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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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们去结工钱。”赵西平还惦记着这事。
隋玉看向隋良,说:“良哥儿,明天你跟我们一起,你另外抱个钱匣,每个人多给五十文钱,这事你负责。”
“这是为何?”赵西平不解,“之前你也没提过,怎么突然要多给五十文钱?”
“拖欠工钱不是什么好事,人家在背后不知道要谈论多少,你的威信多多少少要受影响。恰好后天就过年了,我想着多给五十文钱,也算是你的一个心意,半是歉意,半是赏钱,收到的人高兴,其他人也挑不出错。”隋玉看向他,征询道:“你觉得如何?其他千户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多想,毕竟你有合理的由头。”
赵西平压根没考虑过这些,眼界受限,也想不到这方面的事。
“你比我更适合官场。”他有些惋惜,说:“你若是个男子,必定比我强。”
隋玉大笑,她还真没那个本事,别说这辈子出身受限,就是上辈子,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随波逐流地上学,毕业了再按部就班参加工作。
“听你的。”赵西平搭住她肩,另一手虚拢着隋良,说:“你俩是亲姐弟,姐姐聪慧,弟弟也笨不了,多跟你姐学。”
隋良点头,信誓旦旦说:“我也在练箭了,以后再打仗,我也上战场杀敌。”
赵西平:……
他看向隋玉,隋玉没什么反应,以后的事不好说,这个朝代又不能通过读书科举做官,隋良以后大概会走上她或是他的路,从商或是从军。
回到家,夜幕已落下。
进门后,隋玉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她示意赵西平过去看看,她带着隋良去灶房烧水,顺带剥兔皮。
兔头砍下来,隋玉正准备喊猫官,这才想起来猫官住在客舍那边。
“明天给猫官带去。”隋良接过兔头,说:“我明天给它拿去。”
“拿什么?”赵西平过来了。
“怎么回事?”隋玉问。
“小米的事,今天他们在家谈起她的婚事,小米不愿意,吵起来了。”赵西平接过剥兔皮的活儿,说:“陶釜里的水冒烟了,你们先打水洗脸。”
话刚落,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个人闯了进来,屋里的三人朝她看过去。
“有人追杀你?”赵西平问。
赵小米噎住,她关上灶门,说:“我有事找我三嫂。”
“那你还是找我吧,你的事她不敢做主。”赵西平不会让隋玉插手这事,免得他爹娘又埋怨她。
赵小米恨恨地咬牙,她靠着门说:“我想好了,我不想回去,想嫁个住在敦煌郡的男人,我不求他有多大本事,只要勤快肯干就行。”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兄嫂,小声嘀咕道:“我想做粮草生意,储存粮草卖给住在客舍的客商。”
隋玉觉得可行,赵小米只要有主意,一切都好说。
赵西平没表露意见,他问:“有看中的?”
赵小米连忙摇头,她红着脸说:“还要托你帮我挑个可靠的人。”
“过了年我跟爹娘说,这两天你们先别吵了,好好过个年。”赵西平应下。
赵小米高兴得一跃而起,来时一脸丧气,走时满脸的欢喜。
赵西平将兔皮挂墙外,兔肉腌上,他抓一把草灰搓手,跟着隋玉往屋里走。
夫妻俩又谈了几句赵小米的事,就歇下了。
隔天,隋玉和赵西平在早饭后牵出骆驼,四箱钱捆上骆驼背,夫妻俩带着隋良踩着雪往城里去。
军屯里飘着炸肉蒸馍的香气,赵西平不清楚那些人住在哪家,他先找来几个百户,由百户带着去敲门。
“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你不是说赵千户年底就来结工钱?人呢?”军屯深处的一家小院,妇人满面愁容,“他不是想赖账吧?”
