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事温芍并不打算与顾茂柔细细说来,她闯的祸就让她自己?担心着就是了,再说崔河很快就会没事,并不代表着顾无惑也一样那?么快就没事,这事总要继续扯皮一番,王皇后?那?边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了。
她瞥了顾茂柔一眼,便自顾自往内室进去睡觉了。
顾茂柔也一直没有走,见温芍果真不再理她,便也匆匆往北园自己?出嫁前的闺房安歇去了。
一直到了第二日早晨,顾茂柔一早便又过来,而等温芍洗漱完又用了早膳,堪堪掐着这个时间,宫里便又来了人,请她也入宫一趟。
顾茂柔对着宫里的人就要说什么,被温芍一眼瞪回?去,她只做不知,对着宫里来的人笑道:“王爷昨日被请到宫里去诊脉,结果一晚上都没回?来,我倒担心了一夜,正想入宫去向娘娘请安,顺便看看王爷呢!”
“王爷没事,是圣上留了他在宫里宿了一夜。”宫人赔笑道,“皇后?娘娘有些话想跟王妃说,这会儿正等着呢!”
温芍便往内室去换衣服,顾茂柔也跟进来,温芍只当她不存在,顾茂柔耐不住,过来到她跟前欲言又止。
她想说什么,温芍大抵能猜个囫囵,顾茂柔说道:“一会儿见了娘娘,你不如就……”
“不如什么?”温芍觉得有点好笑。
“我阿兄不答应,你就替他答应了呗,”顾茂柔越说越小声?,“反正他一定不会把你送走的,那?个王氏女来了也是坐冷板凳,越不过你去的。你答应了,大家都安生。”
昨夜温芍说的话,她不知是没听进去,还是睡了一夜又绕了回?去。
温芍已经不打算再和顾茂柔多嘴了。
做人做到顾茂柔这个份上,旁人也只能羡慕她命好,虽然自小失去母亲,但生来就是金枝玉叶,衣食住行从来都不用发愁,上头还有父兄庇护着,从来没受过一点委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会有人包容她。
及至温芍匆匆入了宫,王皇后?果然已经在等着她了。
温芍见了王皇后?便问:“王爷怎么样了,昨日请到宫里的大夫怎么说?”
王皇后?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北宁的毒狠辣,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慢慢治着。”
“若能慢慢治着,那?倒也好。”提起顾无惑中的毒,温芍还是有几?分担心的,但这是在王皇后?面前,立刻便被她掩饰过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瑞王兴许不能马上回?去。”王皇后?为难道。
温芍问:“何事?”
她的话音才落下,王皇后?不由去看温芍,只见她神色冷淡,竟有一丝不好相与的意味,给人一种倨傲的感觉。
王皇后?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被抬到如今这个地位的,从前只在宫里熬资历,不算很不得宠也不算很得宠,长年?不温不火地过日子,从不掐尖冒头的,而此刻见温芍态度不好,竟萌生了些退意。
王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到底还是被她自持住,笑言道:“昨日禁军在长福郡主的府邸中搜查出了一些东西,是瑞王与崔河之间往来的信件,崔河是北宁的人,这边是瓜田李下,总要查问清楚才好。”
“崔河?”温芍闻言轻笑一声?,唇角满是轻蔑之意,“他还能成?什么气候?不过是来南朔苟延残喘罢了,娘娘也太看得起他了。不过是因为如今他是王爷的妹婿,郡主自小骄纵,王爷担心自家妹子,这才时常写信过去询问,以免郡主在崔河手里受了委屈。”
顾茂柔说那?些信件她都是已经过了目的,所以温芍也就大了胆子,虽然王皇后?不可能轻易松口,但总比被动?一直接受要好一些。
王皇后?讪笑起来:“话也是这么个理儿,自然不好指摘瑞王什么,只是到底……”
“娘娘想要什么?”温芍打断王皇后?,直接问道。
她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美妇人,仿佛要将王皇后?整个人都看穿,然而即便如此,却还是气定神闲的。
王皇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心一横说道:“就是先前同你说过的,本?宫有个侄女,想着趁着眼下瑞王还没回?府,你便先置办下这件事,如此他回?去之后?,众人也就皆大欢喜了。”
温芍略略歪了歪头,面上仍是带笑,甚至笑意更深,脸颊边一对明珠耳珰映得她的肤色璀璨生辉。
“妾上回?也已经说过了,这事妾做不了主,既然娘娘有意,便直接把人送过来就是了,何苦非要我点这个头呢?”
