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松手,江泠月就像只兔子迅速往外跑,像是生怕他?又给她抓回去。
他?跟着走到外面的阳台,在薄弱的天光中目送江泠月回房间。
他?忽地轻笑,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样子,也没比他?好?多少。
《伶人》大火, 但江泠月身为女主却没有任何社交帐号,这让对她感兴趣的戏迷有种无家可归的孤独感,有人在微博建起?了#江泠月#超话, 喜欢她的观众便一股脑涌了进?去,近几日?的互动量都?在一万以上。
她如今已不是藉藉无名的小演员,日?常出行需要考虑到隐私, 孟舒淮来南城工作以后,也将那架湾流G700从孟舒澜手中要了过来,方便他们日?后往返。
这次孟舒淮提前申请好了航线, 周三一早,两人就告别外公外婆出发去了机场。
如今这炎夏,走到哪里都?有冷气,江泠月怕冷, 身上时常都披着开衫。
才刚上车孟舒淮就来牵她的手, 她坐过去的时候, 腕上的手镯滑了一下,压着袖子露了半截出来, 吸引了孟舒淮的视线。
他认得这只镯子。
这么纯正的帝王绿非常非常难得,偏偏卢女士有两只。
“很衬你。”他说。
江泠月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猛地?缩回手背在身后。
她抿着唇笑?, 又转开眼去看窗外,说:“我今天?穿的绿色裙子, 正好搭, 我就戴了。”
“这么随意?”
江泠月点点头。
孟舒淮抬手点她下巴,笑?着问:“那你知道这只手镯的意义么?”
江泠月故意装傻:“什么意义?”
他说:“你这只和卢女士手上那只是一对, 是卢家的传家宝,她平时只戴一只, 说另一只要留给她儿媳。”
他唇边噙着舒心的笑?,凑近亲了亲她的脸,“你是她儿媳了,对么?”
江泠月别开脸,忍着笑?意,再次装傻:“我收下的时候可没听说有这样的一层意思,你就是故意诓骗我。”
孟舒淮伸手挽过她鬓边的发,拉着她的手笑?得宠溺。
没关系,现在她说什么都?行。
反正戴上就是认了。
卢雅君提前得知两人要回来,一大早就起?床收拾打扮,打算亲自去机场接。
孟震英被她收拾的动静吵醒,看她这大清早就打扮得格外精致漂亮,便生?了疑心问:“你这一大早要去见谁?”
卢雅君哼着小曲儿站在珠宝柜旁挑配饰,听他问,分了些心思回答:“你儿媳妇。”
孟震英靠在衣帽间门口,一脸不解。
见自家人也需要这么隆重??
卢雅君没听到他应声,突然回头,冲着他严肃道:“泠泠一会儿来家里你可不许再摆着你那张臭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找她谈过话!你要是再敢跟她说什么坏了这门亲事,你就等着瞧吧!”
孟震英觉得冤枉:“我也没跟那丫头说什么过分的话呀,那时候不是不知道爸和梁家有协议这回事儿嘛?我现在不也同意舒淮去接手那边的公司,让他好好陪着泠泠了?”
卢雅君没好气道:“你倒是想阻拦,你能说得上话吗?这事儿可是爸拍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找泠泠聊那些有的没的,她能伤心欲绝回家?他们俩能这么曲折坎坷?”
孟震英一噎,走上前从身后抱着她道:“说不定他们俩的感情还因?为这样的小挫折更牢固了呢,你怎么能断定这曲折坎坷一点儿不是好事儿?”
卢雅君拍开他的手,从镜子里看着他道:“你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是不是好事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她哼了声问:“明天?可是泠泠生?日?,你给她准备礼物了吗?”
孟震英收回手,笑?道:“当然,老婆大人您放心。”
听了这话卢雅君才面色稍霁,她对着两对耳环犯难:“你说我是戴珍珠好还是这对红宝石好?”
