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莞尔,“不是。雷子的姥姥结婚几年后,丈夫没了,后来跟徐东北他爸走到了一起。”
雁临释然,忍不住跟他继续八卦:“那个店叫蓝月,实际上是徐东北出钱出力开的,但我听他一开始只说是朋友开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战友的妹妹?”必要的人际关系,应该做到心里有数。
“应该是。双方家长坚持,两个人才定下来。”为了给她解惑,陆修远只好做起搬运八卦的事,“下午听雷子念叨了两句,说两个人明明都不愿意,倒也没提过分手。”
雁临点了点头,很快抛下这档子事,督促着陆修远喝汤。
吃完饭,等雁临收拾完,陆修远把刘云拿来的牛皮信封和一个存折交给她,“刚赚到的一笔钱,你投到雷子家,足够你做一把手,他们不会有任何意见。”
雁临看一下里面的钱,惊讶地看住他,“怎么你赚钱跟玩儿似的?”人在医院待着,就把钱赚了,还赚那么多。
陆修远失笑,“以前铺下的路。”
“不用。”雁临小心地封上信封,“我这属于自带技术合伙,做大是以后才会考虑的事。”
陆修远语声柔和,“那就替我跑一趟,存起来,你给保管着。”
这算不算要她掌管他部分家底?又或者,提前将他坚持要给的补偿找辙交给她?雁临狐疑地看着他,实在猜不出他的用意。
“爸妈和兄弟不掺和我手里的钱,你也不想管?”
“……说的跟真的似的。”雁临转身关好病房门,坐到床边,取出钱过数。
轮到陆修远不知道她唱哪出了。
雁临清点完数目,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纸和笔,用一本书垫着放到他手边,“写个字据,就说今天委托我保管这笔钱,不然我真不管,你撒到窗户外边我都无所谓。”
陆修远笑起来,实在笑得不轻。
雁临忽闪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由着他笑,决定却是不会更改。
陆修远拗不过她,写了字据,签字后交给她。
雁临检查一遍,小心地折叠起来,郑重地收进小钱包。
陆修远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儿,手指微微动了动,很想揉一揉,忍住了。
他把购物袋给她,“礼物。”
“是什么?”等看清礼物是一条纯羊绒披肩时,雁临语凝。
披肩灰白格纹,触感格外柔软,可以充作上衣的尺寸,分量极轻。
不要说在县城,就算到市里也难找,大概是他让刘云去北京时特意买回来的。
“收着。”陆修远说,“再让我写东西我跟你急。”
雁临笑了,“又没说不收。”
“喜欢么?”
“很喜欢。”不论居家外出,披肩都是雁临前世秋冬季的必备品。
“明天刘云他们送两样东西过去。”为免兄弟又因为她一脸懵笑半天,陆修远提前跟她报备。
雁临有点儿类似牙疼的感觉,“又送什么?”
“彩电,坤车。既然手里有,就给家里和你留了一份。”
雁临挠了挠额角,“你有没有觉得,对我太好了一些?”
“这就算好?”
雁临直视着他,“嗯,简直要让我胡思乱想了。”
“多想似乎也没坏处。”
“解释一下?”
“这两天,爸妈和杨家得空就一起吃饭,商量我们的事。看这架势,我们彻底绑一块儿了。”
“可你不是不愿意么?”雁临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轻晃着,“甩我三回了,忘了?”这么没面子的事,有机会就得找补一下。
陆修远笑着拍开她素白的小手,“两码事,少找茬。”停一停,笑意微敛,“什么时候过烦了,你甩我。我认真的,你考虑清楚。”
“我没什么好考虑的,跟长辈保证过了,不会出幺蛾子。”雁临说的是心里话。
这是她想反感都找不到理由的男人,长辈、身边的兄弟又那么好,家人般照顾着她,谁会舍得离开这样温暖的环境?
她真犯嘀咕的是:“坤车、彩电算彩礼还是礼物?坤车漂亮吗?是不是得上两道锁才能防住偷车的?”
