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回—— by步铃吟
步铃吟  发于:2024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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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钱贵妃轻咳一声,捏着帕子抵着唇,“好歹你也跟了本宫多年,这也忒没规矩了。待姑娘哪日诞下皇嗣,母凭子贵,到时候姑娘要罚你,本宫可帮不了你。”
露芽立刻“啊呀”一声,矫揉造作地行礼:“却不知姑娘原来这般小气,玩笑一二都不可的。不过奴婢听说啊,这孕初最是要积福积德的,到时候胎儿才能顺顺利利。想来姑娘也是不会计较奴婢方才的无心之失哦?”
舒青窈淡淡一笑。
“姐姐说得对,我当然不会计较。”
周永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却听她下一句道:“我只是会原封不动地把方才姐姐所说,全部告诉四皇子。”
“你!”露芽瞪大了眼睛。
钱贵妃面色凝滞。
暗道这个粗鄙的宫女竟还有些难对付,三言两语唬不住,便给周永升使眼色,示意他去一边避一避。
周永升叹:“贵妃娘娘,您看这日头还是晒人的,别把您冰肌玉骨给晒着了,回头皇上追究起来,老奴可担待不起啊。”
钱贵妃美眸大瞪。
转言:“周公公说的也是,犯不着在这日头下站着。这样吧,本宫出来的时候,正好备了些吃食。以为冯妃要来呢,临到头又说身子不爽。糕点摆久了也就浪费了,姑娘不如去本宫那里坐坐?”
舒青窈心中轻啧。
这可是人家自己找上门来的,跟她可没有一点关系。
正要开口应承,周永升已经拒绝:“贵妃娘娘,真是不巧,小主子啊,她有孕在身。头三个月金贵,生怕出了什么闪失。眼瞧着出来也有些久了,再不回去,只怕四皇子要担心了。咱没必要叫四皇子担心不是?”
“那你就回去传个话,四皇子自然不会担心,”钱贵妃微扬下巴,“再说了,谁没有生过孩子?本宫的孩子都快和她一般大了,莫非本宫对她这孩子还有什么坏心思不成?”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周永升只好再看舒青窈的意思。
舒青窈默了默。
“贵妃娘娘,奴婢有两句体己话想托周公公回去告诉四皇子。”
钱贵妃手指微扬。
舒青窈便侧身,压低声音:“钱贵妃不会无缘无故来拦我,她是佘嫔的?”
“不是,”周永升叹气,“您也知道四皇子到了适婚年纪,他又不像三皇子,早早有了人照顾着。所以后宫内不少妃嫔都把自己的幼妹或是侄女之流,推到四皇子面前……”
“……所以,她是因为我挡了她侄女的路,所以来找我麻烦?”
“八九不离十,”周永升眼神认真,“不过您也别怕,老奴回去以后就带人来。四皇子是绝不会让您留在那儿太久的。”
舒青窈莞尔。
的确不能在钱贵妃那儿留太久。
否则,她会忍不住,再次出手。
第235章 人
钱贵妃的金桂宫离这里并不远。
舒青窈老老实实地跟着走,露芽还时不时刺她一句,不过她也无所谓了。
反正孩子又不是舒珏的。
她也不爱舒珏。
听到的每一句阴阳怪气,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于她来说毫发无伤。
等走到金桂宫,露芽忽就伸手拦在她面前。
“姑娘,钱贵妃的宫门,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舒青窈:“……”
真想说一句,有病。
脸上仍挂着舒缓的笑意:“那,奴婢要怎么才能进呢?”
“跪下,”露芽咧着唇角,“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磕九个头,恭恭敬敬的,才能祛除民间来的穷酸气。”
舒青窈淡然道:“宫里的规矩怎的和民间这般不同?哦~想来也是娘娘和姐姐都出身不俗的缘故,不知道在民间三拜九叩的,一般是家里死了人,出了白事。”
“你说什么呢!”露芽急眼。
她又道:“不过,都说入乡随俗,那奴婢入宫,自然也得遵循宫里的规矩。既然姐姐要奴婢三拜九叩,奴婢叩拜就是了。只是——这万一后面有个什么不妥的,可不能怪奴婢。”
一句平常的话用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却叫钱贵妃和露芽两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用柚子叶洒洒水得了。”钱贵妃不耐地皱起眉头,说罢,往里面而去。露芽见自己施的计没有成功,一边懊恼,一边更加厌烦。
狠狠剜了她一眼,道:“你别以为那条舌头了不得,要再得意,我一样能说动娘娘,给你拔了去!”