“他看着不像那种人。”男人低着头坐在灶前,闷着头说。
“你去找他要,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妇人说。
男人坐着不动,像是没听见。
妇人摔了手上的铲子,骂骂咧咧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砰砰砰——”
大门敲响,两口子愣了一下,一时分不清是自家门响还是邻居家门响。
“王栓子,过来开门,赵千户给你们送工钱来了。”
愁眉苦脸的两口子立马喜盈盈地开门出去,王栓子住在他们隔壁,他们开门出去就见两头健壮的骆驼,骆驼甩下脖子,木箱里铜板哗啦啦响。
“这就是宋全喜。”负责敲门的百户介绍。
赵西平认出来了,他拎一串铜子过去,说:“五十六天,一天四钱,这是二百二十四钱,你清点一下。”
“不用清点,您又不会糊弄我们。”宋全喜把钱串子递给他媳妇,说:“千户进来坐坐,灶上蒸着包子,趁热吃两个。”
“吃了早饭过来的,不饿。”赵西平往门内看一眼,解释说:“这两天才把钱凑够,耽误你们过年了。”
“没有,没有……”宋全喜面上很不自在,害怕之前的说话声传出来了。
“伯伯,这五十文钱您收下。”隋良将数好的铜子递给王栓子,又走过来给宋全喜一把,说:“辛苦你们为我们盖房,还能谅解我们的困难,许我们赊欠工钱。恰逢年关,这五十文钱给弟弟妹妹们买几块糖甜甜嘴。”
“这、这……”宋全喜如攥一把烫手山芋,他捧着一把铜板,不知如何是好。
“收下吧。”赵西平牵来骆驼,说:“你们忙,我们去下一家了。”
“给孩子的买糖钱。”隋玉跟在后面说一句。
宋全喜的媳妇满脸羞愧,她拎着钱串子跑进屋,抓起三个馒头追出去,一股脑塞给隋玉,结巴地说:“吃、吃个馒头,还、还是热的。”
隋玉接下了,不过没吃,跟着去给下一家送钱。
五十文钱虽不多,但收到钱的人无不是笑眯眯的,甚至是颇为惊喜。
从早上送到中午,三十四个人的工钱都送到了,钱箱里的铜板没了,却又装满了包子馒头,或是油炸的面叶子。
“还剩三百多钱。”隋玉拍了拍钱箱,这是所有的家底了,钱虽不多,但债还完了,她心里也轻松了。
“去买只肥羊吧。”赵西平突然兴起,说:“去买只肥羊,明晚生堆火烤羊肉,今年过个肥年。”
隋玉没意见,丝毫不扫兴,她背着手往东市走,说:“把钱用完,我还能赚。”
“玉掌柜就是大气。”赵西平笑着调侃。

第147章 枯树又发芽
一只体壮角大的黑公羊由赵西平牵回客舍,正逢客商散饭,见状纷纷跟过去问:“赵千户,在为年夜饭做准备?”
