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花慢—— by半溪茶
半溪茶  发于:2024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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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桃扶住她的手臂:“夫人,我们?先在兴城躲藏一段时日,顾无惑一死,南朔必定兵败溃散,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趁乱出去了,如若北宁得了势,一举攻破兴城,夫人更可高枕无忧了。”
“只有我们?三个吗?可还有其他人?”温芍故意问道,又?说,“水桃,你去把满满叫醒带上。”
木桃回答道:“顾无惑盯得紧,我们?不敢让他发现端倪,除了跟过来的一个粗使仆妇和管事也知?道这?事,其他人都不涉其中,他们?已经在兴城安顿好?去处,一会儿便?会与?我们?一起护着夫人过去。至于小郎君,他姓顾,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他已经认祖归宗,再带回去也是徒劳,未必与?夫人是一心?的,早晚有一日会知?道他父亲的事,到时夫人只会更难过,不如就放他在这?里,顾无惑只有他一个子嗣,自?然是他继承爵位,夫人走了也不用担心?他。”
这?一番话由?木桃说出来,但温芍听?在耳中,眼前便?浮现秦太后的模样,果真是她能说得出的话。
烛台上的灯花忽然爆出“噼啪”两声脆响,温芍似乎是吓了一跳,甩开了木桃扶着她的手。
木桃正要继续说话,然而这?时房门?却被人从外面踢开,几乎是霎时间,程寂已经带人闯了进来。
水桃差点叫出声,而木桃的脸色变得铁青,却还是硬撑着道:“你们?闯入王妃房中是什么意思?王爷正在里面休息,若是惊扰了王爷王妃,你们?担待得起吗?还不出去!”
温芍给程寂使了个眼色,趁着木桃和水桃不注意,往后走了两步,等温芍一离开她们?二人之间,程寂便?立刻上前将她们?拿住。
顾无惑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木桃和水桃这?才反应过来,水桃已经要跪下求饶,可木桃却喊道:“夫人,你竟然背叛太后娘娘?那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就背叛了她?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了,她该……”
“她一定会知?道的,”温芍打断木桃的话,语气逐渐冷淡起来,“我从来都不想背叛母亲,可母亲可有为我想过半分?”
木桃瞪着温芍,这?回不说话了。
温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心?情却未有多少起伏,她转而对顾无惑道:“木桃和水桃,还有她们?所说的那个仆妇和管事,王爷自?行处置便?是,我不过问了,至于我从北宁带过来的其他人,眼下大多数还留在瑞王府,他们?毕竟还没有做过什么事,王爷从来都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不如便?将他们?各自?分散开,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吧?”
顾无惑点头:“就按你说的做。”
若是想杀人,大可以直接将木桃水桃以及所有跟着温芍从北宁过来的人全部杀尽,何必费此周折,不过是想从木桃她们?口中试探出到底哪几个人是切切实实事涉其中,免得杀了不该杀的人,只是如温芍所言,那些人虽然没有做什么,但终归是北宁来的,不能再留了。
