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by绿豆红汤
绿豆红汤  发于:2024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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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婆娘,她肚里揣的是我的娃,大家给我老牛一点面子,可别欺负她。”老牛蔫了半辈子,这会儿挺起腰杆像个爷们儿,他见人就说:“我老牛没欺恶过人,你们也别欺负她,我求了大半个月才求到手的,过往的事谁提我跟谁翻脸。”
“这老牛还挺有种。”孙大娘嘀咕。

第55章 脱奴籍
待巷子里的热闹散了,隋玉端碗回家,圈里的羊饿得咩咩叫,猪崽子也在拱食槽。她进灶房看锅里已经泡上水,锅底黏的粥也铲起来了,她弯腰往灶里塞腔柴,又出门去骆驼圈里挖出过冬没吃完的萝卜,萝卜已经发糠,骆驼都嫌弃,只吃发的叶子不啃萝卜。她捡五个拿去冲洗干净,再剁成小块儿丢锅里煮,煮熟了就是喂猪的猪食。
思及去年她还嫌弃一只活猪七十来斤太轻了,现在才明白猪顿顿吃这玩意儿,能长到七十斤已经是不容易。
人吃粮都拮据,猪更吃不到好东西,除了泔水煮萝卜,就是带出去吃草。
“我去山上转转。”赵西平进来拿砍刀。
“去山上做什么?”隋玉问。
“寻棵树,找木匠打床要给木头,给湿木再补点钱他就给做。”赵西平脚步匆匆去牵骆驼。
隋玉一听就乐了,她走出去倚着门,眼波流转地望着他,“怎么?你老牛叔要当爹了,你也急了?”
真不害臊,赵西平瞅都不瞅她。
“冬天那会儿怎么不砍?再有几天就五月了,山上估摸有蛇。”隋玉不再打趣,她问起正经的,嘱咐说:“你看仔细些,算了,你现在别去,等入冬了再上山。”
“冬天树上没叶子,我认不出是哪种树。”赵西平大步往外走,说:“你少操心,我心里有数。”
不识好人心,隋玉呸他一声。
锅里的萝卜汤咕噜了,隋玉提猪食桶进去,揭开锅盖将菜篮子里蔫巴的萝卜秧和老荠菜丢进去,烫软了就舀进猪食桶里。
“良哥儿,进来搅食。”她高声喊。
隋良抱着猫官跑进来,他拿过猪食棍搅食,这样凉的快。
隋玉将灶房收拾干净,又去菜园割两把韭菜拔一捆苦菜,回来了倒食喂猪,猪吃完食,她打开栅栏门放羊和猪出来。
地里的庄稼忙活完了,隋玉日常只负责照顾猪和羊,骆驼大多数是赵西平在养。
“又去放羊?”孙大娘的目光在羊和猪身上扫过,说:“这两只羊你养得还挺好,断奶了也没掉膘。”
隋玉不揽功,她搂着隋良说:“是良哥儿照顾得仔细,之前我们干活,都是他在照顾猪羊。”
“小子挺能干。”
隋良抿嘴笑了。
姐弟俩前脚刚走,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四处张望着走过来,孙大娘都进门了,又退出来问:“你找谁?”
