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爷听孙女婿这么说,心里略微放宽:“嘉鸿,永昌他唯利是图,我就怕他也跟着一起?囤积居奇,你跟他一起?去,帮我看着他些。”
“爷爷,我知道的。”余嘉鸿点头,“阿公肯定还再?等我们回?去问情况。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
叶应澜开车回?家,余家老太爷果然还在等他们,听了父子俩的看法,余老太爷说:“估计就是这个如意算盘,购粮是真,跟我们攀上关系也是真。这条线上,洋人的轮船公司,那些洋行囤货都来不及,中国船只挂着洋人旗的,到底危险,被日本人拦截,就什么都完了。我们这样正儿八经有英资背景,又是华人运营的轮船公司极少,他们可不就是得打我们的主意?”
“刚好?会在香港转船,我拍电报跟乔启明说一声,找他聊一下,他对国内情况总比我熟,如果唐先生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我们另外找人合作。”余嘉鸿说道。
“就这么办。不早了,你今天又伤了,去睡吧!”余老太爷听完让他们回?房。
小夫妻俩回?房,叶应澜挂心余嘉鸿背上的伤,替他摘下压襟,解开衣扣,脱下长衫,再?看他后背,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抽红肿的地方,肿已经退下去了,成了青紫色的淤痕,有一道抽出血的,也结痂了。
身?上有伤,就不要洗澡了,叶应澜推着余嘉鸿进?了卫生间替他擦身?。
“我记得那个裘云凤。”叶应澜给他擦着背说。
余嘉鸿轻笑:“她进?来看你,你不理睬她我就看出来了。”
“我就知道,要不然你不会拉着我坐最后。”叶应澜低头跟他说了小时候的事。
余嘉鸿知道叶永昌不是个东西?,但是没?想到他能?不是个东西?到如此地步。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他要鬼混不能?到外头鬼混吗?这个女人也是,偷谁不行,要偷好?友的男人。还说这种话?,这人确实?没?什么道德可言。”余嘉鸿抱着她的腰,“都过去了,你也长大了,没?必要再?介怀了。”
“我早就接受了我爸是个什么东西?。我爸和?她是臭咸肉碰上苍蝇了。”叶应澜叹气,“这次在槟城,我在酒店花园闲逛,你知道……”
叶应澜开口了才发现这件事不适合说给老公听,她停下,转身?给他换了盆,放水。
“我知道什么?”余嘉鸿继续问她。
想想这件事就尴尬,叶应澜摇头:“别问了,洗脚了。”
“你放水洗澡,洗脚我自己可以的。”余嘉鸿说道。
“那也得等你出去,要不然我怎么洗?”叶应澜问他,总不能?他边洗脚看她洗澡吧?
叶应澜转头看去,见余嘉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他还真有这个打算?叶应澜骂:“余嘉鸿,你不要脸。”
“我只对你不要脸,对老婆还要脸了,什么都拘谨?那还有什么意思?”余嘉鸿就不走?。
叶应澜气得赶他,把他推出门,上了锁才安心,她脱了旗袍,进?了浴池里,洗着洗着,想起?一件事,刚才只是想给余嘉鸿擦身?,没?把睡衣拿进?来,洗过澡,只能?打开门锁,探出头:“余嘉鸿。”
“嗯?”
叶应澜红着脸:“把床上的睡衣给我。”
余嘉鸿拿了睡衣递给她:“刚才别推我出来不就行了?”
叶应澜穿了睡衣出去,余嘉鸿已经上床了,他趴着睡,等她上了床,他又侧着睡从背后抱住她,贴在她的颈后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槟城酒店花园里怎么了?你爸勾搭哪个有夫之妇了?”
不该说,叶应澜偏偏又想跟他说,转身?侧过去,面对着他:“你真想知道?”
余嘉鸿一脸期待:“你不要吊我胃口。”
“就是槟城鸿安酒店不是也有歌舞厅吗?歌舞厅的经理……”叶应澜说着那件事。
听到那个谁,为?不要脸的岳父拉皮条拉到他老婆身?上,余嘉鸿脸都绿了:“简直了。”
“可不是吗?所以我……”叶应澜笑得像只小狐狸跟他说自己干了什么。
“活该。”余嘉鸿笑着说。
叶应澜伸手指戳他的脸,被他转头咬住手指,他的舌头卷上她的手指,叶应澜轻声说:“余嘉鸿,你背上有伤呢!今天可不能?……”
余嘉鸿张嘴放过她的手指:“不能?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叶应澜翻身?过去背对着他:“睡觉。”
想要闭上眼睛,发现他还没?抱过来,伸手拉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拉过来,调整好?了姿势:“抱着我睡。”
他将将晚了一步,她就等不急了?余嘉鸿贴着她:“睡吧!”