孟震英仔细看了看,认真作答道:“珍珠好,珍珠最称你,素雅大气,国色天?姿。”
卢雅君没忍住笑?:“乱给我套什么虚词儿。”
他也笑?:“我从不弄虚作假。”
收拾停当,卢雅君便出发去机场。
天?气炎热,她却不愿意在贵宾休息室里等,在征得机场地?面管理人员的同意之后,她让司机将车开进?了机场的私人停机坪等待。
江泠月一下飞机就看见了卢雅君,她穿一条藕荷色的中袖连衣裙站在车旁,司机正在她身边替她撑着遮阳伞。
她小心走下舷梯,兴奋小跑上前与?卢雅君拥抱。
不过是一小段时间没见,她们俩却激动地?像是久别重?逢。
孟舒淮稍稍落后几步,两人已经抱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才拎着江泠月的包慢慢走下飞机。
卢雅君看见孟舒淮,松开了怀抱问江泠月:“他现在是不是听话多了?”
江泠月跟着回头看那个拎着包缓步上前的男人,夏日?微风轻轻拂动他额前的发,宽松的米色衬衣领口微敞,袖子往上半卷至小臂,是很难得见到的休闲随意。
那双柔润的眸迎着夏日?骄阳,湖水般清澈见底。
他这山尖霜雪化成?了水,倒是润泽人心,她收回视线朝卢雅君点头:“嗯。”
确实听话多了。
卢雅君牵着江泠月上车,一垂眸瞧见那只熟悉的手镯,她唇边的笑?容更盛,极为满意。
她心道,这小子倒是不傻,知道带老婆回家了。
孟舒淮被赶到了副驾驶,两位女士说笑?聊天?,他也没什么插话的机会,只能耐心听着。
一直到景山,孟舒淮都?没再有机会和江泠月亲近。
他们径直去了棠园。
已是夏日?,棠园的花木正繁盛,江泠月一进?院门便嗅见莲叶清香。水边的芭蕉破了几片叶子,垂落在蔽荫处的绣球丛上,蓝紫色的绣球大簇大簇盛放,有不少被剪下来扔进?了睡莲池子里,池中的鱼悄悄吐着泡泡,风一吹,泡泡破裂,莲叶层叠晃动,沙沙轻响。
张伯闻声出门,一瞧见江泠月便笑?得合不拢嘴。
江泠月主动上前与?张伯拥抱,听他说:“老先?生?可念叨你好久了。”
老爷子慢悠悠从书房出来,江泠月快步迎上去,高兴拉着老爷子喊爷爷。
想起?当初的不告而别,她心里还有些歉疚,她微红着脸说:“当初走得突然,是我不好,爷爷。”
孟老爷子热切拉住她的手,也一眼瞧见那只翡翠手镯。
他欣慰道:“没有什么不好,你回来就最好。”
后辈们还年轻,有些事情总得经历,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便是皆大欢喜。
张伯一早就开始张罗今天?的饭菜,虽然他心
里清楚江泠月刚从家里来,但还是忍不住准备了些江南的时令菜。
莼菜羹,鲈鱼脍,六月黄,莲子汤清甜,又让江泠月一顿好夸。
饭后得了休憩时间,江泠月陪着老爷子在书房聊了会儿天?,出来后,看到孟舒淮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等她。
“在想什么?”
她上前坐在了孟舒淮身边。
孟舒淮恍然间回神,略垂眼牵住了她的手。
“没什么。”他轻声问:“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江泠月望向?他那双幽深的眸,直觉他有心事,但在爷爷这里,她又不好刨根问底,便说想睡个午觉。
孟舒淮带她回了月华楼,当初她忐忑不安走进?去的那个房间。
卧室的窗帘开着,午后的阳光在地?板上映出窗格的模样,江泠月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只挂在窗边的风铃。
透蓝色的玻璃将阳光折射,在地?面留下海浪般澄澈的波光,当初的笔迹既认真又草率,被划掉的那个问号更是有趣,将她当时的心情诠释得很完整。
“你怎么把它挂在这里?”她回身问孟舒淮。
孟舒淮唇边挂笑?,回答:“这样一抬眼就能看见。”
江泠月挑了挑眉,站到了风铃的位置,笑?着说:“可是家里有新风,从来都?不开窗的,你把它挂在窗边,没有风它也不会响啊。”
孟舒淮将她的包放到沙发上,走到她身边抬手一点,小巧的风铃随他动作左右摇晃,金属撞击玻璃发出清脆声响。
“这样不就响了?”
