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由?温芍说完了,秦贵妃自然可以婉转许多。
“孽子是该好好教导,这样,即刻就将他押送回云始,在府中禁足思过半月。”崔仲晖却仍不肯松口。
今日崔河虽伤了人,但并非是秦贵妃本?人,也不是其他皇子皇女,而只是温芍一个?外?人,温芍的身份尴尬,在宫里的地位也只是比宫人高了些许,甚至不如一些得势的高位女官,崔河伤了她诚然也是要?给个?说法的,一则是为了安抚秦贵妃,二则也是为了秦贵妃和崔潼的脸面,但最终怎么罚,分寸却在崔仲晖手中,崔仲晖不会为了温芍将自己的亲儿子罚得狠了。
闻言,秦贵妃很是失望,然而她是最有眼?力见的,既知崔仲晖的决定已经做下了,便不可能再更改了,若再是纠缠便过了度,恐要?惹他猜疑和厌烦,于是也只能先应下。
秦贵妃如此?,崔仲晖看在眼?里便又对她多了几分疼惜,连忙搂着?她道:“你是委屈了,一会儿朕也会给芍儿赏赐用以安抚,崔河——他也是昏了头?,否则怎敢对你放肆?这小?子,前?些时日竟还向朕提过想?要?聘芍儿为侧妃,只是朕不答应,怕芍儿赔给他委屈了,他既喜欢芍儿,想?来今日也是一时不甚才伤了她的。”
温芍重新在帐内躺下,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响动。
方?才这一折腾,不免又扯动了才包好的伤口,伤口果然又裂了开来,渗出鲜血,女医官和宫人只得重新再给她处理,新伤的口子上露着?肉,温芍又疼一遍,疼得满头?都是冷汗,乏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等伤口再度处理好,崔仲晖已经离开了,秦贵妃今日倒是没陪着?他一起走,而是又进来看温芍。
她道:“陛下心里还想?着?他是他儿子,唉……你没事就好,今日真是把我?吓坏了。”
其实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秦贵妃也只是想?借着?今日的事再生事,企图再为崔河多添一条罪状,然而崔仲晖却不肯答应。
温芍终归不是自家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过也总算没有很吃亏,押送回京禁足半个?月平心而论已经很给秦贵妃面子。
温芍难受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等着?崔仲晖的赏赐下来谢了恩,秦贵妃见了赏赐总算露了点笑颜出来,告诉她崔仲晖给她的都是好东西,不算亏待了。
温芍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种乏味不仅仅是源于身上的痛苦,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她的内心。
当时情?急,她看见崔河提着?剑冲过来,脑子里第一想?到的便是要?护住母亲,最终她确实也那么做了,并且做到了,秦贵妃毫发无损。
她不想?看到母亲因为她受伤而难过,也并不想?要?那些贵重的赏赐,然而最不想?的,却是与母亲一同利用此?事。
虽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温芍强撑着?叫了秦贵妃一声,说道:“母亲,眼?下我?受了伤也无法再陪伴你了,我?想?我?还是回云始去养伤,否则留在这里也是扫兴。”
秦贵妃自然不肯:“行宫有医有药,于你养伤并无坏处,你伤成这样,回去路上才是不便。”
“伤口只是看着?可怖些,太医也说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我?回去云始之后,在自己家中养伤也更安心些,”温芍却仍是摇头?,“从行宫回云始的路并不远,母亲放心罢。”
秦贵妃的人生中远远不止温芍一个?人,温芍受伤这一件事,她已经劝过温芍,见温芍执意要?回去,便也不再花费心力去留了,只很快为温芍安排妥当了回程的事。
第46章 夜探
今日的天色还早,行宫就在云始郊外不远,即便是来?回一日也足够,在?温芍的要求之下?,秦贵妃同意了让她今日就动身离开。
反正都要回去养伤了,早点走早点到家,也可以安心将养着。
马车的软塌上铺放了厚厚的褥子,都是上好的动物?皮毛,又松又软,躺上去就和睡到了云朵上一样,在?这?一方面,秦贵妃从来都是对温芍不吝啬的。
但即便再精心,路上的颠簸还是免不了的,这些颠簸在平日里不足一提,可温芍身上有伤,便分外难熬些。
即便马车中燃着安神的香丸,也无法使温芍安然入睡。
身边还有秦贵妃派来?照顾她的宫人?和女官,自然是事事周到,可温芍却偏偏不愿让她们看出自己的难捱,只偏着头闭着眼睛,让她们以为自己已经睡去。
因顾及着温芍的伤,行?路自然也比平时?要慢一些,一直到将将入夜,才终于到了温府。
