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郡主捂着额头不说话。
她这不是习惯性的在顾青秋和武玥面前不会想那么多么?
武玥也握着福安郡主的手,认真地道:“红玉,如今京城正是多事之秋,你可一定要管住你的嘴,若是被不怀好意之人听到你说的话,不仅你自己要遭殃,就连宁王甚至是信远侯府,说不定都要受到牵连……”
福安郡主一脸后怕,连连点头。
她是皇室郡主,但也并不意味着她什么话都可以说。
知道顾青秋和武玥都是担心自己,是为自己好,福安郡主保证道:“青秋,阿玥,你们放心,以后就算是当着你们的面,我也再不说这些了!”
顾青秋和武玥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这一段揭了过去。
三人迅速换了话题。
不过,因为最近京城的气氛实在太过紧张,各家也都是下意识的小心行事,连带着让京城的新鲜事都少了不少。
又说了会儿话,顾青秋将福安郡主和武玥送了出去。
回到屋里,她在罗汉床上坐了一会儿。
然后,轻轻摩挲着身上被打磨得极为光滑的罗汉床。
自从燕离失联,顾青秋就将正房的罗汉床换成了从前燕离睡过的那一张,每日里在这张罗汉床上坐一坐,便似能感受到燕离的体温一般。
如此,也能让她对于燕离能够平安归来增添几分信心。
这大概就是睹物思人了。
直到罗汉床的边缘因为顾青秋的体温而变得温热,顾青秋才轻轻叹息一声。
她站起身,往卧房而去。
画春和画冬想跟上,却被顾青秋制止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自己躺会儿。”
画春和画冬有些担忧,却也不敢逆了顾青秋的意,只能止步。
顾青秋推开门进入卧房。
绕过屏风的时候,她似乎隔着屏风看到屋里多了个什么影子,还没等她认清那个影子是什么,双眼就因为屋里多的那个人而瞠大了。
“你……”
她一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挂念了这么长时间的燕离,此时正立于她的卧房之中。
燕离算不得完好无损,就顾青秋一眼看到的,他身上的衣物就有好几处破损,透过衣裳上的口子还能看到他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
视线再往上。
从前那张让人想要找点瑕疵都不容易的脸上,这会儿不仅黑了瘦了,眼下还有着大片的青黑,嘴唇外更是长了一大片胡茬子。
整个人看起来又狼狈又憔悴。
更可以看得出来,燕离是根本来不及休整,只能以这副模样出现在顾青秋的面前。
两人视线相触,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思念与激动。
“青秋!”燕离的喉头极为克制地动了动,“我回来了!”
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这几个字。
燕离也再明白不过,对于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的顾青秋来说,她想听到的,也就是这么几个再朴实不过的字。
“嗯。”顾青秋应了一声。
然后,方才因为激动而失去的行动力,在这一刻重新归来。
顾青秋再也忍不住,两步上前,整个人往燕离怀里一扑。
燕离张开手,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久别重逢,本该是甜蜜温馨的才是,但……
“唔!”
燕离没忍住闷哼出声。
顾青秋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自己方才这一扑,碰到了燕离身上的伤口。
她想要从燕离怀里离开,手都按在燕离的胸膛上了,却又怕自己再碰到他的伤口。
只能出声催促。
“你快松开,让我看看你的伤!”
燕离却不听。
他仍紧紧抱着顾青秋。
“反正伤也伤了这么久了,痛也痛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么点时间!”燕离道,“但我想你想了这么久,却是不能再忍下去了,青秋,你先让我好好抱一会儿……”
这话说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心疼。
好吧,是很心疼。
于是,顾青秋没再动弹,而是轻轻伏在燕离的胸膛上,任由他抱着自己。
哪怕男人的身上风尘仆仆,还夹杂着汗味和血腥味,但被他的体温包围着,顾青秋那颗悬了这么久的心,总算是得以放了下来。
许久,察觉到燕离的力道放松,顾青秋从他怀里退开。
她先去给燕离找了衣裳。
从前那段时不时来顾青秋房里睡个好觉的日子,燕离拿了些换洗的衣裳放在顾青秋这里,后来这件事被顾家人发现,燕离再没来过顾青秋的房里,但他留下的那些衣裳,却还被顾青秋收着。
没想到,这次却是派上用场了。
十一月中旬的京城,已经十分严寒,屋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顾青秋找了一身单衣出来。
她将衣裳递给燕离,却没急着让他换,而是唤了画春和画冬进来。
两个丫鬟进了屋,猝不及防之下见着一身狼狈的燕离,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好在,以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两个丫鬟只是惊了一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主子,闲王殿下,”两人先是行了礼,随后看向顾青秋,“主子有何吩咐?”
