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前夫贵极人臣by香筠扇
香筠扇  发于:2024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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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比大人?直白许多。
章鸣珂被玉儿缠着,在那一声声“爹爹”的称呼里,几乎要迷失自?己。
他也?终于明白,今日确实是玉儿叫他过来,而不是梅泠香。
想通其中关节,章鸣珂既欢喜,又?失落,他何其希望有一日,梅泠香也会这般直白地让人传话,说她想见他。
可惜,他只能想想,梅泠香看他的眼神,已从先前的略微心虚躲闪,变得温和平静。
章鸣珂总觉得,这样的她,有她从前的模样。
而从前的她,是不喜欢他的,这只怕不是好的转变。
玉儿玩累了,睡得比平日里早。
梅泠香在屋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曲调舒缓轻柔,哄玉儿睡觉。
章鸣珂立在廊庑下,听着屋里的曲调,心绪渐渐变得平和。
在挽回她心意的事上?,他切不可急功近利。
从前的他,实?在不是个可以依靠的好夫君,还?让她独自?颠沛流离,独自?承受生玉儿的苦,哪一件都不是他做一件两件弥补的事,便能消弭的。
总得给她时间,来了解现在的他是怎样的人?,让她自?己来感受,他是否值得托付。
金钿从耳房出来第三趟,欲言又?止望着他的时候,章鸣珂便知,自?己该走了。
他冲金钿点?点?头,举步朝夜幕中走去。
哪知,他的手刚触上?院门的门栓,便听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压得低低唤他:“王爷留步!”
章鸣珂长指扣在门内横木上?,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他回眸时,却是神情如?常。
“梅娘子还?有事?”章鸣珂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抱着亿万分之一的期待去想,她会开口留下他吗?
梅泠香走到庭院中央,便驻足环住双臂:“王爷等等,我回屋加件披风。”
她似乎也?不怕章鸣珂会走。
说完这一句,便回身进屋。
她轻手轻脚进屋,不多时,再出来,肩头已多了一件绣木樨花襕边的披风。
朝章鸣珂走来时,她柔软的裙料在披风下翩动,似一只沾染花香的蝶,翅膀悄然在他心头搅起云雨。
许久之前,他便曾将那裙料推至她腰间。
至今忆起,犹觉筋酥骨软。
章鸣珂站得笔直,唇角略紧绷。
他眉眼藏在门廊的阴影中,叫她瞧不清他眼神。
“谢谢你肯告诉玉儿。”章鸣珂移开视线,不去注意她翩跹的裙,“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告诉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随我来。”梅泠香说着,素手搭上?门栓另一侧。
她稍稍使力,将横木往她这边拉,一时没拉动。
门廊的翳影下,梅泠香侧眸望章鸣珂。
章鸣珂长指按住横木:“今日究竟是玉儿找我,还?是你想见我?”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在此刻,问她这一句。
梅泠香眸光微闪,朱唇轻启:“都有。”
若她不想见他,多福临走的时候,她就会告诉多福,不必把孩子一时兴起的话转告章鸣珂。
她默然不语,顺其自?然,便是猜到章鸣珂会来。
而她,也?希望见他一面。
她说,都有。
章鸣珂手指下意识松开些,胸腔内的情绪,微微激荡。
“夜色正好,王爷可愿随我出去走走?”梅泠香轻声问。
蓦地,章鸣珂忆起离开云州城的前一晚。
今夜的梅泠香,与往常有些不同,章鸣珂说不清哪里不同。
但她愿意主动向他走近,应当?是值得欢喜的事?
