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当主天下by鸣蒂
鸣蒂  发于:2024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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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矢部落国大部分国民被侵占者杀害,其余的则被北突厥和柔然各挑选一部分带回国内,将妇女当做牛羊财宝一样的战利品,向将士们大肆分发,任由其驱使践踏。
姬婴听到这里皱起眉来,胃中感到一阵抽搐,阔都萨满却仍是面?容平静:“那时候我们渐渐发现了彼此间?最大的不同来,在?我们部落里,男人也同样是人,但?在?那些父系部族中,女人却不被当做是人,尤其战俘,甚至牛羊不如。”
她说完柔和地?看着姬婴:“这就是父系草原的规则,他们视女人如同牛羊一般,作为?自己的财产,认为?自己是这一切的主人,他们有?责任保护和看管这些财产,使其不受外?人侵害,也使其不能?逃离掌控。”
阔都萨满端起旁边的奶茶喝了一口,又缓缓说道:“我观公主这些时日十分挣扎,想来是碍于与大汗的情意,如今的柔然的确已?不像过去那样野蛮,也穿上?了文明的外?袍,但?内里的规则,仍然未改。
“大汗其实?可以算是个秉性温良之人,但?可惜他生长于这个规则之下,他就是尽其所能?地?待公主好,也逃不脱这个规则的桎梏,他不自觉地?将你视为?他的所有?物,尽可能?地?照管呵护,所以公主感到痛苦,只因金子打的牢笼也还是牢笼,温良的主人也还是主人,这个规则的受益者,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姬婴听完,颔首默然良久,随后站起身来:“多谢阔都萨满开悟,我明白了。”
阔都萨满抬起头来,用那双一贯深邃的双眸注视着她:“去吧,孩子。”
姬婴离开了内厅,又在?外?面?神?殿内跟静千说了几句话,从她那里接过一个小布口袋放在?袖中,随后坐着暖轿回到了后殿,此刻天已?经黑了。
阿勒颜这日被她困在?后殿内室之中,他尝试了三?次推门?出去,都被外?面?的人拦了回来,天刚擦黑的时候,从门?外?飘进来一缕青烟,他坐在?榻上?闻到后,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姬婴正站在?他面?前。
他的神?情刚刚和缓,却忽然发现自己手脚俱被捆缚,他一惊,又抬头看向姬婴:“玄娘,你究竟要做什么!”
姬婴没有?答言,从袖中掏出那个小布口袋,从里面?倒出了一枚金色丸药,归元丹,这是当初静千从息尘那里偷出来的假死?药,原是准备带姬婴逃离和亲的,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将那丸药托在?手中,从桌上?拿起一杯水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接着走上?前来,一把掐住阿勒颜的下颌,将归元丹快速塞进了他口中。
她不等他挣扎,俯下身用双唇堵住了他的嘴,将口中的水全部渡到了他嘴里,把归元丹冲了下去。
阿勒颜猛咳了几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见她抚摸着他的脸,轻柔笑道:“睡一觉就好了,就当这一切,是场梦吧。”
他在?失去知觉之前,又听她缓缓说道:“草原的规则,由我来改写。”

第46章 剔银灯
自从前日?一众朝臣全部被王后扣留在王宫大殿中, 可汗庭就已开?始全面戒严,所有城门皆不许出入,王宫内外各处出入口也都有重兵把守。
这?日?清晨又从宫中后殿传来一个噩耗:阿勒颜汗驾崩。
被扣在大殿中的群臣听闻登时一片哗然, 国相揪住前来?报丧的宫人领口?,面目狰狞地吼问道:“大汗究竟因何病薨逝?我等已有一月未见大汗露面, 每每朝中探问病情,王后总是语焉不详, 大汗究竟是病逝,还是为人所害?”
那一众朝臣之中, 也有几位旁系宗王,皆是老可汗兄弟的后代,这?次跟随朝臣一起被扣,早是怨气填胸, 听?到这?个消息,也都走上前来质问。
那宫人虽被揪着领口?,也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向站在那几位宗王中的一位虬髯男人说道:“大汗的确是突然病逝,有萨满巫医作证,国师此刻也已到后殿去了,王后着小?人报完丧后, 请铁桑王前去查验大汗遗体, 并商议葬礼诸事。”
铁桑是老可汗兄长最小?的儿子,今年三十出头, 在可汗庭一众宗王中, 算是颇有些威望, 听?说王后请他到后殿查看情况,马上收起了凶恶怒容, 正了正衣冠,一脸庄重地朝那宫人说道:“好,带路!”