温芍下?了马车,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那些宫人?才发现温芍的鬓发都已经被冷汗濡湿,嘴唇也苍白,连忙便叫早已等候在?府上的太医看了,好在?伤口经过路途跋涉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碍,便立刻往行?宫回去给秦贵妃报信去了。
只有温芍自己清楚,不仅仅是鬓发,她身上早就不知出了几?身冷汗了,贴身的小衣一直黏在?身上,又冷又湿。
又是汗又是伤的,温芍想躺下?又觉得不舒服,于是只能咬牙避开伤口沐浴了一番,总算是舒服了一些,结果回到床上躺了一阵,正要迷迷糊糊入睡,身上却开始发冷。
果然没过多久,温芍便起了高烧。
她却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已经快要深夜,温芍实在?嫌再请个大夫过来?折腾,这?一日她又是伤又是赶路的,早就累得不行?了,只想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哪怕睡不着也歇一歇,反正她不是小孩子,烧个一晚上并不会出什么事,或许一会儿就退烧了也不一定,明日一早再去请大夫也是一样的。
温芍怕给人?发现自己发烧了,还特意?遣开了上夜的婢子,因她平日也很少劳烦人?伺候,所以大家也不疑有他,各自睡各自的去了。
等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温芍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只觉得身上的疼痛更清晰了,远比在?马车上颠簸好还要难受,再加上发烧,整个人?更是混混沌沌,又是发冷又是发热,她受不住又睁开眼睛去看帐顶,想翻个身却因怕牵动伤口而不能,只能稍侧一侧身子。
留在?行?宫肯定比眼下?的境况要好些,但温芍却一点都不后悔,她不想继续留在?那里。
夜里痛是明显的,心绪也是明显的。
活到二十岁了,也不算经历得少,她已经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温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目光仍望着雪青色的帐顶,看着上面精美繁复的缠枝花卉纹,有百蝶穿于其中,又想着明日等请了大夫过府之后,便让人?去姨母家中把满满接回来?,已经耽误了一日,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虽然温芍还有个孩子的事,秦贵妃死死瞒着外边,不肯让外人?知道,但满满还是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是她一手?养大的。那时?秦贵妃不满温芍对孩子亲力亲为,便想要直接把满满抱离温芍的身边,温芍其他事情都可以妥协,就只有满满的事是绝不肯的,最后还是秦贵妃让了步,让温芍的姨母去了温府帮着她一同照顾满满,并且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其他人?只当满满是温芍姨母那边的孩子。
去年满三岁之后,秦贵妃觉得满满是个男孩子,温府只有温芍一个人?带着他,精力也有限,不如送去温芍姨母家,有人?教导也有人?一块玩儿,日后再一起上学,总比自己孤孤单单长大要好。
眼看着满满已经渐渐长大了,温芍也疑心自己教不好他,反而耽误了孩子,便同意?了秦贵妃的提议,只是满满一开始不肯,闹了有将近半年,姨母那边管不住便只能叫温芍把人?接回去,后来?总算渐渐好起来?了,可满满也要温芍每隔一日就去看他,有时?还要跟着温芍回府小住。
总归是个只有四岁的孩子,温芍也只能纵着他了,日后的事就日后再说,慢慢总能离了她的。
看些别的东西,想些其他事情,心思开阔了,身上才能不那么难受。
温芍烧得有些厉害,久了便口干舌燥,她想起来?喝点水,却没有什么力气,上夜的人?也都走了,温芍也懒怠惊动她们,想着再歇一会儿攒攒力气下?去喝水,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温芍忍不住咳了一声,以为是婢女半夜过来?看自己,便道:“谁在?外面?快些倒杯茶来?与我喝。”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烧得嗓子都倒了,很不好听。
外边儿半天没动静,温芍又叫了一声也没人?回,她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正要下?床去喝茶,却听见瓷器的响动,然后是倒水的声音。
然后便是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沉,温芍正有点奇怪,却见帘帐被掀开,露出顾无惑的脸。
她以为自己烧晕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顾无惑已经把茶杯递都她面前?,看看她烧得泛红的脸,问?:“你怎么了?”