他笑?:“手动可比自动方便多了,我想让你什么时候想我,就什么时候想我。”
江泠月看他眼光澄澈,突然笑?出声来。
手动思念?
这人可真有意思。
室外阳光太盛,孟舒淮关上了窗帘。
一家人的午休时间,孟舒淮并没有打算想走。
江泠月凑上前,伸手拽出他的衬衫衣摆,一双纤白的手灵巧解着他的扣子。
她问:“你刚才在爷爷那儿一个人闷着想什么呢?”
孟舒淮任由?江泠月脱他的衣服,本不想提及以前那些难过的事,但她想知道,他也不想刻意隐瞒。
他握住正在他腹肌上作乱的那双手,顺势往身后一带,让江泠月抱住了他。
他略俯身,轻轻吻她的发,说:“只是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在爷爷那里看到你时说的那句话,然后觉得自己很过分,在反思呢。”
江泠月略略退开,抬眸看他的眼睛。
当初那句“江小姐,好久不见”的确是让她伤心了好久。
只是没想到间隔这么长时间,他还能再因?为这句话难过。
“那你反思出什么了?”她问。
孟舒淮迅速应答:“以后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
孟舒淮肯定颔首。
江泠月粉润的唇向?上勾起?一个娇俏的弧度,美目流盼间,媚态横生?。
她抵在孟舒淮胸口的指尖缓慢往下,抚过块垒分明的腹肌,来到那条性感的人鱼线。
柔软的指腹在他皮肤表面停留一瞬,又顺着那条沟壑往更深处勾住了他西裤。
脚步往后撤,她勾着他来到了床边。
肩带跟着一滑,她身上宽宽松松的裙子便直直往下坠。
光线昏暗的房间,难以压抑的呼吸声渐重?。
她往后坐,双手撑住身体半躺在床。
不安分的足尖顺着他一双长腿往上,停在一个显眼的位置。
“真的都?听我的?”江泠月再次问。
孟舒淮滚烫的掌心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腕,再一施力,她清楚感受到他的形状。
他依言重?复:“都?听你的。”
孟舒淮自诩意志坚定,但却总是被她勾得魂不守舍。
江泠月冲他笑?得娇媚:“那你陪我睡个午觉吧。”
孟舒淮一愣,身体随之一颤。
江泠月从他手中缩回了脚,伸手一拉薄被将自己裹住,丝毫不给他作乱的可能。
孟舒淮僵在床边,满眼惊诧。
“快点。”
江泠月催:“今天?起?好早,我好困,再不睡清漪回来就睡不了了!”
孟舒淮看着床上那窈窕的美人,无奈深吸了口气,伸手解了腰间的扣子,至少放自己轻松。
他躺上床,江泠月却不准他进?被子。
“你说了,都?听我的。”
孟舒淮拿她没办法,只好隔着被子将她抱在怀里。
江泠月冲他调皮地?笑?:“你的床好舒服。”
孟舒淮单手撑起?半边身子看她,饶有兴致问:“那一晚你就惦记上我的床了?”
江泠月闻言,缩进?被子里笑?得很欢。
孟舒淮俯身拽她被子,寻到她柔润的唇吻住。
含混说:“现在也是你的床。”
江泠月接受了他温柔的吻。
这个房间留下过许多缱绻的回忆,那个悠然安宁的月夜,那个潮湿的吻。
她无法忘记那一晚,她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晚。
她是那样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渴望,也心甘情愿陷入他织就的网。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孟舒淮动心,她已经不太能记得清,也许是那一晚,也许更早,但当他出现,她好像再也没有考虑过别人。
他的吻很轻,呼吸声却很重?,怕他乱来,江泠月推开了他。
孟舒淮沉热的呼吸移到她耳畔,很轻地?说:“那一晚,我就想和你做,想和你做到天?亮,让你下不了床。”
江泠月脸一红,急急伸手捂住他的嘴。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孟舒淮吻了吻她掌心,温柔拿开她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笑?意很轻:“不然你以为,我那晚已经将你送到了家楼下,为什么还要伸手拉住你?”
江泠月一惊,她当时还以为是他舍不得她,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个意思!
“流氓!”
老狐狸!
