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 by嘉衣
嘉衣  发于:2024年0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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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迎头对上晋王殿下嘲笑的眼神,忍不住瘪着嘴鼓起了脸。
她撄小宁现在可是?“大功臣”!
天下哪有这样刻薄的雇主??
撄宁有些气急,紧紧闭着嘴巴不肯接话了。
正?值午时,地库热得像蒸饭的笼屉,她满脸满手?的灰,眼前这人却仍是?副干净清爽的样子,撄宁心里咕噜咕噜的冒酸泡儿。
她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一咬牙,把?脑袋胡乱的拱到宋谏之身上,还怕弄不干净,来回多蹭了两下。
都?不是?壮着胆子,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宋谏之睨一眼这小不要脸的,用?他衣裳擦完脸还一副理所当然气鼓鼓的样子,当然,也没忽略掉撄宁眼里得意的挑衅。
他心里啧了一声。
不知道她一天天的,豆子脑子里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
宋谏之懒得同她计较,但也没让撄宁得意多久,便掐住她的腰,一手?攀住绳梯,往上疾冲两步,极利落的飞身上了地面。
两人刚踩到坚实的地面上,不远处的巡查便走了过来,不过这回他的态度恭敬多了。约莫是?在撄宁查账的这段时间想好了对策,连转移银两的地方都?想好了,最差的结果就是?费点事转移银两。
既然能解决,再吃罪人就得不偿失了。
巡查先是?告罪一声,去地库确认了账簿确保没有被带走或掉包,随后上来恭恭敬敬的将两人送走了。
路过记账位置时,撄宁注意到盐场已经?没了徐彦珩的身影。
她轻快的心情又一下子沉了下去,苦恼的皱起了眉。
他们回程特意绕了路,担心有意外。
果不其然,快到泸溪时十一跟了上来,隔着车帘回禀道:“殿下,那两个来查证的巡查宁死?不肯顺从,已经?自戕了。”
“知道了。”
宋谏之神色不动,眼角眉梢是?利刃一般的锐气。
撄宁跟着听了一耳朵,诧异:“用?家人来说项也不肯从吗?这是?有什么把?柄攥在何家手?里啊。”
她心里有些打鼓,但顷刻间脑袋又转过弯来,矜持的收着下巴,开口道:“多亏有我,不然今天白?跑这一趟。”
她不知道晋王殿下的打算,只是?眼睛亮亮的盯着他,那点小心思就没想着藏。
宋谏之眼神斜过去一分,没有说话。
直到撄宁默默鼓起脸,眼睛也耷拉下来,他才轻描淡写的抛了个“嗯”出来。
撄宁是?个顺毛捋就要飘到天上去的性子,虽然晋王殿下回的敷衍,但她还是?喜滋滋的弯了眼。
这份得意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州衙。
甫一下车,撄宁便看见了在门口站着的徐彦珩。
她刚要跑上前问个明?白?,便被宋谏之揪住了后领子。

撄宁尚未反应过来, 双脚便离了地。
晋王殿下揪人衣领可不是轻飘飘的提醒,而是囫囵个?儿的把人提起来。
撄宁有些费劲的回头,满眼不解的看向?他。
“放我下来, ”当着旁人面被毫不客气的提溜起来, 跟小孩儿一样, 撄宁的脸皮再厚都要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补充道:“我们要问清楚呀, 不然?哪里能放心?”
宋谏之下颌紧绷, 神?色阴沉, 嘴里不清不楚的蹦出一句:“一刻都等不及?”
“当然?呀, 不问清楚怎么行?”
撄宁不知道他又犯哪门子的毛病,一阵阴一阵晴的, 但她的脑筋也没用在这儿, 晋王殿下的心思你别猜, 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她的一门心思都在徐彦珩身上,他的动机肯定不一般, 既然?没有当面揭穿他们?,就说明不是完全?和盐政司一条心,没准还能问出什么情报呢?