陆修远服气了,笑着撵人,“赶紧走,自己看着办。”说着把东西帮她规整好。
“那好吧,我跟刘云他们商量。”雁临拎着东西,走到房门前,转头望着笑眉笑眼的他,“我也没为你做什么,真不用对我太好。”
他对自己的颜值、吸引力心里没数,她可是一清二楚。总这样下去,她可不敢保证始终铭记他禁欲的人设,不犯错。
陆修远研读着她的眼神,“你不介意已形成的婚姻关系,但很抵触我送你的东西。我不明白,你好像在害怕什么。”
“怕什么?”雁临犹豫一下,选择坦诚以对,“怕喜欢上你,你又不会喜欢我。”再没有比自作多情更吃亏更遭罪的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
陆修远再次笑开来,“还会胡搅蛮缠呢?”
“是啊,又给你加一个喜欢不上的原因。”雁临看着他好看得不像话的笑颜,在自己恍神之前开了门,“你自个儿乐吧,明天事情多,我后天中午再来。”说完匆匆出门。
陆修远的笑意经久未散。
这一晚的雁临,却是不断琢磨他一些言语,险些失眠。
翌日下午,刘云和大军带着不少东西来找雁临。
雁临本以为,这时期的女式自行车,只是轻便些,样式跟男式的差不多。事实却是,收到的自行车没有前面的横梁,与之后流行多年的轻便样式大差不差。
刘云还说:“还有别的鲜亮的颜色,但我觉得太扎眼也没好处,就给你留了这辆黑色的。”
他这嫂子不标新立异都太惹眼,出门的行头还是低调些更好。
“这辆就特别好。”雁临说着,心想不富裕果然对人有限制,上一个经历中的二十岁,所在地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坤车。
车子已加固过,雁临骑着在车棚附近溜了两圈,打心底觉得轻巧实用。
之后,刘云、大军和她一起收拾了高低柜,安置好十八寸彩电,再帮她调试好。
他们离开后,雁临收拾好大包小包的东西,分别放置在车筐后座,骑车缓缓离开家属院,估摸着三点半能到陆家。
经过大门口时,匆匆一瞥,雁临刹住车,一脚点在地上,凝眸细看。
家属院外面,常有一些卖水果副食的小贩,因为原主记忆中价钱没个谱,被当成傻子糊弄过,雁临从来不肯光顾。
今天的小贩之中却有个熟人:宋多多。
宋多多面前摆着两个竹篓,里面好像是鸡蛋和大枣,这会儿她正殷勤地笑着,应承两个讲价的老太太。
摆摊摆到这里,什么意思?雁临忽然发现,这人还挺会搞笑的。
许是目光停驻的原因,宋多多有所觉,望向雁临。
雁临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一眼,转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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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院落宽敞,居中一栋二层小楼,有东西配房。林婉跟雁临提过,是前年建成的。
雁临推着自行车,刚进到院落,陆博山和林婉联袂迎出来。
“爸,妈。”雁临笑着喊人,再看他们都系着围裙,笑意更深。
“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不听话。”林婉嗔了雁临一眼,帮忙把车停到西厢房下。
雁临拿陆修远说事:“想跟你们一起给修远做饭吃,带了一些菜和肉过来。”
“做饭要用茶酒营养品?”陆博山一面拿下后座上的东西,一面笑着数落,“下不为例。”
“嗳。”
进到门里,雁临张罗着先收拾食材,“带了肉馅儿,放久了不合适,先拌好才踏实。”
“刚进门就干活儿怎么行?”陆博山大手一挥,“别管了,交给我。”
雁临笑得现出小白牙,“我可是听说了,你们都不大会做饺子。”