说完那宫人便回身引着他从后殿侧门出去了,其余人则仍旧被把手在这?里的可汗亲军拦了回去,只得还在殿中等待。
王宫后殿此刻已经挂上了丧幡,大殿正中也按照丧礼规制布置了一番,阿勒颜汗的遗体被安置正中,四周仪仗皆是老可汗当年用剩下的。
看来?阿勒颜的确病了一段日?子,所以宫中提前备了棺木,但也确实走得突然,所以仪仗却都?是旧的。
姬婴此刻身上披着件麻布斗篷,内里穿着一件素服,头上戴着一个银貂裘冬冠,正站在正殿门口?处,被几个女使前后搀扶着,唇色发白,面容凄惶。
铁桑跟着宫人走到正殿前,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动容,进到殿内,又见阔都?萨满正领着几位萨满神徒,在大殿后方神台上祷诵请神。
那宫人引着他,走到安置阿勒颜汗棺椁的台前,请他瞻仰遗容,此刻棺椁还未加盖,周边摆着一圈彩色纸花,阿勒颜汗正躺在其中,身体四周被加厚的软垫包裹着。
铁桑伸头朝里细看了看,见阿勒颜平静地睡在里面,面容安详,看上去也没有中毒和受伤挣扎的迹象。
这?时,阔都?萨满被众神徒簇拥着,从神台上走了下来?,姬婴见状,也走上前,阔都?萨满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了几句。
姬婴点?点?头,走到中央来?,对才?从棺椁边看完走过来?的铁桑说道:“大汗昨夜梦中突发心悸,已由巫医们查看过了,也请王爷验看过后晓谕百官,准备择日?召开?托里台大会,并通知?各路汗王尽快赶到可汗庭来?,共同推举新可汗。”
铁桑眯起眼?睛看了她片刻,刚要开?口?,却见姬婴说完直接转身往后面去了,这?边殿中只留下了阔都?萨满等人,还有一个内庭宫官,负责向前殿传达旨意。
他只得向阔都?萨满问了几句昨夜情况以及葬礼安排,随后又跟着宫人回到了方才?的前殿之中。
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的众臣,见铁桑王回来?了,都?走上前来?询问情况,他如?实将后殿中的事说了,众人听?闻国师萨满大神正在后殿,又有一众宫医作证,先前那些质疑之论才?慢慢消了下去。
刚说了没几句话,忽有宫官前来?传旨:“扣在前殿的朝臣,与国相贪污案有往来?的,全部移至宫中囚室待审,其余人可以先出宫回家,令颉利发暂代国相职务,可汗葬礼及托里台大会的筹备则都?由铁桑王主jsg持。”
众人听?闻这?旨意,皆面色各异,前国相及其亲近党羽自然愤怒难当,却被一旁看守的可汗亲军当即控制住了。
与前国相没甚往来?的朝臣见终于可以离宫了,都?松了一口?气,而突然被升职的颉利发却眉头紧缩,似乎对这?个安排感到十分不安。
至于铁桑王,在宫官宣布由他主持葬礼和托里台大会时,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得意,随即他又马上低下头来?,仍旧换上一副哀痛模样。
待国相一党被押走,其余朝臣也都?离开?大殿,颉利发才?跟铁桑王一起,缓缓走在最后面,一面细问着后殿的事。
颉利发在朝中,不属于有根基家世的那一派,这?些年所提的政见时常遭到朝中众人反对,还是王后在听?政时经常赞同他的观点?,才?使他能坐稳这?个位置,只是他对王后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并不十分了解她的想法,所以对今日?这?个安排不免有些恐慌。
铁桑王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升官做国相不是好事?何必这?样不安!”
