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jsg说完见阿勒颜迟迟没答言,又说道:“眼下多地起战,境况艰难,若我一人就能解一处危急,去也无?妨。”
阿勒颜仍旧没说话,他向案上瞥了一眼,看见上面摆着国相午后送来的?文?书,内中含蓄的?写道,如今南北两?处战场花费过甚,若再派兵支援科布多,只恐可汗庭财政会被拖垮。
所以他建议可汗考虑答应乌孙国的?请求,以减轻当前的?财政压力,最后他又在文?书上补充道,等以后缓过来了,再讨伐乌孙都不迟。
阿勒颜也是看完这封文?书,心中有了些动摇,此?刻见察苏也自愿前往,便已有几分?应允之意。
他又想了想,才缓缓开口:“同意乌孙的?要求,的?确可解燃眉之急,但只是……”
察苏见他神色为难,打断他道:“兄汗大可不必如此?,这又不是叫我去送死?,我看这莫儿罕也有些情义,真去乌孙国做王后,说不定比我留在这里于国更加有益。”
阿勒颜见她已打定主意,便口头应允了此?事,让她先回去,又召来国相,准备细细商讨察苏公主和亲乌孙一事。
姬婴此?刻已在后殿收到了前殿眼线传回来的?消息,知道察苏今日?自请和亲,心下一沉,在她看来,这件事分?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她急忙派人去前殿,跟阿勒颜说她有法子让乌孙退军,让他速回后殿来。
不想那宫人去了许久,却只带了一句话回来:“大汗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请王后先自用晚膳。”
她听罢,只是在殿中来回踱步,晚膳也没叫传,直等到月升时分?,才听见可汗王驾归来的?声音。
阿勒颜一进?门,姬婴便迎了上去:“不能叫察苏去乌孙和亲。”
他皱了皱眉,回身让宫人都退了出去,才说道:“此?事已定,答复和亲的?国书也已派人送出城了。”
姬婴往后退了两?步,叹了一口气,阿勒颜见状走上来扶住她说道:“境况危急,这是代价最小?的?办法。”
“代价最小?的?办法。”她冷笑一声,“在这个地方,女人就是你们用来交换的?代价,送人去和亲跟送金银骡马有什?么区别?”
阿勒颜看着她,微微觑起眼睛,面容也凝重了几分?:“在你眼里,和亲原来这样不堪么?”
她只是冷冷回望着他,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住,随后阿勒颜轻轻叹了一声,将语气放柔和了些:“我也是看莫儿罕有些诚意,又这样痴心,知道他必不会苛待察苏,才应允此?事。”
姬婴一把甩开他的?手,仍是冷冷看着他:“察苏根本对?他一点?印象也无?,痴心又如何?你倒是很能体谅陌生男人,想来你大约也并没觉得,他把察苏视为一件战利品有什?么不对?,是么?”
阿勒颜没料到她会为这件事反应如此?强烈,他从没在姬婴脸上看到过这样愤怒的?神情,但他还是强压着情绪,沉声说道:“玄娘,莫要叫我为难。”
说完他走上前来要拉她的?手,却被她再次甩开,又听她冷冷说道:“别碰我。”
阿勒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也觉得一股怒火憋在胸中,遂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今日?太动气了,先冷静一下吧,我去前殿睡。”
姬婴见他走了,也转身回到内室,让连翘在外面把门关了起来,兀自在内踱着步。
自从离开鹤栖观,她一直像是戴着面具生活,到如今已过七年,眼见回朝之路阻碍重重,心中不免开始有些焦躁。
近日?又听闻是中原再度起战,导致南侧驻军无?法支援科布多,才有了察苏答应和亲一事,她想到开景帝这几年在边境的?举动,丝毫没有顾及她的?处境,又回想起他那张令人生厌的?嘴脸,心中愈发恼怒。
她忍耐了七年,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都因此?刻无?力阻止察苏去和亲,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她像一头困兽,在笼中不停地来回走动。
思绪全乱,思绪全乱,她踱着步,一不留神撞到了榻边的?矮几。
她吃痛停了下来,心头火起,一脚踢翻了那张矮几,摆在上面的?青铜博山炉也跟着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接着又是一连串在地上翻滚的?声音,炉中的?香灰随翻滚洒落一地。
这时门外传来连翘有些担忧的?声音:“公主?”
