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子鸿看太子的眼神,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
吕夫人与姬月瑶二人,亦是互相脸色难看得紧。
“究竟是怎么回事!”夫差眉目一紧,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的一条青筋轻轻跳动。
“大王!”吕夫人见了夫差,率先跑到身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怨与凄厉之色,话至嘴边,看了公子鸿一眼,却又欲言又止。
吕夫人终究是闭目长长叹了一声,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父王!一人做事一人当,惠宁如今已是儿臣的女人,儿臣请父王赐婚,封惠宁为太子妃。”太子伏跪在地,跪的笔直,对着夫差一字一句恳求道。
我闻言大骇,此事没想到太子竟做的这般出格!当真是仗着身份肆无忌惮,不知惠宁此时此刻该是有多么绝望……
“你还想赐婚!”只见公子鸿听了,怒发冲冠,直接挣脱开寺人的桎梏,又朝着太子挥起了拳头,“你个混蛋!”
“怎么,不嫁给我难道还要嫁给你么!”太子不甘示弱,冷嗤一声,与公子鸿又互相缠斗在一起。
“够了!”只听夫差怒喝一声,二人这才分开,又重新跪在夫差身前。
夫差气的涨红了脸,眉毛抖动得像是发出了声音,两眼迸射出骇人的光芒,一脚便踢在了太子身上,“混账东西!”
“大王!”姬月瑶见此,连忙挡在太子身前,对着夫差求饶道:“太子只是喝醉了酒,并不是有意……”
“你给寡人闭嘴,瞧瞧,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这般不知礼义廉耻,无法无天!”夫差脸色愈发难看,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气得双颊微微地颤抖。
“父王,儿臣第一眼见到惠宁就爱上了,今生就是要定了她!即便被万人唾弃,儿臣也不后悔今日之事!”只见太子依旧面不改色,一副凛然的模样,毫无悔意。
“你懂什么是爱,爱就是毁了姑娘家的清白么!”夫差指着太子鼻子,大骂出声。
“那什么是爱?”只听太子冷笑一声,又瞧了我一眼,“难道像父王这样,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给敌国的女人改名换姓,为了敌国的女人冷落自己的王后……”
“逆子!”未等太子说完,只见夫差一巴掌便打向太子,两双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火焰,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太子捂着脸匍匐在地,嘴角已被夫差打出血,却只见轻轻擦过,勾唇一笑,“怎么,说到父王痛处了,如今,事已至此,她这辈子,也只能嫁我了。”
“你做梦!”公子鸿赤红着双眼,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恶狠狠地盯着太子,仿若想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大王!我嫁!我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就在这时,惠宁不知怎的冲进了殿中,对着夫差跪了下来,红着眼睛祈求道。
“你说什么?”夫差蹙眉看向惠宁。
“能嫁给太子殿下,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嫁给太子,是惠宁的福气。”惠宁又伏跪在地,对着夫差磕头道。
“惠宁!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公子鸿气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惠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你……"
惠宁低着头,不敢看公子鸿的眼睛,眼中尽是绝望之色,我想我该是明白她的,如今事已至此,即便自己委屈,也不愿连累公子鸿的名声,也不愿他日后被人戳脊梁骨,当真是一个痴情又可怜的女子。
只见夫差背手而立,瞧了惠宁一眼,长长叹了一声,“是寡人的儿子荒唐,对不住你。”
“父王,我与惠宁两情相悦,求父王了,儿子此生,只要惠宁一人,也只娶她一人!”公子鸿红了眼眶,对着夫差祈求出声。
“好了!”只听吕夫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公子鸿,“既然惠宁答应了,你便莫再执拗了,鸿儿,这也是为了惠宁好,你明白么?”
“我……”公子鸿猛得看向惠宁,仿若明白了什么,终究没有再说下去,一下子整个人仿若失去了生气。
吕夫人说的没错,他们兄弟二人若再争执不下,只怕夫差最终会改了主意,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候,或许连累的,却是惠宁。
“素衣,惠宁成了太子妃,将来便是王后,如此,也不算亏待她了。”夫差又看向吕夫人,语气中带有一丝愧疚之意。
“一切,都听大王的。”吕夫人退却一步,敛下眸子,对着夫差低头行礼。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否则,凌迟处死!”夫差又对着殿内众人厉声道,“太子,任性妄为,重责三十大板,即刻执行!”
