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用过午膳,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个小孩儿被乳娘带着回去睡了,希锦也觉困乏,便上了榻。
不过躺在那里,就在这朦胧倦意间,她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话本子,之前的震惊和骇然退去,反而生了一些好奇。
她倒是想看看,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一出什么戏。
当下便取了来,靠在榻上慢慢看。
她越看越叹息,心道也不知道什么心术不正的人,才能画出这样的册子来,还有那嘉福帝姬,也实在是有些过了,竟给自己这些看。
传出去还不知道被人家怎样笑话呢。
她这么想着,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觉自己躺在一处柔软之所在,却有一狼,浑身毛发雪白,却睁着一双幽森森的眼,对自己虎视眈眈。
她大惊,忙要逃命。
可那野狼却是强劲有力,前爪一跃,将她按住,之后竟然——
希锦脸红耳赤,拚命挣扎,却依然被那獠牙撕扯着,将那薄薄的纱衣撕扯破了,于是雪意如水波一般轻荡,搅乱一池春水。
希锦含泪,想哭叫,却发不出声音,反而觉得自己被那野狼啃吃得倒是生出滋味来。
她又羞又恨,便要拚命挣扎,可一用劲儿,人却陡然醒了。
睁开眼时,却见上方正是自家郎君,他单手按住自己肩膀,两眼火烫。
希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畴,之后视线缓慢地下移,看着那雪白上的红痕,她顿时懂了。
阿畴哑声道:“到底醒了?”
希锦薄薄的唇颤了下,她懵懵地望着上方。
阿畴两只有力的胳膊撑起身体来,看着下方这活色生香:“怎么了?”
希锦抿了抿唇,脑中却有了一个诡异又疯狂的念头。
她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来,轻抵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
之后,她小声说:“现在,你不是皇太孙殿下了,也不是阿畴了。”
阿畴滚烫的视线紧盯着她:“那我是谁?”
希锦羞红了脸:“你不是人。”
阿畴:“?”
希锦看着阿畴的眼睛,道:“我做梦了,梦到一头凶狠的狼,它要吃我。”
阿畴神情微顿,就那么静默地看着她。
昏暗的灯光下,上面强健精壮的郎君不再动,下面娇软柔艳的小娘子咬着唇,两个人视线交融间,默契便这么滋生了。
过了片刻,阿畴终于俯首下来,他用自己的牙齿轻压在希锦弹软如水的肌肤上,之后低声道:“我要吃了你。”
声音很低,很哑。
希锦便用手轻推他硬实的肩膀,之后道:“你,你走开,你这头大饿狼!”
她这么说时,还有些僵硬,看起来略显生疏。
阿畴略默了默,墨黑的眸子在片刻的安静后,却是骤然俯首下来,之后轻咬,口中还道:“哪里来的小娘子,竟如此香美!”
希锦心想,呀,他上道了!
于是她连忙道:“你,你这妖精,你不要靠近我!”
阿畴:“……”
他额头微抽,不过到底是道:“我就要靠近你!”
希锦便泫然欲泣起来:“我这么娇美柔弱的小娘子,你这妖精生得如此狰狞丑陋,竟想觊觎我的身子,要把我拖回府中吗?”
阿畴:“对,我要吃了你。”
希锦便仰起颈子,哭着道:“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我还未曾许配人家,不要啊,你是恶狼,你不要靠近我,我不要我不要!”
她含着泪,可怜兮兮,却香美柔软。
阿畴眸色便暗了下来,他喉结滚动间,也不及随着她扮演什么了,只在她耳边道:“我就是要你,要你的身子,也要你的人,把你按在洞中,一生不见天日,这辈子只能看到我,每日把你绑在榻上!”
希锦在那泪光中看过去,却见阿畴神情锋利贪婪,就仿佛真要吃了她一般。
她突然就记起,记起那一日春光明媚,她坐在廊檐下绣着什么,突然那沉默寡言的小伙计来了,他凑过来和自己说话。
那俊美寡言的小伙计啊,他是不是觊觎着自己,恨不得一口吃了自己?
