康熙已经是个老人了,要是真的能吓到他,估计是许多人的盼望。
胤禛看着桌上的礼单,无声叹息,山东持续了两三年的饥荒不止造成了财政的困难,也加剧了满汉官员的对立,因为汗阿玛派出了京城八旗高官去监督赈灾,这种明面上的不信任让很多汉臣内心惶恐,之后处罚的地方官员里满官的惩处也要轻的多。但是事实上派出去的高官并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掌控当地情况,反倒是有些人干脆选择了沆瀣一气,汗阿玛急于见到成效,结果就是官员们选择了报喜不报忧。
胤禛不琢磨这些的时候还好,他也能够明白老大的不甘和老八的渴望出头,对于老大心疼女儿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是远嫁,当阿玛的难过些也正常,搁往常他是不会那么恼火的。
可是今年户部开始清理之前几年的赈灾账目,他被汗阿玛叫去汇报情况,看着这糟糕至极的银两支出,汗阿玛和他的脸色都不好,等到老大进来听完南苑的事儿后,就感叹着聊起了他女儿,替大格格在汗阿玛面前表功。
当时胤禛都被噎住了,明年宫里要嫁四位公主,有两位会嫁到蒙古,老大为什么会认为汗阿玛能怜惜他的大格格?汗阿玛在四十一年的时候既头疼索额图又忙活着赈灾,灾情是天定,索额图总与老大有关吧?都说为人子得孝顺,老大要是孝顺汗阿玛,他就不该对汗阿玛立的太子不满,他完全可以像胤祹那样用自污的方式避开争端。既然开始聊权力,那就盼着老大愿赌服输,别到时候再谈什么父子之情!
过了年,康熙带着皇子皇孙往南苑而去,泰芬珠还要照顾不满一岁的晨晨,没有跟着住过去,听侍卫传信说胤禛和虎宝今儿就会回来后,赶忙吩咐膳房准备了羊肉火锅,虎宝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几天泰芬珠特别惦记他。
天蒙蒙黑,这父子俩终于回来了,泰芬珠才和胤禛说了句话,虎宝就按捺不住兴奋直接抱住了泰芬珠:“额娘,您想我了没?”
泰芬珠蹲下笑盈盈道:“你觉得呢?额娘都在这儿徘徊很久了。”
胤禛拍了拍虎宝:“快起来,咱们回去用膳,你不刚刚就嚷嚷着饿了吗?”
虎宝笑呵呵地一手拉一个,仰头看泰芬珠:“额娘,我觉得火枪比弓箭好用,以后我想要每天都练火枪。”
胤禛嘲笑道:“你和那枪一般儿高,你也得能拿的起来啊!”
虎宝嘟嘴:“额娘,您帮我劝劝阿玛,我真的想要学火枪,太子殿下打枪特别厉害。”
泰芬珠惊讶地看向胤禛:“殿下很会打枪?”
胤禛点头:“之前毓庆宫是有火枪的,现在应该没了,汗阿玛不允许宫中出现这个东西,太子应该是前些年玩儿过,他手一点儿也没生,打得很准,这几个小家伙兴奋地拍手,然后汗阿玛也展现了下打枪本事,虎宝和弘晫就念叨到现在,我和七弟都烦死了。”
虎宝讨好道:“阿玛,我可以每天多学一个时辰,您帮我找个师傅和火枪呗!这个比弓箭厉害多了,汗玛法拿枪打猎物一打一个准儿哎!”
胤禛抿抿唇:“你汗玛法用弓箭射也是一射一个准,那火枪还有射偏、哑火儿的情况,弓箭只要练得好,就可以随心所欲,甚至能比火枪射得更远,还不用装填弹药。”
虎宝皱着脸不吭声了,他阿玛简直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他,还有七叔也是,明明那么疼爱他,听说他想要火枪也是笑着摇头,不管他怎么求,七叔都是摇头,弘晫都哭了,七叔也只是笑着看他俩。
泰芬珠低头看着虎宝,琢磨着怎么给他解释,等到进了屋子,胤禛把下人撵出去,拉过虎宝,认真道:“火枪很危险,这种武器是朝廷极力管制的,太子殿下的毓庆宫都不能再有火枪,阿玛不能把这种东西拿到府里,你汗玛法会发怒的,懂吗?”
虎宝嗫嚅:“西洋的商人都可以有,您不行吗?”
