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by女王不在家
女王不在家  发于:2024年06月30日

关灯
护眼

霍二郎看她那脸色:“还说不用解释,你往日惯会小心眼,一看你就是往心里去了。”
然而他一提这个,希锦便要恼了。
她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你刚才见了我,倒是担心我得很,说找我找不见,结果呢,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在这里等着,要买这小兔儿哄别人高兴,说好的担心我呢!我刚才去哪里了,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你可曾想着问问?”
霍二郎一时无言:“那你遇到什么事了,什么人了?”
希锦:“我稀罕你问,不用你问!”
说完,扭头就走。
今天真是出门不顺,都是糟心事儿,先是遇到霍二郎娘,接着是那什么古怪郎君,然后便是霍二郎也让自己不痛快。
希锦只想回家。
她要回家,她要找娘!
霍二郎看她赌气,也是没想到,又想着人多,可不能丢了,眼看希锦要过去桥那边,便追上来:“希锦,等等。”
说完赶紧拽住她的袖子。
希锦:“你干嘛,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反倒笑话。”
霍二郎叹息,无奈地道:“你素来爱使一些小性子,芸娘的事我都给你解释了,只是一个小兔儿而已,你非要往心里去,我如今给你买十个八个可以吧?”
希锦:“你说谁小性子,你才小性子呢!”
霍二郎:“难道不是吗?也不是有意的,芸娘小,又是亲戚家的,我能不顾着点,以后我们成亲,你是当嫂子的,难道还能和人家表妹一般计较?”
希锦一听这话,那火蹭的一声就上来了:“这话你哪里听的,怕不是你娘撺掇的吧?”
霍二郎:“什么我娘,你——”
两个人这么说着话,难免有些拉扯,谁知道这时候,那边恰好几辆牛车过来,那牛车上装了满满的水,是要供应到城里的。
那牛车恰好下桥,收势不住,哒哒哒地往下来。
赶牛的车夫吆喝着,人群纷纷避开,一时场面混乱。
那车夫连忙要拽住,可此时是下坡,根本拽不住。
霍二郎和希锦,因吵架吵得过于投入,以至于不曾发现,待到发现时候,已经被人群推搡着几乎到了桥边。
希锦惊得不轻,周围都是人,根本动弹不得,她就这么被人群推搡着往后,可后面就是河!
有人惊呼,也有人大喊,希锦拚命抓住那栏杆,可周围人太多了,人群拥挤,她到底抓不住,身体站不稳,一个趔趄,就这么掉下河中去。
而随着她落河,也有别人陆续被挤下河去。
霍二郎要抓住希锦的,却不曾抓住,他急得满头大汗,可他也并不会水,只能拚命喊着:“快,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很快当地官府人缘巡逻过来了,大家纷纷下河救人。
霍二郎急得团团转,只恨自己并不会水,眼睛盯着水里,喊着让人救希锦。
这时候除了官府,也有好心人等,那些见义勇为的,全都纷纷跳下水救人,场面一片乱糟糟。
霍二郎眼睁睁看着,救上来一个不是,又救上来一个更不是,他不免急了。
希锦呢,希锦人呢!
他冲过去,拽住一个水工:“还有一个小娘子,快,她还没上来!”
那水工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都捞上来了,没了。”
霍二郎:“不可能,希锦,宁家小娘子,她还在水中!快救人!”
**************
希锦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又觉自己仿佛死了一会。
她睁开眼睛,便见自己躺在一处华丽的寝房中,这寝房布置讲究。
她不免心惊,待要起来,却觉浑身无力,只能又躺回去了。
这时候,便见一女子过来,那女子笑容温和,望着希锦道:“娘子终于醒了!”
希锦诧异:“你,你是?我在哪里?”