“你想清楚了,这也是为了你和你儿子好,”王皇后?还是这句话,但今日她比上次急切许多,一边说话,一边身子也向前倾了倾,“只有你同意了,瑞王才不好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若是答应了,那?么瑞王即刻便能被放回?去。”
这一回,温芍倒是沉默了半晌。
片刻之后,温芍才悠悠地开了口:“我竟不知我何时那么重要了,那若是我不答应呢?”
寻常妇人家,夫君身陷囹圄,又被皇后叫入宫来恐吓威胁一番,怕是早就已经没了主意,且王皇后的要求实在也不是很过分?,多半都会先?答应下来。
可温芍偏不。
王皇后根本?就不算厉害的?人物,几?番交涉下来其实早于她之前就已经露了怯,她还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王皇后吓到。
王皇后果然语塞,张了张嘴之后才说道:“你不肯,那就是把瑞王的?安危置于不顾,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你?”
“娘娘也实在太大费周章了,仅仅是为了这么件事?。”温芍轻轻地摇了摇头,“既然从崔河那里搜查出了什么,那么也原该查查清楚的?,否则日后王爷也不好做人,还是查清楚的?好,只是其中夹带了娘娘一家的?私事?,来日若是传出去,也不知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娘娘。”
“你……”王皇后大怒,衣袖一拂便扫落了桌案上的?茶盏,“本?宫都与你如此好声好气地说话了,你难道竟连这么一件小事?都答应不下来吗?”
温芍不紧不慢地跪到地上:“妾惶恐。”
她当然是有恃无恐的?,先?不说顾无惑,便说王皇后本?来就是个纸做的?老虎,根本?没多少?本?事?,否则也不用?想出这么个瘸腿的?法子,圣上那边既允许她这么做,估计也只是试一试的?态度,不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
还有一点?,若是王皇后真的?要动她,也要想想她背后的?秦太后,虽然秦太后未必真的?会为她出头,但?他们却?不知道,终归也是个有力的?震慑。
这个王皇后没本?事?,奈何不了男人,便专来为难女子。
话说到这里,便没什么好再说下去的?了。
王皇后让温芍出宫,在她临行?前不免又讽刺道:“瑞王中了毒,让你去向你母亲秦太后要解药你不肯,如今他被关起来,让你答应别人进门你也不肯,你如此自私,本?宫看瑞王的?一腔真心真是给错了人,真是替他不值啊!”
温芍笑了一下,没打?算忍气吞声:“真心不真心不看此处,懂得彼此就罢了。”
王皇后撇过头去,懒得再看温芍。
温芍回了府,即便面对王皇后她游刃有余,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待沐浴更衣之后,顾茂柔听说她回来了便又要过来见她,被温芍拒绝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崔河被放了回来,虽然心里有底,但?听说崔河回来,温芍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顾茂柔是拿了顾无惑的?字迹过去让人模仿的?,虽然她夹带进去的?不是要紧东西,但?难保他们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往里面加一些其他东西,既然崔河回来了,便说明信件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没有再牵扯开去。
若真是要再给顾无惑扣个其他的?罪名,恐怕他手里的?兵马也不会答应,圣上和皇后还没有那么蠢。
温芍也不打?发人去问了,果然掌灯时分?,顾无惑便被放了回来。
王皇后说的?那些话多半也就是吓吓温芍的?,其实她并不敢对顾无惑做什么,再者这次理由深究起来也根本?立不住脚,崔河倒是被鞭打?了一顿才放回来,顾无惑的?情形要比崔河好不少?。
但?顾无惑中了毒,底子却?是比不过崔河的?。
约莫也已经过去了一日一夜了,被审问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等温芍见到顾无惑的?时候,他已经面如金纸,甚至有些气若游丝。
把他放到床上之后,温芍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添什么新的?伤口,可见王皇后等还是忌惮着的?。
程寂却?与温芍说道:“那地界阴湿寒凉,王爷怕是受了风寒。”
及至大夫过来看过之后,又重新改了方子,趁着熬药的?间隙,温芍往顾无惑身上摸了摸,倒没觉得很烫手,心下便稍稍松快些。
喂药之前,温芍把顾无惑叫醒,道:“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粥是早早就熬上的?,这会儿熬得刚刚好,米花都炸开了,香甜软糯。
温芍一勺又一勺地喂他,一时四?周冷清下来,她便问:“审得厉害吗?”