胤禛看着虎宝,严肃道:“所以他们只能在澳门居住,来到京城的传教士都不允许携带火枪和火药,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虎宝委屈地点头:“阿玛,我不会再闹了。”
胤禛神情缓和了些,搂过儿子细细劝说:“你生在皇家,要懂得眉眼高低,我们都只夸赞汗阿玛英武,你们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火枪上,这回你和弘皙他们都对火枪感兴趣就算了,下一回三思而后行,火枪好用,见过的人都知道,那它为什么没能流传开?你要是能琢磨明白这些,也就不会再想着玩火枪了,何况火枪还有很大的缺陷。”
虎宝认真答应:“我明白了,以后在外头我只多听多看,尽量少说话。”
胤禛满意地笑了,随即又问道:“你在我这儿可以问你想知道的,对火枪还有什么疑问?”
虎宝犹豫道:“火枪比弓箭好上手,火枪的那些问题不能解决吗?让工匠们试着改进一下?”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虎宝,你知道弘皙与弘昱合不来,这是因为直郡王和太子殿下不对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沾染武器这种敏感的东西。制作火枪的工匠是被严密看管的,更不允许外人过问,难道我可以去你汗玛法面前提及这些吗?”
虎宝赶紧摇头:“千万不可以,我就是一时好奇而已,咱们吃饭吧!”
胤禛笑着点头,泰芬珠笑眯眯地出去让人摆膳,羊肉是现宰的,很是鲜嫩,胤禛笑叹:“你没去不知道,十二格格和十三格格骑着马是真的飒爽英姿,汗阿玛连连夸赞,同意了我去给十二格格送嫁。”
泰芬珠弯唇:“那十二妹妹可要高兴了,她之前就盼着您去送嫁,十三妹妹呢?哪个兄弟陪着她?”虽然也不非得由皇子出面,不过同一年出嫁的俩女儿,康熙应该不会落下十三格格。
胤禛眨眨眼,轻声道:“三哥。”
泰芬珠嚼羊肉的动作停了一下,听德妃说,康熙原本有意让十三格格由宜妃抚养,但是宜妃正巧着了凉卧病在床,那会儿恪靖说是要回京过年,然后又因为管商队就来信说不了,郭贵人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反正宜妃和她逛了挺久御花园,然后姐俩就都躺了五六天,康熙干脆就把十三格格交给荣妃了,在康熙看来这俩人没区别,荣宪公主在巴林部过得也不错。
泰芬珠咽下羊肉,叹道:“十三弟对两个妹妹挺上心的,这回他要和三哥打交道了。”
胤禛无奈:“三哥被降为贝勒,在汗阿玛看来他剃头的事儿就了结了,十三弟最起码面上得尊敬三哥,荣妃对十三格格还有抚养之恩的。”
泰芬珠点头,因为她平常能见到的就是后宫的妃嫔和公主们,所以难免会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思考康熙的用意,但其实除了有年长皇子的四妃,康熙偶尔会在其中平衡下之外,其他的人康熙大约轻易是想不起来的,时至今日,能对后宫产生影响的就是佟佳贵妃和四妃了。至于公主们,康熙给了封号和嫁妆,旁的他不会考虑,要不然就不会有策凌二婚娶公主的事情。
胤禛突然笑了,看向泰芬珠:“不瞒你说,我之前也幻想过汗阿玛会特别喜欢虎宝,但是我又到了户部后,就觉得那也太为难汗阿玛了。大清如此辽阔的国土,官场上下那么多的人,不是这儿有灾情就是那里闹贪污,汗阿玛一天也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他从来只关注太子殿下和直郡王,仔细想想,我就能理解老大在汗阿玛面前的底气,汗阿玛对我和三哥来说更像是大汗,在他眼里约莫是个阿玛。”
泰芬珠温和道:“汗阿玛确实是精力有限,您和三哥还好,额娘与我说,汗阿玛很喜欢十五弟和十六弟,但只是偶尔问他们功课,认真算一下,他们就是在出巡的时候才能多与汗阿玛相处。”
胤禛嘴角微扬,从锅里夹了片羊肉,看见虎宝低头扒了口饭又看向他们,笑道:“没有说你不优秀的意思,只是你汗玛法真的太忙,我都只能听他传召,何况是你呢?”
