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六感觉出了余嘉鹏的紧张,兄弟俩年岁差不多,定力气度差太多了。
第一次见余嘉鹏,她?认为可以丢了她?之前喜欢的那?些?男子,现在见了他堂兄,她?恨不能拍大腿,这么一个翩翩公子怎么就偏偏有主了呢?
不去想了,说正事,龙六说:“是我这次去重庆听了您太太,收拾陈明远的事,我一时间十分钦佩尊夫人?的胆识,就多了解了一二,知道?她?是鸿安百货的大小姐,再了解了一下叶家,知道?叶家也是印尼的十大糖商……”
龙六说出了来意,听闻叶家有甘蔗种?植园,并且经营糖厂多年,她?问能否在云南垦荒建种?植园开糖厂,她?说:“我父亲在修路,开山修路,石块埋人?,一里路数人?埋骨,若是能沿线开设种?植园,建糖厂,也能让沿线人?等有口饭吃。”
“这件事筹赈总会不是已经在落实了?”余嘉鸿问。
在自家投资橡胶厂的时候,他也按照上辈子的经历,提醒阿公联合南洋华侨,去中国西南开垦荒地。一来长?期战争要提供军粮,二来接下去为保武汉,国军必然?扒开花园口,造成黄河决堤,至此饿殍千里。三来,南洋沦陷,滇缅公路切断,他们这些?机工无处可去,这些?地方也能给南洋华侨一个容身之处,不要最后三千多人?来,回去不过数百人?。
这个事情现在有人?在操办。
“嘿嘿!”龙六笑了一声,说,“他们管他们,我们管我们,我得自找出路,等把我和我哥的人?马给养着。”
龙六这么说,余嘉鸿就明白了,筹赈总会开的垦殖园,不能成为她?的钱袋子,所以她?想要自己?下手开。
余嘉鹏也明白了,嗤笑一声:“还不是找借口,为了你自己?的军队要钱?把要钱说得这么好听?”
“皇帝不差饿兵。没钱打?个屁仗?”龙六白了余嘉鹏一眼,笑着对余嘉鸿说,“帮我这个忙,以后你这里,我保证没人?来找麻烦。”
“行,我立刻去发电报。”余嘉鸿说道?,“于人?于己?都?有利的事,自然?要做。”
龙六拿着茶盏喝茶,跟余嘉鹏说:“好好跟你哥学做生意。你差得远了。”
“你不过是凭着手里有枪,横行霸道?,让人?屈服罢了。”余嘉鹏不以为然?地说,“既然?给你开种?植园了,我这里你以后少来纠缠。”
“种?植园是公事。我来找你喝茶、谈心,是私事,不要混为一谈。”她?看余嘉鹏看得放肆,也笑地放肆,“你说你不想要余太太那?样?貌美?温柔又有气魄的女子,说是喜欢会做糕点的小家碧玉,可后来又没找小家碧玉,可见你也不是真喜欢小家碧玉。我想来想去,你一定是喜欢我这样?的……”
纵然?余嘉鹏认为堂兄和叶应澜才是天?生一对,他也放下了那?场婚礼,不代表被?她?挖出这些?前尘往事,他能坦然?以对,更何况她?还在堂兄面前说他喜欢她?这样?的。余嘉鹏羞恼了:“龙荔凛,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家族派来开厂,支援国内的,没空跟你胡扯。你再这样?……”
“我再这样?,你会怎么样??”龙六笑嘻嘻,喝了一口茶,“你放心,我这个人?还是有品的,谈恋爱讲究自愿,不自愿绝不强求。”
“你……”余嘉鹏想要讽刺她?,又想她?这个人?脸皮厚到家,说了也没用,就闭了嘴。
余嘉鸿微微摇了摇头?,龙六瞪眼:“余先生,你这摇头?是什么意思?”
被?她?发现了?能说她?其实挺没品的吗?刚开始死缠烂打?,软的不行来硬的,让下属套了麻袋,把人?扛回家。这叫不强求?
“没什么。我在琢磨,和你的这个种?植园要开在哪里?”余嘉鸿岔开话题。
“我等下让人?给你送地图过来,你看了,明天?我再??.??跟你商量?”
“我先看起来,商量的话,等两?日吧?我先等应澜的爷爷回复。毕竟叶家的生意,我只能建议不能做主。”余嘉鸿说道?。
龙六站了起来:“行,我等你消息。那?我就走了。”
弟兄俩一起送她?下楼,到工厂门口,龙六跟他们辞别,临走前,她?回头?跟余嘉鹏说:“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强求你。作为军人?,若是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轻言放弃,那?怎么行?”