“大娘,这里可是十三屯?隋灵你可认识?”丫鬟问。
孙大娘往隔壁巷子指,说:“那条巷子就是。”
隋慧只记得隋灵说过她住在十三屯,就打发小丫鬟过来先找隋灵。
小丫鬟挨家挨户问人,隋灵在院子里洗衣裳,她听到声走出来,说:“我就是隋灵,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慧姨娘的丫鬟,姨娘昨夜梦到母亲,醒来心口不舒服,她让奴婢来接您和隋玉小姐去陪她说说话。”丫鬟口齿伶俐道。
慧姨娘?隋灵愣住,她姐什么时候成姨娘了?她又是高兴又是恼,当即锁了门跟丫鬟走。
“我姐什么时候成姨娘了?”隋灵直接问。
“正月十三,已有三个半月。”
隋灵更是气,这么高兴的事竟然瞒着她,在听到丫鬟问及隋玉时,她没好气地说:“喊她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一个爹娘的。”
“慧姨娘说的。”丫鬟讷讷。
“她不在家,这会儿准去放羊了。”
小丫鬟听了便作罢,心想养羊的身上都有羊膻味,姨娘闻到味又要吐。
隋灵憋着气跟丫鬟进胡府,跨进偏院,丫鬟才告诉她慧姨娘有身孕了。
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隋慧躺在床上还在睡,她靠吃药怀上了这个孩子,怀相不好,很是折腾人,昨晚吐了半夜,今早天没亮就喝了口水又吐。不过幸好反应大,若不是反应大,她还不知道孩子已经来了。前天大夫来把脉,喜脉很弱,说是可能刚刚足月。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得知隋灵已经来了,她简单梳洗后出去见人。
“姐,你可真享福,这会儿我要是在家已在忙活晌午饭了。”隋灵一见人就抱怨。
隋慧没理她,转头问小丫鬟:“我堂妹怎么没来?”
“小姐说隋玉小姐去放羊了,不在家。”
“你堂妹比你亲妹还重要是吧?”隋灵越发不愤。
隋慧一听羊就想到前天吃的羊肉,她捂嘴干呕一声,挥手示意两个丫鬟下去。
“你可去看过大哥?”隋慧喝口水压压,又问:“我听说春耕的时候,役人都下地干活了,你可去找过他?”
隋灵哑声,她心虚地推托:“钱威不让我去看大哥。”
这话隋慧也从隋玉那里听过类似的,两人放在一起对比,隋慧越发觉得心冷,隋灵这幅自私薄情的样子跟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
“姐,你跟隋玉有联系?”隋灵觉得春耕什么的消息只有隋玉能告诉她,她恼怒道:“真是个势利眼,看我处境不好觉得不值得巴结,就三番五次跟我说不来往……”剩下的话在隋慧的眼神里乍然消音,她发现她记忆里温婉的姐姐变得模糊,对面坐着的人有了她娘的气势,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
隋灵闭嘴了,她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隋慧也不关心,她干坐着,脑海里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了动静,隋灵听到丫鬟行礼的声音,她见隋慧站了起来,她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隋慧脸上露了笑,两撇细眉低垂,看着温婉可人,待看见胡大人,她细声细气叫了声老爷。
“给姐夫请安。”隋灵俏皮地见礼。
隋慧皱眉,训斥道:“休要放肆。”
隋灵撅了撅嘴。
胡大人看她一眼,扶着隋慧说:“见了姊妹,心情可好些了?”
隋慧又露了笑,点头说:“是好些了,可惜奴的另一个妹妹放羊去了不在家,她没来。”
“那就等你没反应了再叫她过来便是。”胡大人冲丫鬟吩咐说:“上饭菜吧。”
隋慧有意给隋灵补补,她让人置两张榻,隋灵单独一桌,那张桌上摆上炖煮的牛肉羹,至于她跟胡大人,除了一道撇了油的鸡汤全是素菜。
但这在隋灵看来就是瞧不起她,她不配跟主人同桌而食。
隋慧没留意她,她心里有事,再加上胃口不好,吃几口菜就放下筷子了。
“这是怎么了?见了亲人还是忧虑?”胡大人关切道。
“奴……”隋慧心里咚咚跳,她强撑着忐忑,欲言又止地开口:“看见妹妹,奴便想起了哥哥,去年奴去看过他,不过二十又七,却沧桑如老翁。”说着她跪地一点一点挪到胡大人身边,她泪眼婆娑地说:“奴的大哥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年,他还不知道他要有外甥了。”
胡大人微微一笑,他伸手摸上她的肚子,他也不想他的孩子有当罪奴的姨舅,便开口说:“少哭些,这个孩子来得艰难,你可别给我哭掉了。至于你的兄长和妹妹,本官把他们的奴籍销去便可。”
隋灵大喜,她激动地伏地跪拜。
“只是有一样,去了奴籍,你们的身份就死了。”胡大人看向隋灵,说:“可明白?”