容华宫。
夜已深,皎洁的月光躲进了云层里,回廊下的暖黄纱灯高高挂起,被风一吹,灯火交相辉映,显得格外的清冷。
夫差捂着头躺在榻上,紧皱着眉,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我轻轻走上前,用左手拇指和中指分别替他按摩起两侧太阳穴,试图让他好受一些,今夜之事,定是让他的头痛病犯了。
“大王对太子下了这么重的手,太子只怕一个月都走不了路了吧。”我望着夫差,试探出声道。
“这还是轻的!”夫差蓦地睁开眼,眼中的怒气又涌了上来,气急道:“如此德行,将来如何做吴国的王!”
看着夫差此刻怒气汹涌,我再没有说下去。
夫差紧紧闭上了眼,又缓缓睁开,右手覆上我的手,看了我许久,轻叹道:“西施,上天真的是在惩罚寡人么……”
“大王……”我望着他,不知该怎么劝慰。
“寡人太过自傲,所以才会是这样的下场,若不是寡人不听伍子胥忠告,一心称霸中原,又怎会让勾践偷袭,我的友儿,又怎会惨死,他是我最中意,最像我的儿子!”夫差说着,渐渐红了眼眶,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我看着如此失意颓废的夫差,低叹一声,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倘若有朝一日他知道太子友的死与伯嚭有关,不知他可承受得住,我虽一直期待着这一天,此刻却莫名有些恍惚。
“寡人定要杀了勾践!”夫差伤神过后,取而代之的又是彻骨的恨意,咬牙切齿道。
我按着他穴位的手一愣,只是一瞬,又重新慢慢揉捏起来,轻叹了一声,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等替郑旦报完了仇,待勾践攻进吴国那日,我又该何去何从。
或许,我这心疾之症,也等不到那天了,又或许,我死了,就能回到未来了,那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在想什么?”夫差轻飘飘的话传至我的耳中。
我回过神来,瞧见夫差探究的眼神,摇了摇头,轻声道:“今日是大王的生辰,只愿大王能放宽心思,保重身子,莫再烦忧了。”
夫差望着我轻叹一声,将我搂在怀中,下巴抵在我的肩上,似是累极,又将我搂紧一分,带着一丝无力道:“西施,寡人好累。”
我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闭着眼,想必此刻他心中定也是为今夜之事煎熬,打了一个儿子,又愧对了另一个儿子,还拆散了一段本该幸福美满的姻缘。
“天色晚了,大王累了,便先歇着吧。”我轻轻抚上他的背,只能无声劝慰。
“西施……”夫差又将我抱得紧了些,声音嘶哑道:“寡人是不是做错了好多事,你告诉寡人……”
我静默不语,看着他如今如孩童般脆弱的模样,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抚着轻轻哄道:“大王怎么会有错……”
夜深人静,烛火随风倒影,夫差已熟睡,我披了薄衫,轻轻打开窗,目光闪现起离开毓秀宫时,吕夫人看太子怨怼的眼神。
我知道,她或许不再是之前那个心如止水的吕夫人了,太子此举,荒唐愚蠢,却也给我对付姬月瑶拉拢吕夫人多了一丝可能。
一日后,夫差便正式下令册封惠宁为太子妃,婚期定在一月之后。
“夫人,陈夫人来了。”用过早膳不久,吟霜进了殿,对我轻声道。
“请夫人进来。”我站起身,又吩咐道:“备茶。”
“姐姐。”陈美人见了我,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听说,昨晚大王在毓秀宫发了好大的怒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坐下再说。”
“这惠宁姑娘不是公子鸿早已内定的人,怎么……如今就成了太子妃了?”陈美人坐下后,又恍然大悟道:“这太子对惠宁姑娘早有心思,该不会是昨夜太子也向大王提了求娶之事吧!”
“可以这么说吧。”思及昨夜之事,夫差为了王室颜面,下了死令不许外传。
“大王还真是偏心太子啊。”陈美人长叹一声道:“大王此举,又将公子鸿的颜面置于何地了?”