龙六一走,余嘉鹏嫌弃地说:“这个女人?太放……肆了。”
“及时行乐,毕竟明天?对她?来说,可能是马革裹尸还了。”余嘉鸿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门,“国之劲旅,铁血滇军。”
堂兄的声音带着悲伤,余嘉鹏一顿,问:“她?……”
他一时间不敢问,她?会不会死?她?说过,她?是随着六十军出滇,去守卫南京的,南京沦陷,部队驻扎在武汉休整,她?被?电召回云南,六十军三万五千余人?,开拔前往鲁南,她?说那?里有她?的叔伯兄弟。
前两?日报纸上报道?,六十军在台儿庄血战,死伤过半,全军原本12个步兵团,仅能维持5个步兵团的实力……
第136章
余嘉鸿发了电报回星洲,叶老太爷收到电报,纵然余家和叶家在为国捐款的时候就提出不掺和国内政治,更不会和国内的军阀之间有太多私人交情,免得?到时候被?人诟病。
然而,两位老太爷坐在一起商议,嘉鸿说开这个甘蔗种植园,开这个糖厂的合作对象是军阀亲信的女儿,他们相信嘉鸿不会乱来,他这样做必然有其原因。
两家决定一起投这个甘蔗园,叶老太爷派了叶家糖厂的总经理钱劲松来昆明。
何六亲自开车来接他们去看选址,余嘉鹏不明白为什么大哥非得拉着他一起去看,这一来一回四五天,还得跟那个女人一辆车,真?是烦人。
“你该不会是卖弟求荣?”余嘉鹏私下里对着余嘉鸿发脾气。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真?跟何六在一起了,是你占了便?宜。”余嘉鸿笑着说,“你要真?娶了这么个女子,阿公得?给祖宗烧三天香。”
“横竖不是你被?她看上,这种好听的话?,谁都能说。一把枪拔出拔进,还勾三搭四的女人,我可不要。”余嘉鹏梗着脖子说。
余嘉鸿勾住他的肩:“你说不要的,指不定是你追悔莫及的。嘉鹏,撇开她追你的这一项,这次我是让你跟在她身后看看云南的情况,知?道咱们该跟谁合作,跟谁保持距离?我没想过?卖你求荣,求荣华也不会来这里求。”
余嘉鹏被?堂兄一句话?揭开了心头隐秘的伤疤,他讷讷地问:“你知?道?”
“我知?道。”余嘉鸿笑,拍拍他的肩,“走?了,别?让人久等。”
何六开车,堂哥是有老婆的人,而且来的还是叶家的大管事,看见姑爷和一个有些那个什么的女子坐一排,瓜田李下的,不好。
余嘉鹏刚要拉开副驾驶坐进去,余嘉鸿说:“何小姐,这一路上,你就休息,我和嘉鹏做司机,我们弟兄俩轮番开车?”
何六笑看余嘉鸿:“嘉鸿老弟,我一直以为你是顶顶聪明的人,这话?说出来就太不解风情了吧?”
余嘉鸿大笑着给她拉开后车门:“你猴急,也要分清楚着急钱,还是着急人。这是钱袋子,前面?是美少年,你自己选!”
“好好好!我听你的,我缺钱。”她上了后座,“你确定知?道线路?”
“如果你给我的地图没错的话?,应该没问题。”
昆明到大理下关是原有的旧路,这条路他已经不记得?开过?了多?少次,他甚至记得?哪座山头上有最美的映山红。
何六上车他们聊了一会儿甘蔗种植园和糖厂的情况,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她打了个哈欠:“嘉鸿老弟,你真?实在对不住,昨夜睡得?晚了,我补个觉。”
余嘉鹏侧头看了余嘉鸿一眼,余嘉鸿以询问的表情看他,余嘉鹏不信他哥不懂,他侧头不想跟堂哥说话?。
余嘉鸿问后座的钱叔:“钱叔,听应澜说五姨的车行现在生意很好?”
