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穿成和亲公主后——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4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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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还购置了大量棉花和布匹,待冬日严寒时用以避寒。
再之后就是一些零散的药材、酒水,以及一些给人甜嘴儿的糖块之类,东西买得太多太杂,最后也堆了十来辆板车,远远看着,叫人安全感十足。
十一月中,万事皆备。
族里将冬祭的时间提前,启程前最后一次祈求草原之神和祖先保佑,在夜色和酒意的催发下,一群人围抱在一起,一会儿喊首领,一会儿喊公主,整整闹腾了一夜。
冬祭之后,族人又用了两天时间将要带上的东西安置到板车上,衣用粮食等占了三十架车,剩余的还有不到三十架,则用来给族人乘坐休息。
板车拉到围栏外,畜棚里的牛羊马也全被赶出去。
狄霄拿着火把,将残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大火被控制在拔都儿部领地范围内,人们在外围等了足足半天,才用水将火势浇灭。
望着那漆黑一片的领地,已有人哭出声。
此行遥远,再无归途。
十一月十三,大迁徙启程。
踏上迁徙之行的共一百九十八人,另有二十几人不愿承受迁徙途中的意外,主动离开拔都儿部,另寻去路。
明窈特意看了一眼,那些离开的全是今年来的灾民,而原本的拔都儿部族人,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地信任着狄霄。
从一开始,便是他们举旗说——
首领在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
载着族人的板车在最前,然后是牛羊,最后则是装有行装的板车,另有轮值的汉子,从前到后巡视。???
前方原野一片碧绿,高空青透,皆一望无垠。
作者有话说:

为了避开齐齐比齐,狄霄选了一条更偏僻的路。
说偏僻也不尽然,毕竟草原上到处都是原野,偏僻与否,说白了都是一样的景象。
只他们所行的这条路,因常有野兽出没,方圆百里并无部族聚居,唯一一条从北到南的河流,近几年也隐现干涸之态,连来此饮水的野马野鹿都少了。???
而这也方便了拔都儿部的人们,一路沿着河流走,随时能取到干净的水源,吃饭喝水都便利极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队伍太过庞大,偶有落单的野狼经过,遥遥望了一会儿,又灰溜溜地跑开。
便是行程疲惫,左右皆是族人,也打散了许多对未知的恐惧,闲暇之余,还能聊一聊对未来的憧憬。
就这样,远行近十日,随着族人们适应了行程,狄霄也开始逐渐加快脚程,同时派出人员先行,提前探查前方情况。
这天傍晚,浩浩荡荡的一族人皆在河沿岸休息。
在这种水源充足的情况下,众人多是自己做饭,省着干粮,用来预防不时之需。
跟在队伍中央的牛羊遭了难,隔三差五就有一个幸运羊,被人捉去宰杀剥皮,鲜美的羊肉供全族人享用。
今天便是如此,一整只羊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炖羊汤,一部分切成肉丁爆炒,就连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的心肝脏肠之类,也被宁湘她们几个拿去。
“公主跟您借一借调味料,我们来做些卤煮。”
“卤煮?那是什么?”明窈带人去板车后寻调味料,听了一个她没有接触过的吃食,不觉多问了一嘴。
“来来,张娴你来给公主讲讲……公主你听张娴说,她家便是靠卤煮起家的,后来成了富商,这起家的手艺也没落下。”
明窈很快就听了满耳朵卤煮为何,虽听她们吹得天花乱坠,但她还是对动物内脏存着极大的怀疑态度。
花椒姜片盐巴辣椒等等,杂七杂八的调料抓了一大把。
几人捧着调味料去热锅,还有人到上游清洗内脏,留下明窈小站片刻,也寻着狄霄的身影找过去。
凑近了才发现,狄霄正捏着一只炭笔,在一张薄纸上写写画画。
“首领在看什么?”明窈问。
狄霄抬头看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等明窈坐下才说:“很多年前我随阿爹在草原游历过,我们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走过大半个草原。”
“我在凭着记忆辨别方向,若我记得不错,沿着这条河走到尽头,就已经走过大半个大越了,再往南的话,我们稍稍往东面偏移,尽量寻到大越的城池,借用他们的城池来辨别方向。”
“唔——”明窈沉吟片刻,接过炭笔,“我记得大越和大瑜的边界轮廓线,照首领所说,河尽往南,应该就是宿明关,宿明关往南再过十二三城,就入了大瑜疆域。”
“大越我了解不多诶……但等到了大瑜,我们可以试试到城中请当地人指路,听说边城常有镖局,可押送货物,也能为人指路,只要给足银子,叫他们陪我们一路也未尝不可。”
明窈仔细画好两国边界轮廓,又标注好沿路可能会遇到的城池,一直标注到大瑜北疆界限,方才停止。
狄霄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明窈奇怪地望向他:“怎么了?”
