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关灯
护眼

“娘子,我们也试试?”甘大蠢蠢欲动。
“你们有另外的安排,撑杆远跳,先试试,看能不能行。”隋玉说,“小喜去把阿羌和花妞找来,你跟三草一人背一个,然后上来比赛跑。”
“好。”小喜立马往回跑。
“掌柜,我们呢?”二黑问。
隋玉让他跟石头上来,石头身形精瘦,她让石头盘在二黑身上,二黑挂着他在废墟上走动跳跃。
安排妥当后,隋玉跟赵西平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让其他人各就各位,一声哨响后,他们各自行动。
客舍里走动的客商和镖师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唏嘘声和懊恼声一声声传来,他们穿上皮裘,揣着一腔好奇心走过去。
矮山上,甘大撑杆凭空跃起,迎着凛凛寒风快速下降,他眯眼瞅准落脚地,俯下身子轻巧落下,一手拔杆,寻准土方之间的缝隙,再次插杆助跑起跳。
“好!”围观的客商鼓掌。
甘二偏头看一眼,他不甘其后,紧紧追着甘大的身影快速助跑,然而插杆时戳进雪坑,杆子滑落,他狼狈地摔一跤。
山下响起一阵哄笑。
“快让开。”小春红喊,有杆子拦路,她不得不提前翻跟斗避开,少跑一步,她气得愤愤捶甘二一拳,又火速跑回起点重新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镖师问。
“三步一个跟斗,多一步少一步都要回到原地重新开始。”隋良解释,他搓搓小崽的大腿,要不是抱着孩子,他也想上去比一比。
二黑驮着石头也走进了众人的眼帘,石头倒挂在二黑的背上,二人配合着跨跳,借着斜竖着的木椽子,二黑大喊一声,他跨过去抓住梁木,石头跟着一荡,二人空中翻转,赢得一片叫好声。
隋玉也跟着鼓掌,这动作不是她指定的,估摸着是他们二人私下商定的,着实是大胆又有趣。
小喜跟三草站在起点紧张地搓手,等隋玉吹哨后,她们二人各自背上阿羌和花妞,谨慎又稳当地迈出步子奔跑。
小喜跟三草是胆小老实的性子,加上有隋玉的嘱咐,二人无惊无险地跑完全程。
试跑结束,隋玉跟赵西平走下矮山,她跟众多客商和镖师说:“这两天我布置布置,二十那日,这些比试正式登台。”
“我们能不能参加?”镖师技痒。
隋玉犹豫一瞬,说:“我回去琢磨琢磨。”
“我给登台钱,玉掌柜你只管组织,你负责琢磨比试的方式和规则。”站在隋良旁边的镖师高声开口。
隋玉毫不犹豫地答应,她脑子快速转动,说:“每场比试邀五位客商做裁判,大家可以下彩头,彩头可为鸡鸭鱼肉或是饼子包子汤饼的价,不能再多。”
“可行可行。”客商纷纷应和。
“那我回去就琢磨,这座矮山上暂时不能走动,免得上去的人多了,再给踩塌了。”隋玉说。
没人有意见,等隋玉走了,客商和镖师也就散了。
午饭后,隋玉召集家里四口人共议良策,她因为见识的多,主意也是最多的,但多而不精,需要隋良和赵西平循着她的思路做补充。至于话都说不清的小崽,他就是轮换着在爹娘和舅舅怀里坐坐,学着大人的话嘟嘟囔囔一个下午。
冬月十九,奴仆们挑着柴捆摞在废墟南北两边,烧柴的柴垛,牲畜吃的干草,纷纷运过去。忙活一整天,废墟和厨院之间立着两堵一人高的草墙。
隋玉和赵西平在废墟形成的矮山上来来回回走了半天,不稳定的地方垫实,锋利的断木抽走,再在合适的地方设置障碍。
客商和镖师来回不断地过来巡看,全靠这边的动静打发时间。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色放亮时,随着鸡鸣响起的还有锣声,这是一队客商赞助的,走商的时候若是遇到狼群用来恐吓狼群。