水桃见难逃一劫,这?时已经哭求温芍和顾无惑道:“王爷,王妃,这?事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我并非是秦太后的心?腹之人,事情都是木桃做的,我只是因为贴身?伺候王妃,这?才避不过去,又?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去北宁……”
水桃不比木桃这?种?刚刚到温芍身?边的,她在温芍身?边已经有好?几年,更是帮着她一起照顾满满,温芍见了她苦苦哀求,心?下总归是不忍的,也明白她说的并非全都是真话,也并非全都是假话,总是情有可原,可事已至此,即便?她事先不知?,是木桃将她拉过去的,她也还是没有来偷偷告知?温芍,温芍救不了她。
温芍忍了忍,还是与?她道:“你以为这?就可以回去北宁了吗?杀了王爷之后,我们?滞留兴城,不是没有被发现的可能,相反一定会被大肆搜捕,不用说回北宁了,你连性命都保不住。”
温芍不忍心?再说下去,侧过身?子,隐在了顾无惑身?后。
顾无惑等温芍说完之后,才对程寂道:“木桃和另外两人你去处理?了,至于水桃……”
他顿了顿,然后看向水桃:“本王放你回北宁。”
看着水桃因惊喜而瞪大的双眼,顾无惑继续对她说道:“你去告诉秦太后,她的女儿对她失望至极,再也不会回去了。”
四?下寂静一片,连水桃的抽泣声一时也停了下来。
顾无惑说完之后默默地等了一阵,躲在他身?后的温芍没有响动。
他知?道他替温芍说的这?句话说对了。
今夜的事,无异于使温芍与?秦太后决裂,而温芍说不出口的话,便?由?他来替她说。
这?样,他也可以安心?了。
她永远都不会走了。
压下心?中那点隐秘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喜悦,顾无惑又?出去吩咐了程寂几句话,让他连夜把水桃带出去,然后又?重新回到房里。
在瑞王府时,他一向是和温芍分居的。
若是木桃再细心?点,便?会觉出异样,温芍怎么可能顺理?成章地留他在自?己房里休息。
到了此时,顾无惑原本也是应该离开的,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却又?重新折返了回来。
温芍站在内室的窗前出神?,面前是一株没有开花的盆栽,又?绿又?茂盛。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温芍很快回过神?,正要转身?去看,却已经被顾无惑从身?后抱住。
他抱得很松,只是轻轻环住了她的双臂,温芍只需要随便?一挣,就能够立刻脱开。
但温芍却只是问他:“干嘛?”
顾无惑没有回答。
半晌之后,温芍稍稍动了动手指,却听?他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温芍忽然笑了出来。
“难道你要我杀你?”她反问道。
去过北宁之后,温芍的手其实已经不怎么干净,但要论她本意,她实在不想杀任何人。
更何况是顾无惑。
温芍想了想,说道:“我生在南朔,长在南朔,南朔才是我的家,杀了你,我的家要怎么办?”
今日在兴城遇见的百姓,可都对未来抱有许多期许。
如果顾无惑在战前便?身?亡,温芍不敢想象他们?会有多难过害怕。
“仅仅如此?”顾无惑沉声又?问。
“那你想听?什么?”
温芍唇角带了些笑意,顾无惑的话一直不多,她多反问几句,他便?会知?难而退了。
然而下一刻却听?见他说道:“你就不能是为了我吗?”
温芍气息一滞,然后耳根开始热了起了,他又?抱着她,一时竟更加燥热难耐起来。
而她身?后的顾无惑也并没有好?多少,他原先只松松地搂着她,此时手掌双臂渐渐用起力来,手掌在她纤细的腰间搓揉了两下,呼吸也粗重起来。
温芍心?若擂鼓,连忙转过身?,可是却依旧没能挣开他。
她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企图为两人隔开一段距离,慌忙说道:“不可以……”
她上面挡着他,可腰部却全被他掌控着,越是将他往外推,他手上力道便?越重,两个人竟是越贴越近。
温芍的手臂慢慢屈起来,顾无惑道:“你不舍得杀我…方才你问我为什么相信你,因为我知?道,你舍不得。”
温芍气恼,可是已经没有余地让她挣扎:“凭你怎么说,反正不可以!”