钱叔一直在巴达维亚,五姨太的情况还是钱叔找了吴叔跟爷爷说的,他和吴叔都是忠心耿耿又有人情味的人。
“好得?很,爪哇那里矿山和种植园比马来亚还多?,所以自从推出了以旧抵新,收了一大堆旧车,旧车从巴达维亚运往星洲,再从星洲修好了运往海防港,或者香港,一来一往太费时间,也浪费了很多?钱。大小姐和老吴决定在巴达维亚开一个修理工厂,本来旧车收了就放在糖厂的老厂那里,现在索性就把老厂转给大小姐做修理厂了。”
“是吗?”余嘉鸿听见这个决定,他恨不能拍大腿,还真?是歪打正着。
进攻南洋的日?本将领中?,占领星洲的被?称为“马来之虎”的山下奉文,在马来亚屠杀了十万人。而占领爪哇的今村均采用的是笼络印尼人,支持民族独立的怀柔政策,在此期间印尼确实也有针对华人镇压,却也不像马来亚那样残酷。
吴叔把修理厂开到巴达维亚,到时候修理厂的人也能去巴达维亚避一避。
他原本还在替吴叔想出路,上辈子小天死在国内,吴叔死在大屠杀,这辈子希望一切都能不同。
“可不是吗?刚好老吴本来要在星洲扩产,多?买了一整套设备,这下运过?来,没多?久就能开工了。巴达维亚的薪水没星洲高,成本还能下来一些呢!”钱叔笑。
“这样很好。”余嘉鸿琢磨着,怎么跟应澜和家人解释,他知?道印尼在日?占时期会相对安全一些,不能把所有人都带到美国去,至少让大部?分工人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多?保住一些人的性命
余嘉鸿开了三个多?小时,临近中?午了,这里有个小镇,他知?道这个小镇上有家米线铺子很好吃,他叫:“何小姐,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继续开,我跟我姐说好了,一点左右去她那里……”何六瞬间大喊,“停。”
余嘉鸿停车问:“怎么了?”
何六看了看手表,现在才十一点半,从出发到现在不到四个小时,就是她也开不了这么快?她问:“你怎么开的?怎么这么快?”
就这个速度,不用天黑就能到楚雄啊!
“还行!”余嘉鸿说,“我看边上有小镇,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从昆明到大理下关,上辈子开卡车的时候,如果没有轰炸,天亮出发,天黑歇下,要开两天,现在是小车速度快,他估摸着按照这个速度,中?间吃一碗米线下午四点就能进楚雄城了。
“还好你叫醒我,我本就打算在这里吃饭。”
余嘉鸿已经开车往小镇去了,小镇里面?都是石板路,只能到外头,他把车子停下:“车子停这里,没人来抢吧?”
何六指了指车上的标记:“云南地面?上,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抢?找死啊?”
四个人一起往里走?,余嘉鸿发现上辈子还算有点热闹的小镇,鲜有几家铺子开着的,他问:“人呢?”
“修路去了,征调二十万民夫,难道是说着玩的?”何六说,“带你去我姐家。”
何六带着他们到了一座大宅前,门房看见她立刻用彝族语叫了一声:“六小姐来了,我去请太太。”
上辈子余嘉鸿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总要解决吃喝问题,他就去跟当地人换吃的,开始学当地话?,他们一群人里,就他用一年时间就学会了彝族和白族的话?,这一点叶应澜都佩服得?不行,也正是这样他们这一队,比别?的队伍少被?坑骗。毕竟哪儿都有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人。
一位穿着精美刺绣衣服,盘着彝族发型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用国语说:“小六,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了,要一点才到吗?”
何六说:“司机好用,开车特别?快。”
“你自己不开车,让司机开?”这位太太问。
何六转头看余嘉鸿:“司机是这位南洋来的余先生,第一次开这里的路,一点都没开错,还开得?特别?快。”
何六介绍:“这位是我二姐,她夫家姓张。”
“张太太您好。”
“你好。”张太太说道。
何六又把余嘉鹏和钱劲松介绍给张太太,张太太说:“进去说话?,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羊肉汤。”
几个人一起跟着进去,余嘉鸿发现这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庭院,青砖雕花,门廊描金,庭院里一株巨大的三角梅,开得?如瀑布般绚烂。
姐俩勾着走?,何六跟她说:“昨天晚上你不是知?道了姐夫就受了轻伤?这下一颗心能落到肚里了。”
“眼见着你和你五哥要出去了,我的心哪里能落肚里?”张太太轻声说。
“老陈把他的九个姨太太和三个女儿都赶到战地妇女服务团里,我这个打小就练武的不去?这像话?吗?”
