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烟很愁。
倒是得到了答案的季砚书脸上笑意阵阵,后半程,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询问这个代号WJ的信息。
“他是你的同事?”
“不是,我们公司禁止内部恋爱,我不会这么蠢。”
说完,季烟就后悔了,她岂止是蠢,简直是飞蛾扑火。
季砚书又问:“他能给你打电话,你们是有工作往来,还是私底下有联系?”
两者都有,但季烟不能如实回答,不然以季砚书的洞察力,八成又要发现什么了。她一次性打消季砚书的所有疑问:“我和他是一次报告会认识的,存了号码不过从没联系过,那天他会打电话过来是因为我中午不小心按到他号码了,他可能事后看到了,回拨过来询问情况。”
季砚书犹疑:“那有必要拨第二次吗?”
季烟快速转了下脑子,说:“可能第一次按得太快,对方以为我在忙,所以又拨了第二次?”
这倒说得通,季砚书似有感慨:“喜欢就去追,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只会暗恋呢?”
季烟开玩笑道:“那会要是早恋您和爸爸会混合双打我吧?”
季砚书挑了挑眉:“是会赏你一顿竹笋炒肉。”
话题就此略过,次日早上,季烟送季砚书去高铁站坐车。
进安检前,季砚书说:“妈妈还是那句话,喜欢就去追,哪怕结局不如意,最起码你努力过,日后回想起来不会有遗憾。”
回去路上,季烟耳边一直回想着季砚书这句话。
到了小区车库,下了车,她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边上喀纳斯绿的奥迪A3,抱着双臂看了会,她锁上自己的车,上楼。
临近黄昏时候,她从书房出来,打开冰箱,里面有季砚书做好的一些硬菜,她只需要进微波炉加热一下即可食用。
季烟犹豫了半晌,收回手,合上冰箱门,回书房拿起手机点开王隽的号码。
盯着WJ的缩写看了好一会,季烟决定听从季砚书的建议。
不管结果如何总是要试一试的,就算失败了,往后再想起王隽这个人,再看到与他相关的东西,总不会心有戚戚。
做好决定后,季烟摁下他的号码。
响了许久,那端才接起。
明明电话接通了,但季烟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边沉寂半晌,他沉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她耳侧:“怎么了?”
莫名的,季烟有点庆幸,庆幸他不是说“有事”二字,这差别可太大了。
她低头瞧了会木地板,盯着澄澈地面上自己隐隐约约的人影,说:“你那辆车还在我这。”
他嗯了声,淡淡的,仿佛不在意。
她默了默,问:“你在家吗?方便吗?我开过去还你。”
他也静默,好一会才说:“我过去接你?”
“不用,”她抬头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斜阳余晖渺渺,“我过去吧,这边离公司太近了。”
结束通话,季烟又靠在窗边站了会,直至天色渐暗,天空被层层墨色染住,她才回屋换衣服。
挑了好一会,季烟选了一套裙子搭配,上身宽松黑白色毛衣,下半身则是黑色半身裙。
深城冬天并不怎么冷,季烟没带外套和围巾,她拿了手机和包包出门。
半个小时后,车子进入王隽所在的小区,绕了两圈,她就要开到地下车库,却在要下坡时缓缓减速直至卡线停住。
王隽穿着单衣,双手插着兜,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他站的位置旁恰好有盏路灯。夜色已沉,昏黄的灯光下,映得他的轮廓半是明亮半是明灭。季烟手握着方向盘,不自觉抓紧。
他走过来,站在驾驶座的窗户旁。
他低头看过来,她侧目抬头望上去。
两人都没第一时间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王隽走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弯腰坐进来。
季烟看了看他,半晌,启动车子,开进地下车库。
泊好车,季烟拔下车钥匙,递给他,说:“还你。”
他瞥了她一眼,伸出手。
季烟是本着还车钥匙去的,所以在他伸手接过之后,她也没有多想,手就要抽回来,不料,他更快一步,就着车钥匙抓住她的手,将她拽过来。
俩车座中间横着置物格,季烟用左手抵着置物格边侧,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低眸扫了眼车钥匙,半晌,撇开,身子往前一倾,捏着她的下巴,吻住她。
呼吸逼近的那一刻,季烟闭上眼。
时隔半个多月,再一次唇齿纠缠时,季烟心跳得实在厉害。
有些想念,更多的是满足。就像是渴望惦念了许久的一颗糖果,她总算拿到手,剥开糖果外衣,吃进嘴里。
甜蜜蜜的,一下子就甜到心间里去了。
车里实在安静,依稀可听的是两人的喘息声。
季烟抵着他的额头,不敢睁眼。
王隽轻轻笑了下,略略的,很招人。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没一会走到她这边拉开她的车门,他伸出一只手,面色清越地看着她。