顾无惑摇了摇头:“没事?。”
他总是这样,有事?也说没事?的?,所以温芍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少?相?信。
喝了药之后,顾无惑道:“我想沐浴。”
温芍有些为难:“已经着了风寒,万一邪风入体……”
顾无惑望了她一眼,温芍想想从那种地方出来,他确实忍不了,也只好同意了。
沐浴自然不用?她伺候,但?是顾无惑出来的?时候,温芍又忍不住往他身上摸了一把。
顾无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干嘛?”
她道:“看看你冷不冷。”
“有一点?。”他道。
温芍把顾无惑引到床上,被褥也已经全换了新的?,松松软软,即便是熏了香之后也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顾无惑才坐进去,便拉住了温芍的?手。
这回轮到温芍问:“做什么?”
他笑而不语。
“不行?,”温芍道,“你才刚回来,又着了风寒……”
顾无惑心里便又有些后悔,后悔让程寂说了那句话,弄巧成拙了。
他想了想道:“没事?的?。”
手仍是紧紧拽着温芍,不肯松开。
“真的?没事?吗?”温芍自然一心记挂着他的?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确实没有很严重,这才半推半就。
风停雨歇已经是后半夜了,温芍浑身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时却?也没有睡意,只靠了他一半的?肩膀躺着。
顾无惑也同样没有入睡。
其实他眼下精力好得很,却?偏偏要装作闭目养神?的?模样,只将一只手搭在她的?纤腰上。
许久后,他听见温芍悠悠道:“这样也不是办法……”
顾无惑半睁开眼:“你说什么?”
“眼下是和平无事?,但?王爷忘了你的?父亲是怎么没的?了吗?”温芍稍稍撑起身子看着他,“这次的?事?,我想想都觉得害怕,好在只是皇后更有自己的?打?算,其他并不相?干,但?若是他们真的?纠集了些什么罪名,那……”
顾无惑轻轻摩挲着温芍光滑的?肩头,淡淡道:“柔柔屡教不改,崔河已经与我说了,先?带她去乡下庄子上暂避。”
温芍明明说的?不是顾茂柔,可他却?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温芍便知道他心里有计较,便也不再多问了。
她只问:“那要什么时候才回来?郡主怕是不喜离开建京。”
顾无惑道:“三年五载。”
温芍心里一惊,顾无惑竟也舍得,那崔河是什么人,这次顾茂柔害得他无端遭了一场难,再让他把顾茂柔远远带走,他怎会像顾无惑平日里待顾茂柔那般温柔?
不过这不是她该多过问的?,顾茂柔活到二十多岁,这性子也该磨一磨了。
二人一时也无话,各自睡去。
第二日早起,顾无惑的?情形却?比前夜要更不妙些。
大夫也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总是让先?吃着药再说。
温芍这边正担心着,宫里却?又传了旨,让她入宫去见皇后。
温芍不想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顾无惑却?道:“不用?去。”
没等温芍答话,顾无惑继续说道:“我会让人先?进宫递个信,就说我病危了,你一时走不开。”
此时入宫多半没好事?,虽然不至于把她怎么样,但?是免不了继续扯皮一番,总是要花费许多精力去应对的?,温芍听他如此说,便也立刻点?头应下了,只是心下到底有些不好受。
她终究忍不住说道:“找个其他理由也就是了,为何偏偏要咒自己呢?”