拔舌么?
舒青窈一瞬恍惚。
当年云嫔出事,她听到两个宫女在私下说着什么,想凑近了听,又被对方赶走。没多久,就有宫女死在了一座废弃的院子里,验尸发现,那宫女被拔了舌。
云嫔被诬陷,因妒忌,害了两个皇嗣。
其中一个怀有皇嗣的,就是钱贵妃。
若那宫女死于拔舌……
她拼命在记忆中搜寻,想要找出那张张面孔中穿梭的蛛丝马迹。可当年她只有九岁,后宫那么多宫妃,那么多宫女太监,她当真想不起更多。
“我在跟你说话呢!”露芽一巴掌拍了过来。
身体的反应快于脑子,她猛地抬手,一把钳住露芽的手腕。
在露芽惊愕的眼神中,她又瞬间松开了手。
“你、你、你会……”
后面几个字尚未说出口,周永升忽就出现。
“哎呀小主子,怎么您还在门口站着呀!”
有周永升在,露芽只好偃旗息鼓,顺带还客气地问:“周公公来得这般快,只怕是走累了吧?奴婢待会儿给您沏一壶上好的茶水。”
“不用了,四皇子呀,担心小主子得不得了。你也知道,前几日佘嫔那边出了事,小主子受了惊吓,险些动了胎气。今日又出来许久,是该回去了。”周永升从善如流。
“周公公……”露芽还想挽留。
周永升严肃了语气:“四皇子还在等着,杂家就不同你多说了。改日,四皇子会带小主子来拜访钱贵妃的。”咬重后面几个字。
露芽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会坏了事,赶紧跪去地上。
“周公公慢走,姑娘慢走……唔。”
心口蓦地一疼。
带着莫名的寒气。
说不清为何,她手捏成拳,轻轻揉了揉。
再看前方,周永升已经和舒青窈不知所踪。
“露芽姑姑,还没好呢?娘娘叫我来问你。”
“好什么呀好!”露芽起身,跺了跺脚,“小蹄子仗着有四皇子撑腰,可不得了呢,娘娘若想给表小姐出气,还得费一番功夫。至少,咱们得先把四皇子这尊大佛给哄得高抬贵手。”
那小宫女咋舌。
凤麟宫。
舒青窈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便回到自己房间休息。苹茹伺候她更衣后,细心地合上床帐,又蹑手蹑脚关上门。
没想到周永升在外等着。
她吓了一大跳。
又赶紧站好:“周公公。”
“小点儿声,”周永升脸色微凝,“里头怎么样?”
“睡了。”
周永升眯了眯眼睛。
这大白天的。
“这几日她都这般嗜睡?”
苹茹仔细想了下,摇头:“倒也没有,往常姑娘午后顶多小憩一阵,便起来看书,安安静静的,也不做旁的事。顶多去庭院里修剪枯枝残花——姑娘想做,奴婢也不好拦着。”
“嗯。”
“今日奴婢倒是感觉到姑娘她累了,扶她的时候,身子都沉沉的。奴婢刚准备拉床帐,她已经闭上眼睛睡了。”
周永升若有所思。
不过他和苹茹都不了解术者,不知道术者在施术后,身子都会虚弱一时半会儿的。以往舒青窈还能勉力支撑,佯装无事,但今时今日她有孕在身,担心着魅君伤害,她的灵力还得分部分给胎儿,以作保护。
“周公公是需要奴婢多打探两分么?”苹茹试探地问。
“不用,”周永升笑着否掉,“我也只是关心两句,毕竟是四皇子第一个孩子,万事都得仔细小心——”话锋一转,“你也是个机灵的,如若发现任何不妥,即刻去请太医。”
“是,奴婢知道了。”
舒青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若非白日中下的术已经开始生效,她还在梦中,昏昏沉沉。
但具体梦了些什么,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好像和她有关系。
睁开眼睛,神思渐渐清明。手指撩开床帐,她看见月光下,暗色的房间内,闪现着一痕如细碎皑雪般的银光。
心里狠狠一沉。
今日在金桂宫前,临走时她给露芽落了锢灵术。
这术法于普通人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但对于做过亏心事,尤其是伤天害理的血腥事的人来说,那必将放大他心中的恐惧。如梦魇般,缠绕着他,叫他无处可逃,最终溺于虚幻中,惊骇死去。
这一痕银光出现,说明露芽已经被梦魇缠身……
她,的确害过人命。
等不得,舒青窈立刻放置木人施术,又传去金桂宫,潜入露芽所住的院落。
大宫女的住处如同小主子,都是单独,且地宽。舒青窈借着银光,毫不费力地找到露芽的房间。
正欲隐匿潜入,却惊愕发现,她床前立着一个人!
