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应承。
他们在剧院门口站了太久,景逸担心江泠月冷,又问她:“最后?一次送你回家,可?以吗?”
江泠月轻松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同时?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夜色薄弱,路灯昏黄,江泠月的视线被吹起的长发遮蔽一瞬,这短暂的视线模糊让她顿生慌乱,她匆匆拨开被风扬起的发丝,一眼看?到那辆熟悉的车。
纯黑色,连号车牌,后?车窗下降一半,阅读灯常亮。
孟舒淮。
他回来了。
江泠月失了魂般匆匆朝前走,不顾腿上的疼痛往孟舒淮的位置小跑过去?。
她的心脏咚咚直跳,冷风吹乱她的发,有落叶跟随她的脚步飘向路边。
她迎着那双冷漠的眸子直直往前,却又被上升的车窗遮蔽视线。
“孟舒淮。”
“孟舒淮。”
她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却无法阻止汽车带他离开。
车轮扬起的风沙迷了她的眼,她红着眼,怔怔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瞬间浑身冰冷。
景逸快走几步跟上来,“我送你吧?”
他看?了眼已经?汇入主路的那辆库里南,温声道:“二哥可?能是误会了,我过去?正?好可?以解释。”
匆忙这么一瞥,江泠月已经?忘记了该怎么思考,她的心太乱,无法理?出头绪,只?好顺应景逸的意思,跟着上了车。
景逸带她一路往回赶,车刚停稳江泠月就拎着包往电梯的方向跑,明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却觉得今天电梯的上升速度好慢。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门厅依旧整洁明亮,空气里浮着他身上的香气,她急匆匆开门,入眼却是一片黑暗。
她开了灯,扔下外套光着脚往楼上跑,卧室、书房、浴室、楼下客房、厨房、阳台......
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客厅,双手扶着楼梯栏杆沉沉喘气。
他回国了,却没有回家。
无数念头从她心底往上涌,她的求知欲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她翻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刚接通却被匆匆挂断,她愣神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心脏一阵绞痛。
她的身体因?这疼痛无意识蜷缩,她已经?记不清这样的痛苦她到底经?历了多少次。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从头到尾他不肯跟她说一句话?
为?什么对她说过了爱以后?,还可?以做到这样绝情?
又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痛快,非要她在这痛苦中挣扎,煎熬,直至绝望。
她反反复复打着孟舒淮的电话,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直到听了无数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江泠月才停止了这无谓的努力。
她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就开始化?妆打扮,匆忙约了司机送她到景山。
孟家人?一向起得很早,江泠月过去?的时?候棠园的早餐刚刚开始。
爷爷和张伯对她依旧热情,卢雅君紧随其后?,看?见江泠月在,还稍稍惊讶了一下。
“泠泠今天这么早?”
卢雅君冲她笑得有几分僵硬,但江泠月心思纷乱,并没有察觉到。
早餐刚开始十来分钟时?间,门外传来清漪嗲嗲的声音,江泠月起身往窗边走,看?见了她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院子里的那株白玉兰已经?结了花苞,许是昨夜风大,新抽的花芽没能经?受住冷风的摧残,脆弱的花苞在晨间的微风中坠落,正?正?好落在少女乌黑的发间。
清漪靠在孟舒淮的肩膀笑,伸着手去?够那花苞,孟舒淮停下脚步由她伸手,穿白色花呢套装的少女也随声停驻。
清甜的嗓音,娇美的笑颜,风轻轻吹过,江泠月的视线与孟舒淮猝然相?撞。
她垂眸,转身回避,说:“清漪来了。”
张伯起身迎接,卢雅君转过脸看?她,察觉她脸色不佳,关切问:“泠泠,身体不舒服?”