宋谏之松开?手里的人, 面色却冷的要结冰, 眼神?幽幽:“很?好。”
他声音不大, 却暗含着威压, 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撄宁再傻也意识到了,晋王殿下这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了嘛?她又不会抢他的功劳, 只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算了, 就当她撄小宁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她伸出两根指头揪了身边人的袖子:“那我不问了,你去问嘛。”
晋王殿下却不搭理她, 抬脚便往院里走,连背影都透着凌厉的煞气。
撄宁懒得同这阴晴不定的幼稚鬼计较,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能颠儿颠儿的迈着两条小短腿跟上去,路过徐彦珩时还没完冲他使个?眼色。
谁知这一幕正好落进了转弯的晋王殿下眼中,他在原地站定,血管里横冲直撞的暴戾压都压不住。
手刚握住腰间的刀柄,后背就跳上来一个?人。
“你怎么又生气了?”撄宁四肢并用,壮着胆子勾住了眼前的脖子,腿也紧紧扒在他身上。
“我问也不行,你问也不行……”她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聪明,那你说想怎么办嘛?”
她的语气里除了委屈还有小小的不甘,听上去可怜极了,眼神?却不着痕迹的下移,瞥过宋谏之腰侧的手,心里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她反应快,不然?照这活阎王杀人如?切瓜的性子,只怕要出人命。
宋谏之捏住她的手腕,语气阴沉:“不知死活。”
明笙听见外头的动静,知道是自家姑娘回来了。刚推开?门,见到眼前这一幕,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从?善如?流的退回去关上了门,连带着把想看光景的李岁也摁了回去。
“你总得告诉我呀。”撄宁驴头不对马嘴的接了一句。
徐彦珩却没跟进来,只站在院门口,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去给你们?誊写下来。那位在进京途中身亡的县令是我的同伴,我以性命担保自己绝无虚言。”
说完没等撄宁回应,便转身离开?了。
他太了解这个?邻家表妹了,在情感上向?来迟钝,但若不是朝夕相处的亲密,断不会这般冒失。
只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他也没必要做碍眼的人。
那厢,撄宁刚松了口气,便听见晋王殿下冷声道:“人安全?了,你还赖着我做什么?”
闻言,她麻利的从?宋谏之背上爬了下来。
“我去看看今晚吃什么!”
话音刚落,她撇下了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晋王殿下,一溜儿烟的跑进了厨房。却没看明笙做到什么菜,而是隔着门板的缝隙,瞧着宋谏之回了正屋,换了身衣裳又出门,她才松了口气,拍拍小胸脯回屋去换衣裳。
她心有余悸的,开?错了箱子也没意识到,直到看见一色儿的男子衣袍,刚要关上箱子,突然?瞥见衣箱角落里摆着的书信。
因为她开?箱的动作带起了阵风,吹开?一角,这熟悉的狗爬字,好像是她的字迹…?
撄宁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轻手轻脚的将?纸张取了出来。
上面横七竖八的写着什么,自愿一切以晋王的意愿为主,任人差遣绝不忤逆云云,落款赫然?是她姜撄宁的大名?,落款旁还不伦不类的画了只花猫儿。
撄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竟不知道自己何时签了这‘卖身契’。
肯定是中蛊的时候,宋谏之这黑心肝的!
她瞪圆了眼睛,想把‘卖身契’撕掉。正在此时,房门处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撄宁手上的动作一滞,脖子僵硬似冬日的冰雕,一寸寸的转过头,看见了门口的晋王殿下。
空气像悄然?拉紧的弓弦。
说是迟那时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撄宁就手将?自己的落款撕了下来揉作一团,眼神?打量着周边,只恨没点个?烛台。她担心来不及毁尸灭迹,干脆心一横,将?那块拇指大小的纸片填进嘴里,一抻脖子咽了下去。
还好,晋王殿下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又轻又软,不然?她撄小宁今日怕是要被噎死。
撄宁这般想着,只见门口的人不急不慢的走了进来,站到她眼前。
“你看过了?”宋谏之的声音里含着戏谑,脸色也从?阴沉转成好整以暇。
撄宁不吭声,低着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奈何眼前是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她往后退,他就跟着往前走,直到她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
宋谏之没再说话,乌沉沉的眸子微敛,视线一寸寸打量过怀中人。
撄宁被他刀子似的目光锁住,面孔上细小的绒毛都立了起来
他白?日穿的那件衣裳被她糟蹋了,如?今换了一身赞白?长袍,斜襟上绣着鹤海云红的图样。
宋谏之极少穿浅色,倒愈发显出他唇红齿白?的脸,眼睛像反着光的黑曜石,再兼微压的眉,分明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戏弄的恶意,却叫人讨厌不起来。
西斜的日光透过窗槛投进屋里,留下满地散碎的金色,连带宋谏之侧脸都染上了暖调,有种盎然?又危险的少年气。
撄宁忽然?忘了心慌,呆呆的看着他。
宋谏之在外人面前,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桀骜不驯,敬他的人,有,怕他的人更多。
当然?,他私下里也是,幼稚、脾气坏、小心眼、不讲道理还满肚子黑水。
总是一副神?魔不惧万事在握的样子,叫人险些忘记了,他也只是二十不到的年纪。
“发什么呆?”宋谏之掐着撄宁的脸,迤逦的眉眼下弯一瞬,像是被她这幅傻样取悦到了,但一张嘴还是不饶人:“自己写的,要耍赖吗?”