第二日,余嘉鸿去了轮船公司,从星洲到越南转香港的航线上挪了两条货轮出来,再?调配了有经验的船员,唐家的第一批米粮下午装了船。
后续的几船,也会在这几天陆续发运。
余嘉鸿这次回?来是因为?自己出事,才待了几天,他又要出去。
叶应澜送余嘉鸿去机场,他去了上海,计划是回?到香港,估计要过年才会回?家。
余嘉鸿等飞机,叶应澜舍不得走?,陪着他一起?等。
小夫妻俩坐一起?,余嘉鸿把叶应澜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贴着她的耳边:“别忘记给我写信。”
“你在上海,我又没?有地址,怎么给你写?”叶应澜问。
“你不会寄香港轮船公司?我回?来就能?看了。”
叶应澜这下没?什么可以推的了,但是要写那么多?字?她说:“没?那么多?好?写的。”
“我的名?字?诗句?比如‘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余嘉鸿给她建议。
“这个?要不你给我写?”叶应澜想想自己要真这么写,其实?也还好?。
“我不用?,满肚子的话?想跟你说。”
两人说着话?,叶永昌叫:“嘉鸿,上飞机了。”
小夫妻俩站起?来,余嘉鸿提起?皮箱说:“我走?了。等我回?来再?给我做蒜香排骨。”
“知道了。”
“叶先生,应澜小夫妻可真恩爱。”裘云凤跟叶永昌说。
叶永昌看着正往前而来的女婿,有些不以为?然:“年轻吗?”
虽然他不信男人会从一而终,但一想应澜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当然希望女儿过得好?,他又笑了一下:“余家讲规矩,男子不允许纳妾。”
裘云凤浅笑:“这样瑶琳也能?放心了。”
“是啊!”叶永昌应了一声。
余嘉鸿跟在他们身?后上了飞机,他从提包里拿了一本书出来,把行李箱和?手提包交给空服员。
他和?叶永昌并排,唐家夫妻坐他们后排。
飞机起?飞后,空服员端来了酒,叶永昌拿了一杯递给余嘉鸿,余嘉鸿摇头:“我不喝酒。”
他看向空服员:“给我一杯咖啡,加奶,不加糖。”
叶永昌留给自己了,他拿出雪茄盒,先转头请唐先生,再?转回?来给女婿。
余嘉鸿笑:“不抽。”
“嘉鸿,很少见男孩子不抽烟不喝酒的。”唐太太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不喜欢而已。”余嘉鸿回?答。
唐太太站起?来扒拉着座椅靠背问:“那你喜欢什么?”
“看书、骑马、听音乐之类的。”余嘉鸿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年轻人的腼腆。
“跳舞呢?”唐太太问他。
余嘉鸿思考了一下:“会,但是不太跳。”
“叶先生,怎么被你觅到这么乖的女婿?”
叶永昌想起?他们翁婿第一次见面,这小子唇枪舌剑,他被驳得哑口无言,第二次见面跟他说南洋宗族关系,吓得他一身?冷汗。
他对女婿不太了解,但是女婿绝对不能?用?“乖”这个字。
飞机上余嘉鸿不是在看书,就是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聊天,他们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很显然这位唐太太对他很有兴趣。
问了很多他私人的问题,余嘉鸿给的回答是,他刚从国外归来不过四个月,目前在家族轮船公司任职。
“嘉鸿,在美国十年?”唐太太问。
余嘉鸿点头:“是啊!我十岁就去美?国了,之前我姨妈和姨夫在美?国,后来?就住校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再?回国。”
唐太太颇为疑惑:“那和应澜怎么认识的?”
余嘉鸿很惊讶地看着唐太太,停顿了一下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家和余家是世交,双方长辈决定的。”
“原来?是这样。”唐太太笑,“看你们如胶似漆,还以为是青梅竹马呢!”
余嘉鸿用很不理解的眼神看着她?,这时唐太太不自觉地解释道:“我和应澜妈妈是好?姐妹,我很开心她?的女儿能找到你这样对她?好?的先生。”
余嘉鸿不置可?否地站了起来?,弯着腰走了出去,进洗手间。
唐太太看着前面说:“他好?像不高兴了,我没说什么吧?”