季烟默了数秒,把手递出去。
她由他牵着朝电梯走去。
一前一后的,他在前,她在后,她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刻,她有种垂至心灵的感觉,他会这样牵着她一直走下去。
两人先后在电梯门前停住。
王隽伸手按了上行键。
季烟看着被他牵住的手。
她明白,他是不会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的。
前者只能是她的错觉。
后者才是现实。
她清楚地知道,但她暂时还不想醒来。
上了楼,到了王隽家里,他把钥匙放进盒子里,转身问她:“吃了吗?”
玄关处已经放了一双女式拖鞋,是她在这边经常穿的一双,她坐在凳子脱下短靴,换上,闻言,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想吃什么?”
“都可以,”季烟说,“你煮什么我吃什么。”
王隽扬扬眉,给她倒了杯水,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季烟看了眼厨房,他正在忙活,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不去给他添乱了,站在露台,与夜色为伴。
他这边的景色更好些,毕竟远离市中心,没那么多霓虹灯光,很是沉静清幽。
季烟以前本来也想租个离公司远一些的地方,起码清净。季砚书不是很同意,理由是,她工作本来就忙,熬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住得离公司近,最起码能多睡一会,不用为了赶上班时间早早就醒来。
季烟觉得很有道理,转正后,她便退租原来的房子,找了一套公司附近的公寓,确实每天都能多睡一个小时,不用早起避开高峰期上班。
但是王隽显然不是这样的想法。
工作高压的同时,他同样注重生活的品质。
吃完晚餐,两人坐在客厅,王隽因为接到了一通电话这会正抱着电脑在忙碌,季烟就拿着手机看的信息。
她关注了许多行业相关的,其中不乏最近IPO上市进程的一些情况,一时看得有些入神。
是以,王隽说什么她都没听到,还是他用手挡了下她的屏幕她才回过神,愣愣地看着他。
他拿开手。
她看了下,原先被他用来忙工作的电脑已经合上搁在桌上,而他一副悠闲的样子,看来是忙完了。
她连忙把手机熄了屏,放在一旁,问:“忙好了?”
他嗯了声。
她有些抱歉:“你刚刚跟我讲话吗?我在看一份报告,没听到。”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下。
她再次强调:“真的。”
他反问:“你妈妈回去了?”
声音极是平静,神色也是,无波无澜的,就像在询问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季烟嗯了声:“早上送她去高铁站坐车……”
说着,看见他眉梢微挑,她及时止住声。
怎么就老老实实地说了呢,这不就意味着,她妈妈前脚回家了,她后脚就迫不及待来找他了,这都叫什么事……
果不其然,王隽面色淡着笑,像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季烟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了,随手拿起一个枕头盖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丢人,太丢人了。
季烟已经可以遇见结局是何等不如意,自己败得一塌涂地的局面。
刚刚还雀跃的心一下子高高坠落。
她很失望。
有只手拿开了盖在她脸上的枕头,灯光漏进来,不多时,一张俊逸、无可挑剔的脸庞出现在视野。
季烟怔怔地看着他。
而王隽同样看着她,目光微沉幽深,像是藏着许多情。
季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任由她动作,她一点一点地往上,触到他眉眼时,她左手支着沙发,上前,亲了亲他的眉眼。
亲完她离开,就要撤走,他手却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是揽着她的腰,一阵旋转,她被他压在身下。
他的呼吸落下来前,季烟轻声问:“我们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他定定地盯着她。
她眼睛很是明亮,像有一盏盏星星在里卖弄:“我妈来了快一个月,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可是我一个也没看上。”
他眯起眼眸,眸色渐深。
她笑了下,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是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所以还算数吗?”
