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三个月,便能熟悉至此,要么是魏行昭有所隐瞒,要么是二人在三个月间厮混搅和,成了对狐朋狗友,只是不便为他人所知。
舒青窈垂眸,神情恹恹:“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临走前沉默地看了一眼白若璃,再转身而去。
白若璃一头雾水。
“表哥,你和小王爷的事,她看我做什么?”
魏行昭脸色沉得难看,咬牙:“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白若璃瞬间红了眼眶,咬着唇颤声,委委屈屈:“表、表哥……你从未这样凶过阿璃……阿璃讨厌你!”跺脚跑了。
沈星楼指尖挑起草环,看着那些垂死挣扎的鱼,叹道:“鱼啊鱼,早知道没有人吃,就让你们在水里游了~”掠过魏行昭朝船舱走。
甲板上的冬风更凉了几分。
魏行昭收在袖子里的手指狠狠蜷起。
这三个人……
舒青窈是他必须把控的,白若璃是他舍不得的,小王爷是助他成事的最佳人选,他一个都不能得罪。
思忖片刻,他叹了口气,看向白若璃房间的方向。
“阿璃,我不是凶你,”魏行昭压低声音在白若璃门前道,“在这船上,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若是你都不理我,我还不若立刻从船上跳下去。”
门“哗啦”一声打开,白若璃红着眼:“你胡说什么呢!”
魏行昭见骗得她开了门,便知有戏,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嘘声:“阿璃,我们去那边聊。”
纵有不愿,但看魏行昭神色温柔,又伸出手来。犹豫一瞬,白若璃哼了一声,还是牵着随他往拐角走去。
刚在花架旁站定,魏行昭就把白若璃抱入怀中。
“阿璃,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语气太重,”他轻声哄,“可我实在太着急了!沈星楼始终不肯透露一丝口风,父亲临死前请他过来,恐怕真如我们所担心的那般,他要帮助大哥。”
白若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捏紧拳头去捶他的背:“阿璃只是个女儿家,不懂你们那些,只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晓得的,若是以前,阿璃绝不会包船请她来!可是阿璃做了,你还是不满意!”
魏行昭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如今即使是母亲,也无法保证最后。阿璃你再乖些,再多忍让两分可好?只有我上位,才能名正言顺娶你进门!”
“阿璃不想再忍!不想!”白若璃用力咬唇,“自从那个苏幼青出现,你的眼睛大都在看她。我呢?我呢?阿璃家里就算没落,也是不差的!大不了阿璃回家去求父亲,让他帮你……”
“不可!”魏行昭厉声拒绝。
他最讨厌的就是白家那边的人,唯利是图,小人得志。看到魏行勋那儿有好处,就马不停蹄贴上去,还说什么——
“魏大少可是名门嫡子,魏三少只是个续弦的儿子,哪有原配的血统纯正?”
想起那刺耳的话,魏行昭咬紧后槽牙。
白若璃见他如此抵触白家,隐隐感觉日后提亲的事,恐怕他也会找借口一再推诿。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
“表哥你怎么能这样!阿璃可是十三岁就跟了你,你还要抛弃阿璃不成!”
话音刚落,魏行昭猛地出手捂住她的嘴,眼神变得狠厉:
“你疯了?”
第32章 为谁吃醋
“精彩吗?”
冷不防背后一声,舒青窈浑身一颤,险些惊叫。
“别怕,是我。”沈星楼赶紧道。
舒青窈微微松口气,又朝魏行昭和白若璃看了一眼,确认他们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便用眼神问询沈星楼。
——进去说话?
沈星楼默许,踏进屋中。
舒青窈仔细关上门。
回头,只见那人已经丝毫不见外地坐去她的床上,随意打量整个房间。
“船屋大小装潢相差无几,小王爷在看什么?”她不解。
沈星楼笑了一瞬:“与其问我在看什么,不如问你在盘算什么?”