“让人备热水,然后你们把水送进来。”顾青秋吩咐道。
这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燕离回来的消息。
至于画春和画冬……
一来她们值得信任,二来,她们是顾青秋的贴身丫鬟,屋里多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瞒过她们的。
“是!”
画春和画冬领命退下,很快就将热水送了进来。
顾青秋看向燕离:“你身上有伤,不能沐浴,就先擦洗一下吧……”
燕离冲着顾青秋笑了笑,拿了衣裳进了内室收拾自己。
燕离的动作很利落,没多久就收拾好出来了。
他不仅擦洗了身子,还洗了头,微湿的头发在就这样随意披散着肩头。
洗去一身风尘,这会儿的燕离看着干净且闲适。
“青秋……”
燕离冲着顾青秋笑。
不过,话才开了个头,就因为屋里多出来的几个人而顿住了。
不仅顾青秋在,顾宜修和沈君宜夫妇,以及沈靖鸣,也都一个不落的到了。
顾青秋道:“趁着你洗漱的时候,我把你回来了的消息告诉了爹娘……”
顾宜修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顾青秋。
然后又瞪了燕离一眼。
要不是青秋通知他们,怕是这小子还会哄着青秋把消息瞒下来,再待在青秋的房里不走!
燕离:……
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呢,怎么就惹得未来老丈人不高兴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顾青秋打破了沉默。
“爹,娘,他受了伤,总得先请个大夫来看看的……”顾青秋道。
但请大夫也不能随便请,如今这形势,燕离虽然回来了,但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将消息张扬出去,要不然燕离也不会悄悄出现在顾青秋的房里了。
大夫要请,但一定要是可靠且嘴巴巴的大夫。
顾宜修连忙道:“这个交给我……”
然后出去吩咐人请大夫。
一会儿大夫就要来,一家人自然不能仍挤在顾青秋的卧房,于是重新回到了正厅。
不多时,大夫来了。
燕离随着大夫一起去了耳房检查伤势,又上好了药,两人才一起回了正厅。
大夫与顾宜修说起燕离的伤势:“……这位公子身上的刀伤剑伤有十三处,好在大部分都不严重,但也有三处伤得很重,且因为拖的时间太长而有恶化的趋势,若是再拖下去,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听到这里,顾青秋几人都不由得庆幸。
还好,燕离及时回来了。
“老朽已经给这位公子上好了药,老朽走之前也会留下伤药,每日换药也就行了……”大夫叮嘱道,“另外,这位公子失血太多,老朽会开个补血的方子……”
顾青秋一个字都不敢落下,待大夫说完之后还重新将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直到大夫点了头,才松了一口气。
大夫交待完,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送完大夫回来,顾宜修道:“这位老大夫是从前我手下一个兵的父亲,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嘴特别紧,绝不会胡乱嚷嚷的……”
顾青秋和燕离一起点头。
没有外人了,一家人一起看向燕离。
“闲王殿下,现在可以说说,你这次去北宁城,到底都遇到了什么吧?”顾宜修问。
自从燕离失去消息,不仅顾青秋他们一家,景和帝亦是极为担心。
现在燕离回来了,自然要将情况问明的。
燕离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来话长……”
当初福成长公主提出想要让人护送她回北宁城,景和帝思忖一番之后答应了,还遣了燕离护送福成长公主。
当然,明面上是为了护送福成长公主回北宁城,实际上这只是顺带的,真正的目的是由燕离去安抚胡家。
京城去往北宁城的一路上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半个月多一点,燕离和福成长公主就抵达了北宁城。
对此,胡家上下都很是震惊。
毕竟,福成长公主的丑事被揭了出来,她走的时候可是说了要与胡震和离,还说过再也不会回北宁城了。
可现在……
震惊归震惊,胡家上下对燕离的接待却是没有半点怠慢的。
“我将父皇对福成长公主的处置说了,胡家上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燕离道。
胡家怕的就是景和帝还要替福成长公主出头,真要是那样,胡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心里会有多膈应简直难以想象。
好在,景和帝比他们想象的更讲道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燕离再出言安抚胡家,自然也就没有费太大的功夫。
总之,在北宁城的那段时间,燕离与胡震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至于福成长公主……
她怎么样,没有人在意就是了。
“意外是在回京城的路上发生的。”燕离道。
安抚好胡家,燕离的任务完成了,自然不会在北宁城久留,于是向胡震提出了告辞。
临走之前,福成长公主特意相送,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想来,她那会儿只怕是将我当成了死人……”
毕竟,在死人面前,是不用保守秘密的。
燕离多敏锐的人,福成长公主才开了个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然后用了手段逼问。
福成长公主也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在燕离的逼问之下,哪怕后悔,还是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话说到这里,燕离面上现出怒色。
