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时,两?女子同时逸出欣喜的笑,轻轻拥抱一下。
上学时, 诚如方雅对雁临说的那样,跟秋雁薇是校友、室友,但交情一般。无他, 两?个人根本没有谈恋爱交朋友的精力和时间:
课余时间要么用来给高中生、学弟学妹补课赚取薪酬, 要么逗留在学校的图书?馆, 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
宿舍只是到点了?回去就寝,到点了?再起床离开的所在, 舍友之间都相?互尽量照顾别人,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没有交心?的机会。
对方雅的前景,秋雁薇很乐观:“我妹妹真的特别有天赋,你和她一起工作,迟早有大展拳脚的时候。唯一不方便的地方,是近几年你不能经常见到她,她还得上大学。”
“我这小老板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方雅笑道,“她不常到星雅也没事?,派给我的工作跟留作业似的,这也没几天,我就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她还跟徐总打过招呼,引导我学时装设计,徐总答应了?,虽然耐心?不足,但是真心?教我专业知识。”
“太?羡慕你了?。”秋雁薇说,“上学的时候就注意到过,你很喜欢做纯手工的针线活儿,连夏天的裙子都能自己做,而且很漂亮。现在属于是爱好变成了?工作,多幸福。”
“是啊。”方雅说,“但你也一样,打心?底喜欢教书?,还说过就喜欢教小学生,现在也如愿了?。往后考职称什么的,对你来说只是小意思,前景也会既充实又踏实。”
“我也是这么规划的,但愿能早点儿成为现实。”秋雁薇环顾四?周,对方雅眨一眨眼,“我没谈恋爱的那根儿筋,还单着,你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另一半?”
方雅笑出来,“哪儿有时间啊。到星雅之前的时间,全忙着上班攒钱了?。家里总催,催得我生气?了?,恨不得看见男的就甩脸色,谁会往我跟前儿凑?人家又不欠我的。”
秋雁薇忍俊不禁,“不着急,像你小老板说的,是缘分没到,说不定哪天就会遇到最适合的。”
“借你们吉言。”
两?女子说说笑笑间,有人高声?说:“车回来了?,新娘子接来了?!”
她们不由相?视一笑,起身到了?酒店大堂外?,与众多宾客自发地形成默契,站在铺着红毯的路两?旁。
轿车徐徐停下。
陆修远下车,大步流星转到另一侧,开了?车门。雁临下车时,他的手护着她的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逸出微笑,随即携手走?来。
男子风姿如清月修竹,女子姿容如火红映衬下的空谷幽兰。
梦一般美好悦目的一对璧人。
“这才是真正的俊男美女。”方雅轻声?慨叹。
引得身边包括秋雁薇在内的人轻声?附和:“谁说不是呢。”
随着夫妻两?个趋近,鞭炮声?响起。
几个年轻男子笑着站在路边,扬出亮晶晶的彩色碎片。
照相?馆老板佟福荣和小徒弟早已就位,按动相?机快门,尝试拍下自己想要捕捉到的美好画面。
雁临和陆修远间或抬手遮挡,以免碎片落到脸上,头上衣服上却是不可避免。
秦淮、丁宁亦步亦趋相?随,笑容璀璨至极,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些?安排是他们的主意。
围观的宾客不自主地拍手欢迎一对新人。
今日酒店大堂设为礼堂。
陆潜、叶祁、陆博山、林婉和秋沪生、王秀莲、杨建国、张玉凤坐在双方长辈的座位。
新人三鞠躬,再向长辈行礼,就此礼成,宴席开。
对于这种仪式,雁临还是很庆幸的。
后来流行起来的,新婚夫妻相?互表白的环节很好,但不是谁都适用,对她和陆修远来说,说是刁难都不为过。
他们是边界感太?重的人,什么话只对什么人说,做不来当众剖析自己的感情。
而且不说这说那的,可以避免引起亲友的心?绪波动,喜宴间只有热闹欢笑。
之后敬酒的环节,正如过彩礼那天人们的看法,雁临没喝多少酒,陆修远护着不用说,今天还有秦淮、丁宁、大军、刘云、二国、雷子等人。
尤其?秦淮、丁宁,帮陆修远挡酒时说:“远哥是我们战友,过命的交情。”
替雁临喝酒时则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小嫂子对人真是没话说,我们早就自封是她娘家人了?。”
引得宾客一次次哈哈大笑,当然让他们如愿。
佟福荣和小徒弟有拍照的任务在身,没工夫饮宴,心?情却很兴奋。这是他们首次接这种生意,幸运的是新郎新娘放到哪儿都属罕见的好看,婚礼的氛围又这么好,很容易就能抓到精彩的瞬间,用镜头记录下来。