江泠月轻轻摇头:“没有。”
梁雨薇符合世俗意义上白富美的所?有苛刻条件,特别是当她站在孟舒淮的身边时?,江泠月只?看?到了“登对”两个字。
她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自己的心情,她很难克制,却又不得不克制。
孟家人?并不知道她和孟舒淮的事,眼下这般境况,也不该让他们知道。
她匆匆埋头,端着手中的牛奶小口小口地饮。
她听见梁雨薇进餐厅与孟老爷子打招呼,虽说孟爷爷反应平淡,但他老人?家一向如?此,并没有什么异常。
清漪看?见江泠月,拍着孟舒淮肩膀让他放她下地,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江泠月,跑过去?一头就扎进她怀里,稍稍缓解了江泠月心头的痛,也刚好能帮着她掩饰情绪。
梁雨薇打了一圈儿招呼,视线最后?落在江泠月身上。
江泠月能感受到那沉默的打量,带有几分探究的心思。
但梁雨薇并没有与江泠月交谈,反倒是侧身冲孟舒淮问:“淮哥哥,不帮我介绍一下吗?”
江泠月在一瞬间抬眼与那个平静如?常的男人?对视,她眸中的惊异已经?无需用言语来形容。
淮哥哥,淮哥哥......
她本以为?,这样的称呼只?出现在她与他之间,只?出现在潮热难耐的床上,只?出现在耳鬓厮磨的那些时?间。
但梁雨薇就这样亲昵又自然地喊他“淮哥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藏着许多江泠月无法窥视到的,有关两人?年少时?的回忆。
想?必在很多年以前,梁雨薇就是这样亲热地喊他淮哥哥。
也难怪,孟舒淮也喜欢她喊他淮哥哥。
原来他的喜欢,都是有迹可?循。
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唇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失态。
她扯了扯自己的唇角,冲他们绽开一个还算体面的微笑。
她的镇定在孟舒淮的眼中形同虚设,他太知道该如?何戳伤她的心。
梁雨薇还等着他开口介绍,江泠月呆坐在餐桌前,听见他说:“姐姐的朋友,江泠月,江小姐。”
梁雨薇冲她甜美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江泠月匆匆垂眸颔首,以示回应。
江泠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滚烫的血液从她的心室缓慢往外淌,好痛,好痛。
两人?同时?落座,江泠月却在此时?起身,冲老爷子说:“爷爷,今天我来是想?跟您说,我的新戏很快就要首演了,之后?可?能不太有时?间来陪您,您在家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孟老爷子缓缓抬眼将?她望着,短暂的对视,他又稍稍侧首去?看?江泠月对面的孟舒淮。
片刻,他微笑道:“好,好孩子,你要努力,要顾好自己的前程。”
江泠月强撑着笑意,顺应道:“我会记着爷爷的叮嘱。”
她再转身看?向张伯和卢雅君,简单的招呼,却藏着告别的心思。
清漪年纪小,但也听得懂她说的话,知道她要走,并且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来,她立刻哭丧着脸,紧紧抱着江泠月的大腿不让她走。
江泠月正?欲开口哄她,餐桌对面的梁雨薇却冲清漪招招手道:“清漪,雨薇阿姨也可?以陪你玩。”
清漪撅着个嘴默不作声,江泠月只?好蹲下身与她小声说话。
她耐心劝了一会儿,清漪这才肯放手让她走。
江泠月匆匆告别,匆匆回到瑶台,匆匆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本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认为?孟舒淮一定是有苦衷,所?以才不曾对她提起墨尔本的任何。
但今日一见,她才觉知,自己真的如?孟舒澜口中所?说——傻得可?爱。
对孟舒淮这样富有的人?来说,真心唾手可?得,哪会可?贵?
他若是想?要,只?需勾勾手指就有无数漂亮又优秀的女人?扑上去?。
她哪里有什么特殊?
她从住进瑶台的第一天起,就预想?过离开时?的场景,她那时?看?不到与孟舒淮的未来,从心底认为?只?会陪他一段时?间,但她想?,孟舒淮那样温柔,她那样清醒,就算分开,应该也足够体面。
但现在......
她忽然捂着心口跌坐在床上,泪水早已模糊她的视线,她连收拾行李都频频受阻。
今天以前,她对这里还有很多留恋,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跟孟舒淮说,要拍好多好多照片挂满房间,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要他写上“孟舒淮爱江泠月一辈子”。
哪有什么一辈子?