“修远那混小子说的吧?”林婉也笑。
“我手艺据说还凑合,给你们露一手。上回跟妈一起做的糖饼,知道东西都在什么地方,你们别管了才是真的。”雁临接过食材,先一步走进厨房。
夫妻两个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忙活,相形跟进去。
林婉找来一条新的围裙,给雁临系上。
雁临仔仔细细地洗净手。
夫妻两个忙着找出要用到的厨具,陆博山说:“你分派任务,我们给你打下手。”
于是,雁临和面,陆博山把绞好的肉馅儿进一步剁碎,林婉洗切芹菜胡萝卜和葱姜蒜。
期间,雁临说起今天收到的两个大件儿:“修远给了我一台彩电,还有骑来的那辆坤车。”
“也给家里添了,我们生怕修远粗枝大叶的,忘了给你一份儿。”陆博山说,“先前回来探亲,他就带着那帮小兄弟倒腾东西赚些钱,顺手贴补亲友,别当回事。”
林婉笑吟吟的,“一家人了,不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倒是想分呢,”雁临说着,有点儿哭笑不得,“昨天提起来,我问修远,当彩礼还是礼物,他让我看着办。等到今天,刘云跟我说,东西要是原封不动地放着,他就得听他远哥的,拆了卖废品。”
林婉忍俊不禁,“不这么吓唬你,估计你就真闲放起来了。”
陆博山则笑道:“他说话就那德行,心是好心。”
“我知道。”雁临说,“只盼着我以后出息一些,可以送他像模像样的礼物。”
“你也差不了,我们没少听雷子念叨你做服装业的事儿,感兴趣就放手做。”陆博山说。
林婉接道:“家底给你托底。”
雁临心里暖烘烘的。和好面,搁一边醒着,她转过去做馅儿。肉馅儿备了两种,要做牛肉芹菜、羊肉胡萝卜两种。
“一共得包二百来个,昨天雷子他们说没吃够。”她说,“你们千万别发愁,我擀皮儿包饺子都很快。”
夫妻两个相视而笑,林婉笑着抚了抚儿媳妇的背,“我们好好儿跟你学两招。”
傍晚,王济川来找宋多多,帮着收摊儿时忍不住抱怨:“县里那么多地方,干嘛非要来雁临家门口?你到底是图什么?”
见过陆修远,宋多多受了不小的刺激,第二天赖床不起,她爸妈冷言冷语不断,闹得她愈发窝火,病了两天。
前天乡下的亲戚来县城,送来一些鸡蛋、大枣。宋多多瞧着来了精神,张罗了一些钱,到乡下收来一筐鸡蛋、两筐大枣,今天就来摆摊儿了。
宋多多悻悻的,“以前看着这边小贩的生意不错,轮到我怎么就这么差?忙一整天才挣个块八毛的。”
王济川随口道:“那也不少了,工资三四十块的职工算是过得不错的。”
宋多多横了他一眼,“职工的日子长远稳定,我这是饥一天饱一天,怎么能放一起比。”
“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卖完这些就算了;要是想当个长远的营生,就办好正规手续,省得我总担心你东西被没收,人被抓去批评教育。”
宋多多说:“现在只能骑驴找马,边干着边观察卖什么最赚钱。”
两个筐子结结实实绑在自行车后座,王济川替她推着自行车,旧话重提:“明天换个地儿,别再来这儿。”
“为什么不来?城管一年来不了这边两趟,别的地方我可没把握。”宋多多抄着衣袋,微垂着头走在他身边,“我也想看看,陆家会给雁临安排什么工作,或者给她找个什么好营生。”
王济川有些好笑,“在大门外,你能看到什么?”
“下午看到她出门了,带了不少东西,不知道要去给谁送礼。”
“不觉得这么做很无聊?”王济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对雁临,怎么有点儿没完没了的意思?只是曾经做过好朋友,而且她为你做的更多,现在她不想再来往,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宋多多苦笑。她的不甘,雁临的重要性,他怎么会知道?