叶家和余家老一辈交好?这么多年?,叶永昌和余修礼、余修义兄弟俩就是话?不投机,叶永昌说:“余家人都比较古板。”
余嘉鸿洗了手,过来?再?坐下,这次唐太太不再?问东问西。
飞机中午在槟城落地,下午再?飞越南西贡,要在西贡过夜,他们入住一家法国人开的酒店。叶永昌在路上就兴致勃勃地跟唐家夫妻介绍,这家酒店有法国红磨坊酒吧一样的康康舞,还有非常精彩的表演,最主要的是,这些演员都是来?自法国,是金发女郎。
他侧头问余嘉鸿:“嘉鸿,你去过这种?酒吧吗?”
余嘉鸿带着浅笑摇头,叶永昌说:“那行,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爸,我给轮船公司西贡办事处的人发过电报了,晚上我和这里的一位执事吃饭,你们请便。”
“生意也不急在一时。”叶永昌以为余嘉鸿在找借口,他悄悄跟女婿说,“没事的,就看看歌舞。”
“我真?约好?了。”
“小余先生,生意场上这种?场面难免,一起去。”唐先生也跟他说。
任凭余嘉鸿怎么说,叶永昌和唐先生也要拉着他去看歌舞,直到进了酒店,见到轮船公司的执事果然等?着,才?信了余嘉鸿的话?。
叶永昌和鸿安的总经理一起招待唐家夫妇,吃过晚饭去酒吧看歌舞表演,台上两位金发女郎领着一大群本地女郎,头上戴着羽毛冠,上身?吊带,手里拎着蓬蓬裙,露出大腿,扭动身?躯,一条光腿笔直的往上踢。
两场热辣的歌舞之后,这些舞女下台来?邀请来?宾一起跳舞,跳的也不是交谊舞,而是跟着她?们一起随着身?姿摆动。
叶永昌对此乐在其?中,邀请了唐先生一起去扭动身?躯。
唐太太跟上海鸿安百货的总经理坐一起闲聊。
唐家的袜子、毛线、针织衫和羊毛衫都在鸿安卖。叶家父子俩平时不在上海,上海就这位总经理全权处理。唐家夫妻和这位总经理的关系非常好?。
“你们大小姐和你们姑爷真?的是旧式婚姻?”
这位回一趟星洲自然是见了的一些老友,大小姐的婚事在星洲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他笑了一下:“原本老爷为大小姐找的是余家二房的大少爷……”
听这位细细说来?这件事,唐太太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如水开了一半翻腾起来?。
“我们都在说,大小姐换了姑爷,倒真?是嫁对了,姑爷疼大小姐疼到骨子里。”
这一点,唐太太压根就不以为然,想当年?印瑶琳初嫁叶永昌,听闻南洋大摆三天酒席,上海又摆了百桌。
自己?跟印瑶琳同龄,两家是隔壁邻居,从小在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别人说是姐妹花,但是自己?能感觉出来?喜欢印瑶琳的人,比喜欢她?的多,情窦初开的时候,叶家刚刚摘上海筹建鸿安百货,叶老爷带着公子来?上海,自己?认识了叶永昌,邀请了印瑶琳一起去参加舞会?。
叶永昌见了印瑶琳,就一见钟情,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叶永昌是自己?先认识的,凭什么最后印瑶琳嫁进了叶家,成了叶家的大少奶奶?而自己?只能做一个大了自己?十五岁的男人的继室,她?的丈夫,有四房比她?还大的姨太太,十几个子女,她?一进去就要面对这么艰难的处境。
她?不甘,她?意难平,印瑶琳还装出同情她?的样子,安慰她?,她?恨印瑶琳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叶永昌,她?要抢回来?。
终于,她?和叶永昌上了床,她?的目的不仅是要和叶永昌上床,还要让印瑶琳知道。
果然撞见他们之后,印瑶琳发了脾气,打了叶永昌一巴掌,骂他“无耻”。
一个大家族的孤女,大家族没有把她?吃干抹净,还能风光嫁她?,已经是她?最后的运气了。这时候除了外强中干地发脾气,还能怎么办?
