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维舟:“若有?五娘子帮忙,此次一定能将那?吴灭生捉拿归案。”
陈微明见水榭内的气氛和缓下来,便站起身,向?桂堂东等人道了别:“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回去休息。”
桂堂东欠身:“姑娘慢走。”
钱大富本来也想告辞,见陈微明离开,反而多坐了一会,一副跟她不熟的模样。
花园中,陈微明独自走在铺着月光的石子路上。
与问悲门总舵相比,艰虞别院中的弟子要少?得多,甚至显得有?点荒凉。
不过诸自飞等人之所以不加派人手护卫别院安全,一是因为?岑照阙武功高?强,二?则是因为?此地遍布机关,外人很难闯入。
虽然视线中没看到?别人,陈微明依旧未曾前往不该去的地方?,而是一直正常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过了大约一刻功夫,房内的灯火便彻底熄灭,从外面看不到?一丝火光。
夜风冷峻,云层遮住了月亮,整个北苑都被一片没有?尽头的寂静黑暗所笼罩。
简单收拾后,陈微明闭上眼睛,如早晨一样安详地躺在了床上,她睡得很沉,睡前还点了香,香也是陈微明自己配的,无色无味,不但能防虫,同样有?安眠的功效。
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天光一片大亮。
“啪嗒,啪嗒。”
小石子打中了陈微明的窗户,随后被弹飞,继而滚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钱大富的声?音从外面出来,语气里有?着成功早起者看待赖床者的得意:
“天都亮了,你?究竟起不起来?”
陈微明闭着眼,双手端正地交叠放于小腹之上,躺在床上的姿势标准得可以直接装进?灵柩当中:“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听见陈微明在思考,钱大富顿时警惕了起来,还下意识看了下周围,担心被别人偷听。
她压低声?音,小心询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陈微明的语气中略带怅然:“在下思考出了一个很正确的道理——其实天亮跟起床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天下间又?没谁规定,太阳上山是太阳的事,人什么时候起床是人的事,两者之间没必要非得存在因果关系。”
钱大富:“……”
她刚刚就不该那?么郑重。
钱大富:“我记得你?不是来求见岑门主的?”她话?里话?外大有?暗示之意,“既然是求见,总得在别院内多走动走动,你?今天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陈微明双目闭合:“做事需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就像春天播种,秋天收获。至于此时此刻,最合适的就是躺在床上。”
钱大富:“……”她抹了下脸,道,“再不出门,就赶不上开饭。”
陈微明依旧很淡定:“素闻寿州人杰地灵,在下相信一定会有?好心的邻居愿意给我带饭。”
路过的徐中直本来没有?说话?,此刻终于忍不住拉了下钱大富的袖子,面无表情道:“咱们先走。”
钱大富迟疑:“那?她……”
徐中直板着脸:“既然她觉得人杰地灵,那?就让她体会一下世道的险恶。”
两人一道去吃过饭,回来时,钱大富犹豫许久,还是额外打包了一笼蒸饼。
徐中直发出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钱大富望天。
虽然让邻居体会世道的险恶很重要,要是真的一点食物不带,她怀疑自己能先一步感受到?生活的艰辛。
回到?北苑时,陈微明果然还没起来,徐中直不像钱大富那?么委婉,直接就上去拍门。
她力气用得很巧妙,一拍之下,门栓应声?而开。
徐中直提醒:“都快巳时了。”
陈微明终于拥被坐起,声?音里带着对被窝的恋恋不舍:“巳时又?怎么了?”