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脑海中多出来的一世记忆绝不是梦境。若是梦境,她不会在置身何处、遇到何人时自发地想到日后的情形。
她确然有过分外疲惫的一世,又得遇重头来过的机会。
本以为是命运眷顾,事实却是诸事不顺。
要她甘心,绝无可能。
沉了好一阵,宋多多才出声:“这一阵,你没再提过结婚的事。”
王济川心头的苦涩融入到语声之中:“连像样的住房都没有,怎么结婚?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正在想办法筹钱做小生意。”
该发生的,他们已经发生,他得对她负责。如果不能,就要给予足够的补偿。
至于感情……他望着愈发昏暗的天色。
相爱,已是前生的事,而且最终离心离德,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爱没了就是没了,他无法再爱上她。
可这种离奇的事,这些话,根本没有提及的契机。
“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宋多多轻声说,“只要登记成为合法夫妻,就足够了。”
王济川岔开话题:“听我一句,别再来这儿。就算雁临无所谓,陆修远却不见得不膈应,惹上他很麻烦。”他本想和雁临、陆修远交好,事实不允许,也就作罢。
“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很……很忌讳陆修远和雁临?”宋多多左思右想,也不记得他在这时期有过这种反应。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们,会有什么观感?”停一停,王济川故意加了两句,“我也的确认为自己不如陆修远。你要是在他手里吃了亏,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宋多多很失望,冷笑着,“究竟是说你不如陆修远,还是暗指我不如秋雁临?细想起来,你这阵子对她也太上心了,我应不应该吃醋?”
“莫名其妙!”王济川拧了眉,“雁临已经跟陆修远领证了,你怎么能把这种事往她身上扯?”
宋多多哈一声冷笑,“还越说越来劲了,这就护上了。”
“神经病!”王济川习惯性地扔出了前世彼此最常用来对骂的话,然后把她拎到身前,撒开车把,拔腿就走。
宋多多下意识地接过车子,愣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此刻他的步调、暴躁,还有刚刚那句骂她的话,该是起码十年后才会有的。
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也……
可这是好事,还是意味着终结关系的坏事?
如果猜测属实,雁临的转变,是不是因他而起?
她想喊住他问个清楚,他却已拐入一条胡同。
近正午,雁临去往医院。午饭由陆家负责,她只带了自己要吃的炒饭。
大白天的,路上人来人往,只要没满大街闲晃的事,她就不会让雷子他们陪着。
出家属院大门的时候,她又瞥见了宋多多,只当没看到。
病房里,陆修远边输液边看书,见到雁临,笑得如沐春风,“早来会儿多好,雷子刚走,留下了你的第一桶金。”
“是吗?”雁临惊喜之后就纳闷儿,“怎么会这么快?县城一两天就能吃掉一间店的五十条牛仔裤?根本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陆修远跟她解释,“徐东北只留了三条,剩下的全带到在市里开的几个直销店。”他用下巴点一下床头柜上的信封,“我按照你们谈好的分成,留了八百六十五,有没有错?”
雁临算了算,笑靥如花,“没错。”拿起信封看了看,收进牛仔挎包时,顺手取出他的存折,“钱存好了。”
“存了就收好。”
雁临也就收回去,“这么多钱也敢让我收着,到底有多少家底?”
陆修远说:“回头全交给你。”
雁临连忙摆手,“不用,不要。”
陆修远一乐,示意她坐,“徐东北请你下午去雷子家的服装厂,谈长期合作。”
雁临没坐,因为发现药瓶里的药液尽了,绕着手臂盯着,“那他就得入股服装厂,不然合作起来有些麻烦。”
“我估计也是。你们合作的前景,应该差不了。”
“护士怎么还不来?”雁临已经顾不上这话题,看药液就快到过滤器了,伸手关闭调节器,“输液的时间怎么没个准?”
“用不着谁看着。”陆修远望着她,“紧张什么?”
“有么?”雁临说着,看到他要扯固定针头的胶布,手势漫不经心的,不自主地抬手推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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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远无所谓。
“可不准乱动。”雁临提醒后才想起什么,视线在床头柜上打个转,看到盛着酒精棉的小瓶子、塑胶袋里的镊子,咕哝一句,“真没见过这么住院的。”
明明可以当凡事不劳心的大爷,他偏偏选择自助式。
陆修远看着她取出酒精棉,一块擦手消毒,一块备用,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胶布,生怕弄疼他。
他抬眼凝着她面容。
一点点瑕疵也无的白皙面颊,线条优美的双眉漆黑,卷翘的睫毛忽闪时如蝶翼,鼻梁挺秀,粉润的唇微抿着。
因为输液,他的手很凉,更容易感受到她手上的暖。
雁临迅速又轻柔地拔下针头,立刻用酒精棉按住针孔位置,轻轻按住,“为什么不让护士看着?”