撄宁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杠了一句:“谁说我要耍赖?”
她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神?情有些不忿:“这是我中蛊的时候写的,人都不清醒,哪里能算是耍赖?”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宋谏之眯着眼看她,眼神?像是带了刺:“不认账的代价,想好了吗?”
“你…你怎么不讲道理!”
撄宁的语气简直可以说是委屈了。
“你想怎样讲理?”宋谏之视线落在她脸上,缓缓下移到嘴唇,顿住了。
一条被窝睡了这么多时日,撄宁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脸颊红红,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实在想不出这个?坏蛋让她写‘卖身契’的意义。
左右他们?两个?人也不止睡了一遭两遭,你享受我也享受的事情,没什么好拧巴的。况且她的小命都攥在这活阎王手上,那真是叫她往东不敢往西,哪里还需要什么契书呢?
撄宁暗暗腹诽,看来再聪明的人都有做蠢事的时候。
这般想着,她莽撞的踮起脚,‘啵’一声亲上晋王殿下的嘴唇。亲完之后,大约是怕他不满意,还踮脚在他左右脸各补了一下,当真是公?平极了。
“扯平了。”她站回原处,欲盖弥彰的擦了擦嘴,眼神?左右乱瞄:“就当谢你当初照顾我,不过你也不亏啦,我今天可是帮了你大忙。”
撄宁眨巴眨巴眼,真诚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煞风景道:“我的脑子也是蛮值钱的。”
眼瞧着小王爷脸色沉的要滴水,她又慌忙打了个?补丁:“不过还是晋王殿下英明神?武,早早就……”
话未说完,她软乎乎的脸蛋就被人咬了一口。
这人是小狗么?!
撄宁皱着眉毛忿忿不平的想。
脑海中又忽然?浮现出晋王殿下变成狗的模样,嘴角刚要往上翘就僵住了。
宋谏之咬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层薄薄的皮肉被他含在齿间,又疼又痒的折磨。
“别咬我……”撄宁小声告饶。
宋谏之却不理人,温热的唇顺着皮肉,一点点移上来,含过她尖细的下巴,留下点点水痕。
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吻得又凶又狠,唇齿厮磨间,没有温柔小意,只有侵占和掠夺。
唇和体?温,都是折磨人的利器。
撄宁只觉得舌尖一疼,哼叫声尚未发出,就被他连带着腥甜的血气一并吞下。鼻尖彼此点过时,温热的气息交/缠成一团,分不出你我。
她后知后觉的羞,抵在男人肩上的手刚要用力,便被他干脆利落的一把束到身后。
宋谏之看向?她,审讯般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不认账的代价,想好了吗?”
“我不要想,我才不要想!”
撄宁感觉到害怕,连后颈上起了阵凉意,她毛毛虫一样扭动着身子,耍赖的叫嚷道。
宋谏之却不紧不慢的逼近了,将?人整个?拢在自己的身影之下,另一只空闲的手掐着她的腰,半强迫的将?人捞起,下一刻,膝盖卡住双腿,断绝了撄宁所有挣扎的可能。
而后手掌上移,握住了撄宁单薄的肩。
隔着那片肩胛骨,好像能直接攥住她‘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
她人被宋谏之紧紧禁锢在怀里,单薄的春衫根本阻隔不了他肌肤的滚烫。
顺着脊椎窜上来一阵麻意,像羽毛轻拂时勾起的酸意,撄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脑袋昏昏沉沉的,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也被人连根拔走,整个?人仿佛溺水。

宋谏之低下头?, 两人鼻峰交错,唇齿间只隔了一线距离。
“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撄宁破罐子破摔的嘟囔:“这样折磨人算什么本事?”