两人醒来时,窗外落霞漫天?。
江泠月突发奇想,说想去兰园看看,孟舒淮换好了衣服,给她戴上遮阳帽牵着她出了门。
江泠月说想走过去,孟舒淮也随她。
夏日?的景山混杂着各种花木的香气,晚香玉馥郁,米兰淡雅,七里香芬芳,薄荷清凉。
园中引水而过,紫色睡莲随波摇摆,她和孟舒淮牵手从水边经过,落日?拉长两人身影。
她问:“兰园以前是爷爷和奶奶住么?”
“是。”
孟舒淮说:“奶奶去世后,爷爷才搬到了棠园,那里清静,很少有人过去打扰。兰园和宁园挨得近,热闹。”
江泠月算了算,“那也好几年了,就一直这么空着?”
孟舒淮笑?:“景山空着的房子可不少。”
江泠月心想,也对,他们家里就这对姐弟,还时常都?不着家,那么多栋楼,可不是都?空着?
从山脚上来,进?宁园的东侧有条翠竹掩映的幽径,顺着林荫道一直往上,便能见到兰园的院门。
主院只有一层,中间客厅,东侧书房,西侧卧室,屋后是露天?庭院和休闲区,紧挨着书房还有一个藏书阁。
西南角上有一栋附属楼,是厨房、餐厅和茶室的所在处,日?常会客都?在附属楼。
正东方向?,便是望月楼。
这兰园虽是长时间无人居住,但日?常也有阿姨清理打扫,就连园中的花木也被打理得繁盛又漂亮。
老太太在世时喜欢兰花,园中到现在还养护着几株名贵的翡翠兰,蔽荫处的玉簪和素心兰此?时也开得很俏。
孟舒淮看江泠月对那几株兰花感兴趣,便说:“早些年奶奶有一株价值不菲的素冠荷鼎,每年一到开花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排着队要来看花,通常那段时间家里都?很热闹。”
江泠月回头看树荫下穿白衬衫的男人,“那现在呢?花还在吗?”
孟舒淮应她:“奶奶去世,花也跟着去了,爷爷请了专家帮忙维护,也没能力挽狂澜。”
江泠月走回孟舒淮身边,牵着他的手说:“那看来,奶奶平时一定对那株素冠荷鼎倾注了不少心血。”
可与?此?同时她也好奇,怎么对草木都?有爱的人,会那样对孟舒澜?
不过前尘往事已逝,她也不想再去提。
她一转视线看到那栋望月楼。
眼睛也跟着亮了几分。
她忽地?对孟舒淮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
“是么?”孟舒淮笑?着看她,“说来我听听。”
江泠月迎着晚风冲他笑?得俏。
“不然景山那么多栋楼,你为什么偏偏住月华楼?”
“还有瑶台,还有这里。”
她看着望月楼上挂的匾。
孟舒淮凑近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她的脸。
“还有那对水中月,还有你,江泠月。”
江泠月牵着孟舒淮往望月楼去,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有感觉到孟舒淮身体一瞬间的迟滞。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能陪我上去看看么?”
她想上去看一眼景山的全貌。
孟舒淮没说话,只略略颔首。
江泠月顺着楼梯爬上了第三层,视线骤然开阔。
兰园的位置本就比宁园高,望月楼的位置又在兰园的高处,站在望月楼上望远,会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景山花木茏葱,江泠月满眼皆绿,她由?衷感叹:“好漂亮啊这里。”
但一回头,孟舒淮的神色却略有紧绷。
江泠月凑过去,靠在他怀里,几分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孟舒淮取下她的遮阳帽放在一旁,牵着她走到了望月楼外侧。
他望向?天?边残霞,抱着她说了句。
“就在这里。”
江泠月愣了一瞬,联想到他刚才上楼之前的反应,她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孟舒澜就是在这里推了他。
“当年望月楼修缮,地?面往外拓宽,打地?基的时候地?面插入了不少钢筋,望月楼只有三层,不算高,但我若是摔到钢筋上,不死也残了。”
江泠月突然想起?他们一起?去救清漪那一晚,她轻声问:“当时你害怕么?去救清漪的时候,那可是十三层。”
“怕。”
他退开看江泠月的眼睛,“但一想着你都?不怕,那我也不怕了。”
江泠月的心因?这句话颤得厉害,她扑进?他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不放。
“那以后都?不用怕了,孟舒淮。”
她抬眸,用那双清凌凌的眼将他望住。
“有我在呢。”
“我一直陪着你。”
江泠月不知道的是,孟舒淮已经很多年没有靠近过望月楼,更别提走上来。
但如今,他内心的恐惧好像只是薄薄的一层纸,冲破了才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但若是没有遇到她,没有那一晚生?与?死的考验,他还会被恐惧折磨多久呢?