徐中直拿过钱大富手上的包子:“我带回去当加餐了。”
陈微明叹气:“有?机会享受平静就多享受一会,毕竟按照一般套路,做我这一行的人若是去陌生庄园投宿,除了第一天相对安全以外,后面的日子都各有?各的刺激。”
钱大富想起昨天水榭内的宴席,不由?点了下头。
徐中直:“艰虞别院地方?宽敞,就算发生了什么,住在客院中的人也难以听见。”
陈微明:“是,问悲门中要是出了事,门下弟子自然有?一套通知彼此的法子,咱们只?是客人,而且住得如此偏院,未必会第一时间接到?通知。”
这些分析并非没有?道理,可就像是故意跟陈微明反着来似的,她话?音方?落,远处就响起连绵的、足以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哨音。
哨音尖锐刺耳,刹那?间便划破了白日的宁静。
住在艰虞别院内的客人大多都身怀武功,此刻则展现了与自身武学修为?相应的出色机动能力。在听到?哨音后,不必旁人通知,客人就已?经纷纷展开轻功,或奔或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聚集在了议事的花厅中。
简云明出来拦人:“别院中出了些事情,各位还请先回房中休息……”
桂堂东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简老弟,我也不是外人,你?们别院有?事,姓桂的要是不帮忙,以后怎么还好意思上门叨扰。”
云维舟紧随其后:“不错。”她上前一步,语气格外诚恳,“云某身为?花鸟使?,奉命巡查江南,了解江湖帮派情形乃是职责所在,还希望简三爷能直言相告,别院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着,她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一扫,精准点名:“云某跟桂老板都不想回去,那?么陆公子呢?”
陆月楼原本似是准备坐壁上观,听见云维舟的声?音才无奈开口:“这个么……陆某自然赞成桂老板跟云捕头的话?。”
师思玄不用人问,已?经态度干脆地开口:“贝藏居与问悲门交好,回去后师父一定会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回答不知道。”
玄识:“阿弥陀佛,既然知道出事,那?么贫僧与玄慧师兄也不能离开。”
简云明此刻的面色比熬了三天三夜不睡觉赶论文还难看,他眼中的血丝很明显,身体还在无法遏制地轻颤,任凭谁都能看出,此刻简云明内心正在剧烈挣扎。
对于一位武功高?手而言,这委实不是常见的情况。
简云明退后半步,哑声?:“……那?么,诸位还请在此稍后,我去问问二?哥,再给诸位回复。”
简云明说完后, 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居然就这样匆匆离开。
陈微明站在最?后,在其他人针锋相对时,她很自觉地挑了张椅子坐下, 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 神色微微沉凝。
钱大富的脸上也没有了早晨的轻松, 走?到陈微明身边,问:“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在跟陈微明说话时, 钱大富说话时一直目视前方, 没有转头去看交流对象, 大概是不想被别人察觉两人正在私聊。陈微明嘴唇微动,有些想提醒对方,站在花厅内的大多是武林高手, 别人不一定, 可?正顶着师妹马甲的师思玄多半是能察觉到她们的声音的……
考虑到目前情势不清,陈微明说了句很正确的废话:“大总管不见?踪影, 简三爷都无法独自做主?, 在加上发生在艰虞别院中,恐怕是涉及到问悲门内高层的大事。”
钱大富又悄悄道:“除了王元蟾那三位,昨晚的其他客人都已经过来了, 那游方郎中倒是一直不见?踪影。”
陈微明:“问悲门是江南武林魁首, 若非江湖中人, 未必想来凑这个热闹。”看见?徐中直就站在旁边,于是扬了下眉,问, “徐君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也会过来?”
徐中直瞥了陈微明一眼, 道:“读书?人又如何,既然主?家有事,自该过来瞧瞧,看有没有地方能帮一把?手。”
客人们各自低声交谈,桂堂东正在跟云维舟还有师思玄说话,陆月楼跟荀慎静时不时低声说上两句,只有玄慧与玄识两人,自始至终缄默不语,似乎在心中默念经文。
又过了两刻功夫,就在师思玄已经开始思考凭自己武功能不能硬闯进内堂去的时候,简云明终于重新现身。
此次跟简云明一块出?现的,还有一位对陈微明而言应该十分陌生的人。
陌生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她大的五官十分柔和?,换做别的时候,一定会给客人亲切友善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她原本恬静的气质已经被不敢置信、恍惚失措等强烈的情绪所扰乱,即使努力克制,依旧有掩饰不住的绝望感从眉眼间蔓延出?来。
不过师思玄明显认得来人:“宿姑娘?你也在艰虞别院?”