张太太带着他们去花厅,花厅里已经有一位包着头的老人家坐着了。
何六叫:“帕乌,吃饭了。”
“吃饭。”
女佣端菜上来,几个人一起坐下,何六介绍这位是她姐夫的爸。
桌上中?间一个大铜盆,装了一大盆的羊汤,边上一个炒鸡蛋、一个炒洋芋片,两个炒蔬菜。
余嘉鸿上辈子吃过?这里的羊汤,黑山羊做的,鲜美而没有羊膻味。
“可巧了,昨天杀了一只山羊,做了羊肉汤。”张太太给张老爷先打汤。
何六要给余嘉鸿打,余嘉鸿说:“我自己来。”
何六也不客气,余嘉鸿打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边吃边听,听何六跟这位老先生说这次战场的情况。
老先生的国语不是很标准,但是大家都听得?懂。
“我跟你姐夫说:咱们彝人的老祖宗说过?,前面?挨刀赏,背后挨刀要砍。你也要出去喽!我给你的也是这句话?。”
“知?道了。”何六说。
“为什么挨刀了,还要砍?”余嘉鹏问。
余嘉鸿跟他说:“前面?挨刀是正面?迎敌,后面?挨刀是逃了之后被?敌人追了砍的,意思上只能勇往无?前。”
余嘉鹏问何六:“你要出征了?”
“是啊!徐州丢了,得?去守武汉。”何六笑着说。
“什么时候?”
“十天之后。”
“我有个疑问,徐州不是丢了吗?为什么还认为是胜利?”钱叔问道。
“台儿庄会战,我们跟日?本人的伤亡比是五比二,这让我们有信心。日?本人才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拿人命填呗!我们死得?起,只要有个气势,就拼人命看谁能拼到最后。”何六笑嘻嘻地说。
余嘉鹏错愕。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算术题,这是一个残酷到极致的数字。
从小余嘉鹏被教导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会儿他眼睛就是发热。
余嘉鸿跟弟弟和钱叔分析结果:“美英中立,说是对?中日双方?都禁运军事物资,但是,日本封锁中国沿海,中国的商船实际上?什么都不?能运,日本的商船却什么都可以运。而且日本的工业能力?摆在那里。我们的橡胶厂,原来重要设备选德国,次之选日本,鸡零狗碎的东西才选本地。而国内的工业实力?,就连一点小问题都要从南洋把谢先生叫过来,你就知道了?,两军之间器械上?相?差太多?,所以这个数字,在残酷中又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余嘉鹏点头:“我知道,我也看了?报纸上?的分析,就难受。”
“难受个什么?吃饱饭才能打鬼子。”何六拿过余嘉鹏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余嘉鹏接过羊肉汤,听何六说:“这些都是报纸上?能看到的,你们看不?到的是,本来上?头那位秉持的就是‘友军大祸临头、我军不?动如山’,淞沪和南京,他又打掉了?中央军的王牌部队,越发珍惜手里的部队。在战场上?补给都紧着中央军,打先锋,护卫撤离,就是川军、滇军上?。我们冒着炮火,一个个爬上?日本人的坦克把?手榴弹塞进坦克里,他们中央军先撤。”
“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还不?能团结协作,还要分你我?”钱劲松皱眉。
“你的实力?消耗多?了?,我的实力?保存了?下来。有这个小九九不?很正常?所以我才要自己搞钱,要不?然出了?云南,手下地兄弟连口饭都未必能吃饱。”何六说道。
“太复杂了?。”余嘉鹏说道。
何六叹气:“叛变的,逃跑的,坚守的,互相?推诿的,你不?能预测你的友军会如何,所以凡是要靠自己。”
余嘉鹏连连点头:“在这样的局势下真的太难了?。”
何六从余嘉鹏的脸上?把?目光转移到余嘉鸿的脸上?,余嘉鹏感同身受,在余嘉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这真不?太好办。
余嘉鸿抬腕看表:“都一点多?了?,原本还说今天能四点前赶到楚雄。现在能天黑到楚雄就不?错了?。我听朋友说,云南最?好不?要夜间行车,会遇到老虎。”
上?辈子若非是要躲避日本飞机轰炸,他们是绝不?愿意开夜车的。
晚上?,老虎会三五只成群出来溜达,有同仁下车撒尿,被老虎咬断喉咙。
“老虎来了?,我一枪崩了?它。”何六说。
倒是张太太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还是留点时间,路上?有什么也能反应过来。”
“呸呸,别瞎说。”何六说是这么说,却也站起来告辞。
张太太挽着何六送他们出来,张太太用彝语说:“小六,你看上?哪个了??”