“谁叫他是太子了……”我轻轻一笑。
陈美人一时语塞,长叹一声道:“是啊,只是公子鸿,真的会甘心么。”
“或许,我可以帮帮他。”一个月的时间,足以生出许多变数,就在太子大婚那日,送他一份大礼,岂不是十分有意思。
“姐姐?”陈美人一脸惊诧得看向我。
“何不借此机会,加把火,让吕夫人彻底与王后翻脸,只要将姬月瑶拉下水,太子还是不是太子,还不一定了。”我冷笑道。
“只是吕夫人她,未必会……”陈美人望着我,带着一丝忧虑道。
“所以,这把火,一定要燃。”我站起身,对外传话道:“吟霜,备车,我要去毓秀宫!”
“姐姐……”陈美人迟疑道。
“你且先回去,等我好消息。”我对着陈美人笃定道。
陈美人看着我,对我点了点头。
坐上辇车,一路向毓秀宫而去,半途路中,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滑落而下。
“怎么突然就下起了小雨。”吟霜见这蒙蒙细雨,又对着抬辇车的寺人吩咐道:“走快些,莫让夫人染了风寒。”
一路摇晃终于到了毓秀宫,刚下了辇车,却没想遇上了不速之客,正巧碰上姬月瑶从毓秀宫走了出来,身旁的侍女采薇正给她举着油纸伞遮雨。
姬月瑶本面色不虞,待看见了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眸光变得犀利与怨毒。
“王后。”我上前一步,对着她轻轻行了一礼。
“你来毓秀宫,做什么?”姬月瑶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我身前,语气不善道。
“昨日之事,想必吕夫人定是彻夜难眠,妾身不过是来看看吕夫人。”我轻轻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姬月瑶冷哼一声,径直向前走去,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望着姬月瑶的背影,眯了眯眼,不知道她来毓秀宫又是为何。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我理了理思绪,径直又向毓秀宫主殿走去,只见吕夫人身旁的侍女正候在门外。
“容夫人。”侍女轻声向我行了一礼。
“吕夫人可在殿中?”我问道。
“嘭!”地一声,这时只听殿内传来争吵的声音,“母妃,你就这样妥协了?”
是公子鸿的声音。
那侍女吓得也是哆嗦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对着我小声道:“容夫人,公子正在里间了,奴婢这就去传话。”
“多谢了。”我点了点头,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只见公子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看见我,强忍着颜色对我行了一礼,又身子笔直的候至一旁。
“公子,可想娶惠宁姑娘?”我上前一步,对着他低声试探道。
只见公子鸿听完,猛得抬头望我,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却又惨笑一声,“夫人莫忘了,她已经是太子妃了。”
“你的爱,还真是懦弱。”我见状,敛下眸子,留下一句话,便随着吕夫人身边的侍女进了主殿。
只见主殿内,地上茶水四溅,吕夫人此刻正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略微失神。
“吕夫人。”我轻言出声,吕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望着我面上已收拾了一切情绪,只有淡淡的笑容。
“夫人,这是与公子闹了矛盾?”我缓步上前,又开口径直试探道。
只见吕夫人眸子隐隐闪过刺痛,却又很快恢复情绪,望着我淡漠道:“王后方走,你就来了。”
“夫人……”我轻启唇,正欲开口,却又被她打断。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恨王后入骨,只是日后,惠宁入了太子府,我们吕家,与王后便是姻亲,打着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吕夫人看着我,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轻声一笑,看来王后今日来,也是给吕夫人灌了迷魂汤啊。
“夫人既如此说,西施都明白了。”我冷冷一笑,也不再藏着掖着,“只是我与王后的恩怨,至死方休,只望夫人日后莫要后悔,亲手将侄女推入了绝地。”
“你……”吕夫人一脸震惊的望着我。
“西施告退。”我不再多言,径直向殿外走去,看来这吕夫人还需要重重推她一把。
我方踏出殿门一步,思虑如何下一步行动,却被公子鸿拦住,只见他目光坚毅的望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有办法,是么?”