颉利发仍旧皱着眉,摇了摇头没说话,这?两个人,一个昂首阔步,一个如?履薄冰,并肩走出了王宫。
按照柔然旧制,若可汗突然驾崩且没有明确指定继承人,可以由王后临时摄政,直到托里台大会选出新可汗。
第二日?,姬婴坐在后殿小?书房里,将前殿搬过来?的所有朝政文书,都?翻看了一遍。
北境近日?因主力军镇压叛乱大败,折损了朝中两员大将,如?今人马皆已被巫矢部落国所俘,剩余都?城军则皆为妫易所控。
其余各处兵马虽散布在各地汗国,但自从可汗庭开?始收兵权后,各汗国便没有了自行调兵的资格,都?要通过可汗庭下发兵符来?调,如?此可以避免周边联合作乱,但同时,也失去了快速联军勤王的能力。
另外还有一些财政文书,是各地的牧场冬季状况,除北面外,其余地方看上去,倒是并未受到镇压叛乱的影响。
她正看着,忽有宫人在门口?禀道:“帐殿将军妫易求见。”
姬婴放下手中文书:“好,请她进来?。”
再一抬头时,见妫易已走了进来?,面上还是一贯的肃穆,身上穿着都?城军统帅军装,更显得整个人魁伟轩昂。
妫易走到她案前,低声说道:“刚刚收到西南来?报,换防人马已在路上,明日?就能抵达可汗庭城外。”
姬婴点?点?头:“时间倒是赶得正好,大汗明日?辰时合棺,科布多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话音刚落,又有一宫人在外禀道:“铁桑王递上奏疏,报葬礼及托里台大会的时间安排给王后过目。”
“好,拿进来?。”
那宫人将奏本?递到她案上,又低头退了出去,姬婴拿起那奏本?对妫易说道:“正好你在,一起看看。”
说着她打开?快速看了一遍,随后伸手递给了妫易。
那上面写着,可汗国葬将于五日?后举行,托里台大会则预计会在十五日?后召开?,铁桑王传鹰通知?到了所有封地宗王,目前他们皆已离城向可汗庭快马赶来?。
妫易看完,将奏本?又放回案上,低头想了想,说道:“我能调集的所有兵马,十日?内可以全部就位,届时科布多城也会全面戒严,可汗庭这?边,宫禁内可以确保无虞。”
姬婴朝她展颜一笑:“这?就足够了。”
妫易刚转身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图台雅……一切都?好么?”
“能吃能睡,好得很。”
妫易听?她这?样说,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目光似乎温和了几分,颔首答道:“好,有公?主照料,我放心。”
等妫易出去后,姬婴仍旧坐了下来?,在书房呆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时分,有人来?请她:“王后,是时候为大汗合棺了。”
姬婴用手按了按眉眼?之间,随即起身说道:“知?道了,我就来?。”
阿勒颜汗的遗体在正殿停放了三日?,已由国师和萨满众徒送过神了,铁桑王作为临时的摄政宗王,也已确认可汗确系病故,昨日?还有已升为国相的前颉利发来?瞻仰遗容,到这?日?一切步骤已过,终于可以将棺椁合起来?了。
辰时初,合棺典礼各项准备已就位,姬婴仍穿着前日?那件素服,跪在棺椁前面,等阔都?萨满唱神完毕,说一句:“合棺!”
姬婴当即伏地痛哭起来?,跟着后面一众宗王朝臣,也都?开?始失声哭拜,直到棺椁彻底合上,才?有宫人走上前来?,将姬婴搀扶离开?。
待合棺典礼结束,一众宗王大臣陆陆续续离开?了王宫,随即便有妫易带了一众可汗亲军,来?到停灵正殿。
这?时姬婴也已擦泪净面,又从后面来?到殿中,将所有正殿宫人都?遣了出去,让他们远远退到外廊下等候呼唤。
这?边正殿内,只有姬婴和妫易,以及一队由妫易亲自挑选的将士,全部围着那一副巨大的棺椁。
棺椁正北方有两支银台,上面燃着长生灯,在昏暗的大殿中,那两盏灯如?同一双眼?睛,寂然注视着殿中这?一切。
姬婴轻轻说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妫易带了两个士兵走上前,将棺椁从一头托起,随后她伸手够到棺椁下面摸了一阵,只听?“咔哒”一声,棺椁内外层分离,随后其余士兵走上前来?,将这?棺椁的内层子棺,从外椁中抽了出来?。
接着,那一众士兵又将带来?的替换子棺,推进了外椁,又听?“咔哒”一声,棺椁再次里外嵌合。
妫易这?日?带来?的这?队亲军,名义上是来?更换后殿停灵神台的支架,所以来?时就抬了四个巨大的箱子以掩人耳目,此刻刚刚抽出来?的内棺,已被那些士兵套进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箱中,又将外罩一盖,完成了这?场偷梁换柱。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妫易便带着那队亲兵离开?了王宫,派人一路疾驰,将阿勒颜睡着的子棺送往科布多城。
几日?后,可汗国葬在铁桑王主持下顺利完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抬着棺椁,出了城,往北面的可汗陵寝去了,姬婴因在葬礼上哭得晕了过去,所以没有跟随出城。