锣声起,张顺和青山登上削出来的三尺戏台上,张顺提着锣,他打扮得像个跑江湖的散客,身负短棍,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介绍秦文山的生平。
“秦文山乃是陇关人氏,从小生活在大震关下,父辈乱世经商,攒下一番家业。其人受祖辈余荫,甘为后代谋大利,在十七岁那年,他辞别父老,变卖半边家产,拉上同族兄弟,五人徒步长安,购置鞋履衣袜以及陶罐薪釜。牵上一头骆驼,五人翻越大震关,横渡长水,于雪山跋涉,本意前往关外,一场风雪,却让他们迷失在洪池岭,无意闯入雪山南坡,这就是他们攒下家业组建商队的开端。”
秦文山听得面色通红,他起身向众人抱拳,又是羞涩又是激动,玉掌柜编纂的十分合他心意,文绉绉,他还听得懂,哎呀呀,他简直想让父老乡亲都来听听。
其他客商很是心动,之前他们还怀疑过隋玉的能力,对什么话本戏目有些怀疑,现在是相信了,编纂的故事简洁不啰嗦,比他们自己吹嘘的还惊险刺激。
隋玉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一道突兀的锣声响起,她诧异地看向小春红,这才看见隋良在厨院后面招手。
隋玉以为是小崽在闹,她让赵西平过去。
“胡都尉的媳妇来了,她说她是的,我不清楚是真还是假。”隋良说。
赵西平跟他过去,的确是胡大夫人,他状若无事地问好。
胡大夫人冷笑,“前两日,你去打折了我兄弟的腿?”
“对,是我。”赵西平坦然承认,“大夫人是来讨要说法的?”
“难道不该吗?”
“的确不该。”赵西平不怵她,直言道:“他先不义,我后不仁,他仗着我不在家来欺恶我媳妇,我回来了自然要找他算账。他是个恶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没什么说法能给你。”
胡大夫人语塞,他都承认了,她倒是不好骂,毕竟赵西平官位不低,不是她能随意辱骂的。
“西边是怎么回事?之前把房舍卖给你们的时候你们不买,现在又占着我们的地方行你们的便宜?”胡大夫人昨天就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这边锣鼓开唱,她就从家过来,就是要抓住他们的把柄。
“不是占便宜,是驱鬼。”赵西平面不改色地扯瞎话,“坍塌的客舍砸死了人,一入夜,那边就有鬼叫声。马武的族人说他喜欢热闹,我媳妇就想出这个法子,用人气驱散邪祟。”
胡大夫人:……
“你们要是能把那五丈多长的土胚房梁都挪走,不像个坟山一样堆在那里,我们也不用费这心力。”赵西平继续说。
意思就是那座废墟只要还立在那里,他就要在那座废墟上赚钱,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第191章 融洽的主客关系
胡大夫人被气走了,秦文山的故事也落幕了,赵西平过去将将赶上个尾巴,秦文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抓来了两只鸡,神色亢奋地把鸡扔上戏台。
青山和张顺也是一脸高兴,这段时间的苦练没白费,没出岔子让女主子丢脸,前前后后还各得两只鸡,值了。
青山和张顺退下后,甘大甘二、李武齐六举着杆子走上废墟,隋玉像模像样的跟众人行礼,再次介绍比赛的规则。
“……不管中途出现什么差错,只要不是摔伤了,就捡起撑杆继续比赛,最先抵达终点的人获胜。”隋玉说,“头一局是甘大甘二先上,诸位可以下注压输赢了。”