世上的每一天都一样,几家欢喜几家愁。
午休时间之前,徐东北开车在县城转了?许久,选了?一家常去的小饭馆解决午餐。
饭馆占地不大,大堂里摆着十几张大小形状不同的桌子;贴着北面墙壁,用木板隔成几个狭小的单间,挂上遮挡人视线的帘子,就是所谓的雅间。
徐东北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站在柜台里的老板跟他算是熟人,亲自上了?茶水,问他想吃什么。
徐东北点了?一道梅菜扣肉,一道西?红柿炒蛋,一碗米饭,末了?说:“尽量一块儿上。”
老板说好,匆匆去告诉厨房。
等待期间,徐东北取出拿进来的报纸,展开来看。
彩色版面,观感比以前好很多。是晨报,可他从?起床就没好气?,注意力没法儿集中,看不进文字。
浏览一遍,没看到感兴趣的新闻,折起来放到一边,又觉实在无聊,再拿起来,找到雁临喜欢看的连载板块,尽量认真地读,看看到底有什么趣味。
雁临自己不定报纸,但很喜欢捡剩儿,别人看过的哪怕过期的报纸杂志,她都能专心?致志地看大半晌。遇到报纸上的连载故事?,心?里会惦记着,等人看完、扔掉之前去借。
他实在看不过眼,捎带着给她定了?晨报晚报。她不在的时候,也都拿到她办公室,只当是帮她攒着。
这样过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没给他订报的钱,送了?他一双鞋子的设计图。算账的话,亏的当然是她。
她时不时就会干这种可乐的没心?没肺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可乐,又……那么可爱。
徐东北对着报纸出神片刻,再次放到一边,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个公文袋。
里面全是雁临的设计图,为星雅做的设计,他硬跟她要的鞋子设计。
稿纸右下角的签名,有一部分细看很别扭:明?显是她先签的“雁临”,随后再在前面加上秋字。
除了?她,他真没见过有这种情况的人。
那样一个美丽的可爱的有趣的明?媚如阳光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生活在一起,该会享有怎样的喜乐?
可是,他等不到那个如果。
大概永远都不能够。
最好她也不要让他等到。因为,那意味的是她要经历风雨,会受伤会疼。
意识到服务员趋近,徐东北赶紧收起稿纸,避免出意外?弄脏的情况。
慢条斯理吃饭的时候,食客越来越多,高声?或低声?说什么的都有。
嘈杂的环境中,一对男女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循声?望一下,发现是从?简陋的雅间中传来。
王萍来餐馆之前,先去了?黄石酒店,在街边远望到陆修远、秋雁临婚礼的盛况。
她难过地无以复加,却连走?上前去做任何事?说任何话的勇气?也无。
她已经来县里一周了?,在县招待所居住期间,通过与服务员、相?邻住客的交谈,才知道秋雁临已俨然是黄石县的牛人。
看完服务员存起来的那份报纸,她说:“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不就是陆修远和星雅捧起来的么?”
没想到,服务员当即夺回报纸,甩脸色给她看,“没真才实学,谁想捧都没用。你让陆家和星雅捧一个给我看看?有那本事?么?”之后再看到她,态度再没好过。
到星雅应聘,她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就被保安撵出了?门。
秋雁临都能硬气?霸道到这地步,陆修远那边,只能更伤人。
犹豫再三,她没敢去陆修远的公司应聘,只是没事?就围着县城大礼堂打转,望着他公司所在的二层,尝试着想象他在做哪些?业务,工作时是怎样迷人的样子。
来这家餐馆,王萍是和高中同学赵朋一起吃饭。
她约的他,因为赵朋家开着服装作坊。
王萍承认自己不是学习成绩优异的人,但绝不承认自己的能力比不过秋雁临。再怎样,她大学期间在城市里开的眼界不胜枚举,不过是一个县城女孩能比的。
整个国家渐渐富裕起来了?,新式服装需求量庞大,服装业本来就是放到哪儿都能赚钱的行业。
秋雁临运气?好,有绘画功底,做了?些?衣服,就成了?挽救一个企业的功臣。
王萍没学过设计,可她找得到这方面的人才,还是比秋雁临更专业更出色的人,复刻星雅死灰复燃再到成气?候的路很容易,有所超越也不难。
这次约见之前,王萍就已打定主意。
赵朋过来,特别高兴,“好几年不见,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老同学全忘了?。”
“怎么可能。”王萍笑着,“我对县城挺有感情的,这次过来是想创业,留在这里。”
“那可太?好了?。”
点完酒菜,赵朋问她:“想做哪个行业?”