这一切不过是她痴心妄想?。
所?有在她看?来美好又坚定的瞬间,都是虚妄。
她伏在床上哭到大口喘气,泪水与长发混杂在一起,粘腻贴在她的脸上。
猛地一阵凉意袭身,她听见孟舒淮极度冰冷声音在质问:“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么?”
江泠月怔了怔,已经?红透的一双眼从衾被间抬起,模糊里的视线里,一大叠照片在床上铺开,每一张都是她和景逸。
情人?节一起从餐厅出来的照片。
扶着她去?医院的照片。
深夜送她回家的照片。
陪她排练的照片。
......
一张一张,拼凑出一个莫须有的故事,供人?歪曲解读。
她的眼泪滴在那些照片上,心间突然一片悲凉。
分手已是注定,他却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撕碎她最后?的体面,在她身体烙上“不忠”的痕迹,以此掩盖他贪名逐利朝秦暮楚之心!
终究是她太傻。
以往的那些时?间,她的情绪总是太过,总是伤心过了度,直至今日,她的痛感神经?已经?开始麻木,她无法感知到情绪的起伏,反应也变得迟钝。
也许是这样的缄默激怒了孟舒淮,他忽地上前捏住她细弱的手腕,猛地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质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江泠月?我才走了多久?这么快你就找好下家了么?”
江泠月第一次从孟舒淮身上感受到这样凌厉的怒气,像冰刺一般,直直插进她的心脏,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结,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曾经?那个无比温柔的人?消失不见,那双她日思夜念的眼眸里满是冰冷,她突然感觉眼前人?好陌生。
他不是她深爱的那个人?,他是梁雨薇的淮哥哥。
一想?起他和梁雨薇并肩而立的那一幕,她的心就忍不住抽搐,她的身体在颤抖,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眼泪滴落在孟舒淮手背,他被这眼泪灼烫,竟是一松手将?她摔在了床上。
江泠月重重摔进那一堆照片里,被照片折起的尖角扎破了皮肤。
她顾不上那些细小的血痕,她只?感觉自己好累,她需要休息。
眼泪从她眼角无声滑落,她双眼空洞,怔怔望着天花板。
她的沉默是暴怒的催化?剂,孟舒淮一想?到他为?他们的未来独自奔走的那些时?间,江泠月都在与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便发了疯一般压上她,用手掐住她脆弱的脖颈。
“说话,江泠月。”
他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却仍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
江泠月就用那黯淡的一双眸将?他望着,漆黑的瞳仁被鲜红的血丝缠绕,长睫被泪水凝成稀疏几簇,她干裂的双唇颤了颤,竟是轻轻一笑道:“比孟先生差点儿,还没能带回家见家长。”
孟舒淮的右手突然用力,江泠月呼吸一滞,太阳穴上的青筋骤然暴起,她却不挣扎也不反抗,依旧用那空洞的眼神将?他望着,直至泪水将?她彻底淹没......
他多年的教养不允许他再这样失控下去。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很想问问她有没有哪里疼,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 他转身,头也不?回出了门。
江泠月的眼?泪趋近干涸,彻夜未眠的疲惫汹涌来袭,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收拾行李。
她就这样仰躺在那一堆照片中?间,麻木地?闭上?双眼?,企图平定所?有尖锐的情绪。
她应该有过一段短暂的深度睡眠, 再?一次睁眼?是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她因为惊醒而不?安,一颗心跳得飞快,她起身捂着心口缓神, 好一会儿才从?这惊慌中?走出。
她听见门外?有人喊周姨, 是卢雅君的声音。
她很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与卢雅君会面, 却又注定躲不?过。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顶着红肿的一双眼?开了卧室的门。
这套房子?里有太多江泠月的个人物品, 从?门口到客厅,卢雅君的心情已?经几番变化。
直到看见堆在沙发角落的那叠剧本, 卢雅君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伯母。”很轻的一声。
卢雅君抬眸, 看见走廊尽头的江泠月。
她已?经极力?在维持自己的体面,无奈身心俱疲, 此刻对上?卢雅君的视线也顿感局促。
卢雅君放下了手里的剧本, 匆忙几步走到江泠月身边,看她这般憔悴, 她这心里也什么都明白了。
“没事吧泠泠?”