前日甘大撑杆跳得利索,大多数人都压他,也有喜欢冒险的人压注甘二得胜。
小春红和柳芽各执一个篾箩,里面装着各人下的注钱,客商和镖师都是不缺钱的,也不用记谁下多少注,他们不会为了一二十个铜板撒谎。
哨声响,比试开始,甘大甘二拔腿就跑,瞅到合适的豁口,撑杆插进去,两人倏然腾空,这种视觉效果最为刺激人,观看的人无不拍手叫好。
赵西平靠近,他抱臂靠在柴垛上看着。
“赵千户,待会儿你我比试一场?”一个镖师靠近。
赵西平摆手,“这么多的镖师你不找,你找我做什么?我不跟你玩。”
“怎么不跟我玩?”镖师笑问。
“我跟人比试不是在校场上就是在战场上,不适合供人取乐。”赵西平是怕输了掉面子,给军士丢人,索性不参加为妙。
又一阵掺着唏嘘的叫好声,甘大胜出了,压他获胜的客商和镖师纷纷拍手叫好,刨除赏给甘大的一百枚铜子,剩下的赌注被压注得胜者瓜分了。
第二场,李武对战齐六,头一杆就分出胜负,齐六原是胡都尉名下的奴隶,亏损的身子还没养好,力气不敌李武。
一阵唏嘘声后,齐六红着脖子垂着脸跟李武走下矮山,有意向的镖师接过撑杆纷纷上台。
青山走过来拍了拍齐六,告诫说:“我们不是靠输赢赚钱,就是给镖师和客商们打个样逗个趣的,能赢钱自然是好,输了也不影响什么,你别一直惦记着。”
齐六点头,“我晓得。”
青山就担心他为了面子惦记着要再赢回来,到时候伤了自己是小事,惹了主人生厌才是后悔都来不及。
锣声响起,两个镖师攥着撑杆跑动,脚踏碎雪,雪粒簌簌落下,两个镖师心里不免一惊,自己跑动才察觉出其中的危险,冰雪湿滑,一旦有顾虑,速度就快不起来。
撑杆支起,人借力弹跳起来,下落时,二人仔细盯着下方,寻找牢靠的落脚地。
隋玉远远望着,体壮的镖师落地时踩滑了,一步滑出一尺远,人几乎是平躺在地上,这惹得旁观的人大笑,纷纷加大赌注。
第二杆,体壮的镖师胆怂,撑杆立起来又倒了下去,之后他放弃撑杆,一路跑到终点。
“老兄,你什么情况啊?”相熟的镖师嘲笑,“摔了一跤把胆摔破了?”
“别忙着嘲笑我,有种自己去试。”体壮的镖师拍他一掌,快步走回自己的镖队。
“怎么回事啊老曹?”客商打趣。
老曹摇头失笑,说:“这个适合体瘦的人玩,我太壮了。”
隋玉下来请客商上去评判,站在废墟上能看得更清楚,所有客商都愿意给她十枚铜子,亲身上台观看。
隋玉走到赵西平旁边,她将冰凉的手塞进他的袖子,问:“小崽闹什么?”
“小崽可没闹,是胡大夫人过来了,又被我气走了。”赵西平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他指着废墟上跳杆的人,说:“我说我们是在驱鬼。这座废墟只要他们不动手移走,我们就厚着脸皮继续用来赚钱。”
“我之前还打算花钱买下。”隋玉说。
赵西平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今天一试,他发现跟无赖的人就要耍无赖,如此一来,又不花钱又不生气,多好啊。
一直玩到晌午,所有想玩撑杆的镖师都上场了,大家冷了也饿了,纷纷转移到厨院里去吃饭。
下午的时候,柳芽儿和小春红背着阿羌和花妞再次上场,这次客商们找来镖师,由镖师背着享受跨越奔跑的感觉。
正玩得起兴,一个圆脸管事带着一帮狗腿子过来赶人挖山,赵西平过去让客商和镖师们都歇歇。
“我们去逮猪杀猪,改天没人的时候再过来玩。”赵西平当着管事的面说。
有五个客商找到隋玉,他们想花钱请她为他们编纂故事。
“玉掌柜,你不是当地的人吧?”蓄有美髯的客商问,“我听闻赵千户是近年才升上来的,你怎么会嫁给他?”