“服装业。”王萍直言不讳,娓娓说了?自己的打算,末了?道,“我能请家里投资,还能提供设计人才。其?实这种情况,我找别家也是一样的,但记得你家里也是做这一行,当然得优先考虑你们。”
赵朋兴奋得搓了?搓手,却也没到头脑发昏的地步,“我大概知道你家里的情况,相?信对你来说,很多问题一句话就能解决。
“但是,设计人才不好找吧?咱这儿又不是香港、国外?,好的艺术设计院校基本上没有,目前整个市里,我只知道徐东北、秋雁临两?位懂行的设计师。
“对了?,你记不记得秋雁薇?秋雁临是她小堂妹。姐妹两?个都够优秀的。”
王萍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说:“设计需要绘画功底,绘画好的,只要有心?学,就能做设计。我先到市里的美术院校看看,一定能找到,退一万步讲,就算找不到,我去北京高校,找就读设计专业的,高工资请过来,这总没问题吧?”
“……你都这么说了?,一定没问题。”赵朋有些?言不由衷,心?里甚至开始觉得她自说自话,想法太?天真。
美术生懂设计不新鲜,但要是根本不了?解一个行业,设计东西?就不会考虑成本高低、实用性?与制作难易,作品被采用的概率会降低很多。
但她要是能请来北京高校的人——虽然可能性?很小,就算做不到秋雁临那地步,把一个作坊盘活做大的能力总是有的。
王萍说:“那我们这就说定了??资金好说,过几天就能到。”
“别别别,”赵朋摆一摆手,笑容可掬,“老同学,你得明?白,你所说的这些?条件全部到位之后,这事?情才有的做。不然,钱再多再少,我拿到手里也不敢动。
“说实话,我最近正四?处看正规厂家的设备和作业流程,找我家落后和存在的问题,但也只是初步了?解,还做不出结论。
“你要是能找到专业的人,提出的意见又都在理,那就是我们家的救星,可要是根本不懂作业流程,只会画一些?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图,人过来价值也不大。”
王萍哽了?哽,他说的问题,她真没考虑到,幸好她可以向亲友求助,“你说的在理,我都记住了?,那你等我消息吧,过两?天我再找你,去你家看看。”
“行。”
“你家的地址是——”王萍取出纸笔。
赵朋照实告诉她,又好奇地问:“你现在是实习期?上大学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
王萍含糊其?辞,“就那样,有不少不愉快的事?,说起来就头疼。”
“得得得,那就不说了?。”不说她的大学,赵朋开始回忆以前,屡次三番地提到秋家姐妹。
王萍心?里发堵,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先一步道辞走?人。
赵朋隐约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先是疑心?自己说错了?话,又好奇她为什么不等待工作分配留在大城市,而是来县城发展。
正犯嘀咕的时候,有人撩了?布帘。
赵朋抬头一看,忙站起身,目露惊喜,“徐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东北淡淡的,“我有几句话跟你说,但现在没时间,明?天上午能不能去星雅一趟?”
“没问题!”