王隽喉骨上下滑动了下。
这一瞬,他之前所有预设好的想法在她此刻的询问下,顷刻间全部被打散。
他觉得可以再多拖延一段时间。
毕竟,季烟暂时还不想走进一段稳定、具有法律保证的关系。
而他也不见得就想这么快了断两人随即可以结束的关系。
某种意义上,他们各有所求,然后达成了一个平衡。
他弯了下唇角,说了声:“算数。”
季烟抬起手,再次摸着他的眉眼,很认真地看着他,不放过一分一毫。
反观王隽,他甚是沉静,眸中一点波澜也无,继而握住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捏着。
季烟闭上眼。
心里掀起万丈海浪,将她细密包裹住。
她想得果然没有错,王隽更愿意继续这样的关系。
王隽低下头的那一刻,季烟定定地盯着他,臆想中的喜悦没有到来,转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哀伤。
几乎不用想,不用再等。
此时此刻,她已经败得一塌涂地。
季烟陷入前所未有的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1):文字参考网络资料。
第17章
元旦过后,新的一年到来,季烟时而忙时而闲。忙碌惯了,一旦闲下来,一时?间还?有不适应。
正巧她们部门有个团队正在做一个创业板的项目,季烟在处理底稿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且检查细致,项目负责人邀她加入,帮忙在办公室收发一些资料以及底稿的整理,等项目落地,到时?再给她奖金。
季烟看了看安排表,直到春节放假她几乎不用外出出差,便答应下来。
温琰听说了,笑?着摇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施淮竹回来取资料时?,说了她两句:“你就是闲不住,整理个底稿能有多少奖金?做的都是没技术的工作,不如跟我跑项目。”
季烟也想,但是也知道?施淮竹手下跑项目的人够多,且个个都是拿了证的保代,有着非常丰富的行业经验和人脉,她现在过去分?杯羹,流言蜚语不说,还?惹人眼红。
毕竟一个项目,从承揽承做再到承销,除了承销拿大头,其次就是承揽了,最后才是承做。她现在还?够不到承揽的格,还?有得历练。(*)
季烟忙忙碌碌的,王隽也不逞多让。他全国?到处飞,偶尔打个电话,他都在去机场的途中。
年关在即,所有人都在抓紧收尾手头上的工作,季烟也是。
这天她正在剪裁粘贴询证函的资料,手机响了。
一看是好友江容冶打来的。
季烟放下手头的工具,擦干净手接起,随即被告知了一个好消息。
先?前李城那个融资方案通过了。
季烟很是意外:“这就成了?”
江容冶声?音是藏不住的喜悦:“是啊,谈妥了。昨天刚签合同,这不我一回来就赶紧给你打电话。”
“你回深城了?”
“是啊,要不要出来约一波?”
当晚,两人就在湾区湖畔一家小酒馆碰面。
季烟上下打量她:“瘦了。”
江容冶瞧瞧她:“丰腴了,看来日子过得挺滋润。”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小包厢,临窗望月,一边吃一边聊,季烟跟她说了季砚书来深城的事。惹得江容冶大笑?不止:“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看把?你养的。”
季烟却愁:“你是不知道?她带我见了多少人。”
“看上哪个了?”
“我要是看上了,这会还?能陪你坐在这里?”
江容冶笑?:“那阿姨怎么乐意回去了?”