那女子笑着说:“我叫阿琴,这两日一直照顾着娘子,娘子落水后,被我们家主人救了,只是娘子一直昏迷不醒,且高热不退,主人请了大夫来为娘子诊治,如今才好起来。”
她望着希锦:“娘子可是要用些什么,已经准备好了软糯的粥,只等着娘子醒来用。”
希锦心中其实茫茫然,她想起自己落水的种种,微点头,道:“竟是这般……不过不必麻烦了,能不能劳烦你家主人去我家中知会一声,让我家里人来接我就是了。”
她想着,自己落了水,如今又昏迷两日,爹娘知道了,怕不是要急死了。
那阿琴听着,怔了下,之后道:“这个还是和主人提吧。”
希锦:“好,你家主人呢?”
阿琴:“主人正忙于公务,奴婢这就过去通禀一声。”
希锦想想也是:“那就劳烦了。”
她想着,她谢过那家主人,便请对方遣人过去知会一声,家里人自然来接自己了。
之后再用重金谢谢这救命之恩就是了。
一时阿琴自去通禀,又有几个小丫鬟进来,说是临时服侍着希锦,服侍着希锦先用了一些软糯烂熟的粥,说是她高热两日,如今才好,只略吃一些就好。
希锦吃过后,勉强觉得身上有些力气,不过百无聊赖,又闷闷的,便问道:“能打开窗子吗?”
那几个小丫鬟听令,挪开了那画屏,卷起那锦纱垂帘。
希锦便不经意间看过去,疑惑起来。
却见轩窗外碧波荡漾,竟是水?
她惊讶:“这是哪里?”
怎么突然感觉不对,这是临河的画楼吗?
小丫鬟看希锦惊讶,解释道:“娘子,这是在船上。”
希锦当下顾不得其它,起身跑过去窗前,看外面,一看之下,呆了。
却见自己竟然在一巨大的画舫上,那画舫两侧,盖天旗开路,羽林卫前护,一眼看过去,绣团朱扇,铜螭曲盖,那遮天蔽日的旗子,诸如天文彩绣,五星连珠以及鸾凤龙麟等,应有尽有,尽显威仪。
轻风吹拂间,宽大的河水泛起涟漪,画舫破水而行。
希锦茫然,又觉得眼熟,这艘画舫,她似乎……见过?
这是哪儿?
她望向一旁的几个丫鬟:“你,你家主人是?”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之后终于其中一个道:“娘子,我等只知道伺候,别的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
希锦心里茫然,觉得这事实在是有些诡异。
很快那阿琴回来禀报,说是她家主人这恰好下了画舫,并不在船上,必须等主人回来再行定夺。
希锦听着,也是没法,少不得按捺住,等着人家主人回来。
这其间,那阿琴并几个侍女倒是仔细服侍,她也顺便把这寝房打量一番,寝房中布置齐全,那屏后还另设了小室,有浴房和香枣厕筹等。
她暗暗地打量着,好奇至极,她生在商贾之家,家中富裕,不过有些物件按照规制,他们家是不能用的,但是这寝房中却有许多让她心惊肉跳的物件。
她不免胡思乱想,猜测着这主人身份。
那两位侍女颇为细致周到,还给她用了那最上等的香药,希锦自己用手捻了捻,她记得往年二伯娘从皇城弄回来的就是这样的,据说只花钱是拿不到的,得有些门路,从大内设法捎带出来的御用品。
*************
希锦又在船上熬了半日,总算那阿琴说主人回来了,请希锦过去。
希锦沐浴过了,就有侍女鱼贯而来,为她更换了衣裙,这衣裙也是颇为贵重,不过从样式看,应该是从外面成衣铺子直接买的。
换上衣裙后,她便被那侍女带着,通过那船廊往前走。
她走着时,观察着四周围,不得不说,这大船上实在是富丽堂皇,就连那船廊都雕刻了各样花纹,还有那飞龙走凤的。
她难免心惊,想着这人是什么身份,竟如此排场,敢用这个?