话音未落,顾无惑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将她托起,几步走到床前,轻轻巧巧就将她扔到了床上。
顾无惑俯身?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两人的气息渐渐开始急促,温芍明明不想,可竟也不是很抗拒,她一点都不主动,只任凭他攻城掠地,身?上也瘫软起来,仿佛化成了水。

不知?不觉间?,衣衫也剥落了下来。
身上的凉意也只一瞬,很快便被?更为炽热的欲望所包裹起来,让人无所适从,只想紧紧攀住对方?。
可就在这时,顾无惑却慢慢停了下来。
他的气息仍是粗重,喘了几口之后,手上还是没有放开温芍,却说:“你既然?不想,今日算了。”
停在这里比没开始过?要更难受,可顾无惑一开始根本把持不住,也只好饮鸩止渴。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熟悉又让人心安。
明日便要离开,只有在此?刻,他才敢放纵一回?。
可又只能停下。
他停下来,温芍也没有再让他继续的道理。
她拢了身上的衣裳,身上其他地方?仍是无力,只能坐在床上说:“王爷明日一早就要走,还是早些歇了好。”
顾无惑点点头,转身离去,脚步有些匆忙虚浮。
他走之后,温芍连坐也坐不住了,软倒在床上,曲径幽草已是泥泞不堪。
原本还为秦太后的事伤神,这下却全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温芍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角。
有时她也看不懂顾无惑,这样的情况,他竟然?也能忍下来,若是真的憋坏了……
那也与?她无关。
温芍咬住嘴唇。
之后一夜,梦里更加淋漓旖旎,一时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时又是被?架在火上烤着,浑身粘腻潮湿,又热哄哄的。
偶尔有身静体凉之时,又仿佛有人在她背后蹭着她,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的耳垂,自天灵盖往下一阵阵地发麻,而那气息分明又熟悉得很。
这一夜难耐得紧,天才蒙蒙亮时,温芍便醒了过?来。
她身上却不比梦里好多少,额前发丝都被?打湿了,寝衣沾在身上,透薄的一层看得出里面白皙的肉色,仿佛欲说还休。
不巧木桃水桃从昨夜起又都不在了,麦冬芷荷又偏偏没跟过?来,是以来伺候梳洗的是个叫穗儿的小丫鬟,平时倒是麦冬一手在带,这次便让她过?来了。
穗儿虽然?也会做事,但温芍身上有些尴尬,便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总要弄清爽干净了,穗儿一开始不懂,后面悄悄红了脸又抿嘴笑了。
温芍道:“不许说出去。”
她说完又后悔了,穗儿是信得过?的人,这又是主子的私事,她自然?懂得分寸不会胡说,她多加这一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温芍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她梳洗完又去把满满从床上抓起来,这时明远已经过?来禀告,说是顾无惑要动身离开了。
温芍拉去满满就走。
紧赶慢赶快到门口时,终于?看见顾无惑了。
温芍先往他脸上敲去,看起来倒又是神清气爽,气宇轩昂。
她今日施了脂粉才敢出来见人,方?才花了许多工夫才堪堪将?脸颊上的桃粉遮了一点去。
她先放开满满,满满跑过?去到顾无惑腿边,问:“爹爹一大早要去哪儿呀?”
顾无惑揉了两下他的发顶,笑道:“去打架。”
满满知?道打架不好,但既然?顾无惑这么说,他也道:“那我?也要去打架!”
“好了,骗你的,”温芍连忙把满满拦了,“他过?几日就回?来了。”
她想了想,又对顾无惑道:“满满长大了,我?快要管不住他了,你早点回?来。”
顾无惑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蹲下去对着满满,说道:“等爹爹回?来之后要考校你的功课,回?建京便要好好给你寻老师了。”
满满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
顾无惑这才起身,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着,再度看向温芍,道:“我?走了。”
他也没等温芍回?答,直接转身就走了。
温芍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不知?说什?么,便只能立在那里。
她想起昨日给顾无惑补了针脚的衣裳,好在已经补完给他带上了。
一直到人已经走远了,满满过?来摇了摇她的手:“阿娘,回?去了,肚子饿了。”
温芍这才回?过?神:“好,咱们进去用?饭去。”
这一战稍有些眉目已是半月之后的事了,兴城城门紧闭,与?外面不通,四处风声鹤唳,不仅是兴城的百姓,就连温芍也闭门不出了。