我望着公子鸿许久,才问道:“她如今失了清白,你可嫌弃她?”
“这不是她的错,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如何会嫌弃!”公子鸿一听紧蹙眉,握紧了拳,对着我疾声道:“我只恨自己无能!”
“很好。”我看着公子鸿这般,倒有些羡慕惠宁,在这个视女子清白如性命的时代,他能挣脱世俗的眼光,真心爱护她。
“我的确可以帮你,我不仅可以帮你抢回惠宁,还可以帮你登上太子之位。”我敛下眸子,缓缓道:“前提是,你得说服你母妃。”
我不再多言,径直向前走去。
第199章 婚事变(一)
第二日,送走夫差,我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梳理着长发,也不知公子鸿,究竟能不能说动吕夫人。
“夫人,奴婢为您梳妆。”吟霜站在我身后,接过我手中的木梳,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任由她打理。
“夫人,今日可要戴这支?”吟霜看着桌上放置的一众簪子,挑了一支碧玉簪对我轻声询道,“这支,和夫人今日的绿裙更配。”
“不用了,还是昨日的吧。”我摇了摇头,拾起夫差寿辰送我的那支递给了吟霜。
吟霜接过木簪,望了我一眼,打趣笑道:“夫人,可是要戴大王的簪子一生一世呢。”
“大王喜欢,就好。”我轻轻一笑,也不置可否,一生一世,多么讽刺的字眼,他既喜欢看我戴,我便天天戴就是了。
没多久,吟霜便为我打理好发髻,又替我轻描妆容,涂抹朱唇,我望向镜中,轻轻勾了勾唇,整个人显得气色好了许多。
这时,吟霜的声音又从身旁传来,“今日天气放晴,夫人,可还要出门走走?”
“今日,便不出去了。”我摇了摇头,望向殿外,目光渐浓,“或许有贵客到访。”
“是……”吟霜目光闪过疑惑,却也只是一瞬,便低头不再言语。
正午,烈日当头,我倚靠在窗前,看着殿外随风飘动的枝叶,心中亦变得有些不太淡定,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着宫殿疾步走来。
我捏紧了手心,终究公子鸿是成功了!
“夫人,吕夫人来了!”吟霜这时,走进了殿内,向我通报道。
“看到了。”我忍住心中的激动,笑道,又对吟霜吩咐道:“快请夫人进来,上茶。”
“是。”吟霜点了点头,一一应下。
没多久,便见吕夫人一身紫衣疾步进了殿,四目相对之时,面容一脸复杂与无奈,却又是一股坚毅之色。
“吕夫人。”我缓步上前,对着她轻轻福了一礼。
吕夫人点了点头,却是直入主题道:“鸿儿为了惠宁以命逼迫本宫,本宫……不能失去这个儿子。”
“如此说来,夫人,这是想通了。”我轻轻一笑,压抑住心里的澎湃,不动声色对着吕夫人回道。
吕夫人没再多言,而是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望着我一字一句询道:“告诉本宫,那个不能让她翻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勾唇一笑,坐在了她的身旁,轻启唇道:“昔日,太子友万箭穿心而死,吴国举国哀悼,就没有人怀疑,真正害死他的凶手么?”
吕夫人望着我的目光由疑虑到瞠目,只是一瞬,“你……你什么意思?”
“西施只知此事与太宰大人有关,为了当上国丈,太宰大人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吕夫人出身将门,该比西施更能查出事情真相。”我将一直收藏着的那本账本拿了出来,又递给了吕夫人,“这里面,也记录了伯嚭收受越国大量贿赂的罪证,如此叛国之罪,吕夫人该知轻重。”
“这……”吕夫人接过我手中的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手愈发颤抖,“好个太宰大人,大王绝饶不了他!”
说完,吕夫人又一脸质疑的看着我,“你既知道这么多秘密,为何不亲自和大王说,而要借助我的手?”
“我只想让姬月瑶死,至于其他,我并不想掺和,我的身份,也不宜掺和。”我望着吕夫人,面上没有太多情绪,“免得天下人又认为,是我魅惑了大王,杀了吴国重臣。”
“你……”吕夫人一时语噎,许久又对我道:“你放心,为了吴国,为了鸿儿,本宫会倾尽全力查出真相的!”