温芍没有起身喝水,只道:“我没事。”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连忙说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快点出去!”
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她穿得很宽松单薄,亵衣的颜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无惑道:“你发烧了?”
“我没事。”温芍急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勉强撑着身子起来?。
顾无惑便又把水往她嘴巴递了递,温芍实在?是渴,看见茶水更渴,只能拿过来?喝了。
才刚喝完,她也不想和顾无惑再说些什么,大半夜的有什么可以说的,也没力气和他生气半夜闯入自己闺房的事,便道:“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说完不由地去推他,她忘了身上有伤,不料这?一下?牵动了伤口,霎时?痛得脸色煞白,忍不住喊了出来?。
顾无惑这?才发现她不仅仅是发烧了,好像身上也有事。
他打算近日就动身离开,然而温芍还留在?行?宫,若他就这?么走了,二人?或许便再不得相?见,于是不免又踌躇起来?,无法去行?宫见她,便想留在?云始等她回来?。
今日他本是喝了酒的,且打算喝醉了为止,却听程寂说温芍入夜后回了温府,他心下?暗喜可以再见到她,然而又不免落寞,不见时?还有念想,见了之后便真的要分别了。
但酒劲上来?,顾无惑也不想再等,连夜径自就去了温府。
眼下?已经这?么晚了,其实顾无惑原本是想到温芍应该已经睡了,好在?她睡的屋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上夜,反而方便了他进来?,否则大抵也只能隔着窗子,连一眼都看不见。
他在?内室已经立了半晌,帐内的温芍似乎已经是睡睡了,没什么动静,这?又是他来?前?没有思虑周全,他并没有想过来?了之后是否应该将她叫醒,是以踌躇,若是她深夜看见自己出现在?房内,怕是要着恼的。
可是偏偏温芍叫人?了,顾无惑想了想便倒了水给她喝。
见温芍只轻轻地推了推他,接着便捂住了肩膀,顾无惑便看出来?了,他问?:“受伤了?”
温芍疼得又开始出冷汗,她咬牙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无惑低下?头,竟是更贴近了一些,温芍还没来?得及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皱鼻子,不料已经被他挑开了衣衫。
本就单薄的里衣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了如玉一般细嫩的皮肉,再往旁边便是锁骨,原本好看的锁骨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上面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来?。
“你!”温芍气得眼前?发晕,“喝了酒离我远一点!”
顾无惑丝毫不理会她的话,似乎确实是有些醉了,因为他从前?总是条理分明的,这?回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崔河下?午时?便已经回了云始,还被押回府中禁足,都说他是得罪了秦贵妃……是他伤了你?”
温芍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你口口声声要离开,好,或许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就让你留在?这?里,”顾无惑垂下?头,鼻息间竟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是那般熟悉,“可是你被崔河伤了,最后你母亲也只是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和他们这?些人?纠缠在?一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温芍心知被他说对了一半,可都已经走到了这?步,她是绝不会再回头过去的,哪怕日后是粉身碎骨,她也不愿向顾无惑承认,于是只能嘴硬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若不是在?行?宫待得不舒服,你何必受伤当日便赶回来??”顾无惑咬牙,脸上却故意?浮出一丝笑?意?,“还是说你想留在?那里,是秦贵妃非要把你送回来?的?”