他没有答案。
现在真好。
有江泠月真好。
北城繁华无尽,软红十?丈,叫人目眩神迷。
江泠月二十三岁生日这一晚, 星空澄净,月明千里。
昨夜棠园小聚,张伯已经张罗着替江泠月过了一遍生日, 她收礼物收到手软。
她今晚的全部时间,都将属于孟舒淮。
“我们去哪里呀?”
坐上车的江泠月忍不住问孟舒淮。
孟舒淮朝她伸手,想要牵她坐自己身上, 她却不肯。
“我今晚是盛装打扮,不能坐你身上乱了我的造型。”
她侧过身子看向孟舒淮,车窗外的霓虹从他脸上缓慢滑过,照亮他唇边宠溺的笑意。
他缓声?说?:“你今晚很?美。”
江泠月笑得甜蜜:“我哪一晚不美?”
她身上这条银白?色钉珠抹胸裙还是在离开北城之前?, 卢雅君带着?她去高?定工作室定制的。
一眼银白?, 细看却见裙上钉珠流光溢彩, 每一颗珠子都有极为?浅淡的色泽,静谧如今夜月光。
汽车停到一个熟悉的位置, 江泠月也猜到了孟舒淮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那个有天台的餐厅。
下了车,孟舒淮主动来牵她的手。
如今在相同的地点, 再次看到相同的十?指交缠画面, 她却拥有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但一样的,是还对他心动难抑。
她跟着?孟舒淮上楼, 却没有直接进餐厅。
孟舒淮带她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 内里是漆黑的甬道,一起携手穿过黑暗, 视线骤明。
高?处的风卷着?夏夜的喧嚣匆匆拂过江泠月耳畔,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的视线随繁华的锦绣大道延伸, 星辰在远处闪烁,霓虹在近处耀眼。
而天上有月,身边还有他。
她还记得她在孟舒淮生日的时候替他许下过一个愿望。
在满月的时候,去一次天台。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站上这个天台。
但当?今夜的月光安静铺洒她全身,她还是像第一次见到这月一般,情绪难以自抑。
词里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放在以前?,她听这词总觉几分无奈,但看如今,悲欢离合也尝尽,她只觉得圆满。
月亮本身从未缺失过,孟舒淮也未曾离开。
只是决定牵手的这一路不容易,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但好在,月总会全,人也会圆满。
此时此刻,便是爱情最?好的证明。
脖子上骤然传来一瞬冰凉,一些?情景再现,江泠月笑得泪光盈盈。
她转身,打断了孟舒淮正在为?她佩戴项链的动作。
她破涕为?笑:“你这人怎么也没点新?意?”
孟舒淮还是像那次一样,将项链放进她手中。
只是这一次的项链和那条星星项链差距太?大,江泠月差点双手都拿不住。
大大小小的白?钻如星辰般环绕成圈,错落的镶嵌打造出“蕾丝飘带”般轻盈又华丽的效果。
项链底部坠有一颗39克拉的椭圆形黄钻,很?好诠释了“众星捧月”这四个字。
她记得孟舒淮说?过,月亮就该被星星环绕着?。
“喜欢么?”孟舒淮轻声?问。
江泠月抬眸,一瞬间泪水满盈。
她点点头,眼泪就这样滴落在项链上。
孟舒淮接过项链帮她戴上,双手捧住她的脸,亲吻她的眼。
他轻轻笑:“我的月亮怎么还是个爱哭的傻姑娘?”
江泠月跟着?笑,又忍不住责怪:“还不是因为?你,又害我哭。”
孟舒淮将她拥进怀里,低头悄悄说?:“那你擦擦,待会儿叫人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江泠月一把拧在他腰上,“你欺负我的时候还少吗?”