隋灵不明白,她看向隋慧。
隋慧解释说:“奴籍销去要办户籍,户籍上我们不再姓隋,我改姓母姓,叫文慧,大哥以后叫文安,你看你姓什么。”
无缘无故的,胡大人可不敢擅自放奴籍改良籍,但他可以改生为死,敦煌离长安数千里,天高皇帝远,隋家三兄妹又不是重要的犯人,在户籍登记上多三个病死的人,谁也不会注意到有问题。
“我叫文灵。”隋灵也决定跟母姓。
“这下能好好吃饭了?”胡大人冲隋慧笑,“惦记这事惦记多久了?”
隋慧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心里松快了,又拿起筷子挟菜吃,含糊地说:“老爷,奴还有一心事,奴还有两个堂弟妹,流放的路上,若不是奴的三叔舍命相救,您就见不到奴了,你再贵手一抬,也放他们自由吧。”
胡大人摩挲着扳指,半笑不笑地说:“再接着不会还有你的一众族人吧?”
隋慧听出他不痛快了,这时候打消主意最好,但她仍硬着头皮说:“那倒没有,流放的路上,他们可欺负我们了,都是奴的三叔和堂妹在保护我们。”
“隋玉都跟我们断来往了……”隋灵嘀咕一句。
胡大人看过去,玩味地笑一声。
隋慧撂了脸子,她攥着手目光冷然地盯着隋灵,隋灵在她的目光下变得瑟缩,心中的恶意迅速消散。
但已经晚了,胡大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穿鞋,说:“既然已经断来往了,那就别有接触了,一个庶堂姨母,跟我儿有何关系?”
胡大人想起了隋玉的名字,撺掇士卒经商被好几个人举报,怎么看都不是个安分的,还是老老实实顶着奴籍吧。
隋慧在胡大人走后,她撑着矮榻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隋灵,她心中憋着的气难消,一手朝隋灵扇过去,指甲划过脸,脸上顿时落下两道血痕。
“蠢货,又蠢又恶,你真该死。”隋慧掰过隋灵的头,对她的泪水涟涟毫不动容,“你就该那晚死在狼嘴里,没一点感恩的心,自私自利,活着祸害人。你自己都是罪奴,你不知道当罪奴的苦?隋玉她是抢你男人还是杀你儿子了?你这么恨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隋慧听过她太多次用这句话推卸责任,她掐着她的下巴,说:“从此以后,你我断绝姐妹关系,除却生死不来往,今天的事我也会告诉大哥,不论他怎么选择,我依旧坚持今天的决定。滚吧。”
蠢人不可怕,恶人也可控,但人又蠢又恶,谁跟她有来往谁倒霉。

第56章 老牛送粮
春日融融的午后,天上的晴日格外明媚,隋玉安排赵西平刷锅刷碗,她进屋将床上的褥子和床单都揭下,打算拿到河里浆洗。
“床上的稿卷你记得抱出来晒一晒,我抱不动。”她站灶门口说。
“好。”赵西平擦干手,他看眼她怀里抱的厚褥子,主动问:“要我帮忙?”
“你不上山了?”
“晚半天树也不会跑。”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褥子沾水了我拧不动。”隋玉自然高兴他肯帮忙。
赵西平进屋搬稿卷,稿卷竖着靠在土墙上,他拿棒槌敲打一番拍灰,又进柴房将新稿卷也搬出来,这才牵骆驼往出走。
隋良已经把猪羊牵出来了,他提着小粪篮站巷子里等着。
骆驼出门,男人顺手挑起扁担,隋玉过去关门锁门。
路过腊梅嫂子的家门口,正在靠墙晒太阳的人朝隋玉招下手,高声问:“去河边洗衣?我也去。”
隋玉让赵西平跟隋良先走,她拎着木盆站门外等着。
腊梅嫂子匆匆搜罗一盆衣裳出来,锁门跟着隋玉走,她打听说:“你家男人跟老牛关系好,他带了人回来,你没去看过?”