叶永昌照样在俱乐部流连到深夜,终于印瑶琳和自己?要面临一样的问题,叶永昌带回来?一个又一个的姨太太。
从此自己?心平气和了,偶尔找叶永昌倒也不是为了报复印瑶琳,只是纯粹想找一个年?轻的,有品味,技巧好?,能带给自己?愉悦感受的男人。
印瑶琳心胸狭窄,自己?把自己?气病了,作?为同学,作?为要好?的姐妹,自己?去看她?,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大上海待了这么多年?,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有几个长久的,有钱才?是真?的。
那时候印瑶琳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偏偏她?那个女儿,仰头问她?:“我要钱做什么?”
至今她?都记得那个小丫头用挑衅的表情问出的话?来?。
这次再?见,那个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嫁给了余家的大少爷。这个小丫头看向余家大少爷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新婚的印瑶琳。
现在唐家要和余家合作?,她?自然要攀关系,一上来?叶应澜就否认认识她?,对她?十分冷淡,一副跟她?没什么交情的样子。
唐太太看见有个舞女已经攀在她?丈夫身?上,做着各种?动作?,叶永昌也搂着一个舞女。
她?按了一下太阳穴:“钟经理,我有些累了,要回房了。”
唐老板和自家老板忙着玩,钟经理自然要陪客人太太,现在唐太太自己?说累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钟经理笑着说:“我送唐太太出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唐太太往外走。
叶永昌和唐先生各自搂了一个女人,过来?坐下,两人点了烟,叶永昌说起女人经来?,上海女人是风情万种?,日本女人是温柔可?爱,南洋女人火辣野性……
唐太太在酒吧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穿过走廊,回到主楼,刚巧碰上余嘉鸿从外头进来?。
余嘉鸿跟她?点了一下头:“唐太太。”
“嘉鸿忙完了?”唐太太提着旗袍下摆上楼梯。
“是啊!”余嘉鸿也上楼。
“酒吧的歌舞表演刚刚开始,你不去玩玩吗?”唐太太问他。
余嘉鸿客气地笑:“不了。”
上了楼,唐太太看着余嘉鸿进房间。
当年?叶永昌让她?和印瑶琳都一见倾心,比起这位余大少爷,年?轻时候的叶永昌算个什么?
上海滩的公子哥儿什么样的都有,这位大少爷跟那群顶尖的公子哥儿相比,也不会?输分毫。
今天早上,叶应澜那个丫头跟他,你侬我侬,难分难舍,那股子腻歪劲儿,她?还以为两人是青梅竹马,搞到最后原来?是一场乌龙婚事?这位还是临时顶替上来?的?
这样的话??她?可?不认为,这位余家大少爷是真?心喜欢叶应澜。想来?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只要是见色起意,那么这种?喜欢,就像女人喜欢珠宝。不会?因为有了一件稀世珍宝,而拒绝另外一件珠宝,哪怕这件珠宝没那么珍贵。
想起当年?印瑶琳从满是幸福的笑意到强颜欢笑,自己?心里的畅快,她?就想让这种?感觉重来?一次。
兴许是想得太兴奋,直到深更半夜,唐先生回来?,她?都还靠在床头。
“你怎么还没睡?”唐先生扔了外套,过来?问她?。
唐太太从床上起来?,给他解开领结,解开衣扣说:“我给你放水去。”
男人洗了澡出来?,坐在床沿,玩得是尽兴了,烦恼是一点都没少。
上海那些工厂,都在找英商和美?商合作?,日本人在上海成立大道市,物色了商人成立“上海市民?协会?”,协会?将成立宣言和章程,送给了日本驻沪陆海军当局。
这是日本人在拉拢上海的商人,而这件事发生之后,立马引起了沪上各界反响,大骂这些商人是“汉奸”,甚至牵头的一个大富商在外出的时候被暗杀了。这可?吓坏了,他们这些本来?在观望的商人。
租界是孤岛,原料要进来?,成品要出去,跟日本人苟合,这样物资能够进出,这会?被骂汉奸,甚至会?被杀。
最最安全的就是找到英商和美?商做靠山,大家都想找,哪儿那么容易?他原本想的是找鸿安百货,好?歹也是海峡殖民?地的商人,虽然叶家实际上是宁波的。
随着深入了解,才?知道叶家在南洋的关系,实际上是余家的关系,而这个余家才?是跟英商有极深的关系。如果能跟余家深入合作?,海上运输解决了,英商靠山解决了,甚至他还听叶永昌说,跟余家合作?的克拉克家族在印度有棉花种?植园,要是还能倒腾棉花,他真?是可?以想象,这是老天要让他发大财。
怎奈叶家老太爷请了一顿晚饭,他了解了一下余家的情况。
余老太爷已经不太管余家的生意了,主事的是余修礼。
原本是想着余家和叶家关系深厚,恐怕是余家让大少爷跟着岳父出行,叶永昌能教?教?这个女婿。
这才?出来?一天,唐先生就发现了,余大少爷对叶永昌这个岳父没有半点讨好?,似乎还很疏远。
唐先生擦着头发说了几句烦心事,唐太太坐起来?说:“你以为我今天是长舌妇,想要嚼舌根,要去打听这位余家大少爷跟叶家小姐的事?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唐先生刚才下飞机进酒店就很不高兴地跟太太说了?他的不满。
没错,她是和叶永昌的亡妻是同学,是手帕交,当年?叶家的姑娘因?为年?纪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她了?,这点情谊基本上就等于没有了?。
她居然还拿自己当成是这位余家大少爷的长辈,飞机上问?东问?西。
叶永昌也说了?,余老太爷是一个非常古板的人,余家规矩很大。这种人家很讨厌别人,瞎套近乎,瞎打听,真的很?冒昧。
“胡乱打听,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没问?题?”