“别管我。”
看着翻倒的?矮几和香炉,她感觉发泄完似乎胸中舒畅了几分?,但是这仍不足以让她静下心来思考,于是她走到柜边,拿出一只香囊来,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
这让她稍微平静了几分?,她站在室中,举目四望,只觉得无?处容身,她又低头想了想,接着慢慢走到东南墙角边,将蒲团往地上一放,坐下来抱着双膝,静静出神。
就这样坐了一整夜,直到窗外天边微微泛白?,她才站起身来,走到内室的?门口。
刚一推开门,却见两?个御前宫人站在那里,低头禀道:“大汗有令,王后言行?失常,请王后不要离开后殿内室,午后会有阔都萨满前来为王后驱邪。”
第39章 鹧鸪天
柔然可汗庭王宫这日没有举行朝会, 但所有朝臣仍旧早早来到朝殿,肃然站立在大殿两侧,恭送察苏公主和亲乌孙。
因事态紧急, 昨日可汗庭答复乌孙的国书中写明,不必等乌孙国派人前来接亲, 也不允许乌孙使臣团再来可汗庭,所有一切迎接典仪, 都?在科布多等候即可?,待察苏公主抵达科布多, 再由乌孙以国礼迎回都城。
乌孙国见柔然终于?松了?口,自然无有不依,为表诚意,接到国书后, 马上撤去了科布多城外半数大军,随后开始准备城中接亲事宜。
察苏这日换上了一套隆重的礼服,在宫人引领下,慢慢走?到殿中拜别阿勒颜。
阿勒颜独自坐在王座之上,身边还摆放着王后的宝座,只是此刻那座位上是空的,姬婴还被?关在后殿内室里。
他看着察苏缓缓走?到阶前, 回想起昨日姬婴的话来, 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不安。
但察苏这日表现得却十分镇定,神情自若地朝他拜了?三拜, 没有哭也没有笑, 似乎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朝贺仪式。
阿勒颜只匆匆看了?察苏一眼, 便?飞快垂下眼眸,说了?几句事先准备好的官方说辞, 便?命人送她登车去?了?。
这时节已是深冬,殿外?寒风呼啸,察苏在大殿门口上了?一辆加厚玉辇,由前后仪仗护卫簇拥着,缓缓驶出了?王宫。
直到宫人回来禀告,说和亲队伍已离城,阿勒颜才挥手叫朝臣们都?退了?下去?,随后他坐在王座上出神半晌,才起身往后殿中来。
后殿此刻一片寂静,他走?进中屋问一旁的宫人:“王后现下如何?了??用过?早膳不曾?”
那宫人低头回道:“王后一直在内室,早膳没有动,原样送了?出来。”
他听罢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后面走?去?,到内室门口,见大门紧闭,连翘和忍冬站在门口守着。
他又问连翘:“她感觉好些了?吗?”说完抬手便?要推门,“我进去?瞧瞧。”
不想连翘往门中间挪了?一步,挡在他身前,低头行礼道:“王后不想见人,请大汗让她静一静吧。”
他皱了?皱眉,越过?她的肩膀,朝门内望了?望,完全瞧不清里面,遂只得作罢,转身往书房去?了?。
到午后,阔都?萨满带了?两个神徒,来到殿外?请旨。
阿勒颜在书房中听人来报,忙亲自走?出来迎接。
今日上午送察苏和亲一事,他不曾事先告知国师,以测吉凶,也未请她前来观礼,因此还有几分忐忑,但他走?出殿外?见阔都?萨满神色如常,只朝他微微点了?个头:“大汗面色不佳,还请到偏殿稍事歇息,王后这里无需担忧。”
她的语调平和安定,让阿勒颜放心了?许多,遂依她之言,离开了?这边,独自到西偏殿去?了?。
等阿勒颜离开后,阔都?萨满被?宫人引到内室门口,连翘见了?,忙向内禀道:“公主,阔都?萨满来了?。”
半晌才听到里面传来姬婴微弱的声音:“请进。”
阔都?萨满将两位神徒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拄着拐杖走?进了?内室。
这日起了?北风,虽然早上出了?一会儿太阳,但中午天色便?开始混沌起来,到此刻殿外?已飘起了?细雪。
内室中没有点烛灯,显得有些昏暗,阔都?萨满抬眼望去?,见姬婴盘腿坐在榻上jsg,因开门时有光透进来,使她抬头时眼睛微微觑起。
内室门很快又被?关上了?,屋内再度恢复了?昏暗,姬婴眨了?眨眼,随即苦笑一声:“本应起来相?迎,奈何?周身无力,请阔都?萨满见谅。”
阔都?萨满走?到榻前蒲团上,悠悠坐了?下来,呵呵笑道:“老身见王后周身带有微光,想来是前一夜有些开悟了?。”
“此话怎讲?”