于是陡然间,便觉,有什么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把她吞没,之后一个哆嗦,便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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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平息,希锦满足地蜷缩着脚指头,微合着眼睛,沉浸在那余波中。
谁知道这时,阿畴却突然道:“有个事要问问你。”
希锦只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看了不该看的,忙道:“反正是别人给我的,我也只是看了几眼!”
阿畴:“哦,你看什么了?”
希锦一愣,睁开眼,疑惑地看阿畴:“你……原本要问我什么?”
她最近犯了什么错吗,她最近干了什么坏事吗?
没有吧。
所以到底怎么了,看他那脸色不对呢。
阿畴俯首下来,墨黑的眸子凝视着她:“要说真话。”
希锦有些心慌。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他为什么这样?
她绞尽脑汁,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短处被他寻到了。
于是她便理直气壮起来:“你什么意思嘛,说得仿佛我哪儿对不住你一样。”
阿畴扯了扯唇,冷笑一声:“我问你,当初我们过去祭祀东皇帝君,为什么回去路上,我竟看到了陈宛儿?当时我行祭祀之事,羽林军林立,戒备森严,为什么她竟然被放行了,是谁故意把她送到我身边让她搅扰我的?”
希锦万万没想到,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竟然突然被翻出来了。
她想起自己当初的言语,也是有些心虚:“这,这我哪知道呢……”
阿畴磨牙:“你这算盘珠子拨得好响,竟把你夫婿卖了个好价钱,一盏茶功夫就换别人用了多年一金锁?”
希锦呐呐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陈宛儿,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怎么可以这样出卖自己!
阿畴却越发逼近了。
眸底幽深,神情晦暗,他盯着她:“说吧,你该怎么赔礼道歉?”
希锦:“……”
她无奈,悔恨,但无法。
此时少不得割地赔钱,丧权辱国。
她委屈地扁扁唇:“你,你想让我怎么着,我就怎么着,可以了吧……”
第92章 番外之吃醋的阿畴
这一日春光明媚,希锦请了齐云社几位蹴鞠高手过来,这都是皇城中宗亲权贵家的小娘子,一个个身手不凡,擅长蹴鞠的。
今日踢的是内廷新做的球,是用上等皮革缝制成,里面不知道充了什么气,竟比寻常的球更要轻盈灵巧,大家绣罗宽衫,腰系锦带,踢得开怀。
希锦倒是也懂一些蹴鞠,不过于她来说,这种内廷的场子除了寻乐子,也就是行行皇后之职,所以也就浅尝辄止,玩玩便罢了。
谁知道正踢着间,就见那蹴鞠突然一个高飞,竟然飞到了御花园一处山石处,却见那里溪水潺潺,乱石堆彻,那球落在溪水中,沾了水,并滚在了乱石中。
众人都“哎呀”一声,纷纷要过去取钱,也有宫娥上前。
这时候,就见一身穿黄衣的小太监跑过去,也不顾里面的溪水,直接进了那溪水中取球。
他取了球,上了岸,早有宫娥过来,他用自己的衣衫擦了球上水渍,才弯着腰,恭敬地将那球递给了宫娥。
希锦远远地看着那小黄院子,便觉有些眼熟,之后才想起来,于是便随口问旁边宫娥:“这是不是之前我去天章阁时要过来的那小黄院子?”
那时候他傻愣愣的,都不知道跪下,如今看着倒是机灵了许多。
旁边宫娥忙道:“正是。”
重新得了球,大家继续蹴鞠,笑语飞扬间,希锦坐在一旁,用着茶点,便吩咐让人把那小黄院子带过来。
很快小黄院子便被带到了希锦眼前,他是根本不敢抬头的,就垂着眼睛跪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样子,规矩得很。
希锦慢条斯理地吃着茶,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
那小黄院子便抬起头。
阳光下,他肌肤如玉,一双眼睛跟剔透的琉璃一般,略抿着唇,清冷又拘谨,这让希锦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会觉得这小黄院子眉眼间实在是熟悉。
那一日猛地看到他,她已经这么觉得了。
她便温和地问到:“叫什么名字?”
那小黄院子恭敬地道:“回娘娘,奴婢叫四喜。”
希锦听了便噗嗤一声笑出来:“听着倒是喜庆。”
她笑着问道:“这是入了内廷后才起的吧,你以前在家时叫什么?”