“嫌烦。”陆修远说,“用胶布固定酒精棉就行。”
“这次得顺着我,嫌烦也没用。”雁临这才放松下来,说起前世的事,“以前我自己输液的时候,输进了空气,鼓了个大包,简直成了阴影。”
“怪不得。”陆修远本就觉得她有一刻紧张兮兮的,顿一顿又说,“怎么会嫌你烦。”
他视线仍是不离她容颜,仿若有形,寸寸轻拂着她。
雁临避开他视线,看了看腕表。过了会儿,撑不住了,“怎么不看书了?”
陆修远不说话。
雁临睇他一眼,却见他眸子亮闪闪,目光分外柔软,不自主的,心跳加快了些。
她实在招架不住,只好给自己找事做,看腕表,数秒。
陆修远问她:“昨天在家过得开心么?”
“开心。”雁临说,“爸妈真是特别好相处的人。”
“我怎么没看出来?”
“谁对着你不发懵?”
陆修远轻笑。
“我再也不敢带东西去家里了。”雁临说,“昨晚爸妈要我带回去好多零食、糖、点心、水果,还有布料,烟酒茶,说让我留着送人。”
“那多好,省得我再张罗。”
雁临心想,你不是挺讨厌父母加倍送还礼物吗?到我这儿怎么就没意见了?
鉴于知情的原因是听墙角,她只好略过去,问:“昨天送来的饺子好不好吃?”
“好吃,馅儿是你做的,爸妈不包破就难吃不了。”
雁临本想给长辈卖人情,结果他记性好眼力佳,只能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随后,她数秒,他看她。
等满了五分钟,雁临松开手,不忘叮嘱他,“以后自己也这样,你当手上青一块好看?”
“两只手,轮流输就得了。”
雁临懒得理他,正好陆博山的下属送来午餐,来去匆匆的。
她忙着放上餐桌,摆好饭菜。
拿起筷子时,陆修远看中了她的炒饭,“分我点儿?”
用鸡蛋、火腿丁、胡萝卜、青菜炒的米饭,色泽香味实在诱人。
饭菜方面,他是第一次提出要求,雁临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爽快地把餐盒放到他面前,“全送你。”
陆博山亲手给儿子做的是两荤两素,色香齐备,只是味道很淡,明显是专为病号用心做的。不难猜出,即使听安医生说除了忌口的可以照常来,还是多一层顾虑。
雁临吃到七分饱,问陆修远:“家里送来的饭,你吃着怎么样?”
“你说呢?”陆修远给她倒了一点排骨汤,“帮我尝尝,到底加没加盐?”
雁临连喝了两口,也不确定到底加没加盐,心里一软,说:“给你想想办法?”
直接连午饭也承包了不合适,人家如今只恨能为儿子做的事太少。
“那你就想想。午饭晚饭一样也算了,差距太大容易神经。”
“胡扯。”雁临笑得眉眼弯弯。
吃完饭,收拾完毕,陆修远跟她聊了几句徐东北相关的事:“徐东北家里世代做裁缝,他运气不错,有亲戚曾在国外攻读设计专业,又全教给了他。”
雁临点点头,“这样说起来,我运气也非常好。”通过他得到金家的助力,又遇到了徐东北。
“实力大于一切。”陆修远说,“徐东北有挺狂的一面,把他姐姐、姐夫气得禁止他到厂里指点江山。要不然,厂子也不会发展成那个鬼样子。”
雁临莞尔,喜悦来自他的侧面认可。
“回去准备一下,徐东北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雁临挎上大大的牛仔包,“你不给我点儿建议?”
陆修远一笑,“你并不需要。而且,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我不可能处处指手画脚。”
“谢啦。”雁临对他摆一摆手,“晚上见。”
“路上小心。”
“嗯!”
雁临踩着自行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她心情很松快,又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充得满满的。
陆修远那个活土匪,并没跟她表明什么,却又明显不同于以前。
而且她得承认,这种感觉也不坏。
其他的她没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服装厂那边的合作事项。
到了家属院门口,宋多多撇下摊位,赶到雁临近前,“临临,能不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雁临以脚撑地,“你有什么问题?”