江泠月低垂着眼?眸,不?肯对上?卢雅君的视线。
卢雅君在一瞬间心疼不?已?, 她牵着江泠月来到沙发边,伸手替她理了理还纷乱的发。
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看江泠月一双红肿的眼?,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她才温柔地?问:“怎么不?早点告诉伯母?”
江泠月的情绪已?经平定,她轻轻摇头,说:“是我不?好,让伯母担忧了。”
想起来没能收拾好的行李,她几分匆忙地?说:“我......我昨夜没休息好,所?以没能及时收拾行李离开,如果我能早一点走了的话,伯母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卢雅君听了不?满道:“伯母从?未想过要怪你,要怪也只能怪舒淮那个臭小子?,要不?是今早我看他状态不?对赶紧跟着他出来,还不?知道他......他......他竟然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卢雅君还是像往常一样紧紧牵着江泠月的手不?肯放,她心头有好多话,却发现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怎么说都不?合适。
思来想去,她终是歉疚道:“泠泠,是伯母不?好,没能教育好舒淮,让你受委屈了。”
卢雅君将她揽进怀里,像母亲一样温柔抱着她,明明才是几天不?见,怀里的小姑娘就瘦了许多,一想到江泠月这些日子?受过的苦,她这心里就愈发难受。
这些日子?她一直拿江泠月当自家人看,好几次动了要撮合的心思,却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轻抚着江泠月单薄的背脊,试图解释:“这些年是我对舒淮的个人生活疏于关心,既不?知你和他的事,也不?知他和梁家小姐的事。到底是我太过放任,这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伯母对不?起你,泠泠。”
江泠月的眼?泪早已?枯竭,如今听着这些话,心里虽难过,面上?却毫无波澜。
她轻声应:“伯母您别自责,您对我一直很好,这些日子?有您和爷爷关照,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满足。”
她深吸了口气,说:“您放心,我和他分开也不?会影响到和您的关系,日后?我有时间还会去景山看你们。”
卢雅君没有想过她会是这件事情里更加脆弱的那一个,她对江泠月投入了很多感情,也对她和自己儿子?有过很多期待,希望骤然破灭时,她比谁都难过。
但她无法干涉孟舒淮的任何选择。
一时悲从?心中?来,卢雅君紧紧攥着江泠月的手不?肯放,多少句挽留的话就在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她无法想象今早在棠园的见面,江泠月该是如何苦苦支撑才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她越想心越痛,心痛,眼?泪就止不?住。
江泠月很难过,特别是当卢雅君抱着她流眼?泪的时候,她的情绪很复杂,有伤心有不?舍也有欣慰。
她知道她的付出并不?是毫无意?义?,她收获了爷爷和张伯的关爱,收获了卢雅君的疼惜,还有清漪的偏爱。
那没有孟舒淮也没关系。
她的唇边有很轻的笑意?,她反过来安慰卢雅君:“伯母您别难过,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您只要想我,我就会来看您。”
江泠月越是这般懂事,卢雅君就越是生气。
气那个混账儿子?。
她缓了缓,擦了擦眼?泪道:“伯母在城南有套别墅,那里环境好,又安静,你搬过去休养一段时间好不?好?伯母会安排人手照顾你。”
她摸了摸江泠月纤细的手臂,心疼道:“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伯母心里难受,你听话,先把身体调养好,好不?好?”
江泠月正欲开口拒绝,却被卢雅君打断:“不?要拒绝我,泠泠,好孩子?,你我虽然不?是一家人,但伯母是真心拿你当自己孩子?看待。”
“无论你与舒淮如何,伯母都不?愿看到你受苦,你若是不?答应,回头让爷爷知道了定会怪我亏待了你,你就乖乖听伯母的话,好不?好?”