四喜:“回娘娘,奴婢在家里时候叫子述。”
希锦意外:“这个名字听着倒是好听,你家里原本是做什么的,又怎么到了宫里来?”
四喜便低头说起来,原来他家也是书香门第,不过他父亲后来染上了恶习,嗜赌,把家里的房屋田地都抵给了别人,最后穷苦潦倒,债主逼上门,当时他娘又病了,没办法,为了活命,就把他送到了宫里,家里好歹能多得一些银子。”
希锦听着:“你可识字?”
四喜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道:“识字,奴婢读过三四年书,会读,也会写。”
希锦:“那你便在地上画几个字给我看看。”
这御花园中是有些枯枝败叶的,树底下的,为了应景,并不曾打扫,于是四喜便取了一根枯枝,在那青石板上画了几个字,希锦看着,赫然正是“娘娘千秋万代”字样。
字如其人,倒是写得清秀。
她便叹了一声:“我看你是一个伶俐的,居然也识一些字,你就在我这身边伺候吧。”
要知道内廷之中女官宫娥以及太监,这里面等级森严,绝大部分是轻易不能到皇后跟前伺候的,像这小黄院子便是内廷中最低等的杂役,比起小园子、快行、亲从和辇官,都要不如,平时都是聚在廊庑下等候差遣的。
而能在皇后身边伺候,可是重用提拔,是一般人得不到的机会。
那四喜受宠若惊,跪在那里,使劲磕头,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样子。
希锦看着他这样子越发喜欢,当下便吩咐道:“这里有些糕点,赏了你,你拿着分了吧。”
四喜越发磕头:“谢娘娘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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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日后,那四喜便留在希锦寝殿中服侍,做些杂活,他机灵,做事手脚麻利,便也粗通文墨,希锦倒是越发喜欢他。
又一次,偶尔问起来,知道他竟会些推拿按摩,原来他昔年母亲病重时,他总在身边伺候,于是希锦便让他按了。
不曾想他竟是精通此道的,一双手灵巧得很,跪在那里,捧着希锦的脚好一番推拿,每每按过后,希锦浑身舒坦,所有的疲惫全都烟消云散,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竟比那太医院的御医还要高明!
她自然是很有些喜欢,对这四喜越发宠爱,于是人人都知道,这四喜是娘娘宠着的。
这一日,阿畴从前殿回来寝殿,谁知道一进寝殿,便听到那屏风后隐隐发出声音。
那是希锦的声音,低低的,很有几分动人。
阿畴如坠冰窖,寒冷刺骨。
他最近实在是忙,忙得厉害,以至于没多少时间陪着她,她——
阿畴不能细想。
这时候,那声音却没了,又有一旁侍女低声服侍的声音。
阿畴的拳头松开又握紧,他深吸口气,绕过那屏风,大步进去。
却见希锦正斜靠在那软榻上,裙摆微撩起,露出纤细的脚踝,以及一双好看的玉足,而就在榻下,有一年轻小太监跪在那里,两手握住那玉足,正低头细致地按摩。
希锦微微蹙着眉,看似有些痛苦,不过显然很是享受。
以至于他过来了,她都没看到。
阿畴沉默地看着他们。
其间,希锦一会儿低叫一声,一会儿笑出来,一会儿又道:“轻点,轻点。”
那小太监倒是细致得很,低声答应着,温驯而恭敬。
如此按摩了半晌,仿佛终于结束了,希锦在那慵懒的舒坦中,突然看到了站在屏风旁的阿畴。
她显然有些意外:“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他往常都是早早去上早朝,早朝过来后正好回来陪她用膳,早膳后就得过去处理政务,午膳干脆就在御书房吃,午后还得召见朝臣,一直到未时后才能有空暇,才能回来寝殿。
这还是政事顺利没什么意外时,若有什么棘手的,难免耽误。
阿畴听她这么问,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问道:“怎么,我不能这会儿回来?”