“明晚烤羊肉。”赵西平看出了他们的目的,直接说:“打算自家人吃,不卖。”
“这只羊多少钱?”一个披着狼皮的客商问。
赵西平比个手势,说:“二百八十多钱。”
“贵了。”
“今年羊肉涨价,不过我这只羊斤两重,你瞧这大弯角,长两年了。”赵西平伸手握住羊角,这只暴躁公羊长咩一声,大力拱过去。
甘大打开羊圈,走过来拽住羊后腿把羊拖进去。
圈里本就有只公羊,两羊一见面就火花四溅,四个羊角撞在一起砰砰响,其他人围过去看羊打架。
“两只羊都宰?”有人问。
赵西平面露一言难尽的表情,摆手说:“可不敢,这只羊是我小舅子的宝贝,杀不得。”
众人笑出声。
“姐夫,吃饭了。”隋良站在西厨门外敞着嗓门大声喊。
“看着点,别打出血了。”赵西平嘱咐甘大,说:“这两只羊要是不消停,就把买回来的那只牵出来,找个地方栓着。”
说罢,他大步朝西跑。
今天焖了猪肉萝卜干饭,挨着锅底的饭粒焦香,萝卜炕变色,隋玉最喜欢吃这种饭,吃两碗饭再喝碗米汤,肚子撑得发胀。
“这是上个月买的小萝卜?”赵西平问,“还怪好吃的。”
“是吧,我还打算明年麦收了也种几亩。”隋玉沿着厨院转圈,说:“明天再买坛酒回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明晚我们去靠近西城门的道场烧火把,除晦后就回来烤羊。”赵西平喝尽碗里的米汤,他拿着碗走到院子正中间,说:“这儿挖个坑,明天就在这儿烧火堆,大门一关,没风进来,烤着火不会冷。”
“加我们一个可行?”门外进来人,为首的客商说:“你这个院子不小,再烤两只羊,我们过来跟你们一起跨年。”
隋玉跟赵西平对视一眼。
“羊和酒水我们自己买,你们帮忙收拾,羊皮也给你们。”客商又说。
隋玉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今天就把羊买来,晚上宰了,睡前把羊肉腌上,腌个一天,明天天不黑就开始生火。”
“成。”几个客商又离开,隋玉这边答应了,他们就去收钱,三进客舍大概住了一百五十多个人,每人分摊四钱就能买两只肥羊回来。
隋玉开始准备腌料,花椒和豆豉一起炒脆炒香,放凉后擀碎,蒜头拍碎,葱段切开,葱蒜混着姜放进石槽里捣成黏糊的糊糊,她直接准备一大盆备用。这些准备好,还有大酱汁,大酱汁舀半釜炖煮,煮去水汽,倒上两碗香花椒和香豆豉的碎末搅拌均匀,再盖上盖子慢慢放凉。
此时外面响起了羊叫,短促的三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隋玉出去看一眼,在放血了,她又走进屋,天快黑了,外面的风太冷。
三只羊收拾干净,殷婆她们拿盆端走羊内脏和羊血,这些羊内脏洗净,跟萝卜煮两釜,又是一顿极丰盛的下饭菜。
“羊肉冲洗干净了。”赵西平和他的两个兄长,以及甘大甘二抬羊进来。
隋玉指了指黏糊的葱姜蒜汁,说:“把这个抹羊肉上,里外都抹。”
“行,我们来弄,你别动。”赵西平说。
先腌头一道,中途吃个饭,饭后清账,收支记录完毕,隋玉再指使他们把羊肉上的葱姜蒜末抹掉。
“羊腔里面的无所谓,外面的葱叶蒜末一定要擦干净,不然烤出来是苦的。”隋玉说。
“你吃过?”赵西平问,不等她回答,他反应过来:“也是,你肯定吃过。”
“官家小姐嘛,哪能没吃过烤羊肉。”隋玉调侃自己。
隋良记不清了,他的记忆里只剩近四年的事,就连姨娘和大娘的面孔都模糊了。
葱姜蒜汁擦掉,整只羊再抹上温热的大酱,这时候的大酱是纯黄豆酿的,火烤后会越来越香。
院子里响起一声猫叫,是猫官回来了,隋良快步跑出去,念叨说:“你跑哪儿去了?快跟我来,我给你留了兔头、羊血和碎羊肉。”
“猫晚上会不会来偷吃?”赵大哥问。
“不会。”隋玉跟赵西平异口同声道,两人笑着对视一眼,隋玉说:“猫官嘴馋,但不偷嘴,以前我们打猎回来,兔子、野鸡和田鼠挂在墙上,它碰都不碰。”
“那倒不错。”赵大哥说。
羊屁股那里的肉厚,赵西平拿刀剌几刀,将剩下的大酱汁都抹进去。
隋玉打来热水,说:“三只羊就放在仓房里,洗洗手,我们这就回去。”
走之前,隋玉跟殷婆子交代一声,明天白天她跟赵西平就不过来,毕竟家不在这里,过年这天还是要在家里忙活的。
“客舍这边若是有什么事,你就让甘大或是甘二回去通知。”隋玉嘱咐。
“好,娘子你放心。”殷婆子送她出门。
赵西平从客舍那边要来一个火把,他举着火照明,带着媳妇和兄弟一路慢跑回去。
家里有烧好的热水,五人打水洗漱过后就各自歇下了。
除夕一早,曲校尉安排人给十个千户各送来一条年肉,赵西平收拾齐整,跟顾千户一起去校尉府拜谢。
等他回来,隋玉已经将肉煮上锅,说:“做道红烧肉,炖个豆腐鱼汤,炖锅风干鸡,炒盘黄豆芽,只弄四道菜,浅浅填个肚,留着肚子晚上吃羊肉。”
“行,其他人呢?”赵西平问。
“上街买桃符去了。”隋玉凑近问:“从校尉府出来又去都尉府了?”