唐先生把毛巾扔在沙发?上,看向靠在床头?的太太。他的这个太太八面玲珑,确实也为他拉了?不少生意,但今天实在不应该。
“里面还有一件,你听了?都要瞠目结舌的故事。”唐太太把鸿安钟经理说的余家临时换新郎的事讲给男人听。
她问?:“余嘉鸿从小留洋,受了?西洋教?育,回到家就被?迫娶了?自己堂弟不要的女人,还能跟这个女人蜜里调油,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唐先生一时间倒也想不出来:“叶家大小姐明媚端庄,余嘉鸿一见钟情也有可能。”
“确实是一见钟情,但是一见钟情的感情有多牢固?”唐太太笑?得开心,“荣毓在德国的时候,不是竭力说不想要包办婚姻吗?你大哥逼着他回来,见了?二少奶奶一眼,不是乖乖成?亲了?吗?不也是咱们家二少奶奶长得好?可成?亲不到一年?,他不是搞大了?一个女学生的肚子?,只能把人家娶进来做了?二房。”
“不是,你琢磨这些做什么?他对叶家姑娘能不能长久,我?估计叶永昌这个亲爹都不关心。你关心个什么?”唐先生说。
“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一个茶壶可以配多少个茶杯?”唐太太看着他问?,“说什么家里的规矩?现在新时代了?,一定不能纳妾,就不能离婚?你想要余家的轮船帮你运东西,你想要余家的背景护着你的工厂,你想要从印度进口棉花,靠着叶永昌那点七拐八弯的关系,能做到?”
唐先生说:“你没听说,叶家和余家联姻是老一代的情谊吗?”
“祖辈啊!那天的场合你没看出来,余先生对叶老先生十分尊敬,但是对叶永昌就很?一般了?。再说你看看余嘉鸿对叶永昌的态度就知道了?。老一辈都隔代了?,还真能控制孙子??”唐太太哼哼了?一声。
“让我?把自家的姑娘送给一个有妇之夫,我?可做不出来。”唐先生上了?床,“这事不要再说了?。”
“现在上海都是自由?恋爱,这些年?离了?老家的旧式妻子?,迎娶女学生的还少?家里六小姐和七小姐都是花季年?龄,都是上海滩的时髦女郎,追求爱情,也正常吧?”唐太太扒拉着唐先生的肩膀,“而且,你没听见吗?这位大少爷,跟我?们去了?上海,回来是待在香港。我?就奇怪了?,既然两人这般情浓,为何这位叶家大小姐不跟到香港?任由?年?轻的丈夫一人独宿?”
“老派的人家,儿?媳妇得在家伺候公婆。”唐先生口气已经变了?。
“余大少爷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你是男人,你知道的呀!”唐太太这才躺下道,“你自己想想,你是靠着叶永昌这个似乎搭边,又不太搭边的岳父,还是说你自己做他的岳父?和余修礼结成?亲家?