虎宝自信地说:“等我能为汗玛法效力的时候,他自然也会传召我,如今我就是在积攒本领。”
胤禛满面笑容:“对,有本事立足朝堂才是最重要的,那是个讲博弈的地方,光有个皇孙的身份可不够。”
虎宝信服地点头,泰芬珠嘴边带着笑意,这种家天下,皇子皇孙如何对待既君也父的皇上是个很纠结的问题。尤其是在康熙步入晚年之后,恭敬远比亲热要安全,要更能让他放心,毕竟康熙害怕的就是子孙夺他手中皇权,这会儿与他只讲私情不讲尊卑,不就是在戳他敏感的神经吗?
虎宝努力充实自己才是对的,靠耍宝得不到重视,康熙看重的是皇权与江山,即便逗得他老人家一时欢愉又如何?看康熙待太子就知道了,作用不大。更别说伴君如伴虎,隔了一层的皇孙压根儿就别指望得到纯粹的疼爱,三福晋不傻,她的娘家人更不傻,他们在三福晋拒绝送弘晟到上书房后不也没纠缠吗?说白了,三福晋的兄弟们也都知道,凭弘晟不可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无非是想着能给胤祉刷下存在感而已,既然三福晋坚决不同意,也就罢了。
康熙去年下达的多道赐婚圣旨,让这一年的京城变得特别热闹,开春后胤禵就迎娶了完颜罗察的嫡女。
罗察七年前是工部侍郎,被卷进了河道积弊案中,不过这样有家族倚靠的旗人官员被再次重用也就是迟早的事儿。完颜氏一族中自然也还有能人,只不过这得看胤禵的前程了,他有前途,这些姓完颜的当然会通过十四福晋联系他,反之,就只会是沾亲带故的亲戚而已。
等所有婚事办完,胤禟风尘仆仆地回京了,他的时间赶得很巧,康熙去祭陵刚走,他就进了京城,跑到胤祺府上歇了一晚,直奔四贝勒府。
胤禛今儿就没去衙门,看见胤禟的那一刻早就想好的寒暄之言也没能说出来,胤禟得意道:“四哥,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胤禛咧开嘴笑:“你这都壮成这样了?”
胤禟弯了弯胳膊给胤禛看,挑眉:“我吃得都是肉和奶酪,那地方菜蔬少得很,我经营的商队总得我亲自盯着吧?这样多正常?”
胤禛回过神来,笑道:“赶快坐下,我估摸着你今儿就会来,特意没去衙门。”
胤禟坐到椅子上惬意地喝了口茶,感慨道:“我还特意绕到归化城见了见六姐,这回来除了见五哥,可不就是四哥您了吗?”
胤禛笑而不言,胤禟为了能在京城转悠几天,特意磨蹭到这会儿,不过这话就不能说出口了。
胤禟慢悠悠地品茶,这再回到中原,他看哪儿都顺眼,干坐着也很高兴。
胤禛叹了口气:“你真的养了个儿子?”
胤禟干咳两声:“四哥,这事儿汗阿玛已经在信里教训过我了,您就别再说了,这又无妨,他额娘是俄国人,又不可能到京城来。”
胤禛抿抿唇:“你那不纯粹是卖身吗?”
胤禟一听这话立马放下茶盏,认真道:“这我就得和您掰扯掰扯了,咱们不管是阿哥娶亲还是公主下嫁,哪个没有目的?有单纯是一时兴起的吗?我也想做对俄国的贸易,但是我手里一没银子二没人脉,不就只有我这张脸和能糊弄外国人的皇子身份吗?您要是我您会怎么选?汗阿玛是见到我孝敬的银两才默认我待那儿,我要是不想法子尽快弄钱,我估计早被汗阿玛召回来了,无奈之举而已,您就别生气了。”
胤禛语塞,舔了舔嘴唇:“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还要回去,然后不带福晋和妾侍?”
胤禟摸了摸下巴:“我还没完全掌控商队呢,不能带着女人过去碍奥丽娜的眼,再过两年呗!反正我也年轻,不着急生个黑眼睛的儿子,再说了我这会儿连个爵位都没,无所谓啦!”
胤禛认真劝告:“汗阿玛很可能觉得你丢人,然后就把你留下了。”
胤禟不屑道:“绝对不可能,我只和您还有汗阿玛提了,外人都不知道的事儿怎么可能丢脸?您别说漏嘴就行,我怕额娘和姨母说我不靠谱儿。汗阿玛很喜欢我的孝敬,他盼着我再给他孝敬呢!”
胤禛无奈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京城的官员不和关外通信吧?董鄂七十不可能不打听。”
胤禟语重心长道:“四哥,您小看我福晋了,我都不与京城人提的儿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是纳个旗人女子,那我的后院就会炸了锅,但是洋人,嘿嘿,我福晋她们只会高兴。得了,不说这些,我大侄儿呢?我给他带了好多新奇玩意儿!”