听到姓氏后,陈微明露出?一点?了然之色,似乎是在说,原来来人就是问悲门中的老五宿霜行。
宿霜行:“我是昨天夜间来的,尚且没跟诸位见?过。”她的声音跟简云明一样哑,仿佛很长时间都没喝上一口水,“问悲门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骇人听闻,一旦传出?去,必然使得江南武林震动,诸位若是一定要知?道,那么?事后还请暂时保密。”
桂堂东干笑一声:“……此事自然。”
他的表情很是勉强,却还保留有说话的能力,花厅内的其他人,则已经陷入了一种惊疑不定的沉默当中。
众人都明白,简三、宿五都是问悲门内的要紧人物,两人久历江湖风波,寻常事情决不能让他们感到动摇。
花厅内一瞬间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师思玄一言不发,陆月楼也一言不发,桂堂东说完能保密后,也就闭上了嘴。
初冬的空气里仿佛凝结着看不见?的冰雪,将声音、动作还有目光全部冻结在了一块。
桂堂东脑海难以遏制地产生了一个明确的念头。
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是真的,可?要是并非如此,以问悲门的能耐,又怎么?会无法解决?
天空中飘着乌云,宿霜行的眉目间也像是飘着乌云。
她的声音从乌云下清楚出?来:“昨天夜里,门主?不幸身故。”
“……”
众人皆知?,问悲门的门主?是岑照阙,宿霜行的话毫无疑问代表着岑照阙已经身亡。
陆月楼张口又闭上,表情竟有短暂的空白与茫然,他好像觉得自己应该给出?点?反应,却无法组织出?合适的语言。
虽然清楚听到了岑照阙死亡的消息,他却依然觉得不敢置信。
多年来,孙侞近往江南派了无数杀手,想要取岑照阙的项上人头,却都无功而返。
就在众人觉得岑照阙会永远活下去的时候,却毫无准备地听到了他的死讯。
云维舟上前抱拳:“……不知?岑门主?因?何过世?”
她的声音也变得很沙哑,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又黏在一起,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师思玄忽然冷冷开口:“我不信。”
云维舟:“为什么??”
她不觉得简三和?宿五会用这样的事情骗人。
师思玄语气斩钉截铁:“岑照阙这个人本事大,又一向难缠,绝不可?能如此突然地死去。”
桂堂东用丝绸手帕擦了擦自己额角上的汗,连连附议:“正是,虽说宿姑娘是问悲门的人,可?你说岑老大去世,桂某却不敢相信。”
简云明忽然生出?怒意,手背上绷出?道道青筋:“你们不信,难道我们就肯信!只是大哥他,他……”
说到这里,简云明低下头,泪水一滴滴流淌下来。
云维舟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既然说岑门主?去世,那请问一句,岑门主?究竟是如何去世的?”
宿霜行顿了下,才?慢慢道:“此事说起来,也跟云捕头的职责相关。”
陆月楼失声:“莫非……”
宿霜行:“陆公子猜得没错,大哥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为人谋害。”
原本一直保持安静的玄识与玄慧两人,听见?宿霜行的话后,同时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云维舟:“此事确实当归于花鸟使管辖。”
其实单纯的江湖仇杀与花鸟使无关,只是岑照阙的地位过于重要,云维舟不可?能不去调查。
陆月楼亦道:“岑门主?不止是江湖侠客,他自行走?江湖以来,为国为民屡立功勋,朝廷曾数次派人封赐,还想要给他侯爵的尊衔。可?惜岑门主?一直推拒不受,最?后只接了安民诏。”
——毕竟是有武功高手存在的世界,大夏开国以来,地方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朝廷便从那些武林豪杰或者江湖势力中,选择一些行事公正且武功高强的,给予安民诏。得到安民诏之人遇见?违法之事时便可?以从权行事,作用有点?类似于尚方宝剑,现存的安民诏上还盖了端木老盟主?的印鉴。江南这边,除了问悲门有安民诏外?,红叶寺跟贝藏居中都有一份,分别由两边的主?持跟居主?掌管。不过根据传言,江南的安民诏其实还有第四份,只是不知?道是在韦念安跟陆月楼手里,还是放到了重明书?院那边。
云维舟毅然道:“云某虽然年少识浅,既然身在六扇门中,又遇见?今天的事,那必定要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宿霜行神情黯然:“我已经去瞧过现场,下手那人,多半便是云捕头说的那位‘毒行绝刀’吴灭生。”
桂堂东喃喃:“吴灭生……据桂某所知?,此贼成名?已经三十年之久,会武功,又懂得下毒,的确很不好惹。”说到一半,他改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对宿霜行道,“我记得岑老大受教于红叶寺医堂首座明相大师,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还有辟尘犀在手,竟会折在此人手上?”