第236章 它
只见那人影立在床前,看着床上痛苦挣扎,抓挠空气的露芽无动于衷,仿佛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欣赏她的苦痛一般。
舒青窈渐渐回过神来,见那人影并未察觉她的存在,便小心翼翼地绕去另一端靠近,想看清楚这人影究竟是谁。
借着稀薄晦暗的月色,舒青窈赫然一震,险些站立不稳。
竟然是……空谷。
不,不对!
不会是他,应该是占据了他身体和神思的魅君!
一想到魅君,一股由心底深处而来的害怕立刻盘桓而上,她掌心里洇满冷汗,竟不知该上还是该退。
良久,空谷没有任何动作。
床上的露芽也渐渐没了声音。
中了锢灵术的人,最终都是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去。除了面容扭曲,并看不出什么。舒青窈警惕地看着空谷,总觉得他应该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在露芽即将咽气那刻,他当真抬起了手。
那一刹那,说不清心中在想什么,舒青窈陡然出手,将毫无防备的空谷拉入自己的须臾幻境中。
然后,她愣了。
摸住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她在做什么?
不要命了吗?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分为二,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直到须臾幻境中没有任何异动,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想必空谷被她强行拽入后,封闭五识,陷入混沌,魅君不能再控制空谷,空谷自然也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再看向奄奄一息的露芽,她重新振作,用指甲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向床前走去,正欲凭借着露芽最后一口气,用术探寻神思过往,露芽却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幽绿寒冷的眼睛。
她赶紧收手,往旁边避去。
眼看着露芽在床上,四肢跟麻绳似的扭动,咔咔两声,若骨断的脆响,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胸腹朝天背朝地,手掌脚掌并用的姿势,爬地飞速而行。
饶是舒青窈也斩杀过妖人鬼魅,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骇人景象。拿不住究竟会发生什么,她只敢远远跟着。
露芽一路前进。
像猫似的,到一处门前。
门口守夜的是个太监,太监迷迷糊糊,见到面前有黑影,睁开眼睛细看,正好对上露芽那双幽绿寒冷的眼睛。
下一刻,看清了。
面前的,是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动物的东西。
它下巴在上,额头在下,头发垂顺在地面,就这么阴森地盯着他。
太监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浑身发软,急急要往后退。来不及开口,它已经朝他脖子咬去。
只一口,太监脖颈断裂,热血喷涌,溅去旁边的门窗上。
舒青窈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咽喉。
它又挤开门缝,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钱贵妃的惊叫。
“你要做什么!啊!你是什么东西!”语无伦次。
可是,钱贵妃的声音并没有召来侍卫和其他值夜的宫女太监。
舒青窈诧异地环顾四周,不经意抬眸,惊愕发现,天空中竟然悬着两轮鲜红的月!
不对,这……
这不是现世。
这也是幻境!
那东西臆造幻境,竟把她也拉进来了!
再听房中,钱贵妃的声音已经渐渐弱去,不过不是呼救,而是奇怪的呓语。
“本宫没有,不是本宫啊……”
“为什么要找到本宫……”
“又不是本宫的错!你怎么不明白!本宫没要害你啊!”
“冤有头债有主,本宫要怎么说你才明白!”
“不是本宫不是本宫不是本宫……”
舒青窈蓦地蹙眉。
她落的术是探查露芽,怎么会发生后面这样的变故?难道方才魅君已经控制了露芽,所以露芽转来找到钱贵妃?