她说完闭上眼睛睡觉,留着男人瞪着眼睛看天花板。
第二日,从西贡飞香港,叶永昌在香港有两位姨太太自然要回家,唐家夫妻和钟经理去酒店,他们都在港岛,余嘉鸿则是直接去轮船公司,轮船公司在码头?。
所以出了?机场,他就跟几个人分别,叶永昌跟他说:“嘉鸿,晚上来家吃饭。”
“爸,我?知道了?。等我?处理完了?这里的事就过来。”
余嘉鸿接到家里的电报,扔下手头?的事回星洲,纵然这段时间香港这里他已经理得比较清楚了?,能做到忙而不乱,不过现在香港公司还是压力最大的。
他进了?公??.??司,和轮船公司执事边巡查边聊,执事说:“果然处处都如大少爷所料,幸亏您还从理查德手里买了?五条船,现在其他欧美轮船公司纷纷重开上海到香港的航线,理查德都快疯了?。”
日本人攻打上海打得激烈,尤其是在长江口封锁,大的轮船公司,可以撑着,小的轮船公司每天的维护费用不少,而且这个情况不知道有多久,就想要出售,这位通过卖仓库的洋行找到了?他,想把手里的五条船卖给他。
余嘉鸿这个南洋来的有钱有点傻的小子?,也算是在洋人圈子?里有点名气,他连船实际情况都没看,而是看了?纸面情况就买了?下来,当时理查德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现在各家开始要恢复了?,而且运费大涨,自然是肠子?都毁青了?。
“现在增加不过是刚开始,接下去还会要跑更多,从现在开始,这条线反而安全了?。”
余嘉鸿和执事一起去修理厂看理查德卖给他的几条船,他当时从国内回来,这几条船签得比较急,理查德确实也隐瞒了?船的一些状况,所以五条船还在进行检修,等检修好了?,兴泰运力还能上去。
跟修理厂的老板一起吃了?饭,请他帮忙再加快,余嘉鸿这才离开轮船公司,摆渡到对岸,蔡运亨已经派了?车子?来接他去仓库。
蔡运亨把他的办公室设在了?仓库这里,车行也已经在最后装修阶段,乔启明也在这里办公,蔡运亨还叫上了?纱厂的赵老板。
等余嘉鸿到的时候,他们几个已经在喝茶了?。
“应澜没吓着吧?”蔡运亨问?他。
“她没吓坏,我?吓坏了?。”余嘉鸿摇头?,“还害得二舅舅白跑了?一趟。”
“没事就是上上大吉,其他的都是小事。”蔡运亨拿起公道杯给他倒了?茶,“买粮的事,你电报里说得不明不白,现在仔细说说?”
余嘉鸿以只陈述事实的口吻说:“我?岳父家在上海有百货公司,新亚毛纺厂的唐老板一直给鸿安百货供货,而且唐老板的太太与我?已故的岳母是同学,所以找到了?我?岳父,说现在上海法租界和英美公共租界涌入了?将近百万人,粮食价格暴涨……”
乔启明伸手拍赵老板:“老弟,我?们两家都是戆度(傻瓜),聪明人都是像唐家那样意思意思搬两家,剩下的留着观望。”
“是啊!看着他们狠赚,我?们两家家财损失大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赵老板也是苦笑?。
“嘉鸿啊!所以你也知道了?,不想资敌的人家,路途艰险,万里之遥,我?们也全搬走?了?。滞留在上海的,老实说,大多是摇摆的。但是你不能说他们对同胞没有同情心。”乔启明说,“这个唐家就是这样的,不过只要没有参加这次组建上海市民协会的名人富商,好歹还不算完全的没骨头?。你说呢?”
“嗯。”余嘉鸿也不反驳乔启明。
他认为有些商人可能是受了?1932年?日本打上海,租界没有影响,三个月后战争也就停了?,存在这样的心理没有搬,也有人是死都不想离开自己的发?迹地。
当然就算是有人摇摆,只要不是像上辈子?叶永昌那样真的跟日本人合作?,而是后来无奈被?日本人逼着做华商会会长的那位老板。
那几年?,日本因?为战线拉得太长了?,又和美国正式开战,补给跟不上,就死命搜刮南洋,抢走?了?星洲的绝大部?分储备粮,当时给市民定量配给,刚开始每人每天还有五六两粮食,后来干脆用萝卜充粮食,在这样的情况下,凡是能吃的都吃了?个干净。
霞姨每每说到这里,都会泪水涟涟,都会说:“要不是秀玉,嘉鹄和嘉萱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那位星洲的华商会会长,也想方设法跟日本人沟通,想办法救助市民。
而当时的香港,因?为战争涌入了?大量的人口,比星洲更加可怕,他听大表哥说,最最惨的时候,街道上饿死的尸体,大腿上的肉都被?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