“王后心中有所图谋又有所顾忌,一直在寻找两全之法,是以左右为难,但察苏公主一事,使王后似乎看出了?一些草原深处的丑陋,有些事,自然也就无需再顾忌了?。”
姬婴看着她的眼睛,良久缓缓叹道:“难道这里没人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阔都?萨满没有答言,只是轻轻挽起长袖,拿过?手鼓放在身前:“让老身为王后诵唱安神吧。”
说着她轻柔拍起手鼓开始念诵咒语,她这样的诵唱,姬婴见过?多次,但从?来没见过?她挽起长袖。
她定睛看去?,只见阔都?萨满手臂深处,有一个不甚起眼的微小纹饰,却使她猛然间眸光震颤。
那个图案,她曾在木合黎那里看到过?,那是巫矢部?落的上古图腾,已几近失传。
一支颂曲唱罢,姬婴默然良久,随后低头轻轻一笑:“多谢阔都?萨满,我感觉好多了?,想来我并不是孤身一人困在深宫,这样消沉实在不该。”
阔都?萨满悠悠将袖子放下,仍是笑呵呵地:“看似消沉,焉知这不是在为来日积蓄力量?”
话音刚落,忽有一道光斜斜照进内室里来,原来是外?面微雪已停,夕阳的余晖从?云层穿出,直抵这间屋子,光线最终落在了?她二人中间的地板上。
阔都?萨满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又朝她点了?点头,姬婴也颔首回礼,目送她离开了?内室。
随后她又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从?榻上下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将门推开。
正见阿勒颜抱着姬嫖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了?,也是微微一愣,四目相?对之际,二人皆眨了?眨眼。
姬婴见状轻轻笑了?一下:“我腹中饥馁难耐,今日早些传膳吧。”
阿勒颜见她笑了?,眼睛也亮了?一下,随即笑道:“好,马上传膳。”
姬嫖坐在阿勒颜怀里,看看母后,又看看父汗,也笑着拍起手来:“传膳,快传膳。”
这算是她两个这几年来第一次争吵,终于?在这几句话中消弭了?怨气,阿勒颜一手抱着姬嫖,另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她,往偏厅走?去?。
只是阿勒颜沉浸在二人和好如初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她转身往外?走?时眼底闪过?的一丝晦暗。
一个月后,察苏抵达了?科布多城,乌孙国果然按照承诺将大军撤走?,带着乌孙国王派来迎接王后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回乌孙去?了?。
这一个月间,中原战事也已平复,朔州先时一度被?中原夺回,但后来随着柔然东侧调来的军队抵达,又再度失守,回到了?柔然手中。
但经此一役,朔州民众四散出逃,流离失所,柔然收回后,还另外?耗费了?许多人力财力,恢复朔州城的民生,为此事,柔然朝中对中原再次违背议和条款大骂不休,誓要再向中原索赔。
不过?如今这些朝臣都?是阿勒颜汗一手提拔上来的,碍于?他的颜面,倒是没有人再提废后一事。
柔然朝中商议过?后,再度派重兵进入朔州和东边的涿州和幽州,又派出了?一个使臣团前往洛阳,当面诘问开景帝,要求重新?制定议和条款。
西南侧乌孙大军退走?后,科布多城也很快恢复了?秩序,西南边境线也由后来补充上去?的兵马重新?驻守,西侧和南侧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但北境却仍然有些难解难分,又赶上冬季大雪,两军都?未撤退,隔着结冰的剑水河两相?对峙,只等开春雪化再战。
这日姬婴在阿勒颜去?朝会后,换了?身常服,坐上暖轿,往别宫外?的玄千观里来看静千。
如今这道观已收了?几位小女冠,每日跟着静千上早课,诵经制香,也倒安稳。
姬婴往常大约每旬都?会过?来坐坐,但近日因各项事多,她有一个月没来了?。
静千原本正在房中小憩,忽听徒儿来报,说王后来了?,忙一个翻身跳下榻来,匆匆出来迎接。
姬婴见她出来,拉住她的手笑道:“许久不见观主,愈发仙风道骨起来。”
静千哈哈一笑,拉着她往里就走?:“我成日在这观中,除了?打坐也没甚事做,你?再不来,说不准哪日我就悟道登仙了?!”