舒青窈靠门而站,双手贴在门闩上,指甲轻轻划过。
她虽是故意在走前把祸水往白若璃身上引,但没想到会听见白若璃和魏行昭之间的丑事。一时打乱她的计划,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此,她坦然了许多,望着沈星楼直言:“我想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毕竟是我的婚事,我不能稀里糊涂嫁过去。”
沈星楼换了个姿势:“我早说过,你的婚事,成不了。”
“为何?”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其实她很想问,她的婚事成不了是魏行昭从未打算过娶她,还是他要在其间做些什么。
不过以沈星楼那死鸭子嘴硬的脾性,她是绝对得不到答案的。
沈星楼将她眸底的犹豫尽收眼底,低低笑:“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谜底这么早揭晓,那多没意思。”
有些失望,不过意料之中。
舒青窈淡笑一瞬,走到沈星楼身边,敛裙而坐。
“那小王爷呢?”她眸光深深,“我是住在这里,听到动静才看了片刻。小王爷却是在另一端。”
沈星楼毫不掩饰:“小王对你感兴趣。”伸手够住她发髻上的梅花流苏钗,拔下来,放在掌心把玩。
舒青窈立刻捏住衣襟,满脸警惕。
沈星楼嗤笑:“想哪儿去了?”他只是看这支发簪眼熟得很,要是没记错,以前舒青窈的生母云嫔也有一支形似的。
又重新把发钗插回她的发髻:“目前整个魏府的人,你也差不多都认识了。有什么想法?”
舒青窈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寸,用手指整理流苏:“无人可靠,相信自己。”
沈星楼略是敛眸:“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
“什么?”
“苏县令怕你受欺,早早安插了眼线在魏府。”沈星楼不再继续说下去。
眼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这都不知道,你果然是假的。
舒青窈心虚:“你说这个么?我当然知道了。”
“是谁?”
“……”
她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掐入掌心:“小王爷神通广大,不可能不知,又何须再问我?”
沈星楼低声笑开。
伸手按住她的肩,又猛地拉近彼此距离,看着她那双清澈灵动的杏眼,讥诮:“区区县令,哪有本事安插眼线,你这个小傻子。”
手指松开,舒青窈很是懊恼,又羞又怒,咬牙:“你真是个——”
“青儿?”门外忽地传来魏行昭的声音。
心脏重重一顿,飞速跳起,舒青窈紧张地看向门。
“你在和谁说话?”他问。
船上除了船工,就只有他们四个。舒青窈看一眼沈星楼,见他神情淡淡,略微放松,回道:“我能和谁说话?又不似你,谁都能说。”
魏行昭顿了顿:“青儿,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不带阿璃来便是。”
“阿璃,阿璃,叫得可真亲热。”她故意。
一种微妙的情绪又开始在心头盘桓,魏行昭笑了一瞬:“青儿,你这样,我可否理解为,在吃醋?”
舒青窈正欲回话,温热的手却捏住她的后颈。
下一刻,她被拉扯着倒入熟悉的怀抱中。
罪魁祸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她:
轻声:“你为谁吃醋?嗯?”
第33章 心不诚
舒青窈瞪了他一眼,要起身。
可沈星楼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依旧牢牢钳制着她,索性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叫她全然动弹不得。
舒青窈无可奈何,只好轻声一句:“我只为你吃醋,一生只为你吃醋,行了吧?”
“心不诚。”沈星楼挑眉。
话虽如此,到底把手臂收了回去。
舒青窈无言,抿抿唇,从他怀里坐起。
为防这人又突然捉弄,她起身朝门走近几步,继续和魏行昭周旋:
“三少爷心如明镜,吃醋拈酸的到底是谁?我苏幼青自幼便和你有婚约在身,既是正室,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说得有些重,门前原本面露几分笑意的魏行昭瞬间就沉下了脸色。
他自认为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对这小女子的一直刁难,他实在没那么好脾气。
何况他才哄完白若璃。
白若璃是他的青梅竹马,加之确是他主动在先,当然该疼着宠着。至于这个,说来道去,都是一纸婚约罢了。
嫁过来以后,还不是得看他的脸色。
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青儿还未过门便摆正室的架子,恐怕有些过早了。你年纪尚轻,如此主动,难不成是受了家命?”
舒青窈显然没料到他这人也有变脸的本事,一怔后,笑言:“看来是我误会了。我原以为冲喜,是三少爷孝顺的心意。既然三少爷觉得过早,那我便修书一封,请苔州派人来接我回去。”
魏行昭瞪大眼睛。
苏幼青性子竟然这么刚烈?宁愿折回苔州被耻笑,也不肯软一软,向他求饶?