她在后殿暖阁中正吃着一碗热酥酪,听?宫人来?禀说可汗已下葬,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等那宫人去后,她朝窗外看了看,此刻空中又飘起了细碎的雪化,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与方才?在葬礼上痛哭失声的哀切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葬礼结束后十日?,距离可汗庭最远的一位宗王也已进了城,只等第二日?托里台大会开?始,共同选举新可汗。
这?一夜,妫易又来?到后殿,跟姬婴说了说城内外的部署。
两个人在小?书房中聊了许久,直到月已高升,姬婴才?催她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才?能唱好明日?这?场重头戏。”

柔然可汗庭这一年的冬天?, 尤其漫长?。
分明已近开春,却还是不时飘起鹅毛大雪来,托里台大会这日前夜, 可汗庭又下了一整晚的雪,巳时?太阳出来后, 整座城都映着雪光,走在外面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刺目。
往常, 托里台大会一般都是在可汗庭城外的金顶帐殿内举行,只是今年因雪下得大, 众人也不便来回奔波,所以改到了在王宫前西殿举行。
这一次的可汗国丧和托里台大会,在时?间安排上?都稍显仓促,皆因近日北面两处汗国起兵镇压未果?, 柔然大片牧场被巫矢部落国占领,恰逢阿勒颜汗驾崩,群龙无首,所以急需尽快推举出新汗来,才好确定接下来的部署。
姬婴坐着暖轿来到前西殿时?,众人皆已到了,她?身着王后朝服, 外面披着一件凤毛斗篷, 一手拿着可汗权杖,一手托着国玺, 缓缓从?后门走进殿中。
众人一见她?来, 都站起身, 注视着她?走到主位上?坐了,听她?说道:“众卿请安坐。”
大家?才又纷纷坐了下来, 姬婴明白,这些?宗王今日这样有礼,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手中这一柄权杖,她?心?中不屑,表面不动声色地将权杖立在了一旁的金架中,又将国玺放在一旁,抬起头来。
她?环顾殿内众人,坐在最前面的是铁桑王,两侧是国师和国相,身后则是一片各路宗王,不少?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这间西殿并不大,因托里台大会通常时?间比较久,所以给每个人都备了一把?椅子,更显jsg得殿内有些?拥挤。
这形式也是延续了柔然旧日的传统,所有宗王围坐商讨推举新可汗,从?柔然帝国崛起之前,他们就是这样在部族中一处大帐内,拥挤在一起商讨的,到如今一直未改,以示不忘先祖部族之意?。
姬婴见那些?宗王,个个生得膀大腰圆,面宽多须,好在这是冬日里,若是夏日,这殿内气味不知要有多难闻。
但?她?还是轻轻用?帕子掩了掩鼻子,朝一旁连翘使了个眼色,连翘会意?,带人又抬了两座香炉进来,分别放在了东南角和西南角上?,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一股淡淡馨香,掩盖住了那些?男人们散发出来的,令她?不适的气息。
这时?,坐在最前面的铁桑王清了清嗓子,随即说道:“今天?请各道宗王来托里台大会,尽快推举新可汗,以应对北疆局势,天?光有限,大家?也不可拘束了,论?品行才干也好,论?血脉远近也好,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他说完下面一片沉默,片刻传出一个声音来,是个南道小汗王说的:“铁桑兄在可汗庭一众宗王里,论?资历论?血脉,都在前头,依我看做新可汗正合适。”
铁桑强忍得意?之色,皱眉说道:“叫了大家?远道过来,就是为个公允,也不是光从?可汗庭的宗王里面挑,不要一上?来就提我嘛。”
这时?,坐在离铁桑不远处的一个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如今帝国正处内忧外患,还是要个老?成持重的,才行啊。”说完他推举了身旁一位西道汗王,看上?去年纪约有五旬上?下,是姬婴没见过的生面孔。
众人就新可汗到底是应该推举年轻力壮的,还是老?成持重的,议论?了半晌,姬婴一直默默坐在上?面听着,在一众宗王眼中,她?与那柄权杖和国玺一样,仅仅只是汗位的象征物而已,没人知道她?心?中在合计些?什么,也没人有这个兴趣。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睃着,几位发言热烈的宗王,包括铁桑王在内,据她?所查,都曾在当年巫矢部落覆灭后,从?战俘营接走大量女?战俘,名义上?是带回去做马虜,但?实际上?那批战俘到了他们的封地后,基本上?全部被虐屠殆尽。
想到这里,她?抬眼望了望殿外,天?色似乎还早。
殿中角落的香炉,正有宫人往里添第三回香粉,馥郁之气变得更加醇厚了一些?。
坐在殿中的那些?宗王们,原本还在议论?人选,此刻却不知怎么的,开始痛骂起巫矢部落国占领柔然北地两处汗国的事上?来。
其中一位北道小汗王,因封地紧邻被占汗国,更是对此怒不可遏,话到激动处甚至站起了身:“巫矢部落国那一帮欠剐的娘们当年就该一个活口不留,何至于会有今天?!”