宿霜行垂下头,同样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回应:“大哥年年都会遭遇毒杀,辟尘犀又是用一些就少一些,我猜测,大哥手上的辟尘犀应该已经用完了。”
桂堂东叹息一声。
他在心中感慨老天不公,孙侞近多年来坚持派人杀害岑照阙,竟当真叫他得了手。
岑照阙一死,躲在容州的左文鸦跟薛何奇等人一定会想法子重返江南,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陆月楼淡淡:“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想那吴灭生年少时为了杀死仇家,竟在仇家宅邸边假装厨子四年之久,认认真真烧了四年饭,如此恒心,就算武功没那么?高,依旧是世上第一流的杀手。”
云维舟的声音里出?了果?决外?,还多了些安抚之意:“想要查案,总得瞧瞧现场。简兄,宿姑娘,云某可?否去看看尸体?”
玄慧起身,迈步向前,走?到云维舟身边,再度向前合十为礼:“同门一场,贫僧也想去送一送岑师弟。”
玄识亦跟着走?上前,显然是赞成师兄的意见?。
宿霜行与简云明对视一眼,都道:“此事毕竟是问悲门的内事,稍后自然通报六扇门,等到那时候再请云捕头过来。”
宿霜行还道:“云捕头若是有空,可?以先张贴海捕文书?,尽早将吴灭生捉拿归案。”
云维舟闭了闭眼。
吴灭生在六扇门的通缉令上已经待了十多年,可?惜因?为有敌对势力加以庇护,几?次落网都被他跑了出?去。
倘若岑照阙当真因?此人而死,那都怪六扇门这边办事不利。
简云明又向前一欠身:“门中出?了大事,实在无法招待诸位,接下来件某会派人送各位回城。”
云维舟并非容易打发的人,不过还没等她出?言拒绝,另一个谁也没料到的人竟然直接站起,出?言拒绝。
徐中直神情冷峻,语气亦十分坚决:“我不走?。”
“……”
众人听了后,心中都既高兴也疑惑,高兴在他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想法,至于疑惑则比较复杂,一部分人是疑惑徐中直看着没什么?武林高手风范,没想到竟如此有胆量,敢第一个跟简云明硬顶,另一部分则是在苦苦思索,想要回忆起此人的身份来历,以及一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为什么?硬要往江湖风波里凑……
第190章
徐中直没让人为?难, 主动自我介绍:“学生姓徐,在重明书院中读书。”又道?,“我大?姊徐非曲,如今就在自拙帮朝帮主手下办事。”
听到“重明书院”四字, 旁人只是觉得徐中直不愧是在陪都最高学府内进修的读书人, 果然颇有些?胆识, 然后听到“自拙帮”这个名字时,情绪竟蓦然紧绷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朝轻岫如今已经是一个让人不敢忽视的存在, 哪怕徐中直得拐一道?弯才能跟她?联系上, 别人也无法忽略这一点。
陆月楼目光有些?幽深, 笑道:“原来徐君是朝帮主的下属,实在失敬。”
徐中直摇头:“我不是自拙帮的人,只是正好?待在永宁府, 大?姊就吩咐我去问悲门走一趟, 将一封信交给岑门主。”又道?,“大?姊曾吩咐过?, 这封信生死攸关, 只能交给岑门主一人。可惜我来了许久,一直没能见到岑门主的面。”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封印着火漆的信。
“如今岑门主已?经去世,我未能完成姊姊的嘱托, 只好?将信件公之于众, 期盼能够帮忙抓到杀害岑门主的真凶。”
徐中直面露犹豫之色, 他的目光在花厅内一干人身上扫过?,最后向着云维舟走了一步,将信交给了她?:“这位大?人似是六扇门捕头, 可否由你拆开信件?”