一时慌神,赶紧找补:“苔州如此遥远,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还是在魏府住下,待服丧期过,你我便可成婚。”
舒青窈不屑一笑。
一双手似蛇般悄无声息环绕她的腰身,她浑身一紧,侧眸示意沈星楼别乱来。
沈星楼莫名笑得妖冶。
下一刻,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温热的呼吸覆上细腻如瓷的肌肤,她轻轻战栗,想伸手去抵挡,但被他抢先一步牢牢握住。
吻如羽毛般轻柔,一点一点落下,清浅的撩拨让她心颤,唇角动了动,想说话,但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魏行昭大感不妙,伸手拍去门上。
重重一下,舒青窈几乎站立不稳。
沈星楼紧紧抱住她,趁机加深了吻。
“别……”她终于找回零散的意识,说出一个字。
“青儿,你出来,我们面对面好好聊聊,你别不理我!”他继续拍门。
许是动静太大,隔壁的白若璃忍不住拉开门,狠狠剜了他一眼。
“表哥,你不累的么?”
又看一眼舒青窈紧闭的房屋,呵呵笑:“早知阿璃也该像她一样,端个架子,这样还能看到表哥你着急求人的模样。”说着重新关上了门。
魏行昭心烦意乱,收回拍门的手,手指狠狠蜷在一起。
恨恨瞪着舒青窈紧闭的房门,咬牙:“青儿若是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们再聊。”
第34章 抱一抱
耳听脚步声离去,舒青窈松了口气。
可转眼便听到魏行昭问:“小王爷?”
沈星楼的房间自然空空如也。
她颇是担心地看了沈星楼一眼。
沈星楼间隙中短暂地回:“别管他,找完一个又一个,闲得发慌。小王可没那功夫陪他周旋。”说罢,干脆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床铺走去。
舒青窈慌张地伸手,想要抵挡。
沈星楼挑眉一笑,意思很明显:
——你挡得住?
她抿抿唇,堪堪把手放下。
可下一瞬又举起。
这次却化被动为主动,将他拉近身前。
沈星楼始料未及,贴着她柔软的身体,愣了愣,旋即嗤笑:“你这是玩什么把戏?”
舒青窈直视他的黑眸,红唇轻启:“反正小王爷不就是想要这样?逃也逃不掉,不如直接些。只是这到底是船上,动静太大,会引来观众。”
沈星楼默了一瞬。
幽幽叹了口气。
翻身倒去她身边:“也是。”
舒青窈诧异,这人也有同意她的时候?
下刻就听到:
“到底是船上,没法沐浴,麻烦。”
舒青窈:……
果然这人不会为她着想。
分神一刹,身边人忽又转身,将她重新收入怀中,舒青窈紧绷了身子,不解道:“不是说没法沐浴,麻烦?”
“抱一抱不行?”语气明显不那么好了。
她咬咬牙,认栽地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倒真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沈星楼已不在身边。
屋中檀香仍在缭绕,她凝看片刻,伸手推开船窗。
天色还算早。
缓缓起身,对着铜镜重整衣装。转头看见门闩被除的门,不禁暗暗庆幸,幸好魏行昭没有趁她睡熟跑进来。
但转念一想,这事除了沈星楼,旁人也做不出来。唇角不免浮起一抹嘲弄。
走出房间,旁边的门几乎同时打开。
白若璃显然也是才醒,一双眼眸带着三分朦胧。可在和舒青窈眼神相接的瞬间,又瞬间清澈。
想起魏行昭反复叮嘱,她深深吸了口气。
笑着朝她走去:“苏姐姐也是才醒么?唉,原本说玩些游戏呢,可不知怎么回事,阿璃突然就好困,小王爷也不知所踪。”
舒青窈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只有她们二人。
魏行昭和沈星楼的房间都是大开着。
白若璃上前挽住舒青窈的胳膊,亲昵道:“表哥常说男人有男人的事,他和小王爷应该是办事去了。反正还不到饭点,我们去甲板赏景吃茶点可好?”