章鸣珂默不作声,捏住横木,稍稍使力,朝她那边推去。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又?轻轻合上?。
院外便是比马车稍宽些的巷子,白日里也?有热闹的时候,此刻却只有各家?门前的灯笼摇曳辉映。
灯光不亮,筛过道旁梅树,在地上?映出婆娑的影。
“王爷还?记不记得云州城的时候?”梅泠香踏着树影下的光点?,朝着道旁小?小?的梅园里走去。
这时候,梅园不会有人?来,正好适合说话。
章鸣珂眉峰微动,直觉她应当?不会是叫他来叙旧的。
步入梅园,梅泠香忽而顿住脚步,侧过身子,仰面凝着章鸣珂。
这里的梅树有些年头,又?没到开花直接,枝叶密密匝匝盘错在头顶,她其实?看不太清他面容。
“时隔许久,我还?是想问问王爷。”梅泠香微微抿唇,她知道挑明这一句,意味着什?么,她语气莫名低了些许,“那一夜,我为何会忽而昏睡过去,昏睡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避而不谈的话题,骤然被梅泠香提及,章鸣珂神情微变,惯常的端肃沉稳出现一丝裂痕。
他略沉吟,想不通梅泠香提起此事的缘由。
可既然她敢提,就要做好承担结果的准备。
“你当?真想知道?”晦暗的树影下,章鸣珂俊眉微挑,睥着她。
被他这样凝着,梅泠香心神莫名被揪紧,她没办法再如?方才那般淡然从容。
她微微颔首,便算回应。
她刚刚有所反应,余光便瞥见一道虚影,恍惚间,梅泠香忆起云州城海边的画面。
下一瞬,章鸣珂温热的指腹轻轻点?在她颈侧。
“那日,我点?了你的睡穴。至于后来……”章鸣珂蓦然打住话头。
他忽而躬身,长臂绕至她身后,拖住她披风和裙摆,将她横抱在臂弯。
梅泠香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攥住他衣襟。
章鸣珂看不清她神情,感受到衣襟被揪紧的力道,他低低失笑,抱着她,朝梅园里面走去。
“王爷。”梅泠香急急唤他,心口怦怦直跳。
或许,她不该在这小?园里问他,而是该在某处不起眼的茶楼雅间。
她话音刚落,便被他放下。
她臀部隔着披风,压在梅树稍粗些的枝干上?,双足悬空,坐得不稳。
裙料被夜风吹鼓,似乎随时会将她从枝上?吹落。
梅泠香顾不得体?统,纤手扣在他肩头,生怕掉下去。
“你撒谎,那晚我既昏睡,便不可能坐到树枝上?。”梅泠香气息微促,有些恼他。
在她问他很重要的事时,他却如?此唐突。
被她质问,章鸣珂显得从容不迫。
“哦,可这里只有树枝,我想你应当?不希望本王如?那夜一般,把你抱到本王的床上?。”
感受到她身形微微发颤,章鸣珂将大掌移至她腰侧,虚虚握住:“别怕,不会掉下来。”
梅泠香面颊烫得不可思议。
此刻,她又?很庆幸,庆幸与他在这昏暗的树影下说起那些,而不是在茶楼。
至少她此刻的窘迫羞恼,都可借夜色遮掩。
梅泠香脖颈微侧,将面颊藏进更深暗的树影间。
她轻轻咬了咬唇,没再继续那一晚的话题。
她绝不会头脑发昏,再问那晚接下来的事。
“今日,我已拜访过高师兄。”梅泠香语气镇定?如?常,听不出丝毫波动。
可章鸣珂的掌扶在她纤腰侧,透过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气息的紊乱。
“为何突然又?不好奇了?”章鸣珂扶在她腰侧的指骨略收紧,听到她气息骤然紧促,他慢条斯理道,“梅泠香,你在逃避么?”
他本想给她时间,是她自?己要来招惹他。
这会子,她提起谁不好,偏偏提起高泩。从前的那些事,哪一件让那个她误以为他会是个大度的人??