“福成长公主,建王,安王,勤王,还有永寿……”
“这些人,简直狗胆包天,竟然敢做出弑父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燕离知道这些,心里自然万分焦急,将福成长公主交给胡震,让胡震先将她押好,然后用了最快的速度往京城赶。
但才出了北宁城,就遭到了刺杀。
从北宁城回京城的这一路上,燕离一直处于刺杀之中,若非他这次明里暗里都带了不少的人手,只怕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顾青秋想起方才看到的,燕离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就算如此,我回到京城时,我带的人也都……”燕离的话没说完。
他带走那么多人,能回到京城的,却是十不存一。
顾家人也都沉默不语。
皇权之争,就是这么残酷。
“还剩下的少部分人手,我让他们暂时留在了京城外,只有我和魏襄乔装打扮进了城……”
魏襄回了闲王府,与文亦通气。
燕离则来了武安侯府。
说完这些,燕离紧紧看着顾宜修。
“武安侯,我父皇他……”
他话只说了一半。
顾青秋几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紧张。
事关景和帝,顾宜修自然不会拿来开玩笑,当即就把目前已知的事说了一遍。
“呼……”
燕离总算是得以松了口气。
“所以,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那几位联起手来行弑父弑君之事,这是我们之前就已经猜到的事了,可是,以皇上对宫里的掌控,他们是怎么成功的?”
一家人都看着燕离。
这正是他们都想不通的事。
安王被幽禁,不成气候,建王和勤王虽然各有拥趸,但他们的势力也就那样,按理说他们也是绝对不敢打这样的主意的,至于福成长公主和永寿公主,更是让人难以想象她们在这件事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就是这些看起来不应该做成这件事的人,偏偏还真让他们算计到了景和帝。
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燕离冷笑一声:“他们可真是厉害着呢!”
然后讲述起原委。
这还要从燕离主持完大安朝与西离的谈判,带着功劳回来开始说起。
燕离携功归来,又有建王勤王之前的表现作为陪衬,就更显得他的能耐,景和帝那里的倾向性也越来越明显,如此一来,从前支持建王和勤王的一部分官员,也难免动摇了心思。
虽然说在这种事上,最忌讳的就是做墙头草,但他们追随建王和勤王是为了图以后的从龙之功,如今明摆着建王和勤王的机会很小,他们还死忠下去,那就是与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过不去了。
察觉到这样的风向,建王和勤王自然又惊又怒。
他们往常可没少给燕离使过绊子,若是让燕离做了太子,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了,等到将来燕离登基,那他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这时分时合的两兄弟,带着同样的心情坐在了一起。
苦闷之下,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也不知是谁趁着酒意说了一句话。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自己杀出一个未来!”
话落,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野心的种子,也就此生根发芽。
建王和勤王大概从来没有如此默契过,两人甚至还约定了,若是事成之后,他们兄弟二人再不起干戈,而是平分天下。
反正,大安朝才得了南戎一半的疆土,就算平分天下,那也能做一片广袤之地的主宰,不比坐等刀架在脖子上强?
两兄弟一拍大腿,干了!
下定了决心之后,两兄弟又商议起了要如何行事。
他们再清楚不过,别看他们身后追随者不少,但要让那些人做弑君的事,他们肯定是不敢的,再说了,无论是京城还是皇宫,那可都是处在了景和帝的掌控之中,他们想在景和帝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不被景和帝发现,这可不容易。
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两兄弟商议半天,还是决定将所有可以拉拢的人都拉拢过来,为此哪怕要分出一些利益也是值得的。
于是,被幽禁的安王,成亲后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永寿公主,还有因为景和帝对自己的处置而心怀怨恨的福成长公主,这些人都被建王和勤王拉上了车。
至于他们是如何做成这件事的……
“孙贵妃手底下有个宫人祖上是行医的,到他这一代家道中落,这名宫人只能将自己卖进宫做阉人,但这人的手里捏了一个祖上传下来的毒方,用这毒方上的药引子,佐以几样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食材,竟然就能成为剧毒,这剧毒会在一段时间之内一点点蚕食人的身体,但表面上看起来却与染了风寒是一样的症状……”
顾青秋几人不由吸了一口气。
景和帝,可不就是这样的症状么。
燕离继续道:“当初孙贵妃在宫里自尽,那名宫人便到了安王府,后来安王被幽禁,那名宫人倒是没能发挥出用武之地……”
建王和勤王通过永寿公主与安王联系了起来,安王手下的这名能人,自然也就能发挥作用了。
药引子有了,但要怎么样让景和帝在不知不觉间服下这药引子,这却是一个问题。
于是,建王和勤王又盯上了福成长公主。
福成长公主原本并未理会这两人,直到后来,景和帝对她的处置让她对景和帝的无情深恶痛绝,建王和勤王的人再来时,福成长公主也就顺势与他们站到了一边。
“那药引子还是借了福成长公主的手进了父皇之口。”燕离道,“青秋,你还记得我们定下婚期,一起进宫给太后和父皇请安那日,在宫里遇到了福成长公主向父皇辞行吗?”