希锦疑惑看他一眼。
四喜垂着眼,略弓着腰,无声退下了。
一时便有宫娥上前,为希锦擦拭清洗玉足,又用软巾包裹起来,安放在软榻上。
阿畴神情不明,就那么无声望着。
等到都忙完了,所有人都退下了,希锦这才道:“这是谁给你气受了,倒是回来冲着我?”
阿畴:“也没什么,朝中总有些事不顺心。”
希锦便笑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来,我如今也学了几手,我帮你按捏一番,帮你解乏,或者你也试试按摩这足底,我觉得舒坦得很。”
阿畴坐过去,面无表情:“哦,有多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希锦你死定了。
第93章 番外之吃醋的阿畴2
希锦听阿畴这么问,解释道:“反正血脉畅通,所有的疲乏全都烟消云散了。”
阿畴:“听着倒是好。”
希锦:“比之前的医官强多了。”
阿畴神情平淡:“刚才那小太监伺候的?”
希锦:“是,他手艺好。”
阿畴挑眉:“比医官好?”
希锦:“嗯,你试试就知道了。”
阿畴:“这小太监,专门送到御药司学过?”
希锦:“那倒是没有,他自学成才的。”
阿畴走到一旁多宝架前,看着上面摆着的几个小把件,仿佛很不经意地道:“以前怎么没见过?”
希锦:“我和你提过啊,叫四喜,是我那天过去天章阁看到,就要过来放在我身边了,倒是伶俐,做事规矩本分。”
她确实是喜欢四喜的,长得好看,赏心悦目,关键是他伺候自己的那尽心尽力,总觉得比别的宫娥太监更上心。
阿畴听此,微勾了下唇,冷笑一声:“不过是区区一个小黄院子罢了,也值得你这么上心,太医院的御医多的是,哪个不比他好?”
希锦听这话,歪头打量阿畴,过了一会儿才道:“怎么听着你酸溜溜的?”
人家就是一太监,就是一太监啊……
阿畴声音很淡:“倒不至于酸,只是提醒你,好歹是皇后,和一个小太监搅和在一起像什么一样?”
希锦疑惑了,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搅和?怎么搅和了?那就是一小太监,那孩子才多大……”
这小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吧,这么小,还是个太监!
她无法理解:“你堂堂一天子,竟然在意这个,你脑子怎么想的?”
阿畴便面色泛冷:“你让他摸你的脚,他配吗?”
想到刚才那小太监跪在希锦面前的样子,捧着希锦玉足的样子,他神情便沉了下来。
太监虽然是太监,但到底曾经是男人。
他微出了口气,压抑下自己心中的不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反正我不喜欢,以后不要让他碰你一片衣角。”
希锦:“……”
她深吸口气,看着他道:“为什么?”
阿畴一字字地道:“不喜欢。”
希锦:“那照你这么说,把所有的太监都打发走,只留一些宫娥好了。”
不过她很快又道:“不过这宫里头的小宫娥一个个都长得娇俏可人,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若是她们贴身伺候你,那我也难受,那就干脆把宫娥都打发走,只留一些老嬷嬷老太监吧,这样我们心里都舒坦了,如何?”
她是很有些道理的样子。
不过这并不奇怪,反正宁希锦是永远有道理的。
对此,阿畴并不想辩驳。
他看了她很长的一眼,淡淡地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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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阿畴的醋劲特别大,连着几日,竟冷漠以对,每日总要很晚回来,回来后,虽然依然是和她同榻而眠,但就是不碰她。
希锦完全无法理解,但一时半刻,让她主动求和,她又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那一日,她终于忍不住和莫太妃聊起来,试探着问起,宫中的妃嫔是不是要和那些小太监避嫌。
莫太妃都听愣了:“太监,他们不是已经是太监了吗?”
希锦心中叫苦,心想是啊,都是太监了还要怎么样?
太监都已经不是男人了,他们是自称奴婢的,奴婢嘛,不是男人。
可偏偏他们这位陛下,竟然吃醋起小太监了。
莫太妃见此,便问起来详细,希锦便把那小太监四喜的事说了。
谁知道莫太妃听了,却是笑着摇头:“这个事嘛……”
希锦看她意味深长的样子,不懂:“所以他吃的哪门子醋?”