隋玉看向赵西平,她笑着说:“我是流放过来的,老家在舆县,曾是小官之女。”
客商了然,这就说的通了。
“那你现在脱奴籍了?”另有客商问。
隋玉点头,说:“赵千户的功劳,用战功换的。”
“值得。”客商点头。
隋玉笑了。
“在说什么?”赵西平走过来,说:“天色还早,我们逮猪杀猪去。”
“在说你娶我是占便宜了。”隋玉挽住他,说:“走,杀猪去,晚上吃杀猪菜。猪杀了你先给小米送十斤过去,她快生了,这时候也不能喊她来吃杀猪菜。”
猪圈里响起猪嚎声,灶房里大火烧水,甘大挑着猪血送进来,一路走过来,猪血的热气散尽,已经凝成块。
“殷婆,大人让我来问水可烧好了?”小春红跑进来。
“水快开了。”
“好,猪也快抬过来了。”
断气的黑猪抬到厨院外面,赵西平拿来专门为了杀猪打的木盆,猪放进去,除了后蹄和猪头,其余的部分都装进去了。
“今年的猪比去年的猪重。”老牛叔说。
“开水来了。”张顺和李武各挑来两桶滚烫的热水。
开水烫猪毛的味道不好闻,隋玉避了进去,听仓房里有小崽的声音,她悄悄靠近,悄悄推开门,走到小崽旁边,她轻轻“喵”一声。
“娘——”小崽扑过去。
“哎,我的崽崽。”隋玉将他抱起来,用力掂了掂,说:“崽崽又重了,娘快抱不动了。”
小崽一听她叫崽崽,他就止不住乐,又害羞又高兴,一头扎进他娘的怀里撒娇。
隋玉抱着他摇来晃去,见大壮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她指着外面说:“外面在杀猪,你去不去看?”
大壮摇头。
“你见过杀猪吗?”隋玉又问。
大壮点头,“他们说要杀我吃肉。”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隋玉明白了,八成是大壮之前住在农户家,村里的人拿他寻开心故意说的。
“人肉不能吃,不会杀你,他们骗你的。”隋玉拿起椅背上搭的小羊皮袄给小崽穿上,又给他戴上帽子,她抱着小崽往外走,说:“大壮跟上,我带你跟小崽去看杀猪。”
猪已经刮毛,隋玉出门的时候恰逢甘大拿着砍刀划猪腹,她下意识捂小崽的眼睛,他却是个胆大不知事的,两只胖手扒开隋玉的手指,从指缝里偷偷看。
赵西平拽出猪尿泡吹鼓,绑上麻绳牵在木棍上,他拿来给小崽玩。
小崽还小不会玩,猪尿泡到了大壮手里,阿水看见了,她带着阿羌和花妞过来,喊大壮一起拍打猪尿泡。
“把绳子剪短,让她们踢着玩,免得摸一手腥臭,再抹在身上了。”隋玉说。
小春红拿着剪刀跑过去,她只在小时候看村里的富户会吹猪尿泡给自家的小孩玩,她也没玩过,猪尿泡一落地,她先踢一脚。
“啊!”小崽也跟着踢脚,他也想玩。
隋玉当没看懂他的意思,见赵西平提刀肉去牵骆驼了,她指给小崽看:“你爹去给你姑姑送肉,你姑姑也要生小孩了。”
西边“砰”的几声响,隋玉抱着小崽过去看,不知道是胡家还是崔家的小厮在废墟顶上掀木椽子。
猪肉炖上锅,天色擦黑,西边干活的人扛走两根木椽子。在他们走后,有镖师上去看,削的戏台砸毁了,废墟顶上更凹凸不平,这样更适合撑杆和跑跳。
“吃饭了——”阿羌跑出来喊,“娘子,吃饭了。”
客商走近,他抬手敲下挂在墙上的锣,大声嚷嚷道:“吃饭了,都跑快点,跑慢了就只能喝肉汤。”