“如此,伯母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江泠月知道卢雅君心中?所?想,她想尽力?弥补,她若是拒绝,反倒让卢雅君难以释怀。
她想离开这里,想离开有孟舒淮生活过的场景,也许换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会恢复得快一些。
她轻声应了,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卢雅君喊来周姨帮江泠月收拾行李,她当初带来的东西不?多,如今要走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拾。
卢雅君看着满屋子?衣服珠宝,心里稍觉宽慰,至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那混账儿子?没有亏待过江泠月。
她想叫人将这屋子?搬空,却被江泠月拒绝。
和孟舒淮在一起的这些时间,她从?未想过贪图名利,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带走与他相关的任何。
既然结束了,那就让这些东西都留在这里,两不?相欠,也省了纠缠。
卢雅君拗不?过,只好顺了江泠月的意?思。
左不?过是些外?物,她儿子?能给?的,她也能给?,江泠月不?想要那就不?要了。
卢雅君带江泠月走的时候没让周姨跟,还嘱咐周姨不?许透露江泠月的去向,她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江泠月休息。
城南的别墅是卢雅君婚前的房产,平时少有人来,但也一直有人在打理,如今江泠月住进去也很方便。
卢雅君往别墅这边添置了不?少人手,除了照顾江泠月日常起居的几位阿姨和出行配备的司机以外?,她还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帮助江泠月调养身体,配了保镖保护她的个人安全,甚至还请了疗愈师帮她疗愈身心,维持好状态。
虽然在江泠月看来,有些配置着实没有必要,但她知道这是卢雅君的心意?,也许她照单全收,会让卢雅君心里舒服一点。
一整个下午卢雅君都在城南陪江泠月,对景山的事情不?闻不?问。
晚上?回到宁园,刚一进门她就听孟震英质问:“你这一天去了哪里?打电话也不?接,把雨薇独自晾在家里像个什么话?”
卢雅君这一整天本就心气不?顺,一听那个梁雨薇她就火冒三丈,这时候看谁都不?顺眼?。
她脱了外?套,不?咸不?淡地?说:“谁带回来的谁去陪。”
她忍着没有发作,挂好外?套拎着包就往卧室走,孟震英一时摸不?着头脑,紧跟上?去拉住她手臂,却被卢雅君不?耐烦甩开。
“少来烦我!”
孟震英愣在原地?,全然不?知自己今儿个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祖宗。
他们俩结婚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再?加上?卢雅君一贯温柔,日常对他也是百般贴心,像这样无缘无故发脾气的场景他从?未遇见过。
想要跟上?去问个清楚,刚走到门口就听“砰”一声响,差一步他就撞到了门上?。
他伸手开门,却发现房门已?锁,他在门口喊了半天,里头的人愣是一声都不?吭。
许是喊得烦了,孟震英转身去了书房,卢雅君也终于得了清静。结果才消停没多久家里阿姨又来敲门,卢雅君闷声应了,问她什么事,阿姨说:“先生在客厅呢,想见您。”
卢雅君没心情,不?耐烦道:“跟他说我睡了。”
门外?的阿姨愣了愣,斟酌了片刻后?,回到客厅将她的原话带给?了孟舒淮。
孟舒淮也未强求,转身就往门外?走。
宁园是景山的主园,若是家中?有客来,都是先迎到宁园。
梁雨薇所?住的流霜楼离宁园不?远,孟舒淮的车刚停到宁园门口梁雨薇就匆忙穿戴整齐下楼。
景山的夜晚格外?寂静,这儿环境虽好,但年轻人呆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趣。
孟舒淮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匆匆赶来的梁雨薇,他视而不?见,拉开车门就想走。
梁雨薇却急急将他喊住问:“淮哥哥。”
这个称呼这时候听来有些刺耳,孟舒淮手上?动作一顿,僵在了原地?。
梁雨薇两步走上?前,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问:“可以带我出去转转吗?我都来了两三天了,还没出去看过呢,这里好无聊,让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淮哥哥?”
说话间,梁雨薇自然而然上?手挽着孟舒淮手臂,他匆忙抽回手退开一步。
两人同?时一愣。
梁雨薇显然也没有想到孟舒淮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旁边还有宁园的阿姨站着,她尴尬地?收回手,试图解释:“我......我就是......”