这道观后边,静千专门留了?一间清净雅室,留着等姬婴来时好在此处喝茶说话。
进屋前,静千回身叫那几个小徒留在前院,招待随姬婴一起来的宫人,不用来这边雅室听传,她们也都?明白?这规矩,都?领命去?了?,只由她两个自在说话。
姬婴走?进来,见四处陈设一如往昔,仍旧在窗边榻上坐了?下来,静千从?一旁拿了?茶具,放在榻桌上,一面烹茶一面同她闲聊。
话间不禁又提起察苏的事来,两个人都?叹息一回,其实心中也都?隐隐有种预感,觉得察苏此去?怕就是永别了?,但二人皆恐一语成谶,遂都?刻意不提此事。
姬婴接过?静千递来的一杯茶,低头想了?想,将话锋一转,问道:“你?定的香材,下一批大约多早晚能到?”
她想着中原向朔州出兵一事,一定有个缘故,姚灼很可?能会再借送香材给她带信来。
静千伸手算了?算日子:“上回来是两个月前,冬日漫长,总要开春才会再有,快也要一个月吧。”
姬婴听罢点点头:“好,这次可?能还会有信,你?替我留意,来时就打发人告诉我。”
随后她两个又下了?两盘棋,说了?些闲话,见时候不早了?,姬婴便?起身准备回去?了?,临走?前,悄悄在静千耳边说了?两句话,说要问她拿包药走?。
是她先前在晋阳时曾吃过?的那种丸药,静千这里也备了?一些,按照她的嘱咐,静千回身到香房中研磨成细粉,用油纸折起来包好,走?出来交给了?姬婴。
姬婴捏了?捏那个小纸包,朝她微微一笑,静千也不问做什么用的,挽着她送出观来,及至见她坐上暖轿走?远,才回身进观。
这日晚间临睡前,照例有宫人端了?一碗安神牛乳,姬婴站在书房门口接了?过?来:“我送进去?给大汗,你?去?吧。”
那宫人低着头去?了?,她从?身上掏出那包药粉来,往牛乳里倒了?一点,随后用碗中勺搅了?搅,仍旧收起纸包,推门走?近了?小书房中。
阿勒颜正在大案后面看北境发回来的战报,近日北境逐渐开始回暖,与北突厥的僵持即将打破,但在后续部?署上,还有些需要商榷的,所以他晚间还在书房里思考此事,想着明日朝会一定要拿出个结论来。
“时辰晚了?,大汗喝过?牛乳早些安寝吧。”姬婴捧着托盘轻轻走?过?来柔声说道。
阿勒颜见是她来,有些意外?,却也没多想,放下手中文书,接过?牛乳喝了?。
到清早阿勒颜忽然发起高热来,姬婴忙命人去?请了?宫医,阿勒颜靠在榻上,面颊烧得通红,皱着眉说道:“今日朝会原本应该要商议北境战事的。”
姬婴握住他的手说道:“生病就需要休息,若果然十分要紧,我可?以替大汗去?。”
第40章 声声慢
阿勒颜思忖片刻, 北境战事?的确容不得耽搁,遂点点头,把要与朝臣商讨的内容一一与她说了。
不多时, 宫医已到,朝会?时辰也到了, 姬婴又?握住他的手,叫他放心, 随后便到侧室更换了朝服,带人往前殿参加朝会。
这是她第二次独自听政, 上一次是在前国相伊蒙谋反前,距今也有四年了。
这日朝中听闻阿勒颜汗高热不起,所以由王后代为?听政,倒是没有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众臣都和往常一样,按照品级分列,垂手立于阶下。
前面照例是日常政务简述,由国相逐一批示后,在朝会?上再?走个过场,姬婴坐在王座后边的帐内,静静听完, 表示没有异议。
随后才开始进入这日朝会?的正题:商讨北境战事?应当如何部?署。
姬婴是在这日前往朝会?的路上, 才看到北境的最新前线战报,上面写着巫矢部?落已经往东北方向后撤了, 目前主要是北突厥国, 想趁机把从前划归给柔然的巫矢部?落故土一并?夺去?, 然后再?向东北包围巫矢大军jsg残部?,完成独吞。
但这一战从去?年深秋一直持续到今年初春, 战线有些拖得太长了,粮草也耗费过甚,于是朝中开始有了些不同意?见,提出是否稍稍后撤,减少前线兵马,以减轻财政压力?。
上将军亚利率先说道:“巫矢大军深藏东北部?山林,明显就是在看我国与北突厥二虎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若我国再?追加援军,倒成了替巫矢部?落打北突厥,断断不可上这样当。”
姬婴听毕缓缓问道:“那依上将军之计,该当如何?”