姬婴坐在上?面听到这话,眉间微蹙,轻咳了两声,铁桑王也见话题有些?扯远了,忙叫旁边人将那小汗王拉回到座位上?,厉声说道:“今天?邀众位到此,就是要尽快推举出新汗来,才好调集兵马,收回北地汗国,所以今日就要把?此事定下来,大家?不要耽搁时?间!”
“既然如此,那就由铁桑兄即位新汗,我没意?见!”一早推举他的那个南道小汗王马上?接话说道,他一说完,角落里也有几个宗王跟着附和,“我也没意?见!”“我也推举铁桑王!”
铁桑见此刻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面上?的得意?之色已然有些?藏不住了,只是前面有几个年长?的老?汗王,一直迟迟没有说话,铁桑瞥见后,又有几分不满:“几位老?叔汗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大家?商讨。”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殿外空中传来一声隼啸,一直坐在前面闭目养神的国师阔都萨满,听到这个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姬婴也听到了,她?马上?向阔都萨满望去,见她?虽然面色如常,但?眼神却顷刻间亮了起来。
终于来了,姬婴默默算了算点香的时?辰,此刻也正到了发挥药效的时?间,看来自己掐算得还挺精准,于是她?朝一旁的忍冬和当归二人使了个眼色,她?两个会意?,转身悄悄离开了大殿。
殿中坐着的那些?汗王也听到了这声音,却没大在意?,只是都催促着让那几位老?汗王说话,那位白胡子汗王迟疑少?顷,刚要开口,忽然听到王宫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后又是一阵嘈杂之声,像是有什么军队攻入了可汗庭王宫。
只是这个念头在众人脑中,也就是一闪而过,柔然帝国近日虽遇到了些?困难,倒也还不至于被人攻入都城,但?外面的兵器碰撞和砍杀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却让众人感觉到十分不妙。
几位坐在边上?的汗王,想起身到殿外瞧瞧,谁知刚一站起来,便觉浑身发软,又不由得瘫坐下来,登时?大惊失色,却发现自己已然说不出话了。
这时?坐在前面的几位宗王,也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想站却站不起来,铁桑王强打着精神,四处转头瞧看,开始还怀疑是不是茶水中被人下了毒,但?他一抬眼发现了西北角上?那座铜香炉,还在徐徐往外飘着轻烟,他顿时?反应了过来,是香有毒。
香是王后命人点的,他马上?转头看向大殿正中,却见姬婴仍端坐在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大殿正门,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就在众宗王皆浑身瘫软在座时?,殿外喊杀声渐渐减弱,随后又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不多时?,只听“轰隆”一声,大殿正门不知被什么撞了开来,殿外的刺目雪光混含着一股血腥之气,猛地涌入殿中。
接着就是一队士兵鱼贯进入殿内,这些?士兵的着装,并不是柔然军队的制式,定睛仔细辨认,皆是巫矢部落国的披甲女?兵。
等那一队士兵将殿内围起来后,又从?外面走进来三个将领,领头的那个女?将,身材尤为高大威武,往门口一站,几乎挡住殿门外的日光。
她?身着重甲,腋下夹着金盔,进殿之后径直往前走着,见有几个瘫坐在椅上?的宗王挡住了她?的去路,也不绕行,直接抬起脚,连人带座将他们统统踹翻在地。
她?一直走到姬婴面前,才停了下来,抱拳一笑:“叫公主受惊了!”
姬婴眨了眨眼,随后轻轻吐出口中防毒香的龙脑含片,问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忽玉,奉木合黎汗旨意?,前来收取柔然可汗庭,并接公主前往驻跸御帐,共商大计。”
“木合黎……汗?”