顾无惑只道:“我不忌讳这些。”
温芍也就无话可说,她又问:“躲过了今日,那么明日、后日又该怎么办呢?总不可能一直不入宫。”
“没有什么明日后日,”顾无惑忽然笑道,“我会暂时送你离开建京,去其他地方避一避。”
“这怎么成呢?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温芍一时不明白?顾无惑是怎么想的?,先?不说他的?身子离不了贴心人照顾,便说直接离开这个行?为,那好歹是皇后,其中也有一些是皇帝的?意思,总不好不给他们留一点?脸面。
该做足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今日推说不入宫,在温芍看来就已经足够不妥当了,其实只要她和顾无惑都不松口,最后也不能怎么样,不过就是与人周旋太过耗费精力罢了。
顾无惑按住她:“你先?别急,等过几?日,我也会以修养的?名义离开建京,这事?我已经同圣上提过,圣上同意了,皇后也并非不知情,却?仍是一门心思想要在我身边安插一个自家的?人,那么直接避开她也无妨。”
“那……什么时候再回来?”温芍又问。
顾无惑这回没有回答。
温芍轻轻抠了一下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忽然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怅然。
今日要启程是来不及的?,温芍连忙便去收拾东西,还要小心着不能太大张旗鼓,到时候悄悄出了城才好,免得多生事?端。
满满刚到建京没几?日又要走,自然也有些落寞,缠着温芍来说想留下,但?温芍不允,他见没戏也就算了,自顾自玩去了。
忙到入夜,终于消停下来,温芍累得浑身骨头疼,想起要走的?事?,心里又是七上八下。
她总觉这次走得无比仓促,虽然说顾无惑都打?算安排好了,但?其实眼下实在是不适合走的?,即便要走也要等顾无惑的?身体好一些再走。
温芍让人温了两壶酒,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是枯坐,便以眼神?试探着看向顾无惑。
顾无惑昨日刚回来的模样吓人,过了一日也不知为?何,倒是看着好起?来一些。
温芍本来也该高兴,然而?她心里填着要走的事,脑子里又莫名其妙总是多出一个词“回光返照”,她也知道是自己忧心过度,顾无惑并没有?到那?个份上,但这个词总是在她静下来时不断盘旋在她眼前,使她烦不胜烦。
所?以她才让人热了酒来,喝了能让自己迷糊起来倒也好。
面对她探寻的目光,顾无惑没有?拒绝,他点?了点放在桌案上的那盏酒壶。
温芍浅浅地给他倒了小半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忙不迭先喝了下去?。
顾无惑看着她喝下,才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液。
温芍叹了一口气:“我?想了想,要不还是不走了,你已经同圣上说?不日便?会离京修养,那?么到时我?跟着你一起?走也是一样的,何必两个人分开呢?”
顾无惑拿着酒杯的手不着痕迹地一顿。
两人分开走,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也原该与温芍和盘托出,只是他先前没有?和温芍说?实话?,他天?生又不善于给自己找补,甚至说?谎也是勉勉强强,从来没说?过,这一下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由着这摊子?越来越大。
中毒的事他本来打算让自己慢慢好起?来,反正温芍也不会怀疑什么,但人的想法是多变的,一个细微的不同,原先想好的便?又不能成行了。
他要以此?为?借口离京去?修养,可又要让温芍在他之前先出城,要么就干脆和温芍坦白,要么温芍离开之前都无法看到他已经好起?来了。
顾无惑想了一日,也做了取舍,还是决定先瞒着温芍。
他只道:“我?在建京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完。”
温芍眨了眨眼:“什么事?”
“既然要离京修养,那?就要把肩上的琐事交给能担负得起?的人。”顾无惑沉声道。
温芍会意,连带着眼眸也亮了亮,昨夜她还担心着这些,顾无惑却避而?不答,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趁此?机会卸一卸自己的担子?。
他本来就不该是生杀场上的人。
“那?也很好,”温芍轻轻点?头,“只是王爷近来也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危才是。”
顾无惑道:“我?自然懂得。”
既然要走,他当然是安排好了一切,不会出什么岔子?,更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圣上只以为?他是暂退,所?以也不敢对他做什么,等日后回过味,便?是得知他死讯的时候了。
温芍又问:“大概是几日呢?”