“你和我绝交的事,跟王济川有没有关系?你是不是听他说了什么,才对我横竖看不顺眼?”
要说有关系,也的确是有。宋多多对王济川,就没有不能付出的。小说里,秋雁临给宋多多的好处,就是同时给了王济川。
雁临审视着宋多多,见她表情分外焦虑,浑似闹失恋,难道和王济川出了问题?
只是,好好儿的男女主,照小说里牢牢锁死最省心,不需要节外生枝。闹不好就会给自己埋个雷,何苦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雁临笑笑的,“他除了跟我说你的好话,从来不会说别的。上回见面,倒是我把他挖苦了一通,怎么着,他让你来跟我找补回去?”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宋多多语声低低的,深深呼吸着,又问,“我在这儿摆摊,你有没有觉得被打扰?”
“没。”雁临望一眼她的摊位,“外头又不归我管,你随意,别找到我家里推销副食品就成。”
宋多多解释道:“我知道的适合的地方实在太少,真不是故意来的。”
“这话你信就成。”雁临点一点头,“我说过,再见面只当看见一棵树,下不为例。”
看着雁临远去,宋多多垂头丧气地回到摊位前。
一早去找过王济川,可他不在家。要不是焦虑得不能自已,她也犯不着找雁临求证。
不管怎么说,没白看脸色,她心里踏实了一些。
这个点儿,基本上无人光顾。宋多多吃大枣消磨时间。
她本以为雁临下午不会再出门,然而一个小时后,再次看到雁临骑着坤车离开。
那样精巧实用的车子,是陆家还是陆修远给添置的?
明明吃着甜甜的大枣,宋多多嘴里却一阵发苦。
徐东北上午就回了县城,中午和金家三口一起吃的饭,议定入股合作的事。
金家答应的前提,是他要任由雁临整改服装厂弊端,不然,他们宁可服装厂半死不活,也不要一天天的跟他生气窝火。
徐东北其实很有些啼笑皆非。
内行看门道,看过雁临设计并缝制的衣物,就能看到她有着怎样的天赋和功底。所以,徐东北相信,雁临做出的整改,一定和他意见一致。
可姐姐、姐夫对他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对雁临就只有无条件的信任。
原因当然不是她作为陆修远妻子的身份,而是她更懂得与人沟通。
徐东北单独等在会议室,看了看表。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雁临推门走进来。
徐东北望过去,片刻凝眸。
长发挽在脑后,穿着红色毛衣,黑色直管长裤,脚上一双平跟系带皮鞋。
越是清丽脱俗的长相,穿鲜艳的颜色越容易给人惊艳的感觉。颜色与气质带来的反差,只会更进一步衬托出容颜的优势。
“你好,又见面了。”雁临对徐东北一笑,“我有没有迟到?”
徐东北站起身来,指一指对面的位置,“请坐。”随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雁临道谢。
徐东北落座,开门见山地说了注资金家服装厂的事,“签合同之前,我得看能不能与你长期合作。其实我更想请你到我公司上班,有没有这个可能?”
“没有。”雁临当即否定,“短期内我不会离开县城。”
徐东北缓声问:“因为你丈夫,陆修远?”
“不能这么说,他很支持我做感兴趣的事。真正的原因是,我相信在县城里得到的回报,比在别处更多。”雁临唇角一弯,“我毕竟名不见经传,时装设计在国内还没成为一个职业。如果到别处,我只是个听老板发号施令的绘图打板的员工而已。”
徐东北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这一刻之前,我不认为你是精明的人,现在不得不改观。”甚至于,他准备的合约恐怕要作废重拟。
“有名气之前,会更在意利益。”雁临从挎包里取出一叠线稿,“但我是真的希望长期合作,这是最近画的,你看过不过关。”
这足以表明她的诚意,徐东北手势郑重地接过。
雁临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肯定或否定。刚才雷子早跟她交底了:他小舅舅要是不给她足够优厚的条件,她大可以和金家一起把他和资金踹到一边儿,稳步改进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