上?一回木合黎给她?来信时?,用?的还是巫矢部落国高级统帅的名义,她?本说要亲自前来的,原来此刻已登汗位,大概是抽不出身,忽玉这个名字,姬婴也曾在木合黎信中见过,是她?帐下第一猛将。
忽玉点点头,随即从?怀中抽出一个卷轴来:“柔然国可汗退位诏书,内容都已经写好了,请公主盖上?印,好给周边各地发国书,宣告国除。”
姬婴伸手将卷轴接了过来,展开细细看了片刻,随即从?一旁高几上?取过装国玺的锦盒,将厚绒盒盖轻轻打开。
地上?瘫坐的一众宗王见此情形,方如梦初醒,原来这位不声不响的王后,早不知何时?已将国卖了!
但?满腔怒火也无法使他们挪动半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起国玺,开始往印泥上?取色。
这时?,被忽玉方才来时?踢翻在地的国相,因坐得离香炉较远,中毒不深,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御阶,一把?揪住了姬婴拖在地上?的斗篷边缘,被忽玉低头瞧见,一脚踏在了他背上?:“你做什么?”
他被踩得咳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松手,吃力地抬起头来,含混不清地说道:“王后……莫因一念之差……毁了草原……百年太平……”
姬婴低头看了看他,这个曾任颉利发的国相,其实可以算个良臣,这些?年一直尽心?竭力推进变革,只为了帝国的长?久繁荣。
只可惜,这个帝国是从?一个极为野蛮的父系部族成长?起来的,打从?根上?,就是烂的。
姬婴眯起眼来看着他,冷笑道:“你口中的太平,也不过只是你们男人的盛世。”
这话说完,她?又抬头看了看地上?那一片脑满肠肥的柔然宗王们,语气冰冷而坚定:“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地方,没有资格享受太平。”
说完她?伸手猛地一扯,把?斗篷一角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随后将取好jsg色的国玺,重重地盖在了那卷退位诏书上?。
地上?一众宗王看见这一幕,又听到这些?话,早怒到额间青筋暴起,却皆浑身瘫软,无力回天?。
随着姬婴加盖完退位诏书,又在一沓国书上?都盖上?了大印,这个统治草原百余年的柔然帝国,就此正式覆灭。
忽玉满意?地卷起了诏书和那一沓国书,命人先请阔都萨满回神殿收拾东西,然后又转过身,朝姬婴和煦一笑:“也请公主速速打点行装,我家?大汗正在御帐中,日夜期盼公主前去相聚呢!”
姬婴朝殿外看了看,此刻日暮将落,天?边晚霞璀璨如火,映得殿中通红一片,她?又看回忽玉,也轻轻一笑:“好,我也正盼着与她?相见。”

第48章 谒金门
姬婴转头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一众宗王, 又朝忽玉说道:“那这大殿,我就交给将军了。”
忽玉拍拍胸脯:“公主放心!”
她点?点?头,带着几位女使, 沿忽玉来时趟开的大殿中线,悠悠往外走去, 两侧地上瘫倒的宗王,只有两三个年长的晕了过去, 其余的还都神志清醒,只是动弹不得, 个个怒睁圆眼,看着她走出?了大殿。
她一出?来?,正见到妫易带着人候在门口,外面廊下?躺着许多人, 已被?白布盖了起来?,但布上还是有血迹渗出?,看上去有些惨烈,这些人都是跟随那些宗王进宫,参加托里台大会的亲随侍卫。
妫易见她出?来?,微微颔首:“庭外未及清理干净,叫公?主污眼了。”
姬婴轻轻一笑:“还叫人盖了布, 容简有心了, 我倒也没有那么脆弱。”
只是话音刚落,倏地一股风刮来?, 将妫易脚边的一块白布掀开了一角, 下?面血污一片的人头登时漏了出?来?, 姬婴一见忙把嘴捂上了:“唔……”
方才?的淡然,被?这近距离的血腥一幕顷刻击碎, 她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险把早膳吐出?来?。
一旁的妫易见她这样,竟低头“扑哧”一声笑了,接着用脚轻轻一荡,将那布又盖了回去,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挡住了姬婴的视线,以免又有风将布吹起。
姬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开心起来?:“能博得容简一笑,也值了。”
说完姬婴见她面色也放轻松了些,不再似方才?那样严肃,才?一面同她一起,往殿外暖轿处走去,一面简单问了问可汗庭内各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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