温芍一时?哑口无言,她烧得人?都有些发晕了,此时?才想起来?可以喊人?,然而才张了嘴,顾无惑却已经将她的嘴堵住。
霎时?,温芍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像是溺入水中一样窒息,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起来?,可顾无惑早已将她的手?臂外侧按住,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也防止她争执伤到了她自己。
第47章 好散
他一开始贪婪地吮吸着,仿佛企图将她整个人都拆了吞下去,带着温芍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攻城略地一般的野蛮不讲道理。
温芍几次都?要被他吻得窒息,可每每他都?会渡过气来,使得她只能继续陪着他强撑下去。
而?她一早就已经烧得口干舌燥,才?喝了茶也只是稍稍好些,顾无惑在?攫取的同时,又以口?中津液渐渐将她润泽,温芍慢慢竟觉得舒服起来,不断地压抑着自己喉间即将要出来的呻/吟。
雨后?微湿的春夜,连空气仿佛都?是黏腻的,帐中酒气混杂着熏香浓郁的味道,使得人?愈发昏昏沉沉,竟不似在这世间一般。
顾无惑原先还按着她双侧手臂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改成托起温芍单薄的肩背,然后?将她环抱住,攻势也缓了下来,一点一啄,像是蜻蜓点水,迎合着她的节奏。
温芍彻底糊涂起来,他的示弱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是跟随着他的,是自愿的。
一侧的手不能动,而?另一侧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抱紧了顾无惑精瘦有力?的窄腰。
顾无惑的身子也随之沉了下来,紧紧地贴着她。
温芍只一味沉沦着,然而?就在?这时,她的大腿部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感觉,神思竟一下子被拉了回来,两?人?之间只剩下来一层薄薄的被褥,而?抵住她的物事早就已经开始昂扬。
温芍连忙一手将顾无惑往旁边推,一边用?腿去顶他,顾无惑一时不防,被她推倒到了她身侧的床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芍便?咬牙从床上下去,然而?终究是体力?不支,跌坐在?了脚踏上。
两?人?的目光对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顾无惑才?从床上坐起来,支着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温芍道:“你走吧。”
顾无惑道:“我是要走了。”
温芍知道他说的是就要回南朔去了,便?转过眼没有说什么。
顾无惑问:“你真的不肯再跟我回去了吗?”
温芍仍旧道:“你走吧。”
“为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顾无惑第一次向她问出来,迄今为止,顾无惑对于她的决意?离开都?是稀里糊涂的,若只是当?夜没有把她带离建京,可一切也都?已经解释清楚了,该处置的人?也都?处置了,剩下顾茂柔是他实在?无法处置的,也已经被关了四年了。
明显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
当?初在?他临行前一段时间,她到底又是因为什么才?与他闹别扭的?
温芍笑了两?声?,牵动了伤口?又咳了起来,她咳完之后?伏在?床沿边上望着顾无惑,最终只冷冷说了一句:“我忘了。”
她忘了。
那种屈辱的事,那些羞耻的话,她应该早就不断提醒自己忘记了。
若是再向着他说出来,不过是自己再揭自己一次伤疤,或许以他的个性会感到愧疚悔恨,可也仅此而?已了,温芍觉得不值得。
“温芍,”顾无惑叫了她一声?,继续说道,“我这一走,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北宁了,你我也再不可能相见了,你真的没有话要再和我说的吗?哪怕仅仅只是说清楚而?已。”
温芍果断摇头:“没有,你走吧,不要再想着以前的事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但我们之间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回去之后?娶一房妻室,日子过下去就什么都?忘了。”
她越说,顾无惑的手便?攥得越紧,直至死白。
她说她忘了,然后?让他也忘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
世上没有再比这还要绝情的话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顾无惑听见自己忽然突兀问道。
温芍道:“你就当?这次来北宁根本?没有见过我,就当?我死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再出现的。”
顾无惑无话可说了。
他怔了片刻,又慢慢从床上下来,把还坐在?脚踏上的温芍扶起来坐到床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床帐。
温芍同样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走出去,又坐了一会儿,才?想到他应该是已经走了。
走了,就再也不会再见面了罢。
肩膀上疼得更厉害,想来是伤口?又崩了一次,只是神思倒是已经清明些了,方才?她发着烧,与顾无惑闹了一通,反而?发了汗舒服了。
温芍唤来婢子,又草草包扎了一次伤口?,这回她平躺在?床上,很快便?入了睡。
顾无惑回去之后?又喝了一夜的酒,等到天蒙蒙亮时,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醉是已经醉得不行了,可脑子里却一直回响着温芍夜里同他说的话,总也没完没了。
明远将他扶到床上,顾无惑略躺了躺便?又醒来,却不想已经是快晌午了。
他向来克制,酒都?未曾多饮过,更何况是昨夜那般酗酒了,宿醉实在?是不好受的。
但再不好受,也总比温芍的话要好受。
人?慢慢清醒过来,他竟又开始想去见她,或许再问一问,她能把一切都?和他说了,然后?就答应和他走了。
他不该由着她留在?北宁。
崔仲晖和崔河不好对付,而?秦贵妃似乎对她也不是那么真心,否则便?不会让她来找他,若她能顺顺利利嫁人?倒也是好的,可就怕卷入那些事端,最后?反倒害了自己。
只是他也不甘心看着她顺顺利利嫁人?,比如那个储奚。
程寂进?来,看他沉着脸坐在?那里,知道是昨夜在?温芍那里吃了瘪,然而?不能劝说什么,这终归是顾无惑的私事,他另还有耽误不得的要事要说。
看见程寂,顾无惑才?稍稍收敛住心神,道:“何事?”