云维舟:“云某当仁不让。”
宿霜行提出反对意?见:“既然是给门主的信,那么?……”
徐中直打?断她?:“姊姊说过?, 这封信要么?只给岑门主一个人看,若是做不到,那当众拆开,瞧见的人越多越好?,否则难免有大?祸临头。”
宿霜行面色微微沉凝。
倘若寄信的人不是朝轻岫,如此行事风格,难免要被人批评一句故弄玄虚。
说话间?,云维舟已?经动作利落地揭开火漆,看见了信笺上的内容。
“信的确是朝帮主写的。”云维舟一眼扫过?,然后挑重点读了出来,“相别未久,近日思及足下,忽觉不安。倘若所料无误,今年生辰以前,兄或遭大?劫。亟盼珍重,勿要伤于小人之手。倘若终究灾祸难免,则使持信者依照后续所录行事,或可查得行凶者身份。朝轻岫书。”
陆月楼神色讶异:“陆某素闻朝帮主料事如神,却没想到她?竟然预先知道?有人要害岑门主了?”
师思玄:“知道?有人要害岑老大?有什么?稀奇,他不是隔几天就会遭遇刺杀?”
陆月楼点头:“说的也是,只是以往那些?人都没成功,陆某倒是忽略了。”
桂堂东却道?:“她?既然知道?岑老大?会出事,怎么?自己?不过?来通知,反而?叫一个、叫一个……”他手指着徐中直,到底咽下了后面的话。
云维舟想了想:“既然旁人知道?朝帮主料事如神,那么?若是她?在永宁府现身,说不定反而?会打?草惊蛇,这才派一位重明书院的学生过?来。若是徐君没有自曝身份,谁又会知道?一位重明书院的普通学生身上竟带着如此重要的一封信。”
简云明追问:“朝帮主说了有查出真凶的法子,请问是什么??”
云维舟翻过?信纸,接着念:“发现尸体后,请先控制住案发之地的所有人不许随意?行动,免得放脱真凶。随后顺水推舟,案件内情自会分晓。又,若信至问悲门后始终未有消息传回,朝某必当昼夜兼程,赶来永宁,亲查此案。”
她?放下信纸,道?:“按照朝帮主所言,凶手说不定就混在客人当中,为?了避免放脱凶手,简三爷不用急着送咱们离开。”又问,“桂老板,师姑娘,陆公子,您三位怎么?看?”
桂堂东叹了口气:“岑老大?为?人侠义,别说大?家是好?朋友,就算咱们以前没有交情,这会也得为?他尽一尽心。”
师思玄简短道?:“我也不走。”她?沉默片刻,补充,“师父说,岑门主是个好?人,他能将问悲门支撑到如今,十分不容易。”
——从师思玄的话可以看出,贝藏居老居主对岑照阙的评价很高,就是有点忽略他那些?金兰之交的工作水平。
陆月楼:“二位都不走,陆某若是走了,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江湖上的好?朋友?”随即摇了摇头,“所以在下自然绝不能离开。”
看着客人一个个表达了要留下帮忙的态度后,简云明露出了明显的忍耐与抗拒之色。
他的眼睛似乎变成了两粒黑色的石头,闪动着冷硬的光,片刻后哑声道?:“……那不过?是一封不知真假的信,就算是真的,朝帮主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怎会清楚艰虞别院中的情况。”
云维舟:“云某说一句,在下曾听燕师兄提过?朝帮主,说是十分佩服她?的本事,对于朝帮主的话,咱们还?是听从为?好?。”
钱大?富好?奇:“云捕头口中的燕师兄莫非是燕雪客大?人?不知他是怎么?评价的朝帮主?”