顾青秋点头。
她自然记得。
燕离既然提起这件事,那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顾青秋将那日的情形仔细回忆了一番,很快就找出了最让她觉得违和的一件事。
“是福成长公主向皇上敬的那杯茶?”她问。
燕离点头:“茶是父皇身边的人沏的,却是福成长公主端给父皇的,她将那药引子藏在了指甲里,趁着端茶的时候下到了茶水里……”
景和帝当时对福成长公主已经极为警惕了,却仍是防不胜防,就这样将药引子喝了下去。
顾青秋还有疑问:“不是说这药引子还得佐以几样食材才能起作用吗?他们怎么就能确定,皇上服下药引子之后,就一定会时常食用那几样食材?”
顾宜修夫妻和沈靖鸣都点了点头。
燕离苦笑一声,“这……就要问萧皇后了。”
“萧皇后?”
燕离点头,“萧皇后虽然被父皇勒令在坤宁宫里‘养病’,无召不得走出坤宁宫一步,但要说这世上对父皇的生活习性最了解的人,那定是非萧皇后莫属,建王和勤王就是从萧皇后的嘴里得知父皇每到秋冬季节喜欢吃的几道菜之中,就有与那药引子相佐的几样食材的……”
听到这里,顾家几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都替景和帝觉得悲哀。
枕边人,儿女,妹妹,这么些人联起手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然为的就是取他性命,这如何能不让人感到悲哀?
“你们也不必替父皇觉得悲哀,父皇绝非庸人自扰之人。”
在景和帝的心里,他对萧皇后没有任何的亏欠,他们曾经确实有过相互扶持的感情,但那点感情早就被萧皇后生生磨得一点不剩,他是在被萧皇后磨掉了最后一点感情之后才遇到沐雪萤的。
至于儿女……
身为天子血脉,无论是建王安王勤王还是永寿公主,他们生来就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尊荣,从未尝过任何苦楚。
就算景和帝一早就看中了燕离作为接班人,但建王安王勤王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若是他们能展现出来比燕离更出众的心计谋略手段,景和帝也不是不能将家国的重担放到他们的肩上。
但既然是他们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景和帝心中又岂会有愧?
“父皇只会愤怒。”燕离道,“在这样的愤怒之下,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只能承受父皇的怒火。”
顾青秋轻轻抿唇点头。
能做帝王,而且能做一个合格的帝王,自然有着一颗不会轻易被他人动摇的心。
于景和帝而言,他既然对萧皇后和他的儿女们没有亏欠,那他们做出这样的事就都是他们的错。
既然是他们的错,景和帝又怎么会为别人的错而觉得悲哀?
“回京的途中我心里都是万分焦急,唯恐父皇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但进了京城之后,听到人人都在议论父皇久病不愈,脾性大变的事,我倒是不急了。”燕离眼里有了笑意。
他对景和帝极为了解,宫里的消息能传得京城人尽皆知,那一定是得了景和帝的授意的,只这一点就能让他放下心来了。
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想办法进宫,而是来了武安侯府。
顾家几人一听,想想也确实如燕离所说,便不再多想了。
“那……”顾宜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微眯着双眼看着燕离,“闲王殿下,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怎么做?”
顾宜修的语气带着某种威胁意味,似乎只要燕离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来,他就要让燕离好看。
燕离摸了摸鼻子,虽有些讪讪,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欲使其灭亡,先令其疯狂,父皇现在做的就是后者,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这个本该被他们刺杀而亡的人,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燕离一边观察着顾宜修的脸色,一边慢吞吞地道,“如此一来,闲王府自然是不能回了,在父皇把那些玩意儿解决了之前,我都得躲起来才行……”
顾宜修脸色顿时黑了。
“不行!”
“绝对不行!”