佟花儿不姓隋,又是从妓营里出来的,她接触的人少,人们只知道她是罪奴,但不清楚她以前的身份,自然不知道隋玉跟她有关系。
隋玉犹豫了下,她含糊地说:“没去,西平不喜欢我凑热闹。”
“也是,你家赵夫长是个寡淡的性子。”
“洗衣裳回来你还有啥事?”隋玉转移话题,“我家菜园里新出了一茬荠菜还能吃,我打算包扁食,你要不要一起?”
“也行,我舀两瓢面去你家,带上菜馅跟你一起包。”
远远看见赵西平在河边等着,腊梅嫂子啧啧几声,羡慕道:“赵夫长娶媳妇了还肯自己捶洗衣裳?我家那个就不行,娶个媳妇回来他就当上大爷了。”
“他喜欢吃,他帮我做事,我就给他做他喜欢吃的。”隋玉悄悄说。
到了河边,两人分开,隋玉递过盆,赵西平接过盆从河里舀水,隋玉再将褥子抖干净泡木盆里。
两人不言不语却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很是默契。
开春了,氏置河里的水流湍急,较冬日而言,水位上涨了半臂高,河水冰冷,也就晌午这会儿温度高才敢来洗衣裳,河边蹲了不少人。
上游有羊群来喝水,河边捣衣的人见了连声喊躺在石头上睡着的羊倌,老汉甩动赶羊鞭,赶着羊群往下游走。
清脆的捶衣声梆梆响,衣褥里的污水流进清澈的河水里迅速散开,又彻底不见。隋玉喜欢看污水散开的过程,她踩着河滩上的石头过去捶衣,让赵西平去搓洗。
“赵夫长真是个好男人。”腊梅嫂子端盆路过,跟隋玉说:“我先回了,你拔菜回去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就过去。”
“好。”
“要做什么?”赵西平问。
“包扁食,荠菜鸡蛋馅,要不要混猪油渣?还剩半碗猪油渣。”隋玉说。
赵西平算算日子,明天又该去给隋文安送饭了,他开口说:“我们吃的混猪油渣,送走的有鸡蛋就行了。”
隋玉笑着扭头看他,说:“行,听你的。”
羊吃饱趴下了,黑皮猪也刨个坑躺下晒太阳,隋良蹲在猪旁边,笑眯眯地扯草扔它身上,再将手捂猪肚子上取暖。
“良哥儿,回了。”隋玉喊。
赵西平吹个口哨,跑远的骆驼迎着光往回跑。出来一个多时辰,一家子又原路回家。
“我去菜园了,你牵晾衣绳,把褥子摊开挂上去。”隋玉交代。
“好。”赵西平放下衣筐,说:“那我和面?”
“行啊,你和的面劲道。”隋玉笑眯眯出门,转眼看见猫官拖着尾巴回来,她嘲一句:“还没到夏天,你就舍得回来了?”
“喵——”
猫官声音发虚,人忙着春播的时候,它也忙着四处播种。
隋良听到猫叫跑出来,隋玉交代抓一撮油渣喂猫,她径直去菜园。
“杜婶子,你是在锄草?”