“两个我都看上?了?,一个我要人,一个我要钱。”何六说。
“要那个长得好看又聪明的?问那个笨笨的要钱?”张太太问。
何六摇头:“那个聪明的已经有老婆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问聪明的要钱,笨笨的要人。”
“那倒是可惜了?。”
“凑合吧!”何六说。
张太太站在门口跟他们道别。
听懂这些话?的余嘉鸿笑着跟张太太道别,上?了?车继续开往楚雄去。
路上?吃饱喝足了?的何六几次哭穷,尤其是说道军粮不?够,余嘉鹏看了?两次堂兄,余嘉鸿没?发表意见,余嘉鹏也就打哈哈:“那不?是要开种植园了?吗?到时候种植园可以种甘蔗也能种粮食。”
“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六说,“最?好是我出去之前,能有一批粮食。”
余嘉鸿依旧只管开车,一路开到了?楚雄,何六继续带他们进朋友家里住下,说是楚雄就是一个小城,比不?得昆明,那些客栈压根没?法住。
这家主人,家里不?大,据说只有两间客房,余嘉鹏:“我们三个打个地铺挤一挤就好。”
何六大笑:“你怎么防我像是防贼似的?我跟阿妈去睡,两间房留给你三个。”
余嘉鸿主动把?单独的一间房让给钱叔,他跟钱叔也是这次才认识,他自然是要跟余嘉鹏睡的,这个小子像防贼一样防何六,不?过何六那个强盗性子?
一起吃了?晚饭,余嘉鸿开了?一整天车累了?,兄弟俩回房。
余嘉鹏想起上?一次他们兄弟俩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们都还小,那时候他们躲在一个被窝里笑闹,他们俩年?纪相?仿,小时候感情?很好,闯祸都一搭一档,堂兄出主意,自己去干,闯祸了?,他妈戳着他的脑袋:“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自己理直气壮:“反正被打屁股的是大哥。”
没?想到长大了?,大哥替换自己跟叶应澜拜堂成亲,自己心里就有了?疙瘩,从大哥回国到现在都没?好好跟他说过话?。
余嘉鸿见他眼睛还睁着,堂弟的眼神还是年?轻时候的清澈,余嘉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睡了?。”
“哥,我们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不?能有芥蒂。”
“你没?有芥蒂,我已经很开心了?。”余嘉鸿说。
“应澜和你在一起才幸福,要是嫁给我,肯定被我搞得一团糟。”余嘉鹏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余嘉鸿笑看着他,像小时候一样揉了?一把?他的脸:“睡吧!”
余嘉鸿刚刚想要闭眼,余嘉鹏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大哥,我们不?是有一批粮吗?你不?是说带我来看真实的云南情?况吗?现在听下来,何荔凛确实缺钱,缺粮。我们先把?这一批给她,我们再买,也算是支持她了?,你刚才好像并不?同意?”
余嘉鸿问:“你知道他们家有个产业是什么吗?”
“什么产业?”
余嘉鸿笑:“云南的大烟品质最?好,他们家贩大烟。”
“啊?”余家不?允许孩子沾这些东西?,余嘉鹏知道有人抽,自己不?碰,也就不?关注这些。
“论有钱,滇军在国内军队算是有钱的了?,不?仅是大烟,还有他们把?自贡也抢在了?手里,自贡产盐,加上?现在滇越铁路量上?来了?,他们还在货物运输上?抽税,更何况云南还有矿产,所以他们才能高价问法国佬买了?全套法械装备,在国内军阀中装备,大约是除了?中央军的德械师之外最?好的了?。他们不?是四川和贵州的草鞋兵,出征那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难怪无论那个女人怎么哭穷,大哥都没?接茬,原来是这样啊!余嘉鹏愤愤地说:“我差点上?了?那个女人的当。”
余嘉鸿说:“我只是说事实,但是有一说一,跟日本人的装备相?比还是差太多?了?。而且出省作战,她自知上?头补给不?到位。她想要多?带点出去,也是应该的。这些粮食我们要给,不?过不?是主动给,而是要让她抢。”
余嘉鹏摇头:“这算什么,让她抢去?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给,人家还承我们一个情?。”
“你这就不?懂了?,主动给没?有抢来的香。给了?她会以为我们还有,接下去还会压榨我们。我们一定要做出肉疼的样子才行。”余嘉鸿跟堂弟说,“跟军阀打交道,要讲究策略。这就是为什么爷爷一直跟我们说,不?要跟军阀走得太近。你这些天不?是已经感受到了?,会被乌七八糟的事拖累死。咱们要借着这一批粮食,从她手里要到承诺,让她以后保证我们在云南,没?人敢惹。”
“原来是这样。”余嘉鹏喃喃说。
“别再问了?,我明天还要开车。”余嘉鸿闭上?眼。
“我也可以开。”余嘉鹏说。
“我比你熟……熟悉地图,我可没?时间跟你解释地图。一路上?给你指路,你速度不?快,我也不?能休息。”
在楚雄住了?一晚,第二天接连开了?七个小时的车,中间没?有休息过,总算是到了?余嘉鸿选的地方?。
看着眼前山势地形,听余嘉鸿解释,这个地形的优势,这里开办糖厂,对?日军敌机来说,轰炸起来怎么困难?何六都惊异了?,他怎么好像一切了?然于胸?