赵西平点头。
“胡都尉就没表示点年礼?”
“没有,听顾千户说,胡都尉一向是对自己大方,对手下抠门。”
隋玉笑两声。
锅里冒白烟了,她走过去揭锅盖,用筷子将肉捞起来。
“三嫂,有客登门。”赵小米跑进来喊。
隋玉纳闷,在几步路的功夫里,她想过是之前住在军屯的邻居,也想过是顾千户的太太,怎么都没想到会是隋慧,这一年她鲜少再想起跟隋家有关的人和事。
“不请我进去坐坐?”隋慧问。
隋玉沉默着引人进门,不过没带人进去,而是走进不算亮堂的门房,显而易见,这是压根不打算促膝长谈。
隋慧看出来了,脸上的神色转为黯淡。
“我只有过年能出来一下,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我大哥的消息?”隋慧问得忐忑,跟隋玉一样,她也猜出来隋灵的死大半跟族人有关,为此,她更担心不见踪影的大哥。
隋玉将所见所知的事告知她,说:“我们确认那个人是他,还活着,跟和尚走了,去向不知,至于还回不回来,我不清楚,只能等他再联络你,其他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隋慧又喜又悲,提着的心落下了,心里好歹又有了盼头,她朝隋玉道声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来的人是谁啊?”赵母见到隋玉问。
“一个认识的人。”隋玉敷衍一说。
赵母撇嘴,这说了等于没说。
女人做饭,男人扎火把,等饭好了,十五个火把也扎好了。
过年这天是半上午时吃一顿,下一顿就是过晌,一家人围坐一桌慢慢吃慢慢喝,吃吃饭说说话,菜凉了再端去热一热,一直等到天色发昏才出门。
火把照亮半边天,长空上是舞动的火苗,风扯着烈烈火光肆意飞扬,火光驱散了风中的寒气,鼻间充斥着柴烟和油香。在靠近吟唱的傩人时,隋玉又闻到清新的草木香,这些傩人脸上的图案大概是由草木的汁液混着什么绘制的。
鼓声代替吟诵,有力的脚步纷纷奔向城外,隋玉牵着赵西平,后面又坠着隋良,三人快步往城门口跑。
“跟上啊。”赵小米吆喝,她鼓动五个侄子侄女大步跑,又打趣另外两对兄嫂,说:“前面有人打样,你们有样学样啊。”
“去去去。”赵大嫂不是黏糊的性子,她推走小姑子,说:“我们跟在后面看孩子,你先跑,跑快点,今年找个像你三哥一样的姑爷。”
赵小米心动,“那我可就跑了?”