程寂带来了好消息,北宁当初是用?计才拿到的地,其实?根本无法?招架,面对顾无惑自然?是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守三十里之外,暂且还在等待北宁朝廷的命令。
温芍心下了然?,北宁若是下令,多半是让他们撤退,既然?这些地方?守不住,且原本就不是北宁的,那北宁没有不放的道理,再苦苦僵持只会损失更重。
而且秦太后是将?大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的,企图让她杀了顾无惑,她没有动手,便更没有胜算了。
然?而顾无惑在得胜之后,所有人原本都以为他会很快结束与?北宁之间?的战争,谁知?如此?竟又拖延了两个月之久,直到兴城都快要入冬了,顾无惑才向朝廷上表还朝。
当初崔河是仗着南朔的河道上游在北宁境内,才肆无忌惮地以此?威胁顾无惑,逼着他让出了属于?南朔的土地,如今顾无惑虽然?很快打了回?来,然?后难保北宁不会再使出同?样的计谋,若是年年如此?,总归是个祸患,未免夜长梦多,顾无惑在收复了南朔的领地后,便索性往北宁境内去了,成功扼住了上游一带,将?其掌握在南朔手上,并?立即派了大军驻守,让北宁再也没有反扑的可能。
等处理完所有事情,顾无惑回?到兴城,兴城都已经开始飘起细雪了。
这是兴城在今冬的第一场雪,得知?顾无惑即将?回?来的消息时,温芍正带着满满在雪地里玩耍。
满满在云始长大,云始比兴城入冬要更早些,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是大雪纷飞了,满满很喜欢出去玩雪,可温芍怕他冻着,所以总是拘着他。
建京的冬季少雪多雨,温芍也不知?道此?一去何时才能再看见雪,那时离开云始时倒也没想起这茬,满心想的是其他烦心事,如今到了兴城,或许也是逐渐安定下来,一瞧见天上落下雪,反倒感慨颇多,满满一说要玩雪,温芍便领着他出去了。
蝉翼似的雪片落下来,连指甲盖一半的大小都没有,落在手心里几乎是透明的,顷刻间?便化为水珠,如朝露一般纤细。
这样的雪,其实?也根本玩不了多少。
小孩子的手心很热,满满瞪着双眼接雪花,可到最后总是接了一手的雪水,连个雪花的样子都看不见,温芍便伸出手去帮他接。
满满趴在温芍的手掌边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把雪片给吹化了,好歹囫囵能看个样子。
满满问温芍:“回?到建京之后还有雪吗?”
“可能有吧,”温芍不打算骗孩子,与?他认认真真说道,“阿娘很小就到了建京,很少看见建京下雪,不过?偶尔下个几场,不过?都不大,就和今日的差不多,也有下大雪的时候,但是非常少见。”
满满明显有些失落,恹恹地垂着大脑袋。
温芍继续说道:“建京虽然?不太下雪,但是建京也很冷,那个时候阿娘一到冬天,满手都是冻疮,又痒又疼,倒是希望日日都是和暖的,千万不要下雪呢!”
“啊,”满满张大嘴,“那阿娘好可怜啊,满满给你呼呼。”
他抓住温芍的手,也不管上面还留有化开的雪珠子,鼓起小嘴使劲儿地给她吹起来。
暖融融的吹得温芍手里发痒,忍不住笑起来,与?满满的小手握在一起:“好了好了,阿娘的冻疮早就已经好了,不用?满满吹了。”
若不是满满,温芍已经很少想起以前了,她的人生仿佛总是一截一截的,总也不能连成一条线,恍若隔世一般。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檐下台阶上坐下,抬头看着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
雪仿佛比方?才要更大了一些。
她没有去管满满,任由?他在庭院中撒丫子乱跑,这么大小的雪,淋不坏人的。
地上洒了薄薄一片白色,踩在上面会有极轻极轻的细碎声响,满满的声音覆盖了一切,温芍抬着头,忽然?看到眼前有阴影,这才发现是顾无惑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战事总是吃紧,北宁原本已经退让,可谁能想到顾无惑竟然?步步紧逼起来,这与?他一惯的作风大相径庭,没人知?晓他为何忽然?转了性子,而北宁那边在一开始慌乱之后也很快重新制定了对策,全力以赴用?以应对。
所以顾无惑少有能抽身回?来兴城的时候,总共也才来过?两三趟,都是不过?夜就走,有时连一餐饭都来不及用?。
终于?结束了。
温芍不知?自己为何也有想忽然?舒出一口气的感觉。
温芍想要站起来,可是顾无惑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温芍侧过?头看看他,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就启程。”顾无惑咳了一声,稍稍用?手掩住,“等天再冷一些,万一路上结了冰,便不好赶路了。”
温芍点了点头:“那是该早些走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有听得见彼此?而已,间?或夹杂着满满的笑声喊叫声,竟有些闲适恬静。