云维舟回忆了下,回答:“其?实师兄没说太?多关于朝帮主的事,只是屡次提点我,若是遇到弄不清情况的事情,而?朝帮主恰巧也在,并打?算干涉此事,那么?最好?不要跟她?对着干。”
宿霜行:“可朝帮主如今不在此地。”
云维舟看了徐中直一眼,道?:“但她?的意?志在。”
“……”
钱大?富直接呛到了自己?,花厅内一干客人也微微沉默,似是实在思考朝轻岫以前对燕雪客都做了什么?。
云维舟端正了下神色:“既然燕师兄这样说,所以我认为?朝帮主应该能猜到别院内的情况,哪怕她?当真没有猜到,我也乐意?参考她?的意?见。”
桂堂东若有所思:“看来燕捕头对那位朝帮主的评价不低。”
问悲门的人还?没来得及继续跟云维舟沟通,师思玄已?经开口:“燕大?人与她?一起办过?案子,难免留下深刻印象。”
陆月楼:“原来朝帮主跟少居主关系也不差。”
师思玄:“嗯。”片刻后,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补充了一句,“我以前听少居主说过?,她?平时跟朝帮主常有书信来往,关系应该还?不错。”
因为?师思玄姓氏的缘故,贝藏居中的师姊师妹多称呼她?为?少居主,避免掉喊“师师姐”或者“师师妹”时舌头打?结的情况。代?入到霍别年的角色中,师思玄的确应该喊自己?少居主。
众人都感觉她?的话里有一种自欺欺人的麻木。
简云明拱手:“云大?人,岑大?哥之事与平民百姓无干。江湖势力中难免出现人员伤亡,若是谁家不想请六扇门中人过?来,花鸟使也不会主动上门,我今日请诸位先行离开,还?请诸位尊重问悲门的意?见。”
云维舟:“岑门主并非一般的江湖人,而?且他也不是自然死亡。”
简云明:“简某记得天衣山庄庄主数月前不幸去世,不知当日花鸟使可有过?去查看?”
陆月楼:“陆某对此事有印象,不过?亓庄主是走火入魔而?亡,并非被人所害。”
简云明冷笑:“原来只要说一声是走火入魔,就能算是走火入魔。”
云维舟:“岑门主是江南武林之首,他出了事,无论是否是人为?,花鸟使都要过?来调查清楚。在下敬重问悲门行事,所以也必然竭尽全力,期间?若是有得罪简三爷的地方,事后当来请罪。”
她?本来喊简云明简兄,此刻则改成了简三爷。
徐中直忽然道?:“简三爷,宿五娘子,徐某多言一句,云捕头是江南的花鸟使,江南的花鸟使却并非只有云捕头一个,你们就算拦得住她?,也拦不住别人。”
他有话没说完——云维舟出身清正宫,亲近朝中清流,行事也比较公正。可孙相那边必然也在江南的花鸟使队伍里插了一手,就算那位伍识道?伍大?人格外知进退,可孙侞近又不是没有别的走狗。
而?且岑照阙已?经去世,他的死讯传出去后,之前被赶到容州的薛何奇与左文鸦必然会想法子返回江南,如果不争取其?它势力的帮忙,恐怕问悲门很难度过?接下来的风波。
简云明不由沉默。
师思玄:“简三爷,若是云捕头不在艰虞别院做客,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去通知花鸟使?”
简云明沉吟:“总得先叫老六跟老七来一趟。”
师思玄:“那严四爷呢?”
简云明:“老四就在别院中,只是还?没跟少居主见过?面。”
云维舟诚恳:“问悲门总舵位于永宁府中,不可不留人把守,六娘子难以即刻过?来,至于闵七爷,如今正在京畿一带,等他回来还?不知需要多久。简三爷,事急还?请从权。”
师思玄:“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朝帮主信中的内容,需要留在此地的可以指客人,也可以是问悲门内的人。”她?顿了下,接着道?,“倘若别院内有哪位弟子是凶手乔装而?成,那我们都走了,只留各位在此,岂不危险。”
“……”
简云明跟宿霜行都能听出师思玄的言下之意?。
师思玄有些?怀疑岑照阙那些?金兰之交们,倘若凶手就是问悲门中弟子,那么?客人离开后,凶手就能从容跑路。
简云明两人坚持要打?发客人离开,会让别人怀疑他跟案件有关。
师思玄是贝藏居的少居主,当真撕破脸,恐怕会毫无顾忌地当面指责,到时候情势会比现在更糟。
简云明无言片刻,终于道?:“各位要留,那就留罢,只是问悲门中出了大?事,难免招待不周。”
陆月楼和气道?:“无妨,我们会负责自己?的安危。”
云维舟忽然询问:“我方才听宿姑娘说,杀害岑门主的真凶是吴灭生,不知你为?何能如此确定,可是见到了行凶现场?”
宿霜行承认:“事发后, 我确实去?过现场。”
云维舟立刻打蛇随棍上:“云某也想去现场瞧瞧。”她语气恳切,“时间拖得越久,证据就?越少,为了尽早将凶手抓捕归案, 还请五娘子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