亚利停顿片刻,拱手说道:“我军应当以守为?攻,同时消耗北突厥与巫矢部?落战力?,待春夏水草丰盛,再?图进取。”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姬婴听出他的意?思来了,还是因前些日子多地起战,导致柔然主力?军有些受损,而北境划归到柔然这边的巫矢故土,占地并?不大,也不是十分上佳的牧场,若为?此增添兵力?粮草,确实有些得不偿失。
她垂眸想了想,将阿勒颜搬了出来:“本?宫来前,大汗曾有吩咐,北境可以不增兵,但退军是一定不退的,不能叫北突厥轻视我国。”
众臣听了,也都低下了头,知道这是因为?先前西南乌孙国一事?,在加上中原攻打朔州,皆有损柔然帝国威望,若北境再?作退让,往后周边各地恐怕会?更?加动荡。
见下面一片沉默,姬婴又?悠悠发话:“依大汗之策,我国应趁北境刚开春,以奇兵速战速决,所以准备下诏给带兵统帅,令其分兵掩袭伏击,若不成,再?议增兵之事?,众卿以为?如何?”
若此话是王后本?人的主意?,他们恐怕要考虑许久,或挑些刁钻角度来追问几句,但姬婴开头讲了这是“依大汗之策”,所以下面皆未有反对之声,半晌国相出列说道:“依老臣看,此计可行,应尽快下诏给北境大军,以免他们行止难定。”
姬婴点点头:“嗯,其余众卿可有异议否?”
上将军亚利心中本?不大同意?此计,但因这是阿勒颜汗的主意?,又?见国相也首肯了,他便也不好再?坚持,遂低头说道:“臣无异议。”
其余众臣也皆跟随道:“臣无异议。”
随后立刻由吏臣当场起草了诏书,先交由国相过了目,再?呈到姬婴面前加盖可汗大印,在朝会?结束前,便已有人带着此诏,飞马出城向北而去?。
北境此刻已开始慢慢回暖,剑水河面上的冰也开始逐渐崩裂,柔然大军在此休整了数月,不知接下来战况究竟如何发展,都在等着统帅的命令。
那前来北境支援的西军统帅,与北突厥在冬日里交战那两?次吃了不少亏,如今也有些心里没底,这些日子一直在等朝中消息,最好是能再?派些援军来,或是再?往后退守。
不想这日可汗庭飞马传诏,竟然是让他整军奇袭,他不禁连声叫苦。
妫易在一旁看了,心中对那统帅更?多了几分鄙夷,她早看出此人能力?有限,到现在已是强撑着了,如今诏书一来,不给增兵,也不增粮饷,就是要硬打,恐怕他还未上马就已经自家先失了信心。
妫易此刻坐在将领大营里,方才可汗庭来的诏书已给众将都看过一圈,现在又?回到了统帅手中,他坐在大椅上,只是连连叹气,问众人有什么奇袭计策。
下面坐着的将领们沉默了片刻,坐在统帅左手边的副帅开口了:“大帅,依我看,分军恐怕不成,若被?对面分而化?解更?加不妥,不如还是整军开拔,正面击之。”
未等统帅开口,右面另一位副帅也说话了:“不可,若后面有援军倒还可以速战速决,如今明知没有援军,还正面进攻,若败更?无转换余地了,况且可汗诏书也说了,要我们分兵伏击,也是考虑到如今东北面还有个巫矢部?落不知何时杀出,正面出战风险极大!”