半晌才停狄霄痴痴笑出声:“公主啊……”
“怎么了嘛?”明窈被他笑得越发奇怪了。
随着对面的男人往左一偏,明窈被他箍进怀里,而后耳垂一热,只听狄霄呢喃道:“我何德何能,才能娶到公主。”
明窈被他夸得耳尖又红又烫,直到听见族人在喊,才心虚地挣出去,揉了揉脸,头也不回地奔着族人们去了。
河边架了五口锅,三口炖羊汤,两口炒羊肉粒。
羊肉汤煮熟后,四散着坐着的人们每人端着一个碗,在铁锅前排队领饭,半碗羊汤半碗肉,再来两个干馍泡汤喝。
羊汤里除了盐巴还放了黄酒去腥,还有一点七七八八的调料,也是明窈贡献出来的,以至做好的羊汤又鲜又香,香气飘出去好远。
虽然干馍被放得冷硬,但放进汤里,不一会儿就会吸满汤汁,变得又暖又软,伴着羊肉片吞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盛饭的阿姑招呼道:“羊汤无限续,有不够的再来盛。”
看到人们陆陆续续地站起来,阿姑又说:“不过也留着点肚子,还有爆炒羊肉粒呢,喝汤喝饱了,小心就吃不下肉去勒。”
话一出,逗得一群人捧腹大笑。
随着月亮升上夜空,周围燃起了柴木堆,族人们都凑在一起,在外围撒上一圈驱兽粉,身上再戴上一枚能驱虫的香囊,安心入睡。
夜里有安排人巡逻,每十人为一组,每晚安排三组,不间断地注意着周围环境,若是遇上兽群等,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狄霄不在巡逻人员之中,但他每晚都会醒来四五次,每个地方都看看,看见有熄灭的火堆再燃上。
凭着这份警惕,众人至今都没遇上什么意外。
一夜酣睡后,大多数人都恢复了精神。
驱赶牛羊马群的族人先带牲畜们去吃草,留下的族人收拾清洗锅碗,再将剩余的食材搬上板车。
等所有物件都收拾好,便是族人上车了。
首先是腿脚不便的老人,然后是年岁较小的孩子,接着是妇孺和其余身有不便的族人,最后才是正值壮年的汉子们。
而除了板车,还有几十匹马,也能给不少人提供载具。
一切准备完毕,狄霄正待扬声喊一句启程,谁知众人尚未来得及再次踏上远行,先等到了到前面探查的族人回来,这次带队的是阿玛尔,一行五人,回得又赶又急。
隔得甚远,就能听见阿玛尔在喊了:“首领等等!前方有情况!”
呼喊声传来,引来所有族人的注目,刚躺下的人们也全坐了起来,追着阿玛尔的身影,直到人前才停下。
“前面有人,前面有好多人……”阿玛尔等人赶了一路,胸口像要炸开一般,不得不喘息两声,再继续说,“前面足有万人。”
“多少人?”狄霄失声。
阿玛尔摇头:“不知道,实在太多太多了,我们粗略顾及着,至少要有上万人。”
“我们没敢太靠近,只看见大批人前有十几人驾马领队,其中有个拿双锤的最显眼,但那人格外警惕,我们险些被发现,只能先回来告知首领。”
听见“双锤”二字,狄霄忽然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谁了。”他没有解释太多,转头吩咐,“所有人原地等待,我带人上前接洽,若有意外,再见机行事。”
说完,他旋身上马,指了阿玛尔和另外一人,一紧缰绳,策马向前面赶去。
留下的族人面面相觑,终有人忍不住,向才回来的族人问:“你们还看见了什么,可是齐齐比齐的人来寻仇了?”