“回见。”
当晚,陆家在家中单请了?三桌,包括亲友近邻、陆修远的弟兄。更换家具、布置房间再到婚礼,这些?人都没少出力,必须答谢。
喜宴上雁临要是开了?喝酒的头,一定喝成醉猫,晚上人少,又都不是外?人,中午替她挡酒的人善意地跟她找补了?几回。
雁临掂量着酒量,全程笑盈盈应对,小酒盅空了?满上三四?回,也就交了?差。
九点多钟,大家点到为止,说完新婚快乐早得贵子之类的话,笑着道辞离开。
县里倒不是没有闹洞房的风俗,但陆家没有,从?陆博山、林婉结婚时就取消了?,因为他们觉得无聊,没意思到家了?。
叶祁给孙子孙媳妇准备了?蜂蜜水,随后催促:“看得出你们累得不轻,明?天还有不少事?,赶紧上楼休息。”
陆潜、陆博山和林婉也这么说。
雁临和陆修远从?善如流。
走?进房间,雁临蹬掉高跟鞋,径自倒在铺着大红色床单的床上。
陆修远俯身,眼中尽是温柔,“很累?”
雁临掰着手指头,“穿着高跟鞋来回晃悠,没十小时也有八小时,这差事?真的不轻松。”
“你先睡,我收拾一下东西?。”他和昨天雁临的情况一样,收到了?不少额外?的礼物,回来时兄弟们一股脑搬上楼堆在了?新房里。
雁临嗯了?一声?。她并没睡意,只是单纯的疲惫,调整位置,望着陆修远。
他摘了?领带,脱掉外?套,衬衫解开两?颗纽扣,拽出下摆,卷起袖管。
簇新的被褥收进衣柜,居家用品放到外?面的客厅,包装精美的礼品暂且放到茶几、五斗橱上……
末了?,逐个打开衣柜,寻找着什么,末了?取出彼此的睡衣,又到外?面取来拖鞋,拉上窗帘,锁上房门。
雁临笑着,挣扎着起身,脱掉上装时,瞥见上面沾着的零星亮片,才想起自己头发里不定还有多少五颜六色的碎片,赶紧坐到梳妆台前,取下一个个小卡子,放下长发。
陆修远铺好床,走?过来,倚坐着妆台,拿起梳子,“我帮你?”
“好啊。”雁临转身背对着他。
他起先是从?上往下梳,觉出阻力后,立刻改为从?发尾向上梳。有不肯自己掉落的小碎片,他用手除掉。
手势特别轻柔,发丝被微微牵扯,是些?微的痒,时间久了?,变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酥和麻。
雁临忍不住微阖了?眼睑,享受这感触,又要和睡意做对抗。
“好了?。”陆修远说。
雁临转回身形,仰脸看他片刻,“抱抱,我要先睡一觉。”
陆修远没照办,而是托起她下巴,低身吻住她。
雁临轻轻战栗一下,展臂勾住他,手抚着他的头发。
不消多时,意乱情迷。
她衣服是与床单相?近的红,很快,变成红色海洋与窈窕莹白的醒目对比。
他轻叹着,纠缠着她的唇,“想死我了?。”
渐渐的,无法再温柔和缓。
怪只怪那份简直要人命的美好。
一次一次,明?明?缠缚他邀请他更进一步,在同时又像是拼力向外?推开他。
宛若一下下的轻轻吮吸。
窗外?风清月朗,室内旋起甜蜜的风暴。
雁临在这风暴中,一次煎熬的时刻,没正形地想着,前世看过的用来打发时间的小说里,说的被那啥啥哭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这短短的?时?间, 已觉周身酸软。
陆修远唇角逸出?浅浅的?笑,浓密漆黑的?长睫缓缓抬起, 眼眸带着些许慵懒, 噙着满满的?爱意凝着她。
雁临指尖描摹着他?漆黑飞扬的?眉, 笑容甜蜜。
这样醒来的?感受, 可真好。
很明显,陆修远也是这样想?的?, 修长手指没入她发间,扣着她后脑, 予以绵长一吻。
雁临适时?地别转脸, 手轻拍他?一下,“起床了。”
陆修远看?了看?腕表, “太早了。我起,你再?睡会儿。”
“不。”雁临拥被坐起来,“再?睡着你可叫不醒我, 不定赖床到什么时?候。”算起来,只是比平时?早起一小时?左右而已。
“那就等下午抽空睡会儿。”陆修远递给她备在床头的?衣服。
要穿胸衣时?,雁临低头看?到斑斑吻痕, 咕哝一句“流氓”。
“什么?”陆修远扬眉, 直接上手, “你再?说一句?”
雁临忙着打开他?的?手。
他?索性俯身,要去?亲。
雁临一面忙着把自己裹严实, 一面笑得现出?编贝般的?小白牙,“错了还不行吗?”