“我等着夫人好消息。”我轻轻一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姬月瑶,你且等着我送你的大礼。
一月,很快就过去。
秋风阵阵,凉意袭来,苍穹下的云影消散殆尽,碧空如洗,枝叶随风婆娑,飒飒作响。
“夫人,不好了,听说大王今日在朝堂生了好大的怒气!”我正剪着绿瓶中的花枝,只听吟霜一脸惶急地跑进来了殿,“听说,大王在朝堂下令即刻发兵越国,好在被众臣拦了下来。”
“什么?”我一时目瞪,他难道不知道此时攻打越国是多么自取灭亡的一件事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放下手中的剪刀,皱眉向吟霜追问道。
“是……太宰大人回来了,听说太宰大人并没有收得越国五城,越王只给了……五里地划给大王,如此出尔反尔,置大王的尊严何地!”吟霜望着我,欲言又止道:“也难怪大王气的要发兵攻越!”
“伯嚭回来了?”我讶然,又被后一个消息震惊,勾践竟真的撕破脸皮,敢如此戏弄夫差,他竟也不怕夫差真的兵临城下,还是说笃定夫差不敢此时出兵。
被如此戏耍,想必夫差定是气极了。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也定是后悔放范蠡归越了吧,想起范蠡临别前四目相对的泪眸,我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此刻是否安好。
夜色渐深,窗外,月影遍地,桦树婆娑,夜风轻拂而过,修竹随风摇曳,万丈苍穹之上,星光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
我静静靠在榻上小憩,夫差按着往日早该过来了,只是今日夜这般深了,却还没有过来,他可是因为越王之事又对我心生了芥蒂,我敛下眸子,心绪却是有些不宁。
“夫人,大王来了。”吟霜进殿,对着我附耳轻声道。
我身子一凛,缓缓睁开了眼。
只见夫差一身玄衣已进了殿中,他摆了摆手,示意吟霜退下,又踱步至我身前。
我方站起身子,正要向他行礼,却被他猛得拥入了怀中,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哀伤与挫败感,“西施,寡人若是败了,你会离开寡人么?”
“大王,在说什么……”我身子一僵,佯作不明白的模样。
夫差紧紧拥着我,仿若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之中,却是再没有开口问我一句。
沉默在我们之间游走,就这样被他抱了许久,我试图缓缓挣开,对着夫差轻轻唤了一声,“大王。”
夫差终究是松开了他那紧箍的怀抱,将我与他分开了些,却仍与我近在咫尺,望着我的目光如一汪深潭,万千情绪隐藏其中,鼻息之间听得到他轻微的喘息声。
我抬头望他,一脸疑惑的模样,“大王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西施?”
夫差俯视着我,墨色的眸子渐深,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我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我脑中一时空白,只能顺从的闭上眼睛,他在我身上不停抚摸着,紧紧箍住我柔软的身躯,低沉的嗓音又带着一丝笃定,“寡人不会输,为了你,寡人也不能输。”
他又急躁的褪去了我的外衣,将我拦腰抱起向床榻走去,急不可耐的扯下帘帐,牢牢地将我压倒在榻上。
“大王……”我有些无措的撑起他的胸膛,有些不敢看他眸中的熊熊欲火。
“西施……”他轻柔地唤着我的名字,又似乎是引诱我与他共舞,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他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他满是情意的吻里面,湿热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我的每一寸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我默默地承受着他强有力的欲望,心中不知为何,亦是涌出一股浓烈的悲凉之感,一行泪落了下来。
第201章 婚事变(三)
秋意深浓,凉风渐起,松柏依旧葱郁,丛生的杂树高低错落,枝叶枯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子枯枝败叶的腐烂气息。
终于是到了太子大婚之日。