他分明是故意戏弄她,梅泠香竭力稳住心神,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方才的话。
“高师兄说,王爷离京前,曾去找过他。听说那日,你在他府上?吐血了。”梅泠香明显感受到,扶住她的那大掌僵住。
她是答应过,不告诉章鸣珂,事情是多福说出来的。
可她既已知晓,便不能当?做没发生,借高师兄的口说出来,再合适不过。
面对高师兄的时候,他素来没有好脾气,他不可能当?面跟高师兄对峙。
“你为何以为,那三年我会在高师兄府上??”梅泠香另一只手撑在身侧树干上?,坐得更稳些,她语气也?平稳。
“他连这个也?告诉你了?高泩这厮,还?真是从不给本王留颜面。”章鸣珂语气咬牙切齿。
原本握在梅泠香腰侧的手,忽而有些发烫,握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他不希望梅泠香察觉到他半分的狼狈。
“本王还?想问问你,赵不缺曾让人?给我送来几张帕子,上?面绣着情诗,还?有一朵小?小?的红梅,说是你少时送给高泩的。”章鸣珂还?是想确定?,那些帕子究竟和她有没有关系。
旁人?说的都不算,他想听她亲口说。
梅泠香万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误会。
“我早已说过,与高师兄只有兄妹之谊,怎会送帕子与他?”梅泠香有些着恼,“赵不缺呢?你大可让他与我对峙,我还?想问问,我与他有何仇怨,让他如?此坏我清誉。”
若真有那样的帕子,也?难怪章鸣珂会误会她在高家?。
或许,他还?会误会,她嫁了高师兄为妻。
“他死了,被我亲手所杀。”章鸣珂掌间力道蓦然一紧,痛得梅泠香直吸气,他才赶忙松开。
至今想起赵不缺的所作所为,仍让他痛恨不已。
“你或许不知,和离那晚,我去赴赵不缺的约,险些被他提前安排的打手打断腿。我也?同样不知,他为何恨我入骨。”
她披风被寒风吹开了些,章鸣珂腾开一只手,替她拢好。
他长指掠过她肩头时,梅泠香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凉意。
若非这一世他跟罗师父习过武,只怕真会落到前世的下场。
想到前世章鸣珂的惨状,梅泠香不寒而栗。
赵不缺死在章鸣珂手中,还?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王爷该好生谢谢罗师父。”梅泠香暗道,多亏罗师父救他一命。
哪知,她话音刚落,章鸣珂摇摇头:“不,本王走到今日,最该谢的人?,是你。”
说到此处,他终究情难自?控,欺身靠近,薄唇轻轻抵在她眉心。
黑暗中,梅泠香能感觉到他唇瓣轻柔缠绵的路径,沿着她鼻尖,越过她几乎停滞的鼻息,找寻她的唇。
几乎已经感觉到他唇瓣的柔软触感,梅泠香忽而攥紧他衣襟,将他推开寸许。
她微微喘着气,急急道:“不可以!”
“梅泠香,今夜是你招惹的我。”章鸣珂语气克制,近乎低哑。
即便看不清他神情,梅泠香也?能想象出,他那双沉邃的眼,此刻正以怎样的眼神盯着她。
“章鸣珂。”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样久,梅泠香忽而开口这般唤他,她嗓音发着颤,一如?她纤袅的身形,“你还?是喜欢我,是不是?”
章鸣珂没说话,身姿似岿然不动的松柏。
“所以,你会在高家?吐血,会离开京城,去茫茫人?海中找我,会点?我睡穴,逼我跟你回京,会让人?把院子布置成积玉轩的模样。”梅泠香微微仰面,发丝被风吹得微乱,一双灵秀的眼却定?定?凝着章鸣珂,“章鸣珂,我看不清你,我不知道,你是余情未了,还?是心有不甘。甚至,仅仅是因为玉儿的存在?”
章鸣珂很清楚,他为梅泠香做的一切,都与玉儿无关。
可他还?是被梅泠香问住了,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似余情未了,还?是心有不甘才放不开手。
他没有回答,深深吸了一口寒气,他语气有些凉薄问:“那你呢?即便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我吗?”
就算如?她所说,她没喜欢过高泩,可她对他的厌恶总不会是假的。
章鸣珂很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当?初提出和离时,她那样无情。
甚至成婚没多久,她便让人?在云州买好宅院,做好离开他的准备。
不管她如?何否认,新婚之夜,她那淡漠嫌弃的眼神,应当?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流露。
“没有,我并不讨厌你。”梅泠香摇摇头,斜插的发簪摇摇欲坠,“甚至在我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时候,你已在我这里了。”
说话间,她指了指自?己心口位置。
离开章家?之后,她心里那空落落的感受,以及听说章家?家?破人?亡,他很可能已被贼匪杀死的时候,她心中那绵绵似针刺的痛,都被当?时的她忽略。
直到很久之后,对着章鸣珂的画像,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心里也?曾喜欢过他。
她喜欢过那个,她以为永远不可能动心的少年郎。
章鸣珂盯着她心口位置,瞳孔骤缩。
忽而,他紧紧扣住她双肩,将她拉近些,拉至天边薄月能照到的一小?片叶隙。
他不信。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无情的女?人?,以怎样的神情,说出这番虚伪的话。
章鸣珂动作有些粗鲁,梅泠香身形不稳,身下树枝也?跟着晃了晃。
她下意识抓住章鸣珂小?臂,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你的地位,你的处事方式,皆与从前不同,我不得不承认,会为此动容。”
她神情那样诚挚,不似作伪。
章鸣珂心口蓦地一软,他没办法质疑眼前的她。
她一句为他动容,让他的心彷如?浸在一汪温热的清泉。
可下一瞬,章鸣珂听见她道:“可是,这样的动容也?让我害怕,章鸣珂,我需要想一想,究竟是贪慕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是单纯倾慕现在的你。”
“我不在乎!”章鸣珂脱口而出。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她真心真意喜欢上?他的那一日,再向他表明心迹。
没想到,她一句为他动容,便轻易折断他精心铸就的傲骨。
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我在意。”梅泠香定?定?望着他,郑重说出这一句。
她生性如?此,很难因着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去喜欢一个人?。
梅泠香不明白,他们已然和离过,为何章鸣珂还?有这样的勇气。
或许,因为他手握足够强大的权势,便有了掌控一切的底气?