在床榻上打架这件事, 撄宁是不抗拒的, 非但?不抗拒, 甚至有几分享受。可宋谏之总爱戏弄她, 好像不看她出?点丑就不舒坦一样。
撄宁她不死心的扭了两下, 但?因为双手被?反剪, 这动作倒把自己往人怀里又送了几分。
“这也?叫折磨?”宋谏之屈起膝盖, 引出?窸窣的声响。
他低低笑了一声, 声音也?低哑下来,热辣辣的麻意顺着气息, 清晰地钻进少女耳朵里?:“我?以为你……”
他说的混账话简直不堪入耳。
撄宁呼吸一滞, 像是疑心自己听错了。
等?反应过来, 从脖颈道耳朵根都尽数烧了起来,通红一片。
不要脸!
她臊得抬不起头?, 胸腔里?羞愤和着热意烧成一团,有些慌了神的将脑袋撞过去,奈何?就算她人被?架起来了, 个子也?不够高, 实?在撞不到那活阎王的脑袋, 斗鸡似的抻直了脖子, 也?只是将将蹭到他鼻尖。
不像耍狠,倒像使小性儿。
太?丢人了, 一想到宋谏之将她偷袭失败的动作尽收眼底, 撄宁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恰巧此?时,肚子生怕她不够尴尬似的, “咕噜”叫了一声。
“我?饿了!”她抬头?迎上晋王殿下的目光,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来‘比划’,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吧?我?没?力气你也?不舒服。”
撄宁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眼里?还映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日光,金澄澄的一点,缀在她乌黑的眼仁上,一派娇憨可爱的模样,嘴上还说着同他讨价还价的话。
与虎谋皮,天真的可怜。
撄宁却没?意识到,她只觉自己瞪得眼睛都累了,还没?得到宋谏之的应承,正要催促一句,就见他低下头?,埋在她脖颈旁低低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全数扑在她的颈窝,带起肌肤微微的颤动。
笑什么?肚子饿还不让人吃饭了?
她有点恼羞成怒,刚要继续争辩就听见晋王殿下低声说了句
“你何?时出?过力?”
撄宁呆了呆,将脑子里?所有回忆碎片挨着搜刮了一遍,最后只能不甘心的狡辩道:“那是你没?给我?发挥的机会。”
宋谏之却不欲继续与她磨蹭这个话题。
他就势将怀里?不安分的小蠢货托高,而后微微低头?,玉雕一般高挺的鼻尖顺着松散的衣领没?下。
指腹的薄茧是他折磨人的刑具,单薄的春衫是他隐藏罪行的帮凶。
撄宁被?高高托起,只能看见眼前人乌黑的发顶,分明是居高临下的位置,却只能受制于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难捱得紧。
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灼热的燥意顺着血液传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最后攀附在薄薄的皮/肉外?,变成一张收紧的网。
她成了被?献祭在高高供台上的猎物。
这顿晚饭到底还是吃上了,不过迟了几刻钟。
明笙一直把菜热在锅里?,撄宁吃的时候还热乎。
“这道闲笋蒸鹅好吃,”明笙将肉夹到小碗中,放在自家小姐面前:“李岁今天吃了足足两碗。”
“好吃。”
撄宁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体统了,饿死鬼投胎似的,手里?的筷子上下翻飞就没?停过。
一旁的李岁捧着茶盏,眼瞧着她吃饭比自己还急,有点懵,小大人的嘱咐道:“慢点,没?有人跟你抢。”
晋王殿下自然是不会纾尊降贵跟他们一起用膳的,撄宁却爱往明笙屋里?跑,尤其今日,抵死不肯和宋谏之一起吃。
撄宁猛地吃了个七八分饱,牛饮了两盏茶,而后没?骨头?似的瘫在椅背上,手诚实?的伸向一旁的糖炒栗子。
她剥栗子的功力深厚,不用低头?看就麻利的剥出?一捧,分给李岁两个,分给明笙两个,剩下的攥回自己手里?,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填,叽里?咕噜的嚼。
“对了,徐彦…你徐哥哥呢?”她脑海里?闪过一阵白光,转过头?看着李岁,问道。
同晋王殿下打的这场“架”太?耗费精力,现在还腰酸背疼,皮肉上还似残存着他手掌的热意,让撄宁差一点忘了正事。
李岁不知道大人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瞧出?徐彦珩脸色的不对。
闻言他垂下头?,声音有点闷:“徐哥哥说他回家住段时日。”
说完,李岁忽的想起什么:“他临走之前溜了封信,让我?转交给你,”他一阵风似的跑出?屋子,剩下的一句话飘在空中:“我?去拿。”
撄宁捧着下巴默默思索徐彦珩之前说的那句“在进京途中身?亡的县令是我?的同伴”,直觉此?事与自己想的差不多。
但?他既然是为了抓住盐政司的把柄,为何?在她和晋王来州衙时,却没?有告知?