“哎,草欺得菜不长。隋玉,我跟你说个事……”杜婶子神秘兮兮的,她走到栅栏边压低声音说:“我来的时候碰到隋灵了,她不知道从哪儿回来,半张脸肿得老高,明晃晃的巴掌印,脸还挠破了,一看就是女人打的。”
隋玉挑了下眉,淡淡地说:“可能招惹谁了。”
“她婆子骂她在外面勾搭野男人被人家婆娘抓奸打的。”杜婶子觑着隋玉,悄摸摸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婆婆骂儿媳偷男人?隋玉咋舌,她头一次见当娘的摁头儿子当绿头王八。
“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隋玉不发表看法,她蹲下挖荠菜,问杜婶子家菜够不够吃,不够吃就来她的菜园拔。
挖一筐荠菜回去,路过腊梅嫂子家隋玉喊一声,没人应声她就走了。她回去将老荠菜扔圈里喂羊喂猪,鲜嫩的择洗干净,不除水直接切碎,撒上盐再拌上炒的鸡蛋碎。
“玉妹子,不得了,你堂姐脱奴籍了。”腊梅嫂子急匆匆来,“你别忙了,你赶快去问问,你家是不是翻案了?你跟你兄弟可能也脱籍了。”
隋玉手里的筷子掉了,她顾不上捡,三步并两步走出灶房,激动地问:“可真?”
“不假,我回来听钱家吵得厉害,我去看热闹了,亲耳听隋灵说的。”
“我去问问……”隋玉快步出门,走出门她改为大步跑,她第一次觉得巷道太深,跑得她腿脚发软,喘得心口发慌。
钱家门外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还没走远的人看隋玉过来,她们又围上去。
“隋灵,我听说你脱奴籍了是不是?”隋玉进门就问,“我呢?”
同样得知消息的还有佟花儿,她不顾外人的眼光,挺着肚子让老牛带她过来。她奋力挤进人群,枯黄的脸上满是亢奋,然而下一瞬,她脸上的亢奋崩塌,眼里迸出浓重的恨意。
“只有我跟我哥。”隋灵躲在钱威身后,她不敢看隋玉,怕隋玉知道她从中作祟,她推脱道:“是胡大人觉得你跟我们的关系太远了。”
隋玉的心跳几乎停了,酸软的腿瞬间脱力,她瘫坐在地,眼神变得虚晃又空洞,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隋灵看她这个样子,心里跟着一紧,她隐隐后悔,转眼看见门口站着个满眼恨意的女人,她吓得后退一步。
“走了。”老牛攥着佟花儿的胳膊,说:“我买了个鸡腿,回去给你炖鸡腿。”
佟花儿按住要炸开的胸膛,抿着咬出血的唇转身出门,出门前多看隋玉一眼,见有人扶她,她放心离开。
赵西平半扶半搂着隋玉,跟她说话她没反应,他将人背起,看着隋灵问:“你哥也脱奴籍了?你姐帮的忙?”
隋灵点头。
“行,我知道了。”赵西平咬牙。
“你脸上的巴掌谁打的?”隋玉缓过气,她意识到不对劲。
隋灵沉默。
“她姐打的。”门外看热闹的婆子嚷一嗓子,“早先她自己说是被她姐打的。”
“对,是我姐打的,她怨我不去看望我大哥。”隋灵哭,她指着钱母骂:“若不是你拦着,我怎么会挨这一巴掌?现在我们姐妹生隔阂了,你满意了?”
钱母愣住,她没料到隋灵突然朝她发作。
赵西平不想再看这出闹剧,他背着隋玉离开,沉重的脚步在巷道移动,认识的人问隋玉怎么了,夫妻两人都不搭话。
回到家,腊梅嫂子正在教隋良包扁食,看隋玉这个模样回来,她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候不好多问,她端走面团和馅料急匆匆离开。
隋玉落地,赵西平去关门,大门关上,院子沉闷的厉害。
隋玉寻个石头坐下,坐石头上又直不起腰,她索性滑坐在地,人靠在石头上,仰面望天。
赵西平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他最清楚隋玉多渴望脱奴籍,对隋慧又抱了多大的期待。这下脱奴籍的希望落空,之前设想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对于未来,那是空荡荡的十八年。
当然,他也失望,跟失望一同袭来的,还有让他生惧的重压。
夫妻俩各想各的,两人各自沉默着,院子里只有猪羊骆驼吃草的动静。隋良不安地攥着手,他挪着小步走到隋玉旁边,伸手抱住她的头,眼泪啪啪往下掉。
隋玉目光聚焦,她望他一眼,说:“你哭什么?是我被人骗了。”
隋良害怕,之前姨娘吊死前就是这样。
隋玉任他哭,她靠在他怀里发呆。
赵西平站起来了,他洗手去擀面皮,说:“饭还吃吧?”