她得承认,她没有。
也?是与他重逢后的这些时日,梅泠香才发现,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
有人?愿意帮她,让她依附,让她感受到强有力的守护,她也?会心动。
可这样的一点?点?心动,不足以让她安心地回到他身边。
当?初的章鸣珂待她也?好,她还?是坚持和离了,他并不十分让人?讨厌,却也?给不了她十足的安心。
如?今的章鸣珂呢,等久别重逢的热情消退之后,现下彼此尚且陌生的他们,合适吗?能长久走下去吗?
若草率在一起,再走到和离那一步呢?
如?今的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宸王,若她再想与他和离,绝不会如?当?年那样轻易。
除非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梅泠香宁可按捺着那一丝心动,止步于此,像朋友一般相处,也?不敢去赌,会不会走到彼此生恨的一步。
“好,本王等得起。”章鸣珂深深凝着她,暗自?咬牙,迫使自?己说出这一句。
言毕,他抬手将她发间摇摇欲坠的发簪插回去,修长的指沿着她细腻的侧脸下移些许,不动声色钳制,薄唇忽而下压,将她微凉的唇瓣轻含。
身经百战的将军,虽生疏数年,一旦重新披甲,很快便找到攻城略地的诀窍,勇武霸道更胜从前。

薄月隐入云翳,林间清风越显寒凉。
寒气穿透披风,梅泠香身子有些冷,心口却被他霸道的举动点燃,窜起一团火,将她雪颊、细颈都烘烤得发烫。
口口声声说等她,却做出这般心口不一的举动,梅泠香又羞又恼。
想推他,又怕从树上跌下去。
只得攥住他衣襟,单薄的身形微微发颤。
感受到?她呼吸不?畅,章鸣珂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唇齿间残留着她口脂的香气,她似乎比久远的记忆中更?为?甘美?。
梅泠香攥着他衣襟,大口大口吸着气。
章鸣珂眸色深沉睥着她,欣赏着她在他身影中轻颤的情态,只觉此?刻的她像极了枝上临风缭乱的叶。
这般情态,无疑勾动他心?底更?深的欲念。
或许,他不?该同她走进这片梅园,而是当如云州城那晚,将她抱上他的床榻。
箍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章鸣珂竭力?平复着身体的异样。
“冷,我得回去看看玉儿睡得好?不?好?。”梅泠香稍稍缓过来,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在这寂静到?让人心?慌的园子里继续待下去。
即便?看不?清他的眼神,她也从腰间收紧的力?道上,嗅到?危险的气息。
她话音刚落,便?听章鸣珂闷声失笑。
扶在她侧脸的长?指,忽而横过来,不?轻不?重地压在她充血的唇瓣。
她唇瓣似比平日里脆弱许多?,几乎能感受到?他指腹上的纹路。
他指腹摩挲过她唇瓣,梅泠香不?受控地战栗。
素来冷静的她,为?自己这样脱离理智掌控的反应,感到?一阵羞耻。
梅泠香螓首微垂,避开他视线。
却听头顶一道声音低低传来:“香香,这个借口并不?高明。我知?道的,玉儿虽要你哄睡,夜里却是和阿娘一起睡的,并不?需要你去看顾。”
他似乎心?情极好?,语气里透出志得意满的笑意。
更?让梅泠香着恼的是,他竟然就这般称许氏为?阿娘了!