“赶紧跑。”赵二嫂笑。
“这丫头真是不知羞。”赵母也笑了。
除晦的火把扔掉,隋玉跟赵西平站在火坑边望着,等着其他人过来。想到去年除夕夜,佟花在城外杀了隋灵,赵西平让隋玉和隋良站一旁等着,他捡根棍子去巡视,半道碰到同样在巡逻的驻兵。
亮明身份打个招呼,赵西平返回去找隋玉。
“人都到齐了,我们这就过去,羊肉估计烤出香味了。”隋玉说。
一提起羊肉,五个小孩浑身是劲,他们吆喝着大步跑,跑摔了一声不吭,麻溜地爬起来。
还没靠近客舍,先闻到了烤肉的香气,隋玉加快步子,越靠近,香味越浓。
“还没吃,我先流口水了。”赵小米嘀咕。
厨院里坐满了人,镖师和客商分开坐,镖师们忙着添柴烤羊,客商们围坐一起已经喝上酒了,纷纷吹嘘东来西往的路上遇到的阵仗。
隋玉绕过重重的人走过去接手烤羊的活儿,镖师们走南闯北,烤羊是不在话下,但殷婆子没烤过,一直不得其法。
一家人落座,附近的客商探头过来,说:“玉掌柜,羊肉腌得好啊,火一烤香味逼人。什么时候卖腌料?我们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带走两三罐?”
这又是门生意,隋玉朗声说:“行啊,你们愿意买,我就准备嘛。”
“能放多久不坏?”有人问。
这个隋玉也不清楚,她琢磨道:“我明天先做一坛,放到二月份看坏不坏的了。”
“齐兄,来,喝酒。”
一个胡商打岔,这个话头就撂下不再提。
羊肉烤得滋滋冒油,羊油滴落在柴上,引得火苗飙起,橘红色的火光舔舐羊肉,照亮了烤得发红发亮的羊肉。
谁在咽口水,谁又在笑。
最外层的羊肉烤熟,赵西平拿刀出来削,削两块儿先递给老爹老娘,说:“有点烫,慢点吃。”
赵母心里熨帖,这日子可真叫享福啊。
阿水拿到羊肉先给她爹,老牛叔嚼不动,让她自己吃。
“爹,我嚼了喂你吃。”阿水大声说。
隋玉笑着看过去,说:“老牛叔,你可别辜负孩子的心意。”
老牛叔哈哈笑,他拿一坨羊肉慢慢嚼,打发阿水去跟其他小孩玩。
“喝口酒?”赵西平递来酒碗。
隋玉低头抿一口,这是高粱酒,她辣得抽气,赶忙塞口羊肉。
赵西平笑看着她,自己也喝一口。
又吃一口羊肉,隋玉探头过来,说:“再让我喝一口。”
赵西平递过碗,说:“不怕辣嗓子?”
“酒配羊肉才够味。”
“好!”一声喝彩声,众人的目光挪过去,是精力旺盛的镖师们在摔跤。
几个孩子站起来看,赵西平把他们扒拉下去,说:“都坐着,别挡着别人。”
满院的人,吃着羊肉喝着酒,欣赏镖师摔跤的动作,在一阵阵喝彩声里,财大气粗的客商喝大了,有人开始掏腰包打赏。
在金钱的刺激下,厨院里的氛围越发高昂。
“赵千户,上场来比一比。”有人喊。
“对,赵千户,你也上场,看看谁厉害。”客商起哄。
赵西平摆手,正愁没借口,怀里倒个人。
“我媳妇喝酒喝高了,你们玩,我照顾她。”赵西平高声说,“隋良,去把你姐的羊皮袄拿来。”
这才没人起哄,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镖师身上,隋玉这时候也坐了起来。
“没喝醉啊?”赵大嫂小声问。
隋玉笑笑没说话。
“你打不赢?”赵母问赵西平,“你也去试试,我看他们摔一场能拿不少钱。”
“那哪能行,我输了丢面子,若是赢了也没意思,拿赏钱更是掉价。”赵西平吃口羊肉,说:“平时比两招还行,这种场合我可不能掺合。”