“不知道,我也不认识齐齐比齐的人,但那些人看着都有伤,就算不是齐齐比齐的,肯定也是刚经历过战争的。”
明窈心头一动,隐约有了猜测。
众人在原地等了许久,因不知情况如何,他们也不敢贸然下车,板车上东西也安稳放着,谁也没去乱动。
数十里外,狄霄驭马立于小山坡上。
向下望去,只见无数人蹒跚走在原野之中,最前有十几匹马领队,后面才是乌泱泱的人群。
阿玛尔皱着眉:“首领你瞧见那个拿双锤的人了吗?我总觉得他很让人熟悉,只实在想不起来……”
“当然熟悉。”狄霄敛目,不待阿玛尔反应,率先驾马冲下去。
马蹄声在死寂的人群中格外刺耳,人们麻木地看过去,待看清出现的仅三人后,才后知后觉起了骚乱。
最前的几人同时望来,有人眯起眼睛:“叫我把他们射杀。”说着,他欲举弓。
还好被人及时阻了:“别动!”厉呵惊得他手一抖,弓箭都差点掉下去,不明所以地望着首领。
随着山坡上的人逼近,已经有人认出狄霄来。
“那不是……之前跟我对打的人?”
不待旁人回答,狄霄三人到了队伍最前,狄霄说:“苏格勒。”
这乌泱泱的人群,可不正是从齐齐比齐逃出的叛军。
听他直呼首领大名,苏格勒旁边的人先不乐意了,然不等他表达不满,他就被苏格勒派人去后面安抚百姓。
最后苏格勒身边只留了七八人,他淡淡唤了一声:“将军。”
不过半月未见,苏格勒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薄衫,薄衫料子甚好,但在深秋却不怎么合时宜了,从他裂开的衣襟可以看到,他身上缠了许多绷带,绷带外面已经渗出血迹来。
他侧颊上也带了伤,伤口周围起了水泡,看着像是被烧过的。
狄霄念着被他留下的族人,默不作声向后看了一眼,开门见山问道:“我可否能知道,诸位是要去哪里?”
当初他与苏格勒合作时就提过,若叛军投靠,拔都儿部可尽数接收,眼下叛军人数虽远超狄霄预料,但他也没有反悔的意思。
狄霄带足了诚意,不然也不会只带两人。
苏格勒眸光微动,声音都弱了几分:“将军是何意?”
“之前你我曾约定,战后若有人愿加入拔都儿部,拔都儿部可尽数接收,族内无需奴隶,不论是谁,入族后与旁人无异。”
“哪怕……是这上万人?”
狄霄面色不变:“哪怕上万人。”
众人皆被他的言语震住了。
苏格勒等人单纯是为他的果断所震惊,而阿玛尔和另一个族人则是被这神发展所吓到,闻言忍不住望向后面看不见尾巴的人群,想想族里那简单二百人,不觉咽了口口水。
许久后,只听苏格勒问:“将军就不怕我夺权?”
狄霄反问道:“你会吗?”
苏格勒不做声,一双蓝眸与狄霄直直对视着,瞬息间,他脑海中闪现过诸多画面,最后又定格在一个为救麾下小兵、不惜以身挡箭的将领身上。
他从未与人说过,在他成为狄霄副将前,他不过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兵,有战便冲,战停便歇,成日等着停战回家。
直到有次大越军偷袭,他未来得及拿上兵器,就被卷入战场,后因失神,险些死在侧面飞来的箭上。
生死之际,一人跃下战马,替他挡了流矢,又反手砸在他肩上:“集中精神!”
过了很久之后,苏格勒才从旁人嘴中得知——
那是带兵的将军。
将军,苏格勒将这个词念了好几遍,搏杀一年,终成了副将。
后来苏格勒才知,被狄霄救下的,从来不只他一个。
他不过是众多恩情中的一个,在狄霄眼里,微乎其微,甚至此生都不会再想起。
这些经历,他从未与人说过,便是后来成为狄霄副将,也不过为了偿还救命之恩,只狄霄远比他想像中要强悍,向来只有他救别人的时候,从未有过他遇绝境。
苏格勒于权势从无贪恋,从小到大,他惟愿族人衣暖食足,待他到了年纪,就娶上一个爽朗的姑娘,生两个娃娃,一男一女,男孩教他狩猎,女孩教她骑马,仅此而已。
只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后半生,尽被仇恨占据。
苏格勒笑了笑:“我说不会,将军就信吗?”