“玩得太疯了。”温芍终于?看不下去,起身便要把满满捉回?来,不让他继续在庭院中乱窜。
“你先别走,随便他。”顾无惑按下她,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这次回?去,或是要你出面应对一些事情。”
温芍一时不解,疑惑地朝他看去。

在她的目光之下,顾无惑低下头又咳了两声,这次他?没有掩饰住。
温芍这才?后知后觉,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与平时的他?不大一样。
“你怎么了?”她马上问道。
“没什么。”顾无惑轻飘飘三个?字揭过,然而终也不能如他?期望的那么简单,只?好又?同?她说道,“我要休养一段时日,不见客。”
他?才?说了这短短几句话,竟又?开始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温芍听得心惊胆战,细细回忆了一遍,确实没有记起来他?这几个?月里受过什么伤,只?是这令她更加害怕。
这时满满也跑了过来,本来是想拉温芍和顾无惑过去一起和他?玩的,小孩子不懂事,没看见顾无惑咳得难受,叫了温芍两声温芍没理他?,他?就转而去拉顾无惑。
温芍也不知道满满哪来那么多的牛劲,直把顾无惑往前扯。
她要拦来不及,然而下一刻,顾无惑的咳嗽忽然停止,头?往旁边一偏,只?见一口?鲜红的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旋即洒落在白色的薄雪上。
温芍一下子站了起来,扶住顾无惑的肩背,刚要说话,可顾无惑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道:“无妨,我们先进去,不要吓到满满。”
温芍一面?让穗儿带走满满,一面?把顾无惑往里面?扶,才?要让明远去叫大夫,又?被顾无惑拦住。
顾无惑道:“已经看过了,过几日便没事了。”
“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温芍问?,“怎么伤的?伤在哪里?”
“没什么。”他?却只?道。
温芍便不再问?,安顿他?躺下休息,自己便悄悄出去了。
她找来程寂,问?:“王爷怎么了?”
程寂面?色严肃:“没什么,受了点?伤罢了。”
“这话也是你们王爷教你说的?”温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实话,否则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大家怕是都不好过。”
程寂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一五一十与温芍道:“前日正要准备撤军,王爷却遇了刺,只?是肩膀上受了一道皮肉伤,但刺客临死前……说是秦太后派他?来的,让王爷放王妃回去,否则,便不会给王爷解药,我们这才?知道他?刺王爷的剑上涂了毒,再要割肉止毒已经来不及了。”
温芍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去想秦太后对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或是根本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却连忙问?程寂:“那大夫怎么说的?”
程寂舔了舔嘴唇:“大夫说若是时日久了,这毒深了就难解了。”
“大夫也没有办法?”
“暂且没有,回到建京之后宫中的太医或许有办法。”
温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今日先让王爷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走,这也是他?的意思,你下去准备。”
程寂离开,温芍又?回去房里,发现顾无惑已经昏沉沉睡去了。
她想起程寂说顾无惑的伤在肩膀上,就索性借了给他?宽衣去查看。
衣服一扒下来,果然看见左臂上一道剑伤,不深也不长,可见当时顾无惑反应很快,一下子就躲开了,然而此时伤口?却已经变得黑红,仿佛是腐肉一样,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有些青紫色。
温芍不敢再让衣物覆在上头?,只?得小心翼翼给他?换上寝衣,露了手臂出来,连被褥都不敢盖。
她给顾无惑换完衣服,顾无惑也没有醒。
温芍在床边坐下,心渐渐沉了下去。
此战北宁大败,以秦太后的脾性,定是要出了这一口?恶气的,而前日撤军时,也正是守卫最松散混乱的时候,这才?让刺客找到了空子去接近顾无惑。
可借了让她回去的名头?,秦太后又?是什么意思呢?
水桃回去,她已经知道她的选择了。
而顾无惑也不会那么傻,为了解药就把她送回去,秦太后大可以见到人却出尔反尔不给解药。
还是秦太后觉得,她会为了顾无惑自愿回去?