隋玉闻声抱着小崽出来,她进厨院瞅一圈没看见赵西平,问几个仆人也都说没见过,李木头来吃饭时说他还没回来,隋玉心里有了猜测,估摸是小米要生了。
新鲜的猪肉炼过后炒酸菜好吃,猪肉酸菜疙瘩汤味道也不错,只不过小崽不能吃,隋玉吃的时候,他馋得口水滴答。
“明早去买两盆豆腐回来,豆腐买回来放外面冻着,冻硬了端进去,明晚再做猪肉酸菜豆腐汤,蒸几锅黍米饭,烙些饼子。”隋玉交代。
殷婆应好。
吃过饭,还不见赵西平回来,隋玉带着小崽洗洗先睡了。
次日公鸡打鸣的时候,赵西平才黑着眼圈回来。
“小米生了?”隋玉看见他就问。
“生了,生了个小子。”赵西平打个哈欠,说:“昨天晌午就请了接生婆过来,一直到今早天亮才生。”
“冬月二十一,跟我们小崽的生日相近。”隋玉往里挪挪,说:“你睡,补补觉。”
天色大亮时,隋玉起床,她将小崽才出生时穿的衣裳鞋袜都收拾出来,把小崽留在床上陪他爹,她进城一趟去探望小米。
晌午回来时,还没靠近,隋玉就看见西边的废墟上有镖师撑杆的身影,她过去看看,挖得东一个坑西一个坑的废墟,比昨天更适合撑杆跳跃,也适合在上面跑跳,比平地跑更有趣味。
下午,圆脸管事又臭着脸带人过来了,他一来,客商和镖师纷纷撤退。
往后的日子一直如此,大家像猫追老鼠一样,躲着藏着趁着没人的时候在废墟上消磨时光。不仅如此,镖师们还会搬走废墟上的木椽子拿到灶房,让厨娘们炖肉的时候烧火。
先后杀了四头猪,年关也到了,先是去给赵小米的儿子庆满月,之后便是小年,小年过完,客商们张罗着买羊,为除夕夜的烤羊做准备。
忙忙活活一整年,一年又到了尾声,隋玉带着奴仆牵着骆驼去官府交缗钱,交完缗钱,她又去定胡巷一趟,去宋家还之前借的五千钱。
“你明年不是要走商吗?走商就要进货,布匹可不便宜,你手里的钱够用?”不等隋玉开口,宋娴接着说:“我不缺钱用,你也不用急着还,你先拿去进货。”

第192章 忆苦思甜
隋玉手里的钱足够买货,从买回奴隶后,家里就没有大开支,一直维持着赚钱的状态。
“我手里的钱足够用了,还是早点把钱还你,不欠债我心里轻松点。”隋玉坚持先还债,她按下宋娴的手,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往后若是钱不凑手,我再来跟你借。”
宋娴只得收下,她嘱咐说:“钱不够,你可千万要来找我借。”
“就没见过你这种人,怎么着?钱拿手里咬手?非要给借出去。”隋玉笑了。
宋娴也笑笑,她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肯借钱,主要是借给隋玉,她有一种扶持年少的自己的感觉。
“真决定要走商?”宋娴又问一遍。
隋玉点头,大概的行程和动身的月份已经定了,四月的时候,她会带人跟着最后一波进关的胡商往东行,九月的时候大概能带货返回,赶在十一月之前进入敦煌城,留在家里陪家人过年,次年开春再出关。
宋娴紧紧攥着手,眼睛里流露出向往,面上却掺着犹豫不决。隋玉看在眼里,她恍若未觉,也不打算出声怂恿,这是个大事,走商有利也有险,能不能踏出这一步全看自己的心意。想要行走四方,看遍世间繁华,相应的也要承担风险和后果,尤其是有儿有女后,还要考虑这个家。
明明出门不到半天,隋玉突然特别想赵西平和小崽,她喝尽面前的茶水,起身说:“我回去了。”
“不在我这儿吃晌午饭?”