可说不通的,露芽就算被控制,也该是找她来报复,关钱贵妃什么事?
还是说,钱贵妃曾经做过什么,叫露芽恨不得杀了她的事?
种种谜团难解,舒青窈指尖凝起阴阳玉子的魂光,朝门边最大的一棵树挥去,光印树中,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随后,她隐匿潜入屋中。
只见钱贵妃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连连哭泣。而露芽那诡异地身体就这么横在钱贵妃身前,面无表情,也没有动作地把她看着。
时不时的,嗓子里发出几声咕噜。
舒青窈听不懂,钱贵妃却好像明白。
“你走啊!你走!”
“害死你的不是本宫啊!”
“本宫不欠你啊,大不了本宫多给你烧点纸!”
“再、再照顾一下你在宫外的家人!”
“……”
说到最后,钱贵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被死死盯住的感觉,无路可退,也不知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只能紧绷着弦,将断未断。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身体又咕噜了两声。
钱贵妃突然变了脸色。
抓起一旁的瓷枕,狠狠朝那身体砸去。
舒青窈心里一紧,以为它定然会发怒,上前去把钱贵妃撕成碎片,却没想到它呜咽着哭了起来。
这一哭,钱贵妃也跟着哭。
什么情况?舒青窈一头雾水。
哭着哭着,钱贵妃蜷缩起身体,把自己抱紧,嘴里喃喃着:“本宫知道你死得委屈,可是你不死又有什么办法。云嫔被弄成那样,皇上好生气,要不是你死,皇上迟早会来撬你的嘴,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更惨。”
身体咕噜两声,很奇怪,舒青窈感觉到它也在悲戚。
“你死成这样,本宫也不想的。香鸢,本宫知道你对本宫的心思,本宫何尝不是把你当作……爱人一般。所以很多事情,只有你知道,谁都不知道,”钱贵妃还在哭着,“都这么多年了,三公主都长大了,你以前还教她叫你父亲,她年纪小不懂,还真叫,现在她大了,还说起这事,本宫心里也酸啊……香鸢,你要是真索命,就把本宫带走好了……”
舒青窈目瞪口呆地站在角落里。
她听到了什么?
钱贵妃,和一个宫女?
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又听到钱贵妃道:“你是当年本宫身边,唯一知道本宫没有身孕的人,香鸢,陆皇后向本宫施压,说本宫若不交出你,那我们都得死。本宫那时也痛恨,为何这件事要把你卷进来。否则,你还好好的,我们也好好的……”
第237章 渊
“你没怀孕?”
舒青窈再也忍不住,沉着脸,行到她们面前。
在幻境中,舒青窈是她本来的面容。那具身体挪转两步,偏头打量她。钱贵妃则是错愕不已,脱口问:“你是何人!”待瞧出她眉宇间,似曾相识的神态,以及这种莫名的气质,钱贵妃倏然反应过来:“你是云嫔的——”
“对!我是云嫔的女儿,她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女儿!”舒青窈咬牙切齿,“钱玲珑,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可是陆皇后向你施压,要你假装有孕,再假装滑胎小产,嫁祸于我母嫔!”
钱贵妃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身体感受到舒青窈的杀意,嗓子咕噜着,横在她们之间,眼睛死死瞪着舒青窈。
对上眼神的刹那,舒青窈有一瞬恍惚。
继而反应过来……
魅君早在她动手前,就已经出手了!
或者说,早在十余年,香鸢死的那刻,就已经出手了!
魅君之所以能如此厉害,就因她走的是邪路,平素叫她的妖人喽啰四下掳掠平民,榨取他们的鲜血,再生啖他们内脏,以不为世人所容的方式修炼。
而除了人本身,人的邪念,怨念,怒念,哀念,亦是她所需要的。
香鸢怀揣着对钱贵妃的满腔爱意冤死,那自然有怨念,怒念,哀念。
魅君早在百年前就在布局,定不会放过如此精妙的一颗棋子。
她对露芽的锢灵术……
只怕是无意间,帮了魅君一把!
不由得又想起沈南风那句:
——若你已经是妖人的走狗了呢?