孟舒淮蹙了蹙眉,淡声说了句:“上?车。”
梁雨薇得了允准立刻笑开了花,几步就绕到了另一边开门上?车。
孟舒淮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司机应声下降,他嘱咐道:“梁小姐想去哪里就带她去哪里,十二点以前带她回来。”
话说完,孟舒淮转身吩咐赵阿姨:“把我车钥匙送到车库来。”
他也不?管车里的梁雨薇正在说些什么,头也不?回就往车库走。
他知道这样很没风度,但他不?想去管这么多。
当他今天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到家,门厅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客厅干净整洁,空气里还有她喜欢的那支香氛的味道。
明明一切如常,却又哪哪都不?对劲。
太干净,也太新了,这是一种人去楼空的冷寂,当他意?识到她可能不?在,他的心也在顷刻间变得空荡。
他匆匆忙忙走到客房,开门的一瞬间,他有短暂的心安,她的东西都还在。
可再?一仔细看,她的剧本,她平时的看书笔记,她日常所?用的电子?产品,贴身衣物,统统都不?在。
他确定她走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不?敢相信江泠月会走得这般决绝,就好像她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可她为什么会做好准备?
因为景逸?
他转身出门,让司机送他去了她之前所?住的小区,门关着,灯也不?亮,询问过安保才知,301的住户并没有回来过。
他不?敢去想是不?是景逸接走了她,他直觉不?会,却也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打电话给?周姨,试图得到一些可靠的讯息,得知卢女士来过瑶台,他才后?知后?觉要查看家里的监控,这才发现是卢女士带走了她。
一瞬间心安,又一瞬间心痛难挨。
她明明可以解释,说什么理由都可以,却偏偏选择了承认,为什么要承认?
一想起她今早说过的话,他一脚踩住了刹车。
他打着转向灯靠边停车,心烦意?乱解了安全带下车。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明是她亲口承认,也是她主动选择离开,他这样上?赶着又是为什么?
他靠在车门边点燃了一支烟,冷风吹拂而过,带给?他双重的清醒。
他试图厘清自己的思绪,试图为她的选择找寻一个合理的解释。
思绪就在这不?知不?觉间悄然发散,他清楚记得江泠月每一次说爱他时的眼?神,那样专注和深情,怎么会是谎话?
沉默时,指尖传来灼烫的痛感,他的烟燃尽了。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更不?愿一直处在这种错位的认知当中?。
他扔了烟,拿手机给?景逸打了电话。
江泠月昨夜在疗愈师的帮助下睡了个好觉, 她?有排练任务在身,不能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好在休整了一夜过后?,她?的状态回复了不少, 今天的排练也相对比较轻松。
虽然江泠月从心底认为孟舒淮不是个小气的人,却?也担心他们分手后?伴月文化会有所变动,《伶人》的资金会出现问题。
排练休息的空档, 江泠月找到了陈墨礼。
刚好咖啡店送来下午茶,陈墨礼给她?挑了一杯带有甜味的香草拿铁。
江泠月接过,顺嘴问了句:“今天是谁请?”
陈墨礼轻挑了一下眉, 说:“正是你敬爱的导演大人。”
突然的逗趣,江泠月没?忍住轻笑出声来,她?饶有兴致看?着陈墨礼问:“我敬爱的导演大人今天这么大方,难不成买彩票中了奖?”
陈墨礼喝了口咖啡, 冲她?眨了下眼, 笑道:“还不是托您的福。”
江泠月不解:“托我的福?”
陈墨礼颔首道:“孟总那边今早给拨了一千万。”
江泠月闻言, 笑意僵在唇边。
陈墨礼没?太留意她?的神情,自顾自道:“但剧组现在除了宣传以外, 已经没?什么大笔的花销了,打?电话问了崔总, 说是让我好好犒劳剧组, 那我就正好借花献佛了。”
江泠月闻言,垂眸笑问:“借谁的花?献哪位佛?”
陈墨礼笑着看?她?:“自然是您这尊大佛了, 我的财神爷, 您可得好好的,咱全?组上下现在可都指着您一个人呢, 您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江泠月双手握着咖啡沉默,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回应。
明明已经分手, 他却?依旧扼住她?的命脉,就像昨天他单手就能掐住她?脖子一样,他要她?的命,轻而易举。
现在要提醒她?认清现实,一千万又能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