这么想着间,她来到了一处舱房,那舱房颇为开阔,有一处偌大的木格窗子,不过窗子上垂挂了帷幔,此时轻风吹拂,水上清凉的风吹进来,
而就在那舱房中,摆了一小案,案上有茶水点心。
就在那案旁,坐着的是一位年轻郎君。
他一身矜贵的紫袍,长发披散,闲散地靠在船栏杆上,手中拿了一书卷,低头看着。
窗外的阳光自他的身侧铺洒下来,透过那一头乌黑长发,为他线条优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那俊美的面孔像是一幅画般,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
只是这年轻郎君,却是眼熟得很,赫然正是那一日在岸边想要拦住自己的那登徒子。
那个叫阿畴的年轻郎君。

希锦看得惊讶不已:“是你?”
所以说那个救了自己的“主人”竟然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那登徒子?
这这这……
希锦心里有些苦,等于自己落了水,最后还是落在这么一登徒子手中?
这时候,那阿畴也已经抬起眼看过来。
他看到她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道:“看着倒是精神一些了。”
说着,他道:“你先坐下。”
然而希锦却不想做,他睁大眼睛,提防地看着他:“……我不要!”
她脑中回想起自己昔日看过的话本,一时倒是想起来许多。
她想,她即将成为那个被凄惨欺凌的女子,到时候成了残花败柳,说不得还会被沉入猪笼中。
希锦眼睛中很快漫上泪光。
阿畴挑眉看着她:“你想什么呢?”
希锦哼:“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阿畴:“我只是想请你吃饭,你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
希锦:“……”
她的视线缓慢地挪到那小案上,上面有许多精致点心,让人看着垂涎欲滴。
于是她便慢慢明白了,显然他在尽兴之前,要喂饱自己,这样他才能更尽心。
阿畴看着她那提防的小眼神,笑:“你过来吗,你不过来我就把你捉过来。”
希锦深吸口气,心想这就是断头饭吧。
不过罢了,吃就吃。
反正怎么也都是一刀,还不如先吃饱了。
于是她忙小心翼翼地过去,坐下来,拿起了那银箸。
阿畴垂眼看着她,却见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一边吃,一边提防地瞄着自己。
那个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又馋又胆小。
他越发好奇地看她,觉得她实在有趣。
案上各样点心倒是讲究得很,有些是希锦从未吃过的,她刚开始还吃得小心,之后便有些放开,吃得大快朵颐。
谁知道这时,阿畴却道:“不要吃了。”
希锦:“??”
她狐疑地睁大眼睛,再看看案上那各样美味,才吃了这一点,就不让吃了?
她喃喃地道:“就算断头前,也得让吃个饱饭啊……”
阿畴微挑眉,很没办法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大病初愈,突然吃太多,怕对你身体不好。”
希锦:“……”
她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有那么一点道理。”
阿畴便略抬手,于是就有侍女进来,收拾那案几。
希锦看得好奇,因为她并未见眼前这郎君出声,也没见拉铃,怎么那侍女就知道要进来收拾了,还是说侍女从旁边一直看着,随时准备进来干活?
她疑惑间,却见那小案几已经收好,并有侍女将旁边的轩窗关上。
希锦心里一紧,陡然意识到,果然要来了。
他要欺凌自己了。
吃饱了就欺负。
希锦咬着唇,害怕起来。
怎么办呢,求他放过自己可以吗?
自己被他欺凌了后,失了贞洁该怎么办,跳河自杀吗,可她不想死。
那就是装作没这回事?
反正霍二郎是不能嫁了吧,她不能骗人。
也许只能回去家中庵子当尼姑了,或者一直留在家里?
旁边的阿畴,坐在那里,就看着眼前小娘子一双灵动犹如秋水的眸子,就那么转来转去,一会沮丧,一会忧愁,一会又叹了口气。
他斜靠在那矮榻上,单手托额,长发逶迤而下,就那么一直看着她那惶恐的小模样。
这时候,侍女摆好了红木小桌,桌上放置了棋盘的。
他便看到,那清凌凌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惊讶。
那么清澈的眼睛,如同秋日的湖水,以至于那清晰的惊讶仿佛天上丝丝白云映衬在湖水中。
他望着她,问:“你会吗?”
希锦确实是疑惑的,她看看这棋盘,看看眼前这郎君,纳闷:“你问我什么?”
阿畴用手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呢?”