“小兔崽子。”陆修远整颗心都被她明媚的?笑脸照亮,连故意作?势的?为难都不忍心。
起床洗漱后,两?个人一起迅速地清点彼此收到的?结婚礼物。
他?收到的?礼物,归类起来,不过工艺摆件、茶具、高档国产酒洋酒。
外面的?客厅一角,有带玻璃门的?家用?陈列柜,空间不小。两?个人将别致的?摆件放进去?,其他?的?归置到各类柜子里,随后一起下楼做早饭。
七点多钟,林婉匆匆忙忙走向厨房,恼着自己起晚了。
昨天是陆家多少?年来最舒心的?日?子,晚间不要说她和陆博山,就连二老也喝了些酒。
临睡前她就想?到,他?们四个连续忙了这一阵,精神完全放松下来,第二天都早起不了。
修远和雁临更别说,早已累得不轻,加上年轻贪睡,晚起再?正常不过。
她特地定了闹钟,似乎刚响起来,就被陆博山按掉了,结果睡到了现在。
雁临进门第一天,早饭就很晚才吃得上,像什么样子?
林婉满心懊恼,走到厨房门边,却是一愣。
灶上的?蒸锅正向外冒着热气。
雁临在切水晶肘,陆修远要切咸鸭蛋,但他?没经验,拿着刀比量着,却不敢落下。
“这东西到底怎么切?”他?问?雁临。
“说不上有什么办法,熟能生巧的?事儿。”雁临走到他?身边,“我跟你换。”
陆修远转去?切水晶肘,拿起刀,又瞧着她已切好的?嘀咕:“切这么整齐干嘛?”
“摆出?来好看?。”
“再?好看?不也得吃掉。”陆修远只是觉得她拧巴:随手乱放东西的?是她,做饭菜特别注重细节的?也是她。
雁临默了两?三秒,“说八回了,你能不能出?去?,别给我添乱?”
陆修远不说话了。
林婉笑出?来,迈步进去?,搂了搂雁临,“我起晚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昨晚喝了点儿酒,渴醒了。”雁临善意地扯谎,“怎么不多睡会儿?做了蒸饺和小笼包,等会儿才出?锅。”
“诶呦,这得是几点起的??”林婉心疼不已。
雁临转移话题:“修远做了豆腐脑,应该特别好吃。”
“他?知道帮着你是最好。”林婉见没需要自己做的?事,摸了摸雁临的?头,“我去?喊爷爷奶奶准备吃饭。”
“嗳。”
陆修远打趣母亲:“合着这就当我不存在了?”
林婉斜他?一眼,“把水晶肘切得好看?点儿。”
陆修远一乐。
陆潜起床后,到厨房看?了看?,笑眯眯地回到客厅,等着开饭。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你好,找哪位?”
“爷爷,我东北,”电话那端的?徐东北说,“我找修远、雁临打听个人,好像叫王萍。”他?昨天听赵朋喊了一两?次那女子的?名字,留心记下了。
“王萍?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陆潜立刻叮嘱,“东北,你可千万别搭理那种人,人品忒差。之前要是离得近,修远得让她进局子待一阵。”
“是么?我说怎么听她说话那么没溜儿呢。”徐东北忙说,“爷爷,你既然了解情况,就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我也好提醒别人别掉坑里。”
陆潜犹豫一下,简略地说了在乡下的?那档子事,末了干咳一声,“怪我们,在乡下根本没法儿避免跟谁来往。”
“怪你们家修远是真的?,”徐东北说,“招上的?都是什么乱八七糟的?人?”
陆潜也不在意,笑道:“对!怪他?。”
徐东北这才跟老爷子说了昨天的?见闻,末了说:“赵家的?作?坊再?小,说起来也是同?行,找合伙人得找靠谱的?,那女的?不成,一听就是有钱烧包没脑子的?东西,我想?提醒赵家一下。”
“做得对。”陆潜毫不掩饰赞许之情,“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发大财了,钱确实应该让你这种人赚。”
“比不了修远,他?可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儿。”那端的?徐东北笑声爽朗,“得,没别的?事儿了,回头去?看?你们。再?见。”
“好嘞。再?见。”
徐东北上班没多久,赵朋就过来了,助理带他?到了办公室,上茶后退下。
“徐总,要交代我什么事儿?”赵朋毕恭毕敬的?。
“给你提个醒,”徐东北开门见山,“昨天跟你一起吃饭的?人,是不是叫王萍?她祖父祖母是不是在乡下?”