程寂道:“南朔那里传回的消息,圣上龙体欠安,已经好几日不曾上朝。”
自从四年前建京出事,皇帝仓皇出逃城外,虽后?来顾无惑很快迎回了皇帝,但皇帝的身体一直因此事病病歪歪,不上朝也是常事。
平时顾无惑在?,大多数事情便?由他一手决策,就算皇帝不上朝也不影响什么,然而?眼下他身处北宁,总是力?有不及的。
若是回去得迟了,只怕会生出什么变数。
顾无惑心知自己其?实不该亲自过来北宁,然而?再说这个也无济于事,好歹是见到了温芍和满满,但回程却是刻不容缓的。
即便?他想再多待几日,局势也由不得他再拖延了。
顾无惑留了随行的官员在?北宁处理后?续交涉的事,自己当?即决定当?日就离开北宁前往南朔。
温芍那里昨夜已经去过了,饶是他再不甘心,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顾无惑又去看了一次满满,只是很可惜,满满在?早上的时候已经被温芍接走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去温府。
温芍一直瞒着他满满的事,还是秦贵妃松的口?,显而?易见是温芍不想再让满满和他有瓜葛,甚至不想让他们见面。
若是他此时出现说要见满满,温芍一定会更不开心的,既然都?要离别了,又何必再扰乱温芍的心绪,令她徒增烦恼。
只能是好聚好散罢了。
第48章 折返
第二日起身,许是后半夜睡得安稳的缘故,温芍觉得身上感觉好多了?,请了?大夫来看,烧是早就退了?,只是伤口昨夜又崩了?一次,好在这会儿也已经结住了?。
温芍想着自己精神还?好,便马上让人去姨母家把满满接回来,一刻也等不了?。
她要养伤一时还?起不了?身,便只能让人把满满带到内室里来,满满直到三岁夜里都是和温芍一起睡的,他顿觉这里熟悉,自己脱了?鞋便爬到温芍的床上来了。
闻到母亲身上的味道,满满有点?开始委屈了?,他一开始进?来时倒还?好,那边那么多人哄着他,温芍也不过就是耽搁了一日没有来看他,平日里玩伴又多,玩着玩着就忘记了?,但一看见温芍,满满还是撅了撅小嘴,扑到温芍身上来。
他把头把温芍怀里拱,温芍虽然有伤,但也舍不得把他推开,于是只轻轻将他拢在怀里。
不过满满很聪明?,他很快便从温芍怀里抬起头,问:“阿娘你?怎么了??”
温芍没有瞒他:“昨日陪你?外祖母的时候出了?点?事,阿娘的肩膀伤了?,你?自己在床上坐一坐好不好?”
满满是很听话的,听见温芍这样说,他也不提温芍昨天?没去看他的事了?,只乖乖地在温芍身边靠好,趴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臂。
温芍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她摸着满满细软的头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安安静静地和?满满待一会儿。
这时满满又说:“阿娘,表舅母这几日也卧床了?,你?是不是和?她一样?”