希锦脸红:“你——”
他到底是问她会不会那男女之事,还是问她会不会下棋?
阿畴挑眉,有些困惑地看她:“那你在想什么?”
他黑眸湛湛,倒映着她的样子,反倒仿佛她的思想很龌龊。
希锦瞬间脸红了。
她咬唇,看着那棋盘:“那,那我陪你下棋……”
于是两个人对弈。
希锦低垂着头,小心地看着棋局,她并不擅长下棋,只勉强会而已。
不过她觉得,只要这男人不欺凌自己,那自己可以陪下棋,能拖延时间就多拖延嘛。
就在这种小心思下,她很快被阿畴封杀了,惨败。
阿畴:“还下吗?”
希锦:“……”
她低声嘟哝道:“那就再来一局。”
阿畴没说话,整理棋子,于是很快便再来一局,
然而第二局,希锦依然惨败。
第三局,希锦更是惨败。
虽说她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但总是这么输,希锦当然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干脆把那棋盘一推:“你就是故意欺负人,你这样的高手,和我玩什么!我不玩了!”
阿畴:“我以为你想下棋。”
希锦:“!!!”
阿畴:“那再来一局?”
希锦:“还来?”
阿畴:“我可以让你赢。”
希锦一听,更恼恨了:“谁稀罕,我才不要玩呢!”
她直接道:“我不和你绕圈子了,你想怎么样你就直接说吧!你这样有意思吗?”
阿畴略沉吟了下:“没意思吗?”
希锦:“对,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阿畴轻轻皱眉:“那你往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希锦疑惑,又磨牙:“怎么了,我就拨拉拨拉算盘,学习学习管账,这有什么问题?”
阿畴听了,略蹙眉:“如今我们在船上没有合适的账可以让你管,那你暂且忍耐忍耐吧。”
希锦:……
她深吸口气:“我不要管账!我要回家,我落水了,我爹娘估计担心死我了!”
一想起这个,好委屈,又有些想哭。
不知道她爹娘是不是知道她不见了,一定是在四处寻找,她娘怕不是要哭了,她爹怕不是要气死了。
阿畴见此,安慰道:“你放心就是了,我已经命人告知你的爹娘。”
希锦惊讶:“是吗?你怎么知道我爹娘是谁?”
阿畴解释道:“你落水了,我把你救起来,不过我当时有要紧事情需要处理,没办法送你回去,所以你跟着我们的船离开了汝城。”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本来完全可以命底下人送她回去。
可是凭什么?
他既救了她,自然不会再把她送到那个书生手中。
他继续道:“可我自然也要知会一声你爹娘,当然要知道你爹娘是谁。”
希锦想想也是。
此时她也是才病一场,还有点懵,完全没意识到,眼前的阿畴完全没解释“他怎么知道自己爹娘的”。
希锦看看窗外那碧波荡漾,问道:“所以这里是?”
阿畴:“谭宁城,距离汝城两百里。”
希锦听着,也是没想到,两百里……这么遥远。
看来她自己没法回去了。
阿畴继续道:“你一直处于高热中,所以我请了大夫过来为你诊治,同时也命人设法找到你父母,通知了你家里人。”
希锦还是有些茫然,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不过听到自己家里人已经知道的行踪,终究心中稍安。
她一时又问道:“那我能怎么回去,你能派人送我回去家里吗?”
阿畴神情略顿了下,道:“如今我还有要紧事要做,所以这画舫不能调头,等我办完事,我便途经汝城,到时候便能把你送过去,如何?”
他说着这话,见希锦明显有些失望,他便道:“如果你非要马上回去,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这里确实耽误不得,只能花了银子,雇了车马,再派了人手,特意送你回去了。”
希锦听着这个,好像很麻烦很麻烦的样子,也就道:“那还是……等等吧,不过我爹娘那里,你真的帮着知会一声了吗?”
阿畴:“自然,这个你放心。”
希锦心中略安。
这时候,阿畴却问道:“你订亲了?那个害你落水的,是你未婚夫?”