杀顾无惑就杀顾无惑,秦太后此举不过是令温芍难堪,也为他?们二人之间?多添嫌隙。
温芍苦笑,她实在不愿猜忌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又?不得不怀疑,秦太后是在报复她不愿杀了顾无惑。
她的母亲是这样刚强又?独断。
可惜她永远也做不到像她一样。
过了掌灯时分,顾无惑醒了过来。
因?着那毒,温芍不敢给他?吃油腻辛辣之物,怕再诱出点?什么,便熬了粥给顾无惑。
粥是熬好了早就温着的,是一盅骨头?粥,骨头?和肉已经炖得软烂,温芍细细把碎骨挑出,又?新加了一些切碎的青菜进去,出锅时还是绿油油的,香气扑鼻。
顾无惑漱了口?又?擦了脸,精神稍微好些,便问?道:“怎么喝粥?”
“好克化些。”温芍只?这么回答道。
顾无惑没有说话,他?醒来时见到自己肩膀露着,便知道程寂已经同?温芍说了那事。
他?左臂不能动,温芍便替他?端了碗,由他?自己一勺又?一勺地把粥喝完。
温芍端着碗,呆愣地站在那里出神,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顾无惑喝完了一碗粥,婢子过来收东西,她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又?奉茶过去。
她原本是早不再做这些事的,一时连服侍的婢子都诚惶诚恐,连声道:“还是奴婢来吧。”
顾无惑看了她一眼也没做声,自顾自喝了两口?茶,却又?咳了起来,温芍生怕他?再吐一口?血出来,拿着帕子就要上前去,顾无惑抬起手臂挡了。
“没事,”他?淡淡地说道,“方才?咳出了淤血,已经好些了。”
温芍听后并没有放下心,她深吸一口?气,道:“眼下还在兴城,要不要我……”
“你回去之后,以你母亲的性子,恐怕不会再让你回来。”顾无惑打断她,“她也并不会把解药送给我。”
温芍的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
其实顾无惑的话,她又?何尝不知道,可秦太后给了这个?饵,便由不得她不上当,总是想去试试的,万一秦太后能把解药给她,再放她回来呢?
仿佛是看出温芍心中所想,顾无惑又?继续说道:“建京有太医也有名医,这毒对他?们来说恐怕不难,等回去之后也就好了。”
温芍咽下了盘桓在喉间?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今夜是最后一晚,”顾无惑道,“我在这里睡了,你过去与满满一起睡去,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温芍也只?能应是。
她先安顿好顾无惑躺下,又?偷摸看了一眼他?的伤,还是那样可怖,较之方才?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又?怕顾无惑身上有伤难受,于是给他?把安神香点?上,这才?退出来。
这说话间?就要走,自然是急的,一时不可能面?面?俱到,温芍让他?们赶紧收拾了路上要用的东西归置好,其余东西只?能稍后再运回去。
温芍在房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心头?阴霾更重,若赶路赶得紧,那么大概半月之后便能到达建京,可顾无惑的伤真的撑得了半个?月吗?等半月之后回到建京,恐怕是要更严重了。
还有这舟车劳顿,对于身上有伤的人来说赶路自然是不好受的,但若是慢慢地回去,时日便又?要拖得久了。
想来秦太后也是笃定了她会左右为难,一定会回去见她。
温芍躺下后,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想出去看看,但才?出了门口?便看见程寂就守在廊上。
他?看见温芍出来,蹙了蹙眉道:“王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即便是出了这宅院,兴城也是出不去的,属下劝王妃还是早些打消了那些念头?。”
温芍哭笑不得:“我只?是出来看看,王爷一个?人睡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心却到底死了,就像程寂说的那样,她是出不去的,便是出了兴城,她又?如何在没有人领路的情况下顺利回到云始呢?
秦太后只?是想给他?们添堵,加上杀害顾无惑这个?仇敌罢了。
闻言,程寂一板一眼回答道:“王爷不会有事,他?让王妃好好休息,明日便开始要赶路了。”
温芍也就歇了全部的心思,既然程寂说了没事,那顾无惑就没事,眼下天儿还怪冷的,她也不想再跑过去看他?。
她关上门,回去抱着满满便渐渐睡熟了。
到了第二日起来,穗儿进来服侍温芍和满满,见满满还睡着,便笑道:“半夜下了好大的雪呢,外头?都积起来了。”
满满一个?鲤鱼打挺都床上起来,想跑到窗口?去看,直接被温芍抓住,与穗儿一起给他?插穿好衣服,才?让他?跑出去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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