说着话,胤禟就起身往外走,胤禛扶额,他刚刚就发现胤禟的行为举止很随意,也不知道胤禟还能不能如愿回到齐齐哈尔?
胤禟催促胤禛领他找大侄儿,胤禛无奈地起身跟上。
第110章
胤禟跟在胤禛后面进了屋子,虎宝正在提笔写字,坐在他身边的李绂听到动静抬头看去,连忙起身:“晚生给贝勒爷、九阿哥请安。”
胤禟惊异道:“你还记得我,咱们好像就见过一面吧?”
李绂恭敬回话:“九阿哥天潢贵胄,晚生自然印象深刻。”
胤禛无奈地挑唇,九弟这性子是真的散漫了,虎宝已经站到胤禟跟前儿,笑眯眯道:“我给九叔问好了,您快坐啊。”
胤禟哈哈大笑地抱起他:“你都长这么高了,怎么样?能认出九叔吗?”
虎宝笑得眼睛眯缝起来:“九叔和我阿玛像,与我长得也仿佛,我当然能认出九叔。”关键是虎宝昨儿就知道九叔回京了,也清楚阿玛今儿特意在家等九叔。
胤禟被哄的心花怒放,叔侄俩接着腻歪。
胤禛挥手让李绂离开,胤禟抱着虎宝坐下:“我给你带的玩具都在你阿玛那儿,你一会儿可得和他要啊,不喜欢的话再与我说,你九叔我如今可是财大气粗。”
虎宝眉开眼笑:“好啊,九叔真大方,您挑选的礼物一定都特别好。”
胤禟愉悦道:“只要你玩得开心就值,四哥,您也不带我侄儿到郊外散散心,这书堆得也太厚了。”
胤禛弯唇:“你小时候不也是这么学的吗?再说了,这入了冬冷得厉害,哪儿也不好去。”
胤禟笑呵呵:“我这两年冰嬉练得可是越来越好,等再过些日子,咱们一块儿去西苑热闹热闹怎么样?”
胤禛笑着摇头:“知道你在外边儿自在,但是大家不都闷在府里吗?而且去年我们就没去西苑,今年应该也不会了。”
胤禟抱着虎宝一时没说话,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要不然也不会算好时间在这个时候回京。
胤禛看到坐在胤禟腿上的虎宝冲自己眨眼睛,嘴角微扬:“你既然来了我这儿,就也往旁的兄弟府上跑一趟,如果打定主意要回齐齐哈尔,那么等到过完年直接走人就是,这些日子安心陪陪你福晋,其他事都与你无关。”
胤禟紧了紧抱着虎宝的手,叹了口气:“太子真的截留了蒙古的贡马?”
胤禛淡淡道:“那就得问问旁人了,宫里的事情谁敢断言呢?”
胤禟抿唇,太子除了伴驾出巡外,只会待在皇宫,御史风闻奏事总得有个消息来源,能打听到太子骑的是蒙古送来的御马,这种事儿被爆出来是为了什么谁人不是心知肚明?
虎宝低头卷着自己的袖子,九叔胆子不大啊,想要问阿玛的意见,还得让他也在场,其实阿玛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叔伯恶言相对,他们四贝勒府中正平和。
胤禟叹息:“谁会费心去记马厩里的马匹?没必要锱铢必较这种小事儿,让外臣看咱们家的笑话。”
胤禛勾起一抹笑:“九弟啊,虽然朝堂上的对错从不可能分明,但是你心里得分个黑白,要不然你不就把黑的白的一块儿得罪了吗?”
胤禟咬咬唇:“我一个在关外做生意的,哪有资格分黑白辨对错儿?”
胤禛挑眉,却没再顺着说下去,只是道:“汗阿玛有心办一个俄文馆,你可以想法子在那儿挂个名儿,总不能白回来一趟。如果能多为汗阿玛效几分力,你的日子总归要轻松很多。”
胤禟笑叹:“您的话就是醍醐灌顶啊!我五哥昨儿和我喝酒,我还没醉,他就迷迷糊糊的,只一意让我留京,说是我可以去理藩院帮衬他。理藩院有五哥忙活就够了,哪里用得上我?我是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如何应对。”
胤禛微微一笑,胤祺倒也算得上心明眼亮,但是他不沾染杂事儿,所以对于如今的局势没有切身体会,汗阿玛不怎么召他,他也不大可能感觉到汗阿玛的变化。
虎宝好奇道:“九叔,您的俄文很好吗?”