狄霄点了点头。
这回,便轮到苏格勒发愣了。
过了许久,却听他振臂一呼:“所有人听令!”他的声音不高,也只有前面的有数人能听到。
“此乃拔都儿部可汗,可汗高义,愿接纳我等,即日起,我当加入拔都儿部,从此受可汗调度。”
“诸位若要另寻出路,可自此离开,若无去处,也可入拔都儿部,往后衣食,与旁人无异。”
说完,他向狄霄拱手:“苏格勒,必不负将军信任。”
狄霄淡淡点头,策马行去侧面。
等与苏格勒等人拉开距离,才听阿玛尔紧张兮兮地问:“首领,这可是上万人啊……我们真的要将他们带回去吗?”
阿玛尔已想起了苏格勒身份,但他与苏格勒并无交集,自然也没多少信任。
他几乎不敢想像,要是这里面有人生了异心,稍微联合起来,就能让他们拔都儿部永无翻身之日。
狄霄对苏格勒了解不多,但他却记得,当年战后论功,他手下副将或多或少得了奖励,或是获得大部族的赏识,或是一跃成为族中首领,唯有苏格勒什么也没要,战争一结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便是狄霄都做不到这般无欲无求,粮草也好金银也好,该属于他的一样都不能少,便是逼他与大越和亲,也要拿出足够的权势来换。
是人总有贪,他却愿相信苏格勒一回。
没过多久,所有叛军整合完毕。
听首领说要并入拔都儿部,后面当即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他们做惯了奴隶,被人训得早没了自我,便是喧嚷,也没人提出反驳。
他们更多还是在讨论拔都儿部是哪个部族,害怕是不是又要去给人做奴隶,然首领都下了令,讨论过后,也认命听从了。
整合到最后,近万人竟没有一个要离开的。
苏格勒行至狄霄身前,他一跃下马,将双锤丢到地上,头颅深垂,双手交叉,抚在胸前,屈膝向狄霄行了大礼。
那是全然臣服的姿态。
旁人虽不似他这般,但也在狄霄过来时低下头。
因族人还在后面,狄霄就没多言,他和阿玛尔等在前引路,后面是苏格勒等人,然后便是徒步的新族人。
这些人行动缓慢,本一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走了近三个时辰。
而在原地等待的族人们早等的心焦了,连明窈都几次站起又坐下,若非对狄霄由着十足的信任,恐早过去找人。
直到轰隆马蹄声响起,马蹄声中还伴着沉重的脚步声。
随着狄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人们来不及高兴,先被后面乌泱泱的人头吓住了。
“啊这?”人们都呆了。
狄霄叫苏格勒带人慢慢走,他则先行一步,快马回到族人身边,不待旁人发问,他先解释:“此乃齐齐比齐叛军。”
原来是叛军啊……等等,叛军!
“先前我与叛军首领合作,其中条件便包括,若叛军投靠,我拔都儿部可尽数接纳,眼下叛军落败,与我们同是逃亡之人,他们愿加入拔都儿部,我可守前约,只不知诸位如何?”
话落,四周一片沉默。
许久,有人问:“首领是想接纳他们吗?”
见狄霄点头,人群里又是一阵沉默。
狄霄没有催促,慢慢等人们接受,好在虽接受时间长了些,但最终,族人还是说:“我们愿相信首领所有决定。”
大迁徙也好,接纳近万人也好,首领说了要,他们便接受。
便是有那不愿的,也颓然想着,这可是上万人啊,要是将他们惹不高兴了,就他们这一二百人,拿什么与人抗衡。
倒不如想开点,既然大迁徙都有了,族里再添上万号人,也没什么不好,人多力量大嘛。
有人已经隐约感觉到——
此番变动后,拔都儿部恐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得了族人赞同,狄霄并未多说,他将明窈找来,捏了捏她发凉的掌心:“麻烦公主点点余粮,给大家煮些吃的好吗?”