季烟拿着酒杯,喝了一小口?,说:“她这次来是发现我和王隽的事了。”
江容冶自然?知道?王隽,也知道?两人那种止于身体的关系。
她不是很能理解季烟为什么愿意维持这样一段关系,但是因为当事人是她多年好友,虽不能接受,但也能理解。
“阿姨怎么说?”
在江容冶看来,要是季砚书知道?了,应该是会敲死季烟的。现在季烟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大概是没告诉季砚书真实情况。
不出所料,季烟若无其事地说:“我妈以为王隽是我暗恋对象,让我大胆去追。”
听到这话,江容冶很没有形象地笑?出声?,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彪悍开明的季女士。”
“她看到王隽来电的缩写,以为我像小时?候一样,在暗恋某个人。”
“难道?不是吗?”
江容冶一个轻飘飘的反问把?季烟打懵了。
半晌,她放下酒杯,左手支着半边脸,有些?失落地笑?着:“这么明显吗?”
看来是她演技太?好了,伪装得太?到位,所以王隽没看出来。
江容冶说:“我还?是知道?你的,炮友这种关系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你也说了,不喜欢的人长得再帅也是睡不下去的。当然?了,不帅是万万睡不下去的。”
听到最后一句,季烟笑?出声?:“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江容冶笑?而不语。
从小酒馆出来已是九点多。
两人都喝了酒,不宜开车,江容冶在另外一个区,明天还?有工作要忙,拒绝了季烟回她那住一晚的建议。
季烟给她叫了辆车,目送她离开后,季烟没叫代驾,而是沿着江边漫步走着。
两人喝的酒都是度数很低的,加之过去工作锻炼起来的酒量,季烟觉得自己此时?很是清醒。
甚至清醒得过了头。
以至于王隽打来电话时?,他问她现在在哪,她极其认真地回了一句。
“王隽,我不是因为你长得帅才睡你的。”
王隽找到季烟的时?候,她坐在一条长凳子上,怔怔地看着过往的路人。
这一带地区临湖,划了一块公园出来供附近的居民消遣,是以到了夜晚,附近很多住民都会来这边散步。
季烟处在其中,有种莫名说不出的安静。
王隽站在远处看了一会,见她长时?间保持一个坐姿,动也不动的,再想想刚才通话里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他抬步上前。
到了她身后,他伸出手,快要碰到她的肩膀时?,他又收回去,静默两秒,绕到长凳前面,在她身旁坐下。
季烟感觉身旁多了个人,起先?她以为是路过停下休息的行人,拿着包包往旁边让了让。随即她又发现,她往旁边挪一些?位置,没一会,那位行人也要跟着挪一些?位置。
就这么重复了两次之后,季烟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转过脸正要看看这位和她作对的行人是谁,却在看清来人后,所有已经准备好的语言悉数被咽回去。
他怎么在这里?
好像刚才他来过电话。
脑子越发的胀了,她看看他,猛然?想起什么,脸上温度刷的一下子变高,咬咬牙,索性扑进他怀里。
王隽低眸,映入眼帘的是她一头漆黑的头发。
他瞧了好一会,见怀里的人愣是不吱声?,抬起手,将她垂落的碎发别到一边,微侧着身体去看她。
季烟像是察觉了,躲得更起劲。
声?音更是闷闷地透出来:“我喝醉了。”
王隽是知道?她的酒量的,但也乐意听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
晚风徐徐,行人三?三?两两。
他拿着她的一缕发梢放在手里把?玩。
等了一会,季烟见他没说话,再次强调:“真的醉了。”
所以刚才电话里的那句话你就忘了吧。
“嗯,你醉了。”王隽唇角微勾,淡声?附和她。
他这么配合,她倒有些?不习惯了,埋在他怀里深吸几口?气,她从他怀里起来,他手适时?按在她的腰侧,一时?间她起不来,只能扶着他的肩膀才不让自己跌进他怀里。
她懵懵地看着他。
王隽声?音轻描淡写的:“还?醉吗?”