赵母没听懂,还以为是军中规定,她就不问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巡逻的驻兵,甘大过来禀报,赵西平起身出去,火光映照着他的身影,举止利落,身形遒劲,跟驻军说话时,身板挺直,神情泰然自若,不卑不亢。
隋玉端碗喝口酒,心想权力是男人最有力的武装。
“老三真是变了。”赵大哥嘀咕一句,真有气势,不像是他们家能养出来的。
赵母心下赞同,不由想起过往,这个儿子是四个孩子里最不听话的,从小就长反骨,经常惹他爹发火,不过不讨人厌。可惜战争毁人,才停战的时候,老三回家,她发现他变了性子,安静了,也没精气了,脾气怪的很,也讨人厌。
好在现在又变回来了,一棵枯树又发芽了。
赵西平领着驻兵进来,说:“天冷,喝口酒吃口肉再去巡逻。”

第148章 商队离开
一队十人驻兵进来,镖师和客商们先是有些犯怵,但理智禁不住酒气的撩拨,在火焰的熏烤下,他们又玩开了,还有跃跃欲试的镖师提着酒坛子过来敬酒,言语间刺激驻军跟他们比一场。
十位驻军看向赵西平,见他不发话,他们老神在在的继续吃肉,吃个半饱,又灌一碗浊酒,从头到脚烘热了,这才又走进寒风里,举着火把回城内巡逻。
夜上三更,鸡鸣四起,厨院里的柴堆一再添柴,炙烤的羊肉慢慢只剩下骨架,喝得东倒西歪的客商相互搀扶着,带着浑身的酒气回到客舍睡觉。
尚还清明的镖师留下来帮忙打扫厨院,赵西平引燃两个火把,说:“这边有人收拾,你们跟我去客舍转转,别有人喝大了没盖褥子,或是躺在地上睡,一觉睡醒,半条命冻没了。”
镖师们跟他走,说:“赵千户你太负责了,你这人玩得开,还能善后,明年、不,已经是今年了,今年你这边的生意指定好。这些客商往后再过来,肯定还要住你这里。”
“那可好,今年赚点钱,我把北边的几亩地再盖上客舍,往后过年越发热闹。”赵西平说。
走进客舍,甘大正在给客舍里的商人送热水,看见赵西平,他无措地攥着客商给的赏钱。
赵西平当没看见,嘱咐说:“多留点心,别让人出事了,看着别有人乱串门,没客人喊,你不能进他们的屋。”
这是防着客商的财物失窃,也是保护自家的仆从,万一出事了,脏水泼不到他们身上。
甘大小心应声,他回到锅炉房继续烧水。
挨个屋检查一遍,嘱咐还清醒的人醒着神,多照应些喝醉的人,要是一屋子的人都醉了,那就是老牛叔多费点心,常起夜转一圈。
安顿好客商这边的事,天也快亮了,赵西平回到西厨,厨院里的酒气散了,还有浓浓的烤肉香,烧火的火坑已填平,灶房里又烧起了火。
羊骨架上还剩了不少肉,赵大赵二兄弟俩用斧劈断了羊骨头,用热水淘洗两遍,又放进陶釜里炖煮,三只羊的羊骨架,能炖出三锅羊肉汤。
几个小的昏昏欲睡,这边没床没褥,他们直接倒在灶前的干草堆上,烤着火打瞌睡。
“待会儿用羊汤煮一锅汤饼,我们吃了再回去,今天没客登门,我们关上门睡一天。”隋玉打着哈欠说。
赵二嫂揉下肚子,这一晚嘴就没停过,她其实不饿,但又觉得口干,喝点羊汤也好,暖和。
“还是你们这儿热闹。”赵大嫂说,“我们住在屯里,离城远,大晚上去城里一趟白遭罪,挺不划算。往年过年,就是各家凑几个人烤盆火,火灭了就睡了。”
隋玉不接话,她又打个哈欠,做出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赵西平也没反应,初一不说年三十的事,明年、不,今年过年还让不让老家的人过来,到年底了再说。
“娘子,你喝不喝粥?我再煮一罐黍米粥?”殷婆子问,“羊肉火大,又烤一夜的火,再喝羊汤可能会上火。”