温芍不大清楚姨母那里的事,先亲了?满满胖嘟嘟的脸蛋一口,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他们说她的小?宝宝没有了?,所以要睡在床上休息。”满满道。
温芍无语,不免又有些好笑,道:“阿娘都说了?是受伤了?,肩膀上好大的伤口,流了?好多血,阿娘昨夜疼了?一夜,怕吓着你?就不给你?看了?,这怎么会和?你?表舅母一样呢?”
满满眼睛眨巴眨巴几下:“真的不一样吗?”
“不一样……”温芍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懂事,不能说得深了?,说得浅了?又怕他再问东问西,只能含含糊糊说道,“你?表舅母有表舅父,所以才?会有小?宝宝,阿娘一个人,所以不会的。”
满满又问:“那为什么阿娘没有表舅父呢?”
温芍的额角跳了?两?下,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那个不叫表舅父,那个叫爹。”
满满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搞不太清楚,仅仅只是知晓该怎么叫人,更何况他没见过爹,所以温芍这句话果然成功让他沉默了?。
温芍正想趁他安静的时候让他赶紧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谁知满满抓了?抓头皮,又开口道:“那我不是阿娘的小?宝宝了?。”
“怎么不是了??你?永远是阿娘的小?宝宝。”温芍哭笑不得。
满满大声道:“那你?说谎,你?是不可能有小?宝宝的,你?自己都说了?你?一个人所以不会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一直传到了?帘帐外头,一时连外面的婢子仆妇都被他逗笑了?,温芍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连忙捂住他的嘴,道:“满满别说了?,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她话音刚落,满满的眼睛里就开始亮闪闪的,温芍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紧接着便看见他啪嗒啪嗒地开始掉眼泪了?。
温芍一个头两?个大,怕满满哭起来透不过气,只好捂在他嘴巴上的手放开,小?声哄他:“好了?好了?别哭了?,那是以前,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前没有,不是和?你?说过你?爹是死了?吗,怎么又转不过弯来了??”
只可惜小?孩子的情绪奇怪,有时来得快去得快,可真要是伤心事,他一味想起来便会越哭越伤心。
四岁的孩子毕竟又不如再小?一些的好哄,一时温芍也束手无策了?。
满满的奶娘见状便在外头问:“夫人,要不要我把小?郎君抱走?”
若是平时,温芍倒是有心思去哄一哄的,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若是自己都觉得他烦,那还?生他干什么,可是今天?温芍身上不好,实在是没有这个心力?去对付他,于是便把奶娘叫了?进?来。
满满又赖在她身边不肯走,奶娘只能在一旁一同哄他,温芍便道:“他还?小?,有些事情该避着他些。”
奶娘道:“那些事原不该让小?郎君听见的,但那边大大小?小?的孩子多,平日里都是一块儿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郎君就听进?去了?。”
温芍略点?了?头不说话,也没有怪罪奶娘。
“让奶娘抱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温芍对满满道,“阿娘这里的园子有很好看的花,满满要不要看看?”
满满拼命摇头,又说:“没有人一起玩。”
温芍和?奶娘对视一眼,温芍又道:“那外面呢?你?不是最?喜欢去外面玩的吗,阿娘让他们陪着你?出去,给你?买好玩的好吃的。”
满满说:“不想,昨天?出去过了?。”
温芍没说什么,奶娘却立刻说道:“对,昨天?小?郎君出去玩了?,是那边夫人叫我们带着小?郎君出去逛逛的。”
温芍心下便有些奇怪,她又没多问,出去也是正常的事,奶娘怎么那么急着解释,难道是怕她继续怪罪?
不过温芍也没有放在心里,满满还?在闹,她便佯装生气道:“满满,不能再这样了?,否则阿娘就生气了?。”
她很少对满满生气,但满满也是很怕她生气的,见温芍好像要来真的,便慢慢止住了?啼哭,又恢复原样,乖乖地趴在温芍身边。
“这才?乖,”温芍抚摸着他的发顶,此时忙不迭要扯开他的心思,免得他想起来再哭,便问,“昨日都玩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