莫太妃:“你身边那四喜,我倒是见过,确实过于俊俏了,我见了也觉得喜欢。”
希锦一时便沉默了。
因为太好看,所以阿畴为这个泛酸,不高兴了?其实其他寻常太监他并不会在意?
她回忆了下自己初见四喜时的种种,平心而论,确实因为他生得好看,便忍不住放身边。
纵然确实没什么想法,但阿畴心思敏锐,或许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莫太妃笑得无奈,她摇着头道:“到底是年轻夫妻,陛下把你看得紧,他自己忙着政务,不能总陪你,生怕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希锦陪着莫太妃说了一会儿话,一时告辞了,回到自己寝殿,便把那四喜叫来了。
四喜是个聪明人,显然感觉到了什么,进了寝殿后便跪在希锦面前。
希锦道:“四喜,我知道你喜欢读书,也是聪明孩子,把你放在我身边,到底是委屈你了。”
四喜跪在那里,两手放在地上,低垂着头:“奴婢能在娘娘身边伺候,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从来不觉得委屈。”
他声音已经带着颤意。
希锦叹了声:“你出宫吧,我已经帮你安排妥当了,你出去后,好好读书,兴许也能有一个好前途。”
他已经入宫为宦了,自然不可能参加科举,不过宦者可以担任兵官以及监官,诸如诏狱案件的审理,监军,也可以监看土木之工。
希锦如今便是把四喜安排到了军中,让他去朝廷的监军面前做一执笔宦官者,虽然位置低微,但是他好好干,总归能出头。
那四喜跪在那里,却是不说话。
眼泪无声地落下来,落在他跪着的那方青石头上。
希锦却是不再看了:“先下去吧。”
四喜咬着唇,哑声道:“是,奴婢遵命,奴婢一定……不负娘娘一番苦心。”
一时四喜再次拜别,低着头,略弯着腰,快速而无声地出去了。
希锦略靠在那矮榻上,想着刚才四喜的样子。
其实她听了莫太妃的话后已经想明白为什么阿畴生气。
她也想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四喜便心生怜惜。
其实四喜是像极了那个年少的阿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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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并没和阿畴提起自己打发走了四喜,阿畴好像也不知道。
事实上连着几日了,他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这一日,希锦无奈地托着下巴,看着这个和自己闹别扭的阿畴。
他对自己冷着脸,却好声好气地陪着德佑玩孔明锁。
他一直都很宠爱德佑,就像当年对芒儿诸般疼爱一样。
德佑说话奶声奶气的,她捏着那孔明锁:“可是佑佑不会啊……”
这么小的小人儿,她说话喜欢叠音,而且要自称佑佑,她这么说的时候,神情间都是被疼爱的样子。
这样的德佑看着越发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阿畴显然也这么觉得,他日理万机,往日所思所想都是朝政大事,不过他还是腾出时间来陪着德佑,手把手地亲自教德佑拆开那孔明锁。
偌大的一双手,整洁修长,就那么挽着胖胖软软的小手,温和而有耐心地教导着女儿。
希锦从旁托着下巴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夫君的手真好看呢。
只是自始至终,阿畴没看她一眼。
可希锦觉得,他必然是感觉到了,他那种敏锐的人,怎么不知道自己从旁眼巴巴看着呢。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不看她,不搭理她。
希锦便不信邪了,她坐在那里,越发盯着他津津有味地看。
心里却是想起很久前。
那时候她就觉得,他对芒儿好,却忽视她。
如今看,必然是故意的。
他若真不搭理自己,干脆不要回来后宫了,结果自从和她闹了别扭,反而回来的更勤快了。
还特意要把女儿抱过来陪着,仿佛在向她展现他的耐心。
这时候,德佑打了一个哈欠,阿畴终于叫来奶妈,让奶妈把芒儿带回去睡午觉。
等德佑走了,他还是看都不看希锦一眼。
希锦在心里轻哼一声,这还没完没了。
不过,她还是得试着先哄哄他吧,先哄住,再想别的。
于是她迳自上前,凑过去:“阿畴。”
阿畴眼皮都不抬一下,低垂着眼,置若罔闻地摆弄着手中的孔明锁。
希锦便斜靠在他肩膀上,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净白紧实,微凉,有冰玉的清濯质感。
她捏住他的手指,清透如水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阿畴也停下来动作,抬眼望着她。
视线黏缠间,空气中便浮动起来微妙的气息。
希锦有些无辜地看着他:“其实……有个问题我很好奇呢。”
阿畴:“嗯?”