顾无惑不敢把计划告诉她,只得压下心绪,道:“大约再半个月,我?便?去?找你。”
闻言,温芍喃喃一句:“那?倒是快。”
顾无惑不由又去?拿酒壶,想给自己再倒上一杯酒,掩饰自己此?刻的心虚,然而?到了中途却被温芍拦下。
“你不能再喝了。”她道。
顾无惑简直快要不敢去?看她,只得怏怏放下酒壶,嘴里干巴巴的也没味道,也不觉得饿了,踌躇了片刻便?道:“我?进去?休息了。”
温芍忙道:“可是你还没用多少呢,夜里会饿的。”
顾无惑掩唇咳了两声:“不饿。”
温芍便?只道他方才原来是一直在强撑着,刚要扶他进去?,却见顾无惑已经自己起?身离开。
温芍自己也没什么心思?用饭了,匆匆吃了几口便?又进去?看他,只见顾无惑背过身子?躺着,好像是睡着了。
她便?自己先出去?沐浴洗漱,想着让他先躺一会儿,等全部事毕,为?顾无惑烧得热水也好了,她才轻手轻脚上前去?叫他。
谁知才刚一出声,顾无惑就转了身子?过来。
温芍一愣:“你没睡着?”
“略躺躺罢了,这么早睡不着。”他道。
“外头热水好了,去?洗一洗罢。”
听了她的话?,顾无惑却不动,他望着她的眸子?,有?些失神。
俄而?,他才说?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遇着事不要害怕。”
温芍想应下,但喉头却梗住,最后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无惑摇摇头,“只是让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一定会来找你。”
温芍的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惶惶然:“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你提早便?来找我?才是正经。”
顾无惑笑了笑,没有?说?话?。
饶是再不愿意走,第?二日也是会到来的。
温芍只让顾无惑送他们?到东园门口,便?不让他再走了。
她还是有?些担心:“就这么走了,皇后那?边……”
“不会有?什么。”顾无惑捏了捏她的手背。
温芍的手缩回去?:“别让人看见了。”
她又再次提醒道:“好了便?赶紧来找我?们?。”
顾无惑应下,向程寂使了个眼色,程寂便?跟到温芍身边去?。
顾无惑道:“让程寂跟着你们?。”
程寂是顾无惑的近卫,一直跟在他身边,几乎没有?不在的时候,是顾无惑最得力的手下。
温芍不肯。
顾无惑只好道:“那?让他送你们?到了之后再回来。”
温芍这才勉强应下。
她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便?与顾无惑道别了,一直恍惚到马车上才回过神。
很快便?出了城。
温芍又是坐着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直到满满过来摇她:“阿娘,我?们?要去?哪里呀?”
温芍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头,她甚至都忘了问顾无惑要把他们?送去?哪儿。
她掀开车帘问程寂,程寂说?了一个地方,温芍也没怎么听过,更没去?过,只又照葫芦画瓢说?给满满听。
一出了城时间便?快了,仿佛才一眨眼的工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顾无惑自然不会让他们?宿在荒郊野外,黄昏时正好到了一座驿馆,因这里离建京还不远,许多人都会选择加快脚程去?建京再住宿,而?离开建京的人一般也没温芍他们?走得那?么慢,等到要住宿的时候早就过了驿馆了,如今又快到年下了,人们?能不出来也就不出来,都等在家里过年了,所?以驿馆的人并不多。
因为?驿馆里面有?所?空余,所?以驿馆特意辟了一个院子?给温芍一行人落脚。
已是建京城外的山野间,自然是要比建京冷得多,温芍花了一些钱,给自己的人都备足了炭火,又给院子?里值夜的人备下了热汤热茶,这才安心去?睡下。
即便?屋子?里有?炭盆,温芍觉得那?墙还是透着风。
穗儿跟着温芍,温芍也不要她大冷天?在这里上夜了,女儿家路上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她也用不着人伺候,便?让穗儿去?旁边软榻上睡了,自己和满满睡在里面。
满满的身子?就和小火炉一样暖烘烘的,比被子?里的汤婆子?还好用,温芍一上床就搂紧了满满,从他身上汲取热量。
小狐也跳到床上来一起?睡,大尾巴一盖,也有?几分热意。
温芍不免又想起?顾无惑来,也不知道他此?刻一个人冷不冷,不过瑞王府肯定没有?这里这么冷。
赶路还是有?点?累的,温芍想着想着便?也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她忽然惊醒过来。
冷冽的风吹起?床帘,朝着她扑面而?来,温芍连忙用被子?裹住满满的脑袋。
恐怕门窗被风给吹开了。
穗儿没什么动静,想来是睡得太死了,温芍也不打扰她,自己便?悄悄下床去?想要关上门窗。
然而?才走了几步,眼底便?又一道寒光闪过。
温芍立刻警觉,往后退了两步,退回到床边。
“穗儿,穗儿?”她试着唤了两声,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温芍转身就想去?抱满满,但此?时寒光已经逼近,在她身前堪堪停下,好在却没有?沾染到她身上半分。
温芍问:“你是谁?”