“夫人,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吟霜在我身旁轻轻提醒道。
“恩。”我点了点头,又看了镜中人一眼,一身素白色裙衫,腰间系着一条浅青色的缎带,乌发轻挽成高髻,只是眉眼清冷,带着淡淡的愁绪,又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激动之色。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呢。
我坐上吟霜为我准备的车辇,去往景阳宫的路上,今日太子大婚,想必众臣皆已到场,定是一派热闹欢喜的场景。
“夫人,到了。”车辇停下,吟霜又轻声道。
“恩。”我点了点头,走在前往景阳宫主殿的路上,脑海里飞速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我抬头望了望天,轻轻合上眼,复又神色清明的踏进了殿中。
只见殿内已一片喧闹之景,夫差与姬月瑶一身暗红朱色袍坐于主位之上,其下坐着众宗室王孙以及王宫大臣,伯嚭坐于最上侧,虽是外孙成婚,他脸色却不如之前那般风光神气,想来是此去越国办砸了差事,也不敢再出尽风头。
我轻轻一笑,又将目光移至右侧,最上座的正是吕夫人与公子鸿,吕夫人颇为深意地对我点了点头,公子鸿到底年轻,神色却是有些不大淡定,握紧了拳,难以掩饰心中的激烈之色。
坐在吕夫人一旁的季夫人,目光相对时上下打量着我,仍旧一副怨怼仇视的模样,而她身旁的嬷嬷却是对着我客气的点了点头。
我对着那嬷嬷点了点头,又逡巡一周,目光瞧见了陈美人,正要寻她在旁坐下,便听姬月瑶尖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容夫人,太子今日大喜,你这一身缟素,究竟是何居心!”
我脚步一顿,淡淡地瞧了姬月瑶一眼,又望了她身边的夫差一眼,却并没有正面回应。
“好了。”夫差见我一身白衣,亦是蹙眉深深看了我一眼,终究是长叹一声,摆了摆手打了圆场,“不过一件衣裳而已,白色高洁,寡人倒觉得甚美。”
“大王,你!”姬月瑶见夫差如此说,一时气得整张脸都变成了绿色,又望着我一副嫉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对着姬月瑶勾唇笑了笑,不再看她,缓步在陈夫人身旁座位坐了下来。
“姐姐,你总算是来了。”陈美人见了我,对着我轻声捂唇笑道:“穿一身白衣来贺喜,当真只有姐姐敢做了。”
我微微勾唇,又瞧了上座的姬月瑶一眼,没有回话。
又过了一会儿,礼乐缓缓响起,殿中人都肃静了下来,老赞者站于殿中央,开礼道:“吉时已到,礼请太子、太子妇!”
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从殿外走来的二人,太子一袭红袍,韶光流转,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满足的笑意,持着惠宁的手,两人并肩踏入宫殿之中。
惠宁同是一袭华袍红装,折纤腰以微步,浓如墨的乌发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了扬凤发髻,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步摇金丝之上,只是眸中却无一丝喜色,只有任由支配的无力与悲伤之感。
“真的是郎才女貌,恭贺太子啊!”有朝臣议论纷纷,奉承道。
“是啊是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又有人附和道。
待二人走至殿中央站定,赞者又继续高声道:“一拜天地!”
太子与惠宁相对而立,正要低头行礼之时,却只听吕夫人一声高呼,“慢着!”
众人皆是一怔,一脸疑惑不解地看向吕夫人。
“吕素衣,你这是做甚!”姬月瑶在上座一下站起身来,对她疾声斥道。
只见吕夫人瞧了姬月瑶一眼,缓缓离开坐席,直挺着身子来到殿中央,又看了太子与惠宁一眼,俯下身子对着夫差行了一礼,语气坚决道:“妾身,有要事禀奏大王。”
“素衣,你一向知分寸,有什么事,非要此时说?”夫差目光一凛,对着吕夫人皱眉道。
“回大王。”吕夫人对着夫差又行了一礼,目光坚毅不容一丝拒绝,“此事,非现在说不可,不然,悔之晚矣。”
“吕素衣!你究竟要做什么!”姬月瑶听了吕夫人所言,又一次厉声怒道,面容已是由青转红,有些扭曲。
“罢了,让她说!”夫差见吕夫人不让步,或许是对惠宁之事仍有愧疚,终是长叹一声,“说吧,你有何事要奏!”
吕夫人听夫差准允,这才又挺直了身子,抬头对着夫差轻启唇道:“妾身,要状告太宰大人叛国之罪,还请大王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