胤禟很是骄傲:“这两年多我都在和俄国人打交道,俄语用得多,能不熟练吗?如果那俄文馆真的建成,我当他们的头儿都绰绰有余,可惜我还看不上这么点儿差事,边境才能大有作为!”
虎宝笑了笑:“那您认为俄国有可能与我们再动兵戈吗?”
胤禟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回道:“这个我真的说不好,我顶多打听些来咱们这儿的商队的背景,再深的话人家也不可能说了。四哥,咱们不是把一些俄国的逃人编成了佐领吗?我之前就在琢磨这个事儿,由他们来翻译两国的文书,咱们也太被动了!”
胤禛迟疑道:“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大清手里,想也不可能放肆吧?”
胤禟皱眉:“关键是没有制衡的人啊!如果有个精通俄语的官员管着,倒也确实无所谓,他们不过是做些打杂的活计,可如今他们篡改些文字,我们根本就辨别不出,怎么能如此轻忽呢?”
胤禛默然,胤禟的这个问题与虎宝的为何不培养治河官员其实如出一辙,并不是简单的加两本书那么简单。这冲击的是儒家的统治地位,科举考试选拔的是官员,官员代表着的是家族的前途,想要动这块儿的利益难之又难,几乎不可能。
即便是一个皇帝加了,下一朝也很可能再改回去,除非朝中能有更强大的党派维护现状,所谓人亡政息,就是没能培养出足够多的愿意支持改革和新政的官员,而去哪里找改革科举考试带给官员的利益呢?他们得不到好处,就会万众一心地向皇帝请命,绝大多数皇帝自然会顺应民心,官僚毕竟是皇帝的帮手。
胤禛叹了口气:“胤禟,有些话不必说出来,找几个人学学俄文可以,但是成体制的培养官员没那个必要,俄文馆就是个翻译的地方,没什么前途,出身好的士子看不上,家境普通的去哪里找师傅和书籍?反正我们和俄国的来往基本也就是商队贸易,有你盯着就让人安心多了。”
胤禟扬了扬唇角:“四哥放心,我回到齐齐哈尔后肯定努力打探消息,多与那些商队领头人推杯换盏,他们俄国人有的干脆留京城住下,我们这儿却没人到莫斯科,哎,要不我干脆去趟莫斯科吧?”
胤禛嘴角抽了抽:“千万不敢,那么远的地方可不能随意做决定,你去齐齐哈尔是顶着视察边贸的名头,到俄国去可就是越权,而且你那么干了,汗阿玛一定会得到消息,你一定会被召回京城接着住阿哥所。”
胤禟略有些遗憾地点头,他在外头待久了,真的不想困在宫里无所事事。
三个人又聊了许久,胤禛留胤禟用了午膳,席上笑语连连,胤禛这些日子也憋闷,见到胤禟确实高兴。
等送胤禟离开,虎宝抬脚就要去正院,胤禛挑眉:“我还没去呢,你倒是跑得快,你干嘛去?”
虎宝笑呵呵道:“阿玛,晨晨见不到我就睡不着,我这是去关爱弟弟。”
胤禛轻笑:“你就胡诌吧!你弟弟这会儿八成都睡了。下回找个靠谱的理由。”
虎宝跟在胤禛旁边往正院去,只是笑着也没有反驳,阿玛既然没拦他,说一句就说一句,他就是想去看看额娘和晨晨。
到了正院,二阿哥确实已经睡了,虎宝趴在他床边看,胤禛瞧过之后出去找泰芬珠,问道:“你和九妹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十妹?”
泰芬珠坐在梳妆镜前散开头发,她也准备小睡一会儿,轻声回道:“约好明天去,十妹也说她那会儿有空。”
胤禛皱了皱眉:“明年二月份汗阿玛要派策凌到漠北,这其实是好事儿啊!如果策凌能有所建树,得个台吉或者郡王,十妹面上也有光不是?怎么能传出十妹不满此事的谣言呢?她还不赶紧站出来澄清,这图什么呢?”
泰芬珠斟酌道:“十妹明白事理的,大约是一时不开怀,您也知道十妹的性子,有些纤柔,这又怀孕了,可能不想理会这些。”
胤禛眨眨眼:“反正你和九妹看着劝吧,我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女儿心思,她之前可根本不待见策凌,策凌离开,她一个人待府上多清静自在啊?”说完话,胤禛直接躺床上睡了,他最近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