“不了,我想我男人和孩子了。”隋玉坦然道,她笑着往出走,脚步很是匆忙。
宋娴跟出去相送,慢了几步,走出门就看隋玉已经骑上骆驼跑了。
赵西平架着小崽踩在猪圈上正在看猪,他指着个头最大的母猪说:“它叫小黑,是你娘的猪。”
小崽扭头往草垛看,指着蜷缩着晒太阳酣睡的小狗,嘴里嚷嚷着“小黑”。
“噢,小黑狗是你的,小黑猪是你娘的,那只大公羊是你舅舅的。”赵西平叨叨,“我有什么?我有骆驼?”
说到骆驼,他就看见隋玉骑着骆驼的身影,骆驼载着她在小道上飞奔。
“娘——”小崽也认出来了。
赵西平顶着小崽走过去,靠近时,骆驼慢了下来,隋玉举止利索地跳下驼背,冲他们父子俩奉上个灿烂的笑。
“大人。”后面追上来的奴仆慢下速度见礼。
赵西平挥了下手,示意他们继续走。
“我还以为你要在城里吃晌午饭。”赵西平将骑在脖子上的儿子举下来抱在怀里。
隋玉接过冲她伸手的儿子,她低头亲了亲小崽的胖脸蛋,说:“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奈何太想你跟小崽了,就回来了。”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赵西平心里是高兴了。
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绕着客舍转一大圈,走到河边时,灶房的饭也做好了。
“娘子,今年过年是在这边还是回千户所?”殷婆问。
隋玉看向赵西平,赵西平说:“回千户所吧,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噢,还有隋良,我们四个人过个年。”
“明年过年我也还是在家。”隋玉说。
“明年是明年,今年是今年。”
“那行吧。”隋玉随他。
之后,隋玉把客舍这边的事安排好,收拾几件衣裳,带上日常用的东西,当晚吃过晚饭就回城。
从春天搬去客舍之后,这边的房子一直没住人,开门时,门楣上震下来一层灰,院子里也落了厚厚一层落叶,人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倒座房里响起悉索声,赵西平警惕地看过去,月色下,几道低矮的黑影走出来,嘴里哈哧哈哧地哈气。
“是猫,它们偷住我们的房子,还反过来赶我们走。”隋玉哼一声。
“好几只呢,估计是野猫跑进来下崽了。”隋良说。
小崽发出猫叫,不知哪句惹到它们了,它们突然暴起叫骂,猫叫声又粗又刺耳,跟市井里骂架的老婆子似的。
小崽吓了一跳,他闭紧嘴巴不敢再出声。
“脾气还挺大,算了算了,别管它们,我们住两天就又走了。”隋玉往檐下走,说:“我来烧水,小崽给我送过来,良哥儿,你跟你姐夫把要睡的屋收拾收拾。”
“该让小春红她们下午过来收拾的。”隋良嘀咕,“天都黑了,睡在客舍那边多好。”
“你跟你姐夫说,是他要忆苦思甜,想念曾经我们三个自己动手洗衣做饭,洒扫擦洗的日子。”隋玉笑着说。
“姐夫,那你帮我把我的屋也打扫一下,我去哄小崽。”隋良打蛇随棍上。
赵西平不吭声。
“行不行啊?姐夫?”