“但人也太多了……”明窈咋舌,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便是把所有东西都煮了,也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呀。”
她对这些叛军的加入倒没什么意见,只想到这么多张嘴,便是吃饭喝水都成问题。
狄霄同样头疼,但他有注意到,这些人身上什么都没有,要靠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等着饿死。
“我叫人宰五只羊,全都煮成羊汤吧,肉可以少些,多放些水,有点滋味就行,也不用放什么香料,抓一把盐巴就够了。”
“吃的的话……把干粮全拿来吧。”
之前还不觉什么,但说出这句话,狄霄就有些肉疼了。
在明窈面前,他眉眼一耷,小声念了句:“我是不是不该接纳这么多人?族里好不容易存下这么多粮食,他们一来,岂不是一顿就没了。”
“噗。”明窈忍俊不禁,“首领养不起吗?”
狄霄竟真的认真想了想,诚恳道:“养不起。”
养不起也是要养的。
两人说了三两句小话,见新的族人们快到了,只得赶紧忙起来。
就在族人们抓紧时间架锅烧火之际,苏格勒也带着众人赶了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拔都儿部到底有多小。
但无人升起轻视之心,或是为苏格勒的态度所影响,或是多年奴隶生涯的压迫,叫他们下意识仰望着普通人。
狄霄说:“我叫人准备了吃食,东西不多,只能暖暖身子,今日暂且休整,等明日再继续。”
见众人踌躇在原地,狄霄没有过分关注他们,而是示意苏格勒等能管事的人来。
待狄霄他们都走了,而拔都儿部的族人们更是忙得火热朝天,全然没有打量与探究,剩余这些人才慢慢坐下。
近万人,坐下后亦是一大壮观景象。
迁徙带着的所有铁锅都用上了,烧火的烧火,杀羊的杀羊,挑水的挑水,众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吃食,没多久,香气就溢出来了。
无奈族里的碗筷实在有限,羊肉汤也只能分批次的喝。
待第一批人分到汤饼,闻着鼻翼间的肉香,他们再也顾不上猜忌汤里有没有毒了,脸一埋,只余吞咽声。
咕噜咕噜——
吃到的吃不到的,嘴巴里只剩下不停分泌的唾液。
而烧过做饭的人们终于能得两分歇,明窈累的手酸,正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却见狄霄向她招手,她迟疑一瞬,还是颠颠跑了过去。
狄霄附近还有很多人,除了叛军的那些将领外,还有阿玛尔等人,另有几个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团团围在一起。
有人也给这边送来了羊肉汤和干馍,狄霄挥手拒绝了,其余人也才吃过午膳,一时不饿。
只有敌军的将领们,各个五大三粗,如今全站起来,弯着腰再三道谢,复端起汤碗,喝得珍惜且满足。
吃喝间,众人少不得聊几句旁的。
四五万叛军,到最后逃出来的,却仅剩不到一万,而这一万人中,负伤者占了大半,只有那些被护了一路的妇孺损伤小些,但奔波了数日,没有食物没有水,也快到了极限。
狄霄不明白:“为何损伤会如此惨重?”
苏格勒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多罗彻底疯了。”
叛军再是乌合之众,在人数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怎么也能和可汗亲卫军僵持上一段时日。J??