隋玉打起精神,说:“也行,我不怎么饿,又不想空着肚子回去,就想喝点热的。”
殷婆子去仓房舀米,淘洗的时候说:“我煮稀点。”
“行。”
面擀好切好,黍米粥也煮熟了,隋玉拿碗盛粥,说:“自己喝自己盛啊,想吃羊汤的再等等。”
一年到头很少沾荤腥的人不会嫌肉腻,赵家老少肚里都缺油水,有羊汤压根不会沾寡淡的粥水,只有隋玉隋良和赵西平兄妹俩盛粥喝。
羊汤面煮熟,赵大嫂和赵二嫂将五个孩子摇醒,大郎二郎还好,年纪大了懂事点,三个小的没睡好,摇醒了不舒坦,张着嘴哭嚎,也没胃口吃东西。
“不吃算了,我让殷婆留半盆羊汤,晚上过来再吃。”隋玉说。
“站起来,不准睡了。”赵大嫂将小女儿推起来,跟隋玉说:“不是缺一两口吃的,待会儿出门,睡着了容易受冻,把他们叫醒,喝点汤,醒着走回去,回去了再睡。”
隋玉被哭声震得脑子疼,她端碗蹲下,说:“养个孩子还挺费事。”
赵大嫂笑笑,说:“养大一个就好了,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不让他们饿肚子,晚上有个地睡,只要不生病,一眨眼也就长大了。”
隋玉咬着筷子不吭声,见小囡还在哭,她利诱道:“别哭了,待会儿回城给你买糖吃。”
赵小囡不听,糖这会儿也没用了。
最后还是赵大哥抱着这个小女儿往城内走,这个小姑娘挂着眼泪睡一路。
刚脱下满身柴烟味的衣裳,赵西平打水进来了,隋玉伸个懒腰,捧水洗脸。
赵西平也脱下衣鞋,他过来洗洗,说:“烤一夜的火,脸皮都烤干了。”
隋玉吱一声,她脱鞋泡脚,待水温凉了,她擦脚跳上床,钻进冰冷的被窝,嘶着气催促说:“快上来捂被窝。”
但赵西平一进被窝就不老实,羊肉性燥,他心里火急火燎的。
“我困死了。”隋玉捞起他的手咬一口,闭眼说:“别动我,我咬死你……”
说着,思绪已经混沌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他自个儿捣鼓一通,挪到床边酝酿睡意。
再醒来,屋里光线昏暗,外面静悄悄的,一时分不清白天黑夜。隋玉翻个身,一动,身后的人欺了上来,睡前的记忆回笼,人已经趴在床上了。
“冷!”她细着嗓子喊。
赵西平扯下褥子搭她身上,但顾上不顾下,两条莹白的长腿挂着将掉未掉的亵裤暴露出来。
撑杆已入巷,隋玉忘却了冷不冷的事,她一手攥着床柱,侧身问:“你就没睡?”
“睡了。”赵西平短促地说一声,他俯身下来吻住她,又一路向下。
不知昼夜,不知时长,如蝉鸣响透一整个夏。
声停了,酥麻入骨的感觉涌来,隋玉抱着他那浸上汗水的腰身,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这下是真的天黑了。
“我三嫂还在睡?”
赵西平推门看一眼,见床上没动静,他又关上门,说:“等她醒了,我再给她热饭,你回后院去,别在我这儿打转。”
“娘那儿……”赵小米踟蹰。
“我晓得。”
赵小米便走了。
赵西平这才又推门进去,他拿着油盏出去又进来,如豆的烛火渐渐拉长,照亮了半间屋子。
“还装睡?饿不饿?我带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稠粥回来。”
隋玉嘻笑一声,她睁开眼,说:“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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