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汀拘谨地躲在身后。
江衍鹤轻笑了下,气音短促撩人,说这是乔叔,让她别怕,负责他们的饮食起居,住在外室。
还有一个叫仁子的阿姨,晚上会到。
那人把国内的一切尘嚣抛下,看她在雪山上受了委屈。
私奔一样,带来她了京都。
宅邸很大,各处种着小叶紫檀做成的景观树,颜色绮丽。
京都雪很细弱。
傍晚的时候,夕照洒在庭院里,浮光显金。
傍晚,日式纸拉门温雅柔静,窗帘往上一卷,雪色和夕阳皎皎相融。
两人依偎在二楼窗户旁,檐上湿漉漉的雪极薄地覆盖在远处人家,只剩下袅袅的炊烟。
仁子阿姨带了很多新年贺卡过来。
虽说已经临近新年了,按规矩应该在圣诞前夕放进邮筒。
但她还是顺应习俗,让两人在楼上,写下