钱劲松去看了?地上?的泥土,说:“可以的,这个地方?适合甘蔗生长。”
“还得种粮食……”余嘉鸿跟钱叔说着他的计划。
何六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出滇前把?这片地给弄下来。”
看完这里荒山田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何六带着他们索性往前去,前面筑路的指挥部可以让他们借住一宿。
余嘉鸿看见几个满脸皱纹的男子,拖着石碾正在压平路面。
而余嘉鹏的眼光则是落在了?一个背上?背篓里带着娃娃的小媳妇身上?,她背着孩子,正在凿石块,边上?老阿妈正在把?凿下来的石头抱进箩筐里,十来岁的少年?用扁担挑着,装了?半箩筐的石头去倒掉。
六十军打掉了?大部分,兵源要补充,为了?应对?日后的战局,云南又成立了?新的一个军团,年?轻男人大部分被征入伍,这条千里长路就靠着这些老弱妇孺来修。
这里是真凑合一晚,三人个挤在一间房里打了?个地铺,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三个被筑路工地的动静给吵醒,走出房间,那些人又在忙碌了?。
余嘉鹏一直认为自己主动提出来国内,吃了?这么多?苦,自己对?母国的一颗心,真的天地可表。
现在他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不?过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真的都一样。
路上?又是两个整天,第三天下午,四点他们回了?橡胶厂,车子开进厂门口,见工人们正在拿着板车,正在把?上?头印刷着“暹罗大米”和“统税已缴”字样的袋子往仓库里搬。
而他们前面堆着成小山的米袋子,何六眼睛放光:“嘉鸿老弟,这是?”
“我备的粮,我怕滇越铁路也会……”
何六截住了?他的话?:“这批粮食先给我了?,就这么决定了?。”
她跑进他们办公室,打电话?回去,让派五辆卡车过来……
一连五辆卡车开进来,每辆车还带着十来个带着钢盔穿着灰蓝色军服的军人。
带队的军人跑过来行?礼,何六说:“把这些粮食全部装上车。”
“是!”
余家兄弟和钱劲松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他们往车上搬粮食。
何六转头看他们,跟余嘉鸿说:“嘉鸿老弟,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也会这么看不开?”
“何荔凛!”余嘉鸿吼出声,别说是正在搬粮食的那?些兵,就是何六都吓了一大跳。
“我给钱的呀!你卖给我。”何六说道,“你在南洋粮食要多?少有多?少,我压根就没路。再说了,你就重庆和昆明两家橡胶厂,吃得?掉这么多?粮吗?”
“放屁!”余嘉鸿怒喝,他激动地说,“我弄这些粮食进来有多?难?你们云南,走一步盘剥一层不算,问题是还?一直会被扣……”
余嘉鸿跟她细数之后:“你倒是说说,现在形势更加紧张,那?些人个个都像你这个土匪似的,我还?怎么弄进来?你一路上跟我说你们难,你们要拼命,你们缺东西,带我去住滇缅公路的指挥部,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你就是知道我手里有粮。可?你知道这些粮食,我要干什么的吗?你们二十?万民夫修了路,是为什么?不就是怕武汉丢了,广州丢了,甚至滇越铁路也没办法运东西进来,到时候西南还?能有条出口,从仰光可?以运东西进来吗?你路修好了,车呢?司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