“吃啊,我又不想死。”说是这样说,隋玉却提不起劲,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包馅。她看着桌上的两盆馅,长叹一声,说:“之前送的饭都喂狗了。”
赵西平暼一眼,他知道她这次是彻底心冷了。
三人对坐着沉默地包饺子,从日落到黄昏,从黄昏到天黑,饺子下锅时,已是夜深人静。
隋玉没胃口,却拼命地想多吃几碗饺子,她看到这锅饺子就觉得讽刺,笑她是个傻子。
赵西平夺走她的碗,一口气将碗里汤汤水水的剩饭捞完,说:“睡觉去,睡一觉就好了。”
隋玉选择相信他,她如往日一样仔细清洗自己,毕竟床上的铺盖都是新换的。也可能是新换的床褥有补丁她不喜欢,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夜无眠到天亮。
天光大亮,男人穿衣下床去煮饭。
“赵西平,你完蛋了,你要花银子给我看病了。”隋玉还在笑,下一瞬就捂着心口说:“你背我去看大夫,我可能怀娃了,头疼想吐,浑身难受。”
赵西平从床尾绕过来,他伸手探上她的脑门,有些烫,他拿过衣裳扶她起来,问:“什么时候不舒服的?怎么没吭声?”
她唉声叹气一整夜,所以他没发觉她不对劲。
隋玉一起身,呕意顿时浮上来,她慌忙推开男人,偏头就吐,难受得眼冒泪花。
赵西平深吸一口气,他压下心头的难受,一手搀着人,一手给她拍背,说:“良哥儿,去舀一瓢水。”
隋良蹦下床,咚咚跑出去。
“真没出息,白赔了饭不说,还把自己气病了。”男人拿衣裳给她擦。
“你别气我。”隋玉躺下抹眼泪,“隋慧要是有难处我也理解,但她答应我了,没做到却没给我个解释,连句道歉都没有,糊弄人不是?我可没对不起她啊。”
隋良端了水来,赵西平接过,问她漱不漱嘴。
隋玉不理会,自顾自说:“春大娘还说好人有好报,我不是好人?还是隋灵是好人?我真他娘冤枉,该死的贼老天……”
“砰砰砰——”
有人捶门,赵西平没理,他将水瓢递给隋良,他脱下沾了污秽的裤子,打算换条干净的裤子带隋玉去医馆。
“砰砰砰——”捶门声又响,老牛叔在外喊:“西平,开门。”
“来了。看着你姐。”他交代。
老牛叔听着脚步声过来,赶在门打开前跑了,赵西平开门只看到一个背影,以及堆在门口的两筐粮食。
他将粮食挑进去,跟隋玉说:“好人还是有好报的,老牛叔给你送粮来了,怕我饿着你。”

第57章 我去挣军功,我们不求人了
给隋玉穿好衣裳,绑好头发,赵西平拧了布巾子给她擦干净脸,他喊上隋良,背起隋玉出门去看大夫。
医馆里,大夫也刚当值,刚喝口水就见有病人上门,他放下茶碗拿脉枕。
赵西平将人放下,说:“有些发热,她说头疼想吐,出门前刚吐一遭。”
大夫点头,他按住隋玉的手腕,过了好一会儿才动手开药方,“年纪轻轻的,肝火怎么这么大?夫妻俩斗嘴吵架了?”