“是,”赵朋立刻点头,“王萍上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就回乡下,开学后总会带新鲜的?农产品分给一些同?学。”
“那就没错了。”徐东北总结性地说,“这人因为人品有问?题,已被就读的?大学开除,被开除的?原因,是收买街溜子欺负漂亮的?小姑娘。要是真有人计较那些事,联合证人,她是妥妥的?流氓罪。”
赵朋张大了嘴巴,生吞了鸡蛋似的?。
“这种人带资金人才跟你合作?的?话,一定要求很重的?决策权,她是法人还好,出?了事抓她就能了事,可你们也得跟着白玩儿。”徐东北点上一支烟。
赵朋好不容易才消化完,脑筋飞快地转了片刻,起身鞠了一躬,“谢谢徐总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东北点点头,“高中文凭?”
“是。”
“真想?做服装业?”
“是。”
“星雅和我市里的?公司,会尽量避免用?县里像你这一类的?同?行,主要是人情方面太麻烦。我想?说的?是,为什么不到市里,找个正规的?服装公司上一阵班?就算摸不到设计的?门路,总能了解正规的?作?业流程和管理方式。”
“我、我行吗?”赵朋现出?腼腆的?神色,“我总觉得,正规的?服装公司,不会要我这种人。”
“钉扣、熨衣服、包装之类的?活儿总会干吧?”
“会,那些我都会,连缝纫机都会踩,但是,缝纫工都是女的?……”赵朋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就没问?题。”徐东北说,“只不过,服装公司除了文员,一般不会登报招聘,碰运气还是想?办法找门路,在你。”
“我明白了。”赵朋逸出?大大的?笑容,欠身再?次道谢。
徐东北弯了弯唇,“不留你了。”
赵朋立即道辞,走到门边又回头,“徐总,为什么愿意给我指路?我以为,同?行都会忌讳同?行的?竞争。”
“昨天我听着你说话,觉得是比较理智的?人。而且,良性竞争是一起发财,恶性竞争是一起倒霉。”徐东北停顿一下,想?起了雁临说过的?一句话,挪用?过来,“钱是赚不完的?,有竞争才更有斗志。”
赵朋用?了些时?间才释然,再?度诚挚道谢,开门离去?。
徐东北深吸了一口?烟。
雁临是什么时?候说的?那句话?
好像是他?骂她二百五,把设计的?纽扣拉链样式换了粮票副食票布票等等那次。
他?说你随便给哪个厂家,抽成百分之一,不比这些票赚得多?
雁临就轻描淡写地说他?有垄断思维的?嫌疑,之后用?那句话来应付他?,还说就像务农的?人,一般是谁家有了增加产量的?方法,都会告诉同?乡,原因很简单,你藏私的?心太严重,自己那些地就会招人惦记,憋着偷你甚至真去?偷你的?人不会少?。
他?当时?颇不以为然,说那你的?设计呢?同?样招贼惦记。
雁临说不论做哪一行,没人能避免被剽窃偷窃设计,我们能做的?,只有逐步加强安保,然后在自己的?功底基础上加强实力,做某类服装的?领军人之一。
他?琢磨一阵才算服气。
徐东北吸着烟,守着一杯茶,静坐许久。
助理敲敲门走进来,“小老板来发喜糖了,问?你有没有时?间见她。”
徐东北毫不犹豫,“不见。”
谁要吃她的?喜糖?
有那份心情,他?昨天前天不就去?喝喜酒了?随的?礼金又不比任何人少?。
“瞧你那德行。”陆修远笑微微走进门,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
助理溜之大吉。
“是你啊,”徐东北一双桃花眼眯了眯,“喜糖不吃,有没有喜烟?”
陆修远把礼品袋放到他?面前,“听雷子说,你平时?只抽大前门。”
“嗯。”徐东北取出?礼品袋的?东西,两?条中华,四条大前门,笑一笑,“中华能送人,大前门我自己抽,挺好。瞧着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德行,但是办什么事儿都挺接地气儿的?,邪了门儿了。”
陆修远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