“闲王殿下,虽然你和青秋已经定了亲,甚至已经定下婚期了,但毕竟还没成亲,哪怕无人知晓,也绝不能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
顾宜修这话说得十分坚决。
别看燕离回京的事现在除了他们一家和极为有限的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知晓了,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这件事过了,若是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坏的可是顾青秋的名声。
总之,顾宜修是不会答应的。
燕离有些失望,但这本就是早有预料的。
“武安侯您误会了,我哪里会想着与青秋共处一室,我可以不要名声,但青秋不能不要!”燕离说得义正辞严,“我是想着,可不可以在侯府借住一段时间,也不拘住哪里,哪怕是侯府最偏僻的院子都可以,只要让我有个容身之处就好了,武安侯您看……怎么样?”
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嘴上一定是要这样说的。
燕离眼巴巴地看着顾宜修。
顾宜修嘴角抽了抽。
这位闲王殿下,就为了留在武安侯府,都这副作态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但转念一想,这人虽然脸皮厚了点,但也足以看出他对自家闺女的看重,至少将来闺女嫁过去之后不用担心受欺负。
顾宜修面色稍霁:“既然闲王殿下有难处,我们又正好能帮得上忙,那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是在侯府借住一段时间而已,倒也算不得事,不过……”
燕离背都挺直了些。
“不过……”顾宜修看了他一眼,“闲王殿下既然是为了避人耳目,住下之后还是深居简出的为好,一日三餐自会有人给你送到院子门口。”
顾宜修说这话,倒也不是故意为难燕离。
而是,燕离本就是为了隐藏自己才借住武安侯府的,可武安侯府上下这么多人,就连顾宜修这个主人都不敢说一定能压得所有人都不将所见所闻往外讲一句,但凡被人看到燕离的存在,又将事情说出去,那他费什么劲儿藏着?
当然了,不想叫这人与顾青秋老腻在一起,也是原因之一。
燕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着?
只能点头应了。
“武安侯请放心,我会记得的。”燕离道。
话说完,他还悄悄看了顾青秋一眼。
他不能出院子……
顾青秋可以进来嘛!
不管是用缠的还是哄的,他一定要叫顾青秋点头同意多来看看他!
顾宜修留意到了燕离的眉眼官司,却没在意,只要大体上在他的掌控之中,有些小细节他也不想抓那么紧。
于是,燕离在武安侯府暂住的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就如燕离所说的,顾宜修果然将他安排到了武安侯府里最偏僻的院子,偏得顾青秋就算想过来看他一眼都得费不少的事儿。
燕离:……
他能怎么办?
只能笑着致谢了。
顾宜修安排好一切,看了燕离和顾青秋一眼:“我们先去收拾院子,你们一会儿就过来……”
然后带着沈君宜和有此不情愿的沈靖鸣走了。
到底是给了久别重逢的顾青秋和燕离单独相处的机会。
才走出院门,沈君宜就笑了。
“你这人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顾宜修轻“哼”了一声,“什么刀子嘴豆腐心,我恨不得把他撵出去才好!”
听到这话,就连沈靖鸣都撇嘴了。
正房里。
燕离拉着顾青秋的手,委屈巴巴地道:“青秋,等我进去了,你可一定要每日来看我……”
顾青秋:……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听听,听听!
这都说的什么话?
要是让不知情的人听了,怕不得以为他这是做了什么不法之事,要被关进大牢里了。
不过……
被燕离这样看着,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好好好,我每日都来看你……”顾青秋像是哄孩子一样道。
燕离这才圆满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估摸着给燕离安排的院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一起走了出去。
内宅的丫鬟婆子被沈君宜寻了理由召集去了前院,这会儿的内宅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顾青秋和燕离走出来,也不怕被人看到了。
等到了院子外,燕离先就叹了一口气。
“未来岳父大人,是真的将我当成狼一样在防啊……”他道。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从顾青秋的院子到这里,应该就是整个武安侯府里两点之间最远的距离的。
他的未来泰山,真是费尽苦心了啊。
顾青秋抿唇笑。
自家亲爹,她还能说什么?
这时,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沈靖鸣幸灾乐祸地看着燕离:“闲王殿下,快进来看看你未来一段时间的住处吧!”
燕离:……
继未来泰山大人的重拳出击之后,又被未来小舅子插了一刀。
他捂着胸口进了院子。
这院子虽然偏且一直没有住人,却是极为宽敞,因为时常有人打扫着,倒也干干净净的,就是看着有几分空落。
不过,沈君宜方才指挥着顾宜修和沈靖鸣往院子里放了好些日常所需之物,便也就让这院子里多了许多人气儿。
作为一个临时的住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