赵西平沉默,不好说个中原因,只能默认。
“大夫,我怎么了?”隋玉问,“我就是还有点头疼,吐了之后舒服多了。”
“肝气郁结,气血不足,脾胃虚寒,你的毛病还挺多,多大了?”
“十……十七岁,再有半年十八岁。”
“你葵水多久没来了?你心里没数?还没生过吧?以后不打算要孩子?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才来看病。噢,不,如果不是这次生病,你怕是还不会来。”大夫一通数落,他将药方递给赵西平,说:“交钱去抓药。”
“等等。”隋玉拉住赵西平,扭头问:“要喝多久的药?一共大概要花多少钱?”
赵西平恼火地打开她的手,说:“不用你操心钱的事,我手里有,钱用完了我能去借。”
隋玉苦着脸,见大夫阴着脸盯着,她疑惑道:“怎么了?”
“钱比身体重要?难怪你郁气这么重。”
“你不懂。”隋玉叹气,“大夫,你还没说要吃多久的药。”
大夫不理她,等赵西平提药包过来了,他才交代说:“一包药煎三天,一天两顿,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不能睡前喝。”
赵西平将他的话重复一遍,点头说记住了。
“这十副药喝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来找我。”大夫瞥隋玉一眼,说:“以后多找她吵架,她肝火旺,郁气也重,都憋在心里,时间久了吃不好也睡不香。这场病生得就刚刚好,你看她现在多精神。”
赵西平也觉得这场气没白受,一下子诈出来这么多毛病。
“劳您再给我小舅子把个脉。”他推隋良过去,说:“手放脉枕上。”
隋良看隋玉一眼,他提心吊胆地抬起胳膊,眼巴巴地盯着大夫,生怕也要给他拿药,多花钱啊。
“年纪这么小,身体就亏损了?”大夫讶然,他打量隋玉姐弟俩,说:“从他乡迁过来的移民?”
隋玉点头。
“难怪。”大夫松开手,说:“小子年纪小长的快,多吃饭多吃肉能补回来,他根底还不错,没伤到根。”
隋良大松一口气,他迅速缩回手。
“我弟弟不能开口说话,您再看看,他之前在路上看到杀人的,受到惊吓就发不出声了。”隋玉借这个机会多问一句,“良哥儿,手再伸出来,让大夫看看。”
大夫摆手,他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吓疯的人也不是没有,他没有办法治。
“从脉上看不出来,说明他身体没问题,我见过的几个病人,吓疯的人一辈子好不了,不会说话的,或是变成结巴的,可能长大了想开了就好了。”至于那些人好没好他没说,孩子在这儿听着,他只能往好处说。
隋玉摸摸隋良,她跟大夫道谢,“那我们这就走了。”
“急什么?进里间躺着,我给你扎几针。”大夫冲药童招手,药童来说里间已经收拾好,他让药童带人先进去,他去拿针包。
赵西平跟隋良在外面等着,听隋玉在里面不着调地嫌弃银针太长她害怕,又听她嚷嚷叫疼,他觉得她又活过来了。
针扎上,大夫出来了,赵西平跟隋良进去。
“针都扎进去了?”隋玉闭着眼,她不敢看。
赵西平只看一眼就慌忙挪开视线,她躺在床上,衣襟坦开,身前只罩了个肚兜,他虽说跟她同吃同睡大半年了,这半年看见的都不如这一眼多。
没有回应,隋玉也不再问,她有些犯困,但身上又有些冷,不得已,又开口说:“跟我说说话,我要睡着了。”
“你多久没来葵水了?”赵西平看着墙。
“一年半。”
男人冷呵一声,“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给我生孩子的诚意?你糊弄谁?”
隋玉睁眼,她瞄着他,打岔说:“你真听那大夫的话要跟我吵架?”
“我懒得管你。”赵西平席地而坐,说:“你们姓隋的都不是好东西。”
“这不是家里没钱嘛,我本来打算等脱了籍,挣钱了就调养身子。”隋玉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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