她不愿,她不想,却在不知不觉中,做了那样的事。
沉默的这瞬,钱贵妃已经从惊怕中缓过神来。
神色冷淡地道:“六公主,本宫不知道你凭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该去和亲吗?你生母去得早,莫不是需要本宫给你添些嫁妆?”
一听到这句话,舒青窈怒不可遏:“钱玲珑!我生母去得早,是拜谁所赐,你是没有一丝愧疚吗!”
“与本宫何干?”钱贵妃挺直了腰身。
尽管她披头散发,依旧不失当年在云嫔面前展现出的,高人一等的傲气。
舒青窈气极反笑:“何干?那我先杀了你,再从中使计,叫三公主去赫特族和亲,你是否也能说一句‘与本宫何干’?”
钱贵妃怔了怔,着急大声:“你要做什么!本宫知道你去了玉灵山,学了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玩意儿,可宫里到处都是巡察司的人,你别自寻死路!”
“是啊,宫里到处都是巡察司的人,结果你面前立着这么大一个怪物都没有动静。也得亏它是你的‘爱人’,不然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那身体咕噜两声,不知何意。
钱贵妃眼神也暗了暗。
但还是挣扎:“本宫的珠儿已经成亲,夫妻恩爱,你别去生是非……”
“我是否生是非,得看钱贵妃是否配合,”舒青窈看向那身体,“你死得冤,尚能找钱贵妃,我母嫔,我妹妹,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弟弟,难道就死得不冤了?香鸢,我不管你现在是怨念还是其他,我要想除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借阴阳玉子的灵光朝那身体袭去。
但停留在离它半寸的距离。
感受到光芒的圣洁,那身体别过头去。
舒青窈也只是想要它别来乱事而已,见目的已达到,便将阴阳玉子收回。
再看向钱贵妃,眼神愈发凌厉。
钱贵妃认栽地闭上了眼睛。
叹了口气:
“当年,云嫔第三次有孕后,陆皇后就找到了本宫和冯妃,说有要事相商。
那几年陆皇后有两个儿子傍身,还有皇上的宠爱,过得尚算滋润,本宫和冯妃都没往云嫔那边多想。哪知陆皇后直言,叫我们二人也怀孕。
我们当然不明白,妇人怀孕怎能说怀就怀,陆皇后便告诉我们,只需对外称有孕即可,其余有她。本宫和冯妃碍于陆皇后还有她背后陆家的威势,也只能答应下来。
出宫门的那刻,本宫还记得,冯妃奇怪地问本宫,陆皇后对一个小小嫔位的子嗣在意什么?本宫当然也不知道的。毕竟陆皇后高高在上,除了家世和两个皇子,她本人亦母仪天下,无人可以撼动她的位置。而其他妃嫔的孩子亦是照常出生,除了个别难产夭折,从未出过任何怪异事。
那时本宫擅长制香,陆皇后又叫周永升单独给本宫传话,叫本宫隔三差五带些香去和云嫔交好。云嫔她……毫无防备心,当然,本宫的那些香也断没有丝毫问题——本宫总不至于把自己给害进去,留下把柄。
这样的日子持续大概三个多月,云嫔显怀,按理说本宫和冯妃也该显怀了,可我们自然是没办法的。那天,本宫还记得,是个阴天,也是云嫔生辰。皇上高兴,说云嫔指定怀有龙子,多喝了几杯。
周永升从上面下来,跟本宫说,回去后,就说小产了。其余不需要本宫管顾,装着虚弱,卧床不起,悲痛万分便是。
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后来,的确,舒青窈都知道了。
宴会后没多久,钱贵妃和冯妃双双“小产”,宫中不知从哪里开始传,说是云嫔又怀了个灾星。话风渐变,成了云嫔这个龙子是个血腥的不祥之子,一来就夺取了另外两个皇嗣的命。
到最后,流言愈演愈烈。
陆皇后下令搜宫,明僖帝默许。
——便从云嫔那里,搜出了不知道何时被人栽赃嫁祸的脏东西。
陆皇后……
舒青窈双眸敛起,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是她?云嫔身份低微,又不争不抢,即使生下龙子,也不会改变什么……
还有她的妹妹,舒盈意,也是死于陆皇后之手。
甚至沈氏覆灭,沈清越落得如此境地,无一不出自她的手笔。
为什么……
眼神不觉落到那身体上。
惊讶发现,它竟以一种,欢乐又畅快地眼神在看着自己。
仿佛,她现在的难受与不解,是它期待已久的东西。
不对,不是它!