舒青窈瞥一眼她挽住自己的手,顿了顿,颔首:“也好。”
她也想看看,白若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船上没有仆人,白若璃亲自端来茶点,又找来两个蒲团,给她递过去一个。看着还真像要赏景吃茶点。
不过舒青窈隐隐感觉到会有事发生。
白若璃并不是乖巧能忍的性子。
“苏姐姐,随便吃,”白若璃先拿起一块,“阿璃小时候,最爱吃这家铺子的糕点了。”见舒青窈并不动作,眨了眨眼睛:“苏姐姐不吃,是嫌它不好吃,还是怕阿璃在里面动了手脚?”
舒青窈便随意拿了一块。
“不用想太多,我只是不饿。”
白若璃轻笑,咬一口:“不是不饿,是不想理阿璃,对吧?”
第35章 坠船
舒青窈略是抚发,并不言语。
白若璃自嘲:“也是,怪不得苏姐姐。阿璃先是无理取闹一场,又弄碎了苏姐姐母亲的遗物,怎么看怎么都是罪该万死。苏姐姐不原谅阿璃,是应该的。”
顿了顿,继续:“换作是阿璃受了这样的欺负,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舒青窈淡淡看向远方:“已经过去了的事,多说无益。”
“可阿璃一直记着呢,”她咬咬唇,而后用丝绢擦了擦手指,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来,“这羊脂玉,是阿璃出生时,父亲赠给我的。那年白家如日中天,前来拉关系的人踏破门槛……总之,这玉不差的。”
舒青窈瞥了那玉一眼,的确是上好的羊脂玉,浑身莹白,光华流转,雕刻一朵牡丹的花样。想必当年的白父是希望自己这女儿能够国色天香。
“苏姐姐瞧不上?”白若璃暗暗吃惊。
这玉,可是她如今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物什了。
前些时候有人出价三千两,她都舍不得卖呢!
要不是表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必须得和她拉近关系……
想到这里,她扁了扁嘴,把羊脂玉放去桌上:“苏姐姐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阿璃。”
舒青窈淡笑:“方才表小姐也说,这是你父亲所赠,贴身佩戴多年,自是心爱之物。我已尝过失去心爱之物的滋味,又怎会把这样的滋味强加于别人。”
顿了顿:“表小姐收回去吧,我在等三少爷说的那副头面。”
白若璃神情微滞,心里酸溜溜的。
她以为苏幼青和表哥相识尚浅,不会这么快生出情愫,可眼下看来,苏幼青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表哥的妻子。
指甲往掌心里狠狠掐了掐,她决定直接进行下一步。
起身朝远处望了望,大雾渐散,露出远山容貌。晚霞金光笼罩山峰,似鎏金般的耀眼。
她走近栏杆,眼神却往下看。
待发现熟悉的衣影,她稳稳心神,忽而转身小跑到舒青窈身边,亲热地去拉她的手:“苏姐姐,你快来看!那边的景色,很少能见一次呢!以前阿璃和表哥过来好几回,都不见得能遇上!”
舒青窈略是抬眸,见远山金光流转,像极了过去她在玉灵山修行时看过的景象,不由得生出两分恍惚。
任由白若璃牵引着,一步一步朝栏杆走去。
白若璃故作亲昵地靠着她,指着远方:“听说那山上住有神女,当金光洒满山头时,心诚之人许下愿望,就一定能实现!”说着,她开始许愿。
舒青窈见白若璃这般,有一丝心动。
不管神女是真是假,她都有愿望想要实现。
于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沈清越,若你当真死了,那就让我寻回你的尸骨安葬;若你仍活着……
“对了苏姐姐,许完愿一定要——”白若璃猛地伸手。
碰撞的瞬间,舒青窈身体往前倾倒。看上去完好的栏杆不知怎的直接断开,来不及惊呼,她已浑身失重,飞快往下坠去。
第36章 报官
白若璃喜滋滋地想。
虽然很不情愿把她推入表哥的怀中,可表哥说了,事成之后,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区区棋子一枚,都是逢场作戏,那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以后还不是得仰人鼻息,看我脸色。”她深深吸了口气,自我安慰着。
把头探出去。
“苏姐姐——”故作惊慌地喊。
随即浑身一震。
难以置信地看着下面,双臂空空的魏行昭,和把苏幼青抱个满怀的沈星楼。
舒青窈显然受惊不浅,她也不知这栏杆怎么说断就断了。要不是下面有人,反应又极快,此刻她已经脑袋着地,估计命陨当场了。
后怕地看向断裂的栏杆,还有木讷的白若璃,她先惊后怒:“你使使小性子便罢,还要取我性命不成?我要报官!”