希锦:“嗯,是,我们就要成亲了。”
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却想起霍二郎的娘,也想起霍二郎那表妹。
她知道霍二郎娘更喜欢那表妹,霍二郎自然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今天这小兔儿的事,终究让她不舒坦。
她不会在意一只小兔子,但是她会在意以后在她人生中可能出现的许多小兔子,大大小小的小兔子。
她可以忍一次,又怎么可能忍无数次呢?
阿畴:“那就是还没成亲了?”
希锦有些漫不经心:“也快了。”
就这么一点时间了,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无法改变,就像那泥捏成的小人儿,捏成了,风干了,除非粉身碎骨,是再不能变成另一个模样了。
而退亲……她可能退亲吗?
阿畴修长的指骨轻捏着手中的棋子:“那就退亲吧。”
希锦听得惊讶不已,她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的郎君:“你……说什么?”

(前面剧情有所调整,修改了)
阿畴微阖着的眼睫抬起,视线落在她脸上:“我是说,你退亲。”
希锦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想退亲,但她又没有勇气退亲,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退亲。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退亲的理由是什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隐隐有这个念头,但是那感觉是如此缥缈,风一吹就散了,她抓不住,以至于她不能理直气壮地说,我要退亲。
理由呢?
难道是因为霍二郎给他那表妹买了小兔儿却没给自己买,人生岂能如此儿戏,就那么一点小事而已啊!
人活在世,终究被许多不知名的什么束缚着,特别是,她虽生在商贾之家,但是宁家是大户,族中各房之间,谁还不是彼此较着劲儿。
不说别的,就二伯母那里,是一心想比过自己娘去。
二伯母有儿有女,自己娘只得自己这一个,所以自己必须给自己娘争气。
这霍家的婚事是族长都高看一眼,夸说这婚事好,说霍家是书香门第,说霍二郎前途无量。
这样的一门好婚事,她该怎么去退掉,又怎么说得出口。
就关键是……根本没什么可以说出口的缘由啊。
小儿女的一些幽微心思,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谁曾想,自己不曾付诸于口的心思,如今竟在这里听到了。
一个根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此时竟然说出要她退亲的话。
她一时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只觉得他的话竟一下子触碰了自己某一处,胸口酸酸胀胀的。
阿畴凝视着眼前的小娘子,看着她那眼睛中逐渐蓄起的泪。
他蹙眉:“只是让你退亲而已,你就难受成这样?”
希锦含泪瞥他一眼,委屈巴巴地道:“不是……你根本不懂。”
阿畴看着小娘子那眼泪巴巴的样子,沾满泪光的睫毛湿漉漉地扑棱着,看上去又可怜,又动人。
他略抿唇,压下喉咙间那种异常干涩的感觉。
他喜欢这个小娘子,从见到后第一眼就喜欢。
没有缘由,就是觉得她应该属于他,应该在他怀中。
她长得又如此可人,会让他觉得口渴,让他有食欲,让他想一口吞下。
不过她在哭,为了她的未婚夫哭。
他就这么凝视着她,看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哭。
半晌后,他终于道:“不要哭了。”
希锦听这话,懵懵地看过去。
阿畴:“如果你不哭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希锦便收住了哭,又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什么要求啊?
阿畴叹了声。
他俯首下来,凝视着她,才哭过的脸颊上尚且挂着泪珠,不过那面庞却越发娇艳欲滴,仿佛上等珍珠,隐隐游走着一层粉润的光。
他低声问道:“你不是最喜欢算账吗?”
提起这个,希锦想起刚才自己的误会,她便有些扭捏:“也不是喜欢算账,就是……”
阿畴:“就是什么?”
希锦用很低的声音,很不好意思地道:“就是习惯了,觉得挺好的。”
其实她是觉得,数银子的感觉真好。
但她觉得眼前这郎君人也不错,是个好人。
在好人面前,她也得装装好人。
阿畴略沉吟了下,道:“我这里有些账目,也许你可以帮忙算算。”
之前他并不打算让这小娘子做这些,但是她很难过的样子。
阿畴认为有必要让她高兴一下。
希锦:“账目?”