是魅君……
灵光一现,她忽就想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一切,是魅君所为。
而魅君所为,皆是在逼迫她,推促她,一步一步,走向面前深渊。
那个,筹谋百年之久的深渊。
第238章 控
贞元公主,比他们所知,还要更早的,就在筹谋这场局。
她和沈清越的命格,注定是最有用的棋子。
因此,贞元公主设计沈氏,将沈清越原本上好的紫微星命格引向另一个众叛亲离,无人可依,凄惨离世的极端。
至于她,原本命格就极其凶恶,为世人所避之不及,她小心翼翼,苟活周旋,却仍被算计着一步一步,推到贞元公主给她定好的位置上。
她的母嫔,她的幼妹,还有未出世的弟弟,都是因她而死……
甚至,沈氏支离破碎,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心中大恸,她面无表情的,浑圆的眼泪却一颗一颗夺眶而出,砸在衣襟上,迅速洇成一团。就像那些逝去的无辜生命般,悄无声息。
钱贵妃和那身体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钱贵妃甚至生出两分不忍。
说来舒青窈还不如她的珠儿年纪大,她和云嫔,实则也没那么交恶……
“青……六……六公主,”钱贵妃迟疑许久,才想好怎么叫她,“你还好吗?……其实当年那件事也过去很久了,你……”
“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舒青窈眼神骤然凌冽。
异样的杀气暴涨,那身体敏锐地感受到,立刻跨走去钱贵妃身前,想要抵挡。
舒青窈勾唇一笑,十分不屑。
手扬空中,五指擒拿,竟将那身体控在了半空。
“我说你啊,真是可怜。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可怜至极的棋子!”她咧唇大笑,极尽讥讽,“你活着的时候是个卑贱的奴婢,死了还是个卑贱的奴婢,你真以为钱贵妃心里有你不成?还不是觉得你老实好用,利用你的一片痴心,将你玩弄于鼓掌间!”
那身体一颤,仰头朝钱贵妃看去。
在那样的情形下,身体的头如同扭转了一圈,带着惊骇的表情,比先前更为可怖。
钱贵妃心脏陡跳,失声:
“不是的——本宫并不曾把你当作卑贱的奴婢!”
“不曾?那为何从不让她贴身伺候你,连沐浴,都是换作旁的宫女?说是心腹,却连你一指头都碰不得,到底在害怕什么?说到底,还是心里恶心,膈应着的吧!一边享受着她的死心塌地,一边却嫌恶不已。钱贵妃,你当真是虚伪!”
她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破腐朽陈旧的虚伪烂皮,将鲜血淋漓的肉剥显而出。那身体不知还有没有能力去思考,只是看着钱贵妃,许久都没有动作。
钱贵妃掩面低泣,嘴里还在分辩她没有。
“那你亲口承认,你也爱她,说,你爱香鸢!”
钱贵妃骤然一愣。
看向舒青窈,又看向悬在半空中扭曲的脸,嘴唇颤了颤,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舒青窈感受到控住的身体的情绪,竟是在期待的。
心念一动,她笑:“你看,你付出生命,连到了这刻还想护她,但换回了什么?”话锋一转:“钱贵妃,你要是不承认心意,那我杀了她,不,我要她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世上,你也无所谓的,是么?”
钱贵妃放在身上的手微微抖了抖。
舒青窈感觉不到她的不舍。
相反,她好似更加期待,期待能够解决这个骇人的怪物,缠身的麻烦。
舒青窈复又看向那身体。
“香鸢,懂了么?”
香鸢的头缓缓扭转过来,望着她。
“既然懂了,那就不必客气了。”
说罢,松开了手。
那身体一落地,发狠地朝钱贵妃扑过去。
钱贵妃始料未及。
一句虚假的诺言含在口中,想说,却再也没有机会。
血溅三尺。
有几滴,还飞染上舒青窈的脸庞。
她冷漠地看着,看着那身体疯狂啖食钱贵妃平素最引以为傲的丰腴身姿,唇角不觉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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