孟舒淮又凑到她耳畔低语:“留到床上哭,宝贝。”
江泠月脸一红,伸手推开他转身看天边的满月。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孟舒淮iPad里看到的珠宝设计案,又问:“这条项链有名字吗?”
孟舒淮从她身后将她抱着?,轻声?说?:“就叫江泠月。”
江泠月忍不住笑出来,“你起名字可真随心。”
“怎么?”
“这名字不美?”
江泠月回眸看他。
无法反驳。
真是被他给拿捏住了。
她转身问他:“我的妆有花吗?要不要补一补?”
“没有。”
孟舒淮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江泠月知道孟舒淮这话掺了水份,但她还是很?高?兴。
孟舒淮带着?她往餐厅走,还未靠近就先听舒缓的音乐声?轻轻流动。
甫一进门,江泠月视线稍暗,餐厅并没有别的食客,她记忆中的装潢也变了模样,许多餐桌都被撤走,只留下他们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
餐厅氛围一如既往的好,一束暖黄灯光将弹琴的乐手照亮,窗外的霓虹像点点星辰闪耀,浪漫又迷人。
江泠月跟在孟舒淮身后,好奇问:“你不会又包场了吧?”
孟舒淮回头冲她笑:“这不是正好保护你的隐私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怎么觉得,孟舒淮其实另有安排?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直觉孟舒淮今晚会向她求婚。
但直到生日蛋糕端上桌,她的这种直觉也没能应验。
孟舒淮要她许愿时,她竟一时想不出恰当?的生日愿望。
她想了想,冲他笑:“我帮你许的生日愿望已经达成了,那这次也换你帮我许一个?兴许这样会更容易实现一点。”
孟舒淮无法反驳。
当?蜡烛点上,对未来的期许也在燃烧。
孟舒淮安静看着?对面的人,缓缓闭上眼眸,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江泠月爱孟舒淮一辈子。”
短短一句话,像是有直击人心的力量,让江泠月心悸不已。
今夜的一切似乎都是旧事重演,但孟舒淮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她还记得她当?时许下那个新?年?愿望时有多么心虚。
她对他们的未来既向往又惶恐,她要说?出那样一句话,需要很?多勇气。
她后来不止一次幻想过,孟舒淮要什么时候才能跟她说?一样的话?说?这话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场景?她和他会有怎样的心情?
她那时统统不确定,也不敢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她总觉得愿望一词既美好又残忍。
对未来有多少期许,兴许当?下面临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所以她不敢奢望自己的愿望会被实现。
但孟舒淮做到了。
他实现了她曾经许下的每一个愿望。
她一时动容,忍着?想哭的冲动笃定告诉他:“会的,江泠月会爱孟舒淮一辈子。”
她起了身,想要与他拥抱。
孟舒淮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吻她柔软的发。
“傻姑娘,我做这些?,不是想让你哭。”
江泠月可怜兮兮抬眸,“那我忍不住怎么办?”
孟舒淮吻了吻她的唇,轻声?问:“现在就忍不住,一会儿怎么办?”
江泠月一愣,“一会儿?”
她以为?孟舒淮又要说?什么浑话,却不想窗边有幕布缓缓降下,窗外霓虹隐去,一些?眼熟的场景在无数照片上呈现。
她看到自己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看到自己从孟舒淮院子离开的背影,看到绚烂落日中她随风扬起的长发,看到绵绵细雨里她被雨水洇湿的裙摆......
看到开心的,努力的,俏皮的,难过的,满足的,生闷气的自己。
那些?她可能遗忘的细微瞬间,都被人悄悄记录。
她略失神看向孟舒淮,唇瓣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她想问他什么时候拍下了这些?照片,想问他从什么时候决定要记录,想问他照片背后的那些?“孟舒淮爱江泠月一辈子”究竟写了多久?
可她一开口?,声?音就颤抖,她很?无奈,为?什么总想哭?
她走上前?,在无数的单人照里找到了她当?初离开瑶台前?,在衣帽间与他匆匆拍下的那张合照。
她后来与他分手,并没有带走这张合照。
照片中的他表情错愕,却还是那样好看。
可惜这么久了,他们还是只有这一张合照。
她将照片取下,翻到背后却发现那句“孟舒淮爱江泠月一辈子”底下多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