阿畴:“是。”
希锦顿时郑重起来,她望着阿畴:“是关于钱的吗?”
阿畴:“是。”
希锦屏住呼吸:“钱多吗?”
阿畴:“不少。”
希锦:“可以啊!我帮你算!我最喜欢数钱了!”
阿畴看着她眸底瞬间绽放的神采,抿唇笑了:“好。”
**************
希锦喜欢拨拉算盘,喜欢算账。
算算自己家有多少银子了,外面谁欠了自己多少钱,家中的银子能进多少货,这些货毛利多少,如果都卖出去要挣多少钱,当然还得抛却各样开支等等。
她喜欢算这些,因为那是自己家的银子,算起来非常有滋味。
她也喜欢出头帮别人算,拨拉拨拉算盘,帮你算算,你有多少银子,你挣多少钱。
她很享受这种被人羡慕敬仰的感觉,大家会说,希锦实在是聪明,几下子就算明白了。
而这次,希锦觉得,这俊美郎君救了自己,看上去也很有些身份,自己反正一时半会没办法下船,那就帮衬他一把吧。
她是抱着让他大吃一惊的想法来的。
但她没想到,大吃一惊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
她震撼地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阿畴。
阿畴:“这些账目有点多?”
希锦无言以对。
这哪是有点多,这简直是——
她怎么能想到,他让自己算账,竟然让自己算的是市舶司的税赋账目,而且是最近整整三年的税赋账目。
她会是去死一死吧!
阿畴看她那欲哭无泪的样子:“你不喜欢?”
希锦:“我……”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能喃喃地道:“这未免太多了吧。”
阿畴听此,安抚道:“也不是让你一个人算。”
然而希锦此时震惊得脑子嗡嗡嗡,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个疑问。
她望着眼前的郎君,他确实是生得过于俊美了,肌肤如玉,俊美绝伦,偏生又有着郎君特有的锋利线条,关键是,他那通体的气派和寻常人完全不同,便是不言语时,也有一种摄人的气势。
她想起那画舫,想起那寝房中寻常人不能用的种种摆设。
她终于问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阿畴挑眉:“你不知道?”
希锦摇头:“我……不知道。”
阿畴:“我以为阿琴和你提过了。”
希锦疑惑地看着阿畴,突然感觉心口微收紧。
所以这到底是——
这时候,阿畴却已经道:“我是当今官家的儿子,备位东宫。这一次是奉官家旨意,前往沿海一带核查市舶司税务。”
希锦听着这个,只觉得脑子懵懵懵的,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竟然是太子。
往日时候,她那爹娘,她家族长,遇到一个芝麻大的官都要小心奉承着,结果如今,她竟然遇到了太子!
她之前都做什么了,她对太子大呼小叫了吗?
****************
希锦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招惹了太子。
太子是一国的储君,是未来的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她突然想起来霍二郎,对于霍二郎来说,此生能想到的最风光,不就是走一趟金銮殿,面见天子,一展抱负吗?
可她突然就走到了太子身边。
如果霍二郎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希锦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她的心思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她想退婚,这个想法就隐藏在心底,但是一直不能宣之于口,因为她没理由。
没有理由,所以只能埋在心里。
可现在……太子都说她应该退婚呢。
这可是太子,太子以后就是皇帝,皇帝就是金口玉言,大家都得听皇帝的。
这让她心中隐隐生了期盼,兴许这是一个契机,改变她不能改变的。
是以她也就放下成见,开始专心帮着太子“算账”。
除了算账外,太子时不时都会召见她,要她陪着。
他是一个性情非常清淡的人,早晨起来之后会先去练剑,之后他要求自己陪他一起用早膳,吃过早膳后,太子要先读书。
希锦不喜欢读书,她觉得那些书很无趣,于是太子便要她从旁研磨。
每每这时,希锦都会打哈欠。
阿畴便会好奇地看她,问道:“那算盘和账目不是比这个更枯燥,我看你并没有困。”
希锦听到这话,哼了声:“能一样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