“谁是你阿娘?那是我阿娘!”梅泠香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继而,松开他衣襟,试图抓着身侧粗壮的树干跳到?地上。
可她并未如意料中落地,而是落入他遒劲有力?的臂弯。
他双臂托住她,那样稳,身形都不?见丝毫晃动。
梅泠香此?刻方觉,在树枝上坐得久了,腿麻得很?,似有无数虫蚁钻入她脚心?,沿着小?腿骨往上爬。
压在他手臂的地方,那又痒又麻的感受更?是骤然加剧。
梅泠香不?由轻呼出声,只是这轻呼明显不?是出于惊吓,而是透出些令人耳热的意味。
刚出口,她便?慌忙捂住唇瓣,噤声。
章鸣珂心?口微热,只手背上的青筋凸显了些许。
他抱着她,神色如常往外走:“哦,一时口误,还?请香香莫要见怪。”
这会子,梅泠香才意识到?,他对她的称呼也过于亲近了些。
可他第一声这般唤她的时候,她没拒绝,这会子再想到?拒绝,似乎已经过了最合适的时机。
她忍着双腿的麻痒,微微咬唇。
若是从前?的章鸣珂,她相信对方是一时口误,可如今的章鸣珂,梅泠香很?难相信他的无辜。
或许,她忽而改口唤阿娘,便?是故意为?之,为?了转移她的注意!
出了梅园,梅泠香双腿已缓过来些,挣扎着要下地。
章鸣珂睨她:“不?是腿麻了么?这会子人都歇下了,我可以抱你回房。”
“已经好?了,我可以自己走,不?劳王爷费心?。”梅泠香执意不?肯。
说到?王爷二字时,她咬字格外重些,似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章鸣珂笑笑,没坚持。
今夜的甜头,已是意外之喜,他虽贪心?,却不?心?急。
一寸一寸攻占她心?上的领地,也颇有意趣,章鸣珂很?庆幸,他已在战场上学会审时度势。
梅泠香双脚沾地后,走得很?快。
她先一步进院门,又快速合上,将他挡在门扇外,薄薄的脊背坚定地抵着院门,背对着门外的男子道:“天色已晚,王爷请回。”
门外传来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须臾,梅泠香听到?外头脚步声渐渐走远,莫名悬起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将门扇打开一条缝,袅袅立于门内,偷偷往外瞧。
如她所料,章鸣珂已经走了,门外空无一人。
她长?长?舒一口气,合上门扇,将横木插好?。
回转身,猝不?及防撞入一个胸膛,她刚刚落到?实?处的心?陡然跳到?嗓子眼。
梅泠香抬起眼眸,望着神出鬼没、去而复返的男子,她听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的心?跳声。
廊下留着两盏风灯,轻轻摇曳在风里。
章鸣珂逆光而立,温文尔雅俯低身形,在她眉间落下极轻极温柔的一吻:“好?梦,我心?爱的女郎。”
这般孟浪的话,唯有从前?的章鸣珂会说。
梅泠香被他惊得久久没能回神,待她从震惊与心?悸中回神,却发现扰乱她心?神的始作俑者,早已不?见踪影。
他说等她的时候,梅泠香天真的以为?,是按照她设想的方式,却忘了他会得寸进尺,反客为?主来牵动她。
夜已深,风清月明,梅泠香颇有些烦乱的跺跺脚,她就不?该让他知?道,她曾有一星半点的动容!
而章鸣珂呢,被她挡在院门外的那一瞬间,他便?已想明白。
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余情未了,还?是心?有不?甘,他根本不?在意。
感情的事,能分辨得清清白白么?即便?是两者皆有,又如何?