显然?话里带着调侃的玩味。
季烟假装听不出来,抬起一只手,装模做样地按着太?阳穴,瞥了他一眼,说:“有点。”
王隽挑了挑眉,说:“能走路吗?”
她又觑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吧。”
说完扶着他的肩膀借力要起来,又再次被他不动声?色地按回去。
季烟:“……”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王隽神色平静地说:“车停在附近,再多坐一会,等你不醉了我们?再走。”
他手仍是放在她腰上,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季烟进退两难,用商量的语气问:“那你手先?拿开?”
“以防万一你醉得倒下,我揽着你。”
这是揽吗?
两人的姿势实在奇怪,暧昧不明的,季烟好几次都感受到来自路人的注视。
她其实特别想再次不管不顾地扑到他怀里,装作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可看着他略带笑?意的脸庞,她又做不到。
她说:“我清醒了。”
他挑眉:“确定?”
她点点头,语气甚是诚恳:“不醉了,今晚的酒度数很低,过了这么久了,酒精应该稀释没了。”
他像是认可了她的话,但留在腰上的手还?是没放开。
季烟正想让他拿开,她好起来,冷不防地听到他气定神闲地说。
“既然?酒醒了,把?刚才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再复述一遍。”
季烟怔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王隽牵起她的手,摸着她的指腹,一副耐心等候的模样。
季烟很想就此长醉过去,不用再面对他。
王隽嗯了一声?,抬眸,略略看着她:“想起来了吗?”
季烟:“……”
又过了一会,季烟不好意思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
王隽沉吟着。
看样子有戏,她努力游说他:“去你那,这边这么多人,不合适。”
王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片刻后,他的手从她腰上挪开,人起身。
季烟松了口?气,下一秒,视野里出现一只手,她抬头。
王隽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正朝她伸手。
回去途中,季烟真觉得脑袋有点沉了,眼皮耷着,睡意不时?来袭。
她望着窗外,迷迷糊糊想着,就这么睡过去也不错。她转过脸瞥了一眼驾驶座,王隽聚精会神地开着车,唇线抿得一丝不苟的。
瞧了有些?许时?候,待王隽侧目看过来时?,她及时?转过脸,心安理得地闭上眼。
车子停下许久,季烟都没有醒来的意思。
看了会,王隽轻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绕了半个车身走到副驾驶门外。
玻璃窗内,她睡得很安稳,甚至连一丝防备都没有。
到底是对他太?放心了。
王隽等了会,她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甚至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着座椅沉沉睡着。
他有点想笑?,良久,叹了声?气,打开车门,放轻动作,将人抱出来。
一路进出电梯,到了家里,直到把?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季烟仍是没有苏醒的意思。
有些?时?候,王隽是有些?佩服她的睡眠的。
实在过于良好,不受外界声?音干扰。
他去盥洗间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坐在沙发旁仔细地给她擦脸。
睡着的季烟更无辜一些?,没有了平时?的锋芒,显得更沉静。
擦好脸,王隽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桌上,一杯自己拿着,不时?喝一口?,再偶尔朝沙发上躺着的人看一眼。
屋里静得出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份沉静被一通来电打破。
王隽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是他的父亲王崇年。
他将声?音关掉,扫了眼沙发上的人,季烟似乎也听到了声?音,眉间拧起,就在王隽以为她要睁眼醒来时?,而季烟只是侧了个身,脸朝沙发里侧继续沉睡。
看见这一幕,王隽唇角微微弯起。
她真是睡得够好。
王隽垂眸扫了眼手机屏幕,又瞧瞧正在熟睡的人,半晌,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季烟身旁,弯腰给她掖了掖身上的毛毯,转身拿着手机走进书房。