撄宁实?在想不通,下意识拍拍自己脑门。
“小姐,别……”明笙拉住她的手,松开时不动声色的提了提她的衣领。
撄宁纳闷的低下头?:“怎么了……”
她的尾音吞回了肚子里?,只见自己细细的锁骨上挂了个牙印,红彤彤的显眼。
不知道那恶人什么时候咬的,场面太?混乱,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撄宁红着脸又把衣襟往上提了提,眼神四处乱瞄,不肯再说话了。
多亏李岁去的快会的也?快,两句话的功夫就窜了回来。
“就这封信。”
撄宁伸手接过展开来看,纸上是她从小就见惯的一笔好字,上面详细的讲明了他和建昌县令发现私盐井的缘由?经过。
这两年泸州盐价一年高比一年,虽然与天灾有关,但?也?绝不至于涨到如此?夸张的行价,是以发现私盐井所在后,当地县令便隐瞒身?份走访了附近的村民,谁成想他们都像被?买通了似的,长?了同一条舌头?,问再多,回答也?是不清楚没?见过。
越是这样,越说明盐井背后势力之大。
所幸,徐彦珩入仕之前,在何?总商建的本地书院里?做教书先生,与何?家交情?不浅。在他几次诉苦手头?拮据,父亲为官太?过老实?之后,何?总商便动了让他去盐场办事的心思。
盐政司想从中捞油水,必然不能用燕京人,只能从本地来寻。他们对徐彦珩虽不能完全信任,但?他的家人俱在泸州,还是最显眼的位置,轻而易举便能被?挟制。
因此?,每年月中月底两次记账的事情?,就落在徐彦珩身?上。
一年多的时间,他摸清了盐场的情?况,不过核心的与燕京的往来,却始终没?有接触到。
年初,建昌盐场的苦力反抗出?逃,有人抢过巡查的马匹跑出?去,被?远远射了一箭,正中腹腔,但?那人却强撑着去到了县衙。
只可惜话还未说几句便咽了气。
他没?交代清楚盐场的情?况,但?徐彦珩知道。
两人一合计,欲借这个机会进京告御状,将盐政司的龌龊公之于众。
徐彦珩将自己探得的情?况全数誊抄成册,原本此?次入京是预备两人一起的,但?赵县令坚持只身?前往。他的家小不在泸州,官职也?是调任过来的,比起徐彦珩,要安全得多。
为保万无?一失,他还预先上呈了奏折,在皇帝面前过了眼。
没?成想,即便这样,还是有人手段通天,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行凶。
徐彦珩大约猜到了燕京的背后之人是谁,但?正因如此?,他更犹豫是否要将盐政司的来龙去脉告知晋王。
国?本难动。
等?朝廷的库银入了账,这件事八成会被?无?声无?息的压下去。
想也?知道,送到燕京的银两是幕后之人用来笼络百官的。
那难为的反而是晋王。
他平定漠北回京后,没?多久便传出?了暴虐恣肆离经叛道的名头?,哪怕查明此?案,但?用来其中牵涉官员之多之重,怕是难以轻易平息。
信纸末尾处,徐彦珩言辞恳切的写道——
晋王若敢冒大不韪,肃清泸州盐政司,朝廷也?未必肯依律法处理此?事,左不过是演一场阳奉阴违的戏,及至君王更替,只怕晋王不得好处。
即便前路难行至此?,你们还愿追查到底的话,徐彦珩以名誉担保,只要性命仍在,愿入京为人证。
看完整封信,撄宁呆呆的没?说话,有点反应不过来。
下蛊、火灾、鸿门宴。
从这一路的意外?频发,她早窥到了查明此?案的艰难。
但?她是个再笔直不过的直肠子,虽有些小聪明,但?不能理解世上还有黑白颠倒的道理。是以,哪怕宋谏之已经言明朝廷的目的,她也?从未想过上面会将此?事置之不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这不应该。
这不对。
撄宁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将信纸揉皱了。
她只觉喉间像被?栗子噎住了,张张嘴却发不出?动静,噎得她难受,一刻也?不能在原地坐下去了。
撄宁猛地站起身?往外?跑,风缠住了她的衣角,却留不住她的脚步。
她“哐啷”一声推开正屋的门,迎面对上宋谏之的眼神。
他微挑着眉,和往常一样的看戏神情?,等?着看她又要做什么妖。
撄宁咽了咽口水,铿锵有力的大声问道:“还查吗?”