那?人并不回答,随即身后却出现了五六个与他同样蒙着面的黑衣人,一下子?将温芍围住。
在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内,温芍在心里将有?嫌疑的人选都过了一遍,但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她遇着这种事也多了,其实倒并不怎么害怕,只是苦了满满,恐怕又要跟着她担惊受怕。
“还请夫人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那?人并不说?话?,只有?黑衣人中的一人闷闷地开了口。
“你们?这样逼着我?,我?不跟你们?走又能如何?”温芍倒有?兴致戏谑一句,“穗儿还有?外头那?些人,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方才说?话?的人看了为?首那?人一眼,只见那?人稍稍点?了点?头,他便?继续说?道:“他们?很好。”
温芍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用被褥裹住满满,又轻轻拍了他几下这才将他抱起?:“走吧。”
有?人过来将她和满满的眼睛用黑布蒙起?来,又牵着她和满满走了一阵,最后竟把他们?引到了一辆马车之中。
温芍知道一定有?人在盯着自己,自然也不能做什么,只摸索着将满满放下睡好,自己也靠着马车壁睡了,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有?光亮透过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照进来。
隔了不多时,满满也开始蠕动起?来,他睡得熟,对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一醒来眼睛就被蒙着,便?要伸手去?抓,还没等旁边的人去?拦,温芍就先抓住了他。
“别乱动,一会儿他们?把你绑起?来。”温芍说?得有?些没好气。
满满喃喃了几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但还是乖乖听从温芍的话?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温芍道:“停车。”
“不行。”出声的还是昨夜说?话?的那?个人。
温芍道:“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我?把孩子?留下,我?难道还真的会跑了不成?”
第86章 失踪
那人听了温芍的话,明显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咳了一声,大抵是表示同意了。
温芍又说:“那?我眼睛上的东西可?不可以拿下来?我看不清楚路。”
那人道:“你等等。”
接着是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是那?人下了马车,温芍侧耳听着,他仿佛在外面说了简短的一句话,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然后才对着里面道:“夫人出来罢。”
温芍便解了眼上的黑布,捏了捏满满的脸,道:“你?留在这里,阿娘很快就回来。”
满满不大高?兴温芍不带他,但也没闹什么,点了点头。
温芍跳下马车,只见还是昨晚的那?帮子人,大白天?的还是黑衣黑面的穿法,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在绑人,见到她?下了马车,竟又都背过身子去,故意避着她?的样子。
温芍心?里一面疑惑更深,一面也更加笃定起来。
她?快步往丛林间跑过去,跑得略远些才蹲了下来,然而并不停止,只是躬起身子继续往前跑,她?不认得路,所以?走得有些小心?翼翼的,而那?些人一时也不敢去寻她?,又给了许多?的时间。
终于温芍看见一条小路,路上还有行路的山民,温芍便跟着他们?走,很快便走到了大路上去。
程寂等了许久都不见温芍出来,他们?这里全都是男的,又不好去寻温芍,唯恐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便只能等着,等到后来,有人也忍不住问了,程寂这才回过味来。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敢,只道:“要不再等等,若是此?刻去找她?,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