一听“报官”二字,白若璃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连连摆手:“不,不,不是阿璃啊!苏姐姐你误会了,这栏杆,这栏杆阿璃也没有想到有问题……”
话虽如此,她还是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先前魏行昭拉着她走上甲板抚慰,也是偶然发现那根快断裂的栏杆。她灵机一动,提议不若故意引苏幼青前来。苏幼青摔下去时,魏行昭正好出手,英雄救美,消除之间芥蒂。
这是她明着所言,但私心作祟另有他想,就算魏行昭没有接住,苏幼青不摔个残废也得断骨,正好能出口气。
沈星楼将她眸底的闪躲尽收眼底,眼神变得有些冷,敛眸回看舒青窈,轻问:“能站吗?”
舒青窈点点头。
魏行昭连忙上前,扶着她站去地上。
又看向沈星楼,抱拳:“多谢小王爷,若不是你手快,后果不堪设想!”
沈星楼斜睨他一眼。
走到一同摔下来的断栏杆前,蹲身捡起打量。
从裂纹上看,倒是正常断裂,没有刻意做过手脚的痕迹。
舒青窈也看见了上面的木纹,想起摔下来前莫名挨了白若璃一下,若有所思。
白若璃已经匆匆从甲板上下来,扯着魏行昭的衣袖解释:“表哥,表哥你知道的,不是阿璃!那栏杆本就有问题!”又求舒青窈:“苏姐姐,求求你,别报官,要是父亲知道,定会打死阿璃的!”
“青儿,”魏行昭低咳一声,“这么来看,方才的确是意外。要是报官,就算阿璃清白,传到白家,也会生出是非。不若大事化小……”
白若璃满脸怯怕,连连点头,与以前全然不同。
舒青窈迟疑一瞬。
沈星楼在旁道:“报官是要报的,这船老板只晓得赚钱,也该他倒些银子出来了。”掂量着木头:“这些普通木料,常年日晒雨淋,不多上几遍清漆,都朽了。”说着,朝她回看而来。
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舒青窈只好顺水推舟:“待会见官,表小姐得帮我做个见证,我只是轻靠了一下栏杆,就摔下去了。”
白若璃不迭答应:“没问题的,阿璃现在就陪苏姐姐去!”
第37章 敲打
空手出去,揣着五百两银票回来。
雾菱看她凭空掏出一卷银票,直接傻眼。
看一眼窗外天空:“小姐,这天上下银票雨了?”
“你想得倒美。”把游船上的事同她说了一通。
雾菱听后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拍着心口:“虽说这事不是白家小姐做的,可和她也脱不了干系!奴婢不信那么凑巧,整排栏杆就小姐站的那一段有事。”
舒青窈脸色微沉。
回来路上,沈星楼觑着空隙,也同她谈笑:
“你说奇不奇怪,好端端的,三少爷突然约我去下面坐坐。啧,不是甲板上的风景好些?”
想起魏行昭维护白若璃的场景,她唇角微翘,一瞬讥笑。
忽又想起沈星楼抱她入怀的场景,不知为何,总觉得似曾相识。
“苏小姐,老奴已经备好了热水,可以准备沐浴了。”门外传来陌生的声音。
舒青窈朝雾菱看去。
雾菱皱起眉头,没好气地嘟囔:“小姐还不知道呢,这拨来的四个人有多离谱。一个老的,原先是伺候魏老夫人的;一个同奴婢年纪仿佛的丫头,是伺候过大夫人的;还有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奴才,力气还没奴婢大呢,什么事都做不了。”
“还有一个呢?”
雾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是二少爷碰过的丫鬟!”
舒青窈倒抽一口凉气。
旁的倒也罢了,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拨出来做事?
说话的空当,那姓刁的嬷嬷已经自顾自地推开门,和两个陌生面孔把水提了进来。
舒青窈单手托腮,几分郁郁。
雾菱叹了口气。
“小姐,到底在人前,咱们……”
“人前又怎么?还说是奴才呢,主子还没允许就敢直接进来了。人前就这么没规矩,还不知我不在的时候,进进出出多少回了。”
雾菱震惊:“小姐?”