谁知多罗醒后,不顾族中无数族人,连为他征战的勇士都放弃了,叫人准备了扎满稻草的箭矢,待稻草点燃,漫天箭矢冲向族内。
人们在火箭雨中彻底失了控。
无论叛军还是亲卫兵,又或者是那些被留下的贫民,疯了一般往外跑,然人们到了围墙口才发现,城门外堆满了巨石,堵死生路。
最后,围墙被蛮力破开,幸存的人们仓皇逃出。
万万没想到,多罗在族外还安排了人手,持弓箭对逃出的人进行射杀,无论敌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逃出后,太多人受了重伤,我们无力与其厮杀,只得以逃生为先,以命换命,生生杀出一条生路。”
“我们的人大多折在漫天火光中,出逃之际,救下的妇孺也不多,总之将军所见到的,就是所有人了。”
狄霄先前就有注意到,队伍中的人特点很明显。
那些能有一战之力的男人们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伤,而妇孺之辈,脚手上则缚有锁链,想来是逃亡匆忙,还没来得及拆卸。
逃离齐齐比齐后,苏格勒粗略统计了一番——
随他逃出的仅九千三百多人,其中五千多人是受了不同程度伤的,还有三千多的妇孺和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也有被火舌燎到的,而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只有不到一千。
这些人若是放到哪个部族里,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
但对比死去的人们,生还者不足两成。
听他说完,狄霄等人一时缄默,明窈抿了抿唇,望向大片新族人时,眼中全是沉痛。
囫囵吞了一碗羊肉汤后,苏格勒一抹嘴:“将军怎不问问,多罗对拔都儿部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无非是派兵绞杀罢了,但齐齐比齐族中内乱未定,他还能腾出手管外敌吗?”狄霄并未放在心上。
苏格勒忍不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动作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咧嘴,这才收敛了两分。
狄霄被他的反应弄得很奇怪,不觉盯住他。
苏格勒说:“我们出逃时,正好碰见了多罗的亲卫,远远看着有三四千人,我们截下两人,才知他们就是奔着拔都儿部去的,多罗没死,清醒后连叛军都来不及处置,先遣兵去讨伐你们了。”
“三四千人啊,那大概是多罗手下仅存的亲卫了吧,如今全派去讨伐拔都儿部,将军,多罗对你恨得可是真情实感。”
话落,周围瞬间出现一片死寂。
——还好跑得快。
一时间,周围人满心只剩这一个念头。
狄霄没有理会他的挪逾,将新的来的消息在嘴里含了许久,半晌才嗤笑一声:“他对我倒是看得起。”
三四千亲卫来对付一个仅二百多人的小部族,便是一人踩上一脚,恐拔都儿部都会被踩的稀巴烂。
狄霄没办法理解多罗的想法。
而正常人和疯子的思想,永远都无法保持在一个层次上。
片刻沉默后,狄霄问:“你可注意到亲卫军的方向,是否会和我们撞上?”
苏格勒说:“撞上倒不会,他们是沿着东边走的,就算发现拔都儿部没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寻。”
“再说了,来便来了,三四千人……”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看了看被他带来的叛军。
三四千与万人对上,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那也要避着。”狄霄不赞同,坚决道,“没有必要为了他们,反损伤自己人。”
“嗯,我明白。”苏格勒也只是说说,能不起战戈,自然是最好。
关于多罗,不管对谁都觉得晦气,提一嘴也就算了。
苏格勒说:“我还没问,将军这是要带族人们去哪儿?”
“去大瑜关外。”
“哪儿?”苏格勒愣了。
“去大瑜。”狄霄这些天解释了太多次,早就不耐烦了,提出个引子,就将解释的工作交给旁人。
阿玛尔说两句,再有人说两句,明窈最后补充两句。
说到最后,叛军的这些人几乎都傻了。
过了许久,才见苏格勒竖起大拇指:“将军高见,果然非我等俗人可比拟。”
狄霄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恭维。
等将那近万人的吃食解决完,这一天也差不多过完了。
做饭的人们累了整日,可算能彻底坐下,他们也没另外做吃的,看看锅里剩余的汤底,洒了一把面粉进去,做两锅面糊就算裹腹了。
是夜,火堆圈起的范围扩大了数倍,巡逻的人手也添了无数,其中多半都是苏格勒找的人。
他习惯唤狄霄将军,旁人听了总是侧目,他只好问问其余人怎么喊的,跟着改口唤首领。
“首领若是信得过我,往后的巡逻就交给我吧。”
听他这话,狄霄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都叫你们来了,你还揪着信不信得过?”
“哈哈!”苏格勒大笑。
这一日的变化实在太大,到了睡觉的时候,便是劳累一日,还是因为这些变化扰得睡不着。
不仅是族人们,连明窈都是。
明窈时不时碰碰狄霄,偏她又说不出什么,仿佛只是因为她自己睡不下,也不许狄霄睡。
狄霄忍了她三四回,终于在她又一次伸手时,将她两只手都按在胳膊下,轻呵一声:“睡觉!”
“我睡不……”明窈唇角忽然一热,惊得地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干甚——”唇角又是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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