“要不你打地铺睡我们床边?”赵西平含蓄地拒绝了。
隋良“嘁”一声,他进灶房引燃油盏,梗着脖子回后院。
赵西平也跟着进来引燃油盏,他打开水缸的盖子看一眼,里面还有半缸水,够今晚用了。
隋玉抱着小崽在灶房烧火烤火,水烧热了,她先给小崽洗漱。
“你就是在这个家出生的,你还记得吧?啊——张嘴,娘给你擦擦小牙。”
小崽抿着嘴不肯,隋玉扬起巴掌,巴掌扬起来却没落下去,她亲亲他,玩高兴了,小崽乖乖张开嘴。
“我数数,我们小崽有七颗牙了。”嘴里打着岔,隋玉快速给孩子擦擦牙板和舌苔,在他不耐烦之前,快速收回手。
“你还不高兴。”她拍他一下。
小崽这时又甜兮兮地笑了。
给小崽洗完脚,隋玉出去倒水,门口一道黑影快速掠过,是猫过来了,她进门舀碗水放在门外的墙根下。
“擦干净了,被褥也铺好了。”赵西平走出来,说:“你跟小崽洗漱后先上床,我去隋良那边看看。”
“行,你让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关上门窗,别让野猫跑进去了。”
隋玉洗漱过后抱着小崽回屋,褥子和垫子一直放在樟木箱里,西北雨少,被褥上没什么潮气霉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木头香。
母子二人先脱衣躺下了,初到陌生的环境,小崽紧紧贴着隋玉睡,不敢像在客舍那边,晚上脱下厚衣裳,他还要扶墙走几步。
隋玉搂着小孩轻轻哄着,孩子快睡着了,檐下响起脚步声又把他惊醒了。
“是你爹跟你舅舅,快睡。”隋玉伸手搭在小崽的眼睛上。
没过多久,赵西平进来了,他轻声问:“小崽睡了?”
“还没有。”
“我来抱,我来哄。”赵西平脱衣躺下,他接过小崽放怀里,说:“今晚他睡我这边。”
隋玉没意见,她打算开春了就给小崽断奶,提前让他跟他爹睡也好,先适应适应。
屋里安静了,不消片刻的功夫,隋玉睡着了。
再醒来,她听到隐隐约约的叫卖声还有些怔神,晃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孩子的嘟囔声伴着脚步声走近,赵西平推开门,跟小崽说:“快喊你娘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去街上买年货。”
“饭已经好了?”隋玉坐起来,“你起得挺早啊。”
“你儿子天不亮就醒了,在床上爬来爬去,我只能把他弄起来。”赵西平关上门,说:“我去喊隋良,你也快点,别又躺下了啊。”
隋玉穿好衣鞋开门出去,一只黑背白爪的野猫嗖的一下起飞了,从院子里跃到墙头,撇着耳朵盯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人。
隋玉看眼墙角的碗,碗里的水只剩一半了,她伸个懒腰进灶房,灶台也擦洗干净了,陶釜里咕噜着疙瘩汤,汤里飘着酸菜叶子和金黄的鸡蛋碎。
“小崽已经吃了,我也吃了,我俩的碗也洗了,就剩你俩了。”赵西平又劲头十足地抱着胖儿子进来。
隋玉冲他比个手指,这男人能干的很。
吃过早饭,剩饭倒出去喂猫,收拾完锅碗,一家四口穿戴整齐出去逛街买年货。
这还是小崽头一次逛街,热闹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年货,他看得格外起劲。
“屠苏酒给我来一罐。”隋玉掏钱买酒。
隋良跑去买饴糖,按着人头买,他买十个,分小崽一个,另外九个三人平分。
赵西平拿着饴糖让小崽舔了舔,这也是他头一次吃糖,尝到甜味,他惊得瞪大眼睛。
隋玉哈哈大笑,但不让小崽多吃,她嘱咐说:“让他多舔两口就行了,可不能整个都让他吃了。”
赵西平应好,他默默数着,在小崽舔了五口后,他将整块饴糖咬吃了。
小崽不依,哭唧唧地伸手抠他的嘴。
最后隋玉接过娃,让赵西平去割肉买鱼,她跟隋良抱着小崽在街上买桃符和桃枝。
年货置办整齐,一家人又回去准备年夜饭,隋良抱着小崽在院子里玩,隋玉跟赵西平在灶房做饭炒菜。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