希锦:“孔明锁,你不觉得太凉了吗?”
阿畴挑眉,眸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希锦望着自己的夫君,眉梢泛着暧昧的红晕,眸底都是氤氲的迷离。
阿畴喉头微紧。
这时候,他听到她用一种过于撩绕的声音道:“我难道不比孔明锁更柔软,更温暖吗?”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希锦要让阿畴明白,自己这样活色生香的妙人,要远比那孔明锁更动人。
她也这么干了。
跌宕动荡好一番后,终于雨停风住。
希锦双眸含水,红晕娇艳,就那么软绵绵地靠在阿畴肩头。
素来神情冷清的郎君,如今微垂着眼,修长睫毛耷拉着,倒是有几分松散的慵懒和靥足。
希锦轻抬起手,顺着男人结实的腰线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画圈圈。
这男人生得好,肌肤光洁紧实,在这一番后,更是呈现出水亮的光泽。
希锦小心地抬眼看他,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她便凑过来轻咬他颈子。
他那颈子线条爽利好看,肌肤却是玉白的,这看上去很可口。
谁知道就在她的牙齿即将切上那肌肤时,她陡然间被他一揽。
她还没反应过来,视觉上已经突然变低,她被阿畴握住腰肢,被迫靠在阿畴矫健有力的身子上。
咬是咬不成了。
希锦:“干嘛……”
阿畴便略侧首,于是清冷沙哑的声音便落在希锦耳中:“说吧。”
希锦:“嗯?”
阿畴缓慢地睁开眼,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他是最知道希锦性子的,无利不起早,今日这般妖妖娆娆的,缠他跟什么似的,这必是有事了。
希锦:“你我夫妻,夫妻一体,难道我缠着我的夫婿,竟非要有什么事了吗?”
阿畴:“哦,你不是为你的小太监求情的?”
希锦:“我的小太监?”
阿畴:“不是吗?”
希锦轻哼一声:“你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我的小太监,你既这么爱恼,那就恼吧,随你。”
说完,她就推他:“你不是还要去御书房,去啊去啊,忙你的去,不要在这里碍我眼。”
阿畴被她推着,并不吭声,也不起身,就那么抿着唇看着她。
经历了这么一场,本该是靥足的,但是此时他那黑沉沉的眼底却越发晦暗。
这让希锦想起往日。
他就像是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野狼,并不曾宣之于口,却一直觊觎着。
那幽深的眸底藏着的,是求而不得的、阴暗的渴望。
两个人在这么长久的对视后,希锦抿了抿唇,有些想说什么。
谁知道这时候,阿畴却陡然放开她,之后淡漠起身,命侍女备水。
希锦靠在榻上,看着他穿戴整齐,也就认命地爬起来,因不出门,懒得太过劳神,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外袍,还是阿畴的。
阿畴本来已经准备妥当,要出去了。
不过他却停下来,墨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
希锦疑惑挑眉,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身上,那是一件联珠纹锦夹袍,刺绣夹缠了金丝线,配色用了尊贵的紫色,那不是寻常人随便穿的。
希锦便觉得,他肯定是觉得自己僭越了,这种衣袍不是能随便穿的。
按说她既然意识到了,就该脱下来,不过……管他呢!
她便越发拢紧了那锦袍,咬着唇,有些挑衅地看着他。
阿畴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粉粉白白的身子,娇艳烂漫,柔弱无骨,此时却被包裹在自己穿过的衣袍中。
这时候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她就在他怀里,注定在他怀里。
他轻抿了下唇,压下这种奇异的感觉,却只是轻淡地问:“真没事?”
希锦:“好像有个事,刚才想说,忘记告诉你了。”
她很是轻描淡写。
阿畴:“嗯?”
希锦:“那个小太监,我已经打发出去了,以后你不会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