还有几个将领都跟着附和了两?句,但统帅却一直眉头紧紧锁,听着众人争论一言不发。
坐在最边缘的妫易,从看到诏书那一刻起,就在思虑可汗庭如今的状况,姬婴当初提议要她跟着来这里,绝不是让她来白混经历的,如今战况焦灼,正该是她一展身手的时刻。
她这样想着,向主帅位置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又?垂下眼眸,起身拱手说道:“大帅,如今天气开始回暖,北突厥大军虽还未有动静,但越拖下去?越不利奇袭,末将请命,先带一支队伍从西侧绕路,伏击其后方大营,我军即可趁乱占个先手。”
方才众将的议论都是在探讨战术,没有一个人请命做前锋探路的,此刻听她自告奋勇,都纷纷转头来看。
那主帅也抬眼看着她,心中轻蔑地想,中原女?降将,去?做先锋送死,于大军也没甚损失,不如由她去?,也好为?后面主力?军打开些局面。
于是他装作审慎思考了片刻,随即沉声说道:“妫将军既然已有主意?,那我给你五千骑兵,先去?探一探情?况。”
“不必,人多动静大,一千人足矣。”
见她似乎胸有成竹,那统帅也乐得少损失些兵马,于是摆了摆手:“好,一千人就一千人。”
妫易领命转身便出去?点了人马,说事?不宜迟,就带人往西去?了,主营这边见她一走,也都开始让各营整队,以备后续应战。
北突厥大军的营地中,此刻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向河对岸发起进攻,先从西面拿下柔然大营,再?向东推进。
但北突厥一众将领都没有想到,柔然大营竟会?派人绕路前来偷袭,正在他们刚开始清点人马的时候,外?围突然起了一阵骚乱,随后便有守卫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报:“柔然军队来袭!”
就在他们准备整军应战时,妫易已带人从前西边冲进大营了,她手拎一把柔然长刀,一路飞驰,直奔主营杀来。
两?侧上前阻挡的北突厥士兵因事?发突然,都不及列队,被?这支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那北突厥统帅还在帐外?点人,见敌袭已到面前,正要叫人取兵器牵马,却被?妫易骑在马上一刀将头砍飞。
从有人来报偷营到此刻主帅人头落地,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其余北突厥将领见状皆纷纷拿刀上马,但一团慌乱地追到大营门口时,这支队伍已经跑远了,于是又?忙折回去?点兵。
妫易所骑的那一匹青龙驹虽全身覆甲,但在方才冲进对方主营时,还是被?人砍伤了后臀,跑出北突厥大营不上三?里便开始体力?不济。
她自己小腿上也被?划了一刀,此刻才开始感觉到痛,她回头往北突厥大营看了一眼,见没有零星人马追出来,知道一定是在整兵,于是忙派了个斥候火速回大营报战况,叫主力?军速来支援。
柔然主力?军此刻已是整装待发,听说对面主帅在奇袭中阵亡,登时士气大作,集结起全部?人马向北杀去?。
北突厥大营人数虽多,但也因统帅被?杀扰了军心,刚整好队伍便见柔然大军杀来,没抵抗两?下就开始向后退散,不过半日时间,北突厥大军彻底溃散,大部?人马纷纷向北逃去?。
柔然军队这次大获全胜,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忽然听到东边有铁蹄声传来,众人转头一看,是巫矢部?落军从林中杀出来了。
因这边柔然军还在清点战利品,丝毫没有防备,那西军统帅还拎着一把收缴来的刀在看,被?巫矢军首领木合黎一箭射中眉心。
跟着一众将领也纷纷被?屠,一直在后面等待时机的妫易此刻已换了一匹马,带着其余残部?一边抵挡一边有序后撤。
直追到剑水河岸,妫易已经收拢好了部?下人马,转过身来作势要与巫矢军背水一战,却见木合黎带人马在半里外?停了下来。
妫易也策马来到阵前,跟她遥遥相望,木合黎的脸罩在头盔之下,但妫易似乎能看得见她盔下挑眉微笑的表情?。
两?边这样对峙片刻,木合黎一抬手,带人撤走了。
至此,北境一战以北突厥全面溃败,巫矢部?落国夺回了所有北面故土告终,柔然则是守住了原本?的边境线,但领军统帅和一众副帅及将领全部?阵亡,损失也不小。
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能保住边境和大部?人马,也算是不容易了,因军中再?无旁的将领,便由妫易升做临时统帅,带领一部?分人重新建起了防线,随后带剩余人马班师回朝。
此战一举奠定了妫易在柔然朝中的地位,她回jsg朝这日又?赶上姬婴听政,因这次北境立功,破格将她提为?了帐殿将军。
近日阿勒颜汗病情?仍时有反复,又?有萨满巫医劝他该多将养,所以政务大半都交给了王后代为?处理。
朝臣们也渐渐习惯了王后独自出面理政,又?因妫易立功凯旋,上下对中原的态度也开始慢慢扭转。
妫易这日回朝述职完毕,姬婴又?在前殿书房内传她单独召对,细谈北境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