门啪嗒一声?扣上,季烟适时?睁开眼,坐起身,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发怔。
后来再回想起那晚的事情,季烟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跑到露台吹风。
其实王隽手机响的时候,季烟听到声音就醒了。
但她能感觉到王隽并没有第一时间接电话,人?还在客厅,手机铃声消失没一会,她又感觉到王隽似乎走到她身旁帮她检查身上?的毛毯。
她索性继续装睡。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书?房的门仍是严丝合缝地关着,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半杯,又坐了一会,屋里实在太?过安静。
她四处看了看,半晌,趿着拖鞋悄声走到露台吹风。
夜里风息微凉,拂在脸上?,季烟只觉清醒异常。
虽然刚才靠着睡觉躲过了一次,但想着公园里王隽那副漫不经意的询问,她莫名觉得等?会王隽是?会再次询问的。
正?寻思着待会如果他问起了,她该怎么回答,是?忽悠过去,还是?如实照说。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所有思绪。
“您弄错了,我不会结婚。”寂静夜色下,王隽的声音清晰地从?书?房的窗口传过来,“我很尊重您,我希望您也尊重她,不要再过多打听我和她的事。”
无意听到这话,季烟神经瞬间绷紧,她一闪,贴墙靠着,避开了书?房窗户那边投过来的视线。
此刻,不止王隽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王隽。
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异常。
王隽沉声说道:“我11月已经提交了离职辞呈,预计三月左右回北城。”
那边说了什么,只听他又不急不徐地回道:“我和她什么时?候结束,这不用您操心。另外,您更不用给我安排人?,我还是?那句话,结婚不在我的人?生计划内。”
话落,那边许久没出声,季烟却是?慢慢地握紧拳头。
她望着昏沉沉的夜色,无不在想,哪一个信息冲击力更大?
是?王隽即将?离职?
还是?因为他是?个忠实的不婚主义者?
不容她多想,书?房那端再次传来王隽的声音。
这次他的语气不太?好,至少没了刚才的云淡风轻,反而多了几分冷漠。
“我对季烟是?有好感,但这点好感远不及我可以为她放弃我的原则,您不必多此一举去打扰她。”
如果刚才还在揣测王隽口中的“她”是?谁,那么这会,季烟已经不用再多猜度了。
王隽到底是?王隽,耽溺诚实于爱欲,但该分得清的地方仍是?足够的清醒,同时?也是?足够的狠。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此打破了季烟所有侥幸的幻想。
他工作行事素来以稳准狠闻名,但离了工作时?间,在私底下接触时?,不可否认,有时?他也是?个温柔体贴细致的人?,容易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私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意外。
倘若不是?如此,季烟不可能跟他不清不楚这么久。
内心深处,她一直以为自己或许会是?那个特?殊,足以打破他的原则,让他破例为她停留。
现在一个猝不及防,在这么寻常的一个晚上?,她藏在心底里的那个人?用最直白的语言击溃了她仅存的那点希冀。
毕竟上?回她向他要到了承诺,两人?还会继续这种?关系。
可事实是?在王隽说“算数”的前一个月,他已经向公司递交了离职辞呈。
她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季烟手心面?向冰冷的瓷砖贴着。
她想,这场梦做得够久了,似乎也该醒了。
王隽从?书?房出来,习惯性地往沙发一看,先前睡得甚是?安稳的人?,这会坐在木地板的毛毯上?,双手抱着双膝单从?背影看,有种?落寞感。
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父亲在电话里的那句话,让他过年?把季烟带回北城。
此时?此刻,王隽还是?那个想法。
他对季烟是?有稍许喜欢,但这点喜欢在婚姻面?前不值一提。
远远不能动摇他不婚的原则。
思及此,敛起情绪,王隽神色坦然地朝她走去。
季烟环抱膝盖望着落地窗,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声音。
王隽住处的装修风格偏简约生活话,地板全是?用的木地板。是?以,不论春夏秋冬,人?走在上?面?,都接近无声。
以前,季烟常常喜欢放轻脚步声走到他身后,忽然给他一个惊喜。
而王隽则相反,他觉得这种?事情很是?幼稚,或者没必要。
那会她以为他是?成熟理智,不拘小节。
今晚她才后知后觉——
这等?属于恋人?或者亲密友人?之间的小情趣,他是?不屑一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