她想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想给心中飘摇的风筝找个牵线的人。
“我?们还查吗?”
“你当本王跟你一样,答应过的事情?也?会食言?”
宋谏之暗暗弯了下眼角,刚要继续刻薄她两句。
门口的人便如连冲炮似的,一下冲进他怀里?。

第79章 七十九
撄宁抱得极用力, 双手交握在小王爷腰后打?了个结,扭糖似的,贴得严丝合缝。软嘟嘟的脸蛋也挤在男人胸口, 用力到把脸挤成了露馅的沙包。
宋谏之虽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从怀中人的反应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没有安慰, 也没有再讥讽, 只是默不作声的将撄宁更深的嵌进自己怀里。
撄宁将头埋得更?低, 恨不得化作泥鳅钻进泥里的架势。
这厮虽坏, 但应下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再不愿意承认, 也不得不认, 他的承诺确实顶值钱。
撄宁心中的大石移走了,浮现出的无名?惆怅像砂尘, 被他一句话吹散了。
她抽了抽鼻子抬起头, 黑葡萄似的眼睛亮起来?, 眼里是下意识流露出的依赖。撄宁心里千百个念头跑马一样奔腾而过?,嘴上却老?实得很, 只会干巴巴的保证道:“我一定不拖你后腿,一定听你的话。”
平日,她虽然对?这黑芝麻汤圆的脑袋有那么一点点钦佩, 但也只有一点点。
现下, 晋王殿下在她撄小宁眼里简直伟岸无比, 完全?忘记了不久前他是如何?欺负自己的。奈何?她奉承人的功夫实在不到家, 酝酿了半天也只补上一句:“好人有好报,你肯定会有好报的。”
“好人”宋谏之闻言却挑起了眉。
夸他是大好人, 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没有敢应和的, 若是身边有旁人听见小蠢货说这话,恐怕要?吓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哼笑一声, 伸出跟指头摁在撄宁额头上,嫌弃的将人推远了:“你说的话,本?王还能信吗?”
这是拿她刚才耍赖的事来?说笑话呢。
撄宁向来?是个心宽的性子,情绪来?的快去的越快,眼下被推开了也不恼,反而从善如流的松开手,认真道:“我说真的,那‘卖身契’是我不知事时被诓骗…被…被……”
她刚说到‘被诓骗’就感觉后脖颈一凉,身上被牙齿碾含过?得地方也隐隐作痛,于是赶忙截住话头,试图找个体面的词儿。
这时候,撄宁才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好好听学,若是认真听了那什么四书五经,怎会像现在一样,连救个场都无比艰难。
她咬了下嘴唇,干脆把话头略过?去:“反正是我不知事的时候写的,不能算。但我方才说的绝对?作数,我不反悔,你也不许反悔。”
撄宁不放心的给晋王殿下扔了个套圈,就差要?跟他拉钩作保了。
宋谏之懒洋洋的睨她一眼,没戳穿她那点小心思。
“说吧,方才怎么了?”
“啊,”经他提醒,撄宁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人道明原委,她忙不迭的摸索身上的信,这才发现,信就攥在自己手心,因为自己情绪激动的抱人,信早被揉成了一团,如今已然如酸菜一样的皱巴。
她试图将信展开,奈何?,备受蹂躏的宣纸实在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折腾,“呲”一声裂开了道口子,她想换个方向试试,又是“呲”一声,再试下去,只怕连“全?尸”都保不住了。
撄宁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开口道:“我都看过?了,我给你讲。”
晋王殿下自打?瞧着她将那揉作一团酸菜的信纸拿出来?,眉头抬起了就没有放下过?,眼见她演杂耍似的转着圈出丑,还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把手背过?去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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