他只需要记得自己想要什么,并努力?去得到?,就够了。
不?知?是被他扰乱了心?神,还?是今夜的风格外冷,梅泠香蜷缩在衾被间,仍觉衾被薄不?胜寒。
可她今日耗费太多?心?神,这会子尤其不?想动,便?没起来换厚一些的衾被。
她将自己蜷成一团,闭上眼,脑中全是梅林间昏暗、清冷,却又让人耳热的画面。
第二日,感受到?帐外透进来的光线,梅泠香察觉应当到?了起身的时辰。
可她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一时冷,一时热,难受得紧。
自从离开闻音县,她便?将家中大事小?事都扛在肩上,尤其是怀上玉儿之后,她更?是不?敢生病,没空生病。
她几乎忘了,自己也是肉体凡胎,而非铜筋铁骨。
反应了片刻,梅泠香才意识到?,她竟然病倒了。
廊下传来说话声,听不?真切。
似乎是玉儿想进来找她,阿娘不?让,吩咐松云去请郎中。
还?有金钿的声音,她语速快而着急,梅泠香没听清,只听到?她匆匆跑出去的声音。
宸王府中,章鸣珂正陪袁氏用膳,忽而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里跑。
他以为?是哪个下人不?懂规矩,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他抬眸望出去,认出是金钿,为?袁氏盛粥的动作登时顿住。
“王爷,娘子生病了,额头烫得很?,求王爷请……”金钿想说,让章鸣珂请太医给瞧瞧,比从外面找不?知?根底的郎中强,免得梅泠香白白吃苦。
她话没说完,便?听叮地一声,章鸣珂失态地放下粥碗、汤匙,顾不?上与袁氏交待什么,已大步掠过庭院。
袁氏望望膳桌上洒出的粥,又抬眸望向脸色发白的金钿,愣愣问:“金钿,你刚才说,什么娘子?哪位娘子生病了?你为?何这般着急来找鸣珂?”
话刚出口,她才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
分明是她的儿子,更?着急那位娘子才对。
是以,没等金钿开口,袁氏望着她,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两日我在府里似乎没看到?你。”
忽而,袁氏眸光一凝:“你们王爷在外头有了人?是不?是!”
儿子离京前?,多?数时候都待在府里,哪里都懒得去。
可回京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往外跑,但凡有事找他,鲜少有找到?的时候,也不?知?在忙什么。
直到?这一刻,袁氏才惊觉,儿子成日里忙的,只怕不?全是朝政大事。
对上袁氏质问的目光,金钿腿一软,跪到?地上:“这……太安人,不?是奴婢不?禀报,而是王爷不?让说呀。”
行,这宸王府的主人毕竟是章鸣珂。
下人们听鸣珂的吩咐,也是情理之中。
“好?,我不?问了,你下去吧。”袁氏摆摆手。
待金钿从院子里出去,袁氏便?把范嬷嬷叫到?跟前?。
她眼神再不?是无精打采的,而是变得晶亮。
“范嬷嬷,走,咱们悄悄跟着金钿那丫头。”袁氏又激动,又有些生气。
激动她的儿子终于从梅泠香的打击中走出来,身上多?了些人气儿。
而让她生气的是,从前?章鸣珂再不?着调,也没干过金屋藏娇的事,如今眼见着行事沉稳许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直接领到?她面前?来,难道她会不?答应么?她又不?是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跟到?一半,袁氏坐在马车内,忽而脊背发寒。
鸣珂故意把人藏着,不?让她知?道,该不?会对方的身份特殊,有悖世俗伦常,不?能同他在一起吧?!
袁氏越想越急,恨不?得立马找到?章鸣珂,狠狠揍他一顿。
可她不?知?道儿子在哪里,只能耐着性子,偷偷跟着金钿。
终于,马车到?了梅花巷外,袁氏不?敢继续往里跟,而是让车夫停下,她撩起窗帷往外看。
这一看,她疑惑不?已:“范嬷嬷,你记不?记得沈毅住在何处?是不?是就在这梅花巷?”
很?早的时候,她听鸣珂说起过,说沈毅在梅花巷置了一处宅院,打算找机会把他娘接过来养老。
时间有些久,袁氏当时也没太在意,她怕自己记错了。
范嬷嬷想了想,点头道:“奴婢也记得是,应当没错。”
袁氏悄悄望着金钿的背影,直到?她叩开一道院门,进到?门里,袁氏打量了一番那古朴的院门,记下是哪一间。
大抵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亲眼看到?章鸣珂送太医出来,之后又折身回到?那院门里。
隔得有些远,袁氏透过儿子的步幅,也能看出儿子有多?着紧里面住着的小?娘子。
“范嬷嬷,你在车里等着,我自己过去。”袁氏说着,便?拂开车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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