舒青窈声音更大:“雾菱,有些人做惯了主子,就不能当奴才。你可得记住了,尊卑要分。”拉住她的手紧了紧。
雾菱反应过来,应声:“是!奴婢谨记自己是奴婢,绝不会僭越半分!若是做错了事,不顺小姐心意,奴婢任凭小姐打骂,哪怕逐出府去,也是奴婢活该!”
刁嬷嬷倒水的动作顿了一顿。
给同在倒水的倪妙儿使了个眼色。
倪妙儿当场会意,撩起魏行致夸过她的,引以为傲的青丝,“哎呀”一声:“不好了小姐,奴婢的头发不慎掉进水里了。”
刁嬷嬷骂道:“你这头发就不能弄弄好?今个儿是咱们头回当差,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故意刁难。要是苏小姐逐你出门,老婆子可不给你求情!”
倪妙儿哼声:“还不是二爷说最喜欢看奴婢这一头青丝了!自从二爷伤后,能让他开心的,奴婢都愿意做!”
隔着屏风,舒青窈淡淡看她们的身影。
打着魏行致喜欢的幌子,她当然不能处置了。
至于这刁嬷嬷,明摆着是来给她唱对台戏的。
既然这两个已经勾在了一起……
看向单独在旁,沉默的身影。
“叫她们出来领赏。”
第38章 二桃杀三士
听到有赏,三人受宠若惊,赶紧到舒青窈身前站成一排。
舒青窈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逡巡。
那个刁嬷嬷吊眼细眉,高颧骨,薄嘴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至于另一个倪妙儿,姿容确实不错,一头乌发如墨如云,很是吸引眼神。不过眼角眉梢都透露着轻浮,又含着傲,也不知怎么就甘心跑到她这里来当差。
目光停留在最右的少女身上,她安安静静,低眉顺眼,年纪不大,但交错的双手可见硬茧,是个真正干活的。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叶茴。”清清淡淡的声音,像夏夜一缕风。
舒青窈颔首,取下银袋,将里面的银子悉数倒了出来。
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拨弄着:“方才听妙儿姑娘说二少爷最喜欢你这一头青丝,仔细瞧来,的确喜人,我也很是喜欢。以后便这么梳吧。”抓起其中一半,示意她来接。
倪妙儿受宠若惊,忙上前用双手毕恭毕敬捧了:“多谢小姐!”又低头细看那些银子。
沉甸甸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心里踏实。
一旁的刁嬷嬷喜不自胜。
伺候过二少爷的能拿这么多,那她这位份,只怕剩下的能包圆儿了。
念头刚生,就听舒青窈温温柔柔道:“叶茴,你过来。”
叶茴规矩上前。
舒青窈从桌面抹了另一半银子,牵过她的手往里塞。
叶茴吓了一跳,立刻要下跪。
“小姐,这太多了!奴婢只是三等丫鬟……”
“才三等?”舒青窈皱了皱眉,“既然以后在我这边做事,那就升为二等吧。”
叶茴瞪大了眼睛。
“你傻了?还不快谢谢小姐?”雾菱提醒。
“谢、谢谢小姐!”叶茴双手捧住银子,小心翼翼退下。
刁嬷嬷伸长了脖子盼。
见舒青窈理了理衣袖,又正了正衣襟,还以为是要从衣袖和怀中拿更多的银子。哪知她修完姿容,慵懒地舒了口气,手握成拳,轻轻捶了捶肩,道:“快去备水吧,今日也太乏了。”
“小姐?”刁嬷嬷忍不住了,“老奴的赏钱呢?”
舒青窈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两根手指拈起空空如也的钱袋,意思很明显:
刁嬷嬷瞬间满脸涨得通红,气道:“小姐只怕以前在家里住惯了,反是都有亲家夫人照拂着,不知道规矩。老奴服侍老夫人三十来年,是最该得赏的!”
顿了顿,补一句:“老奴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每次的赏钱少说都几两。”言外之意,叫舒青窈赶紧给一份大的给她。
舒青窈并不吃这套,笑了笑:“旁的规矩我不知,我只知你现在是我这院子里的人,凡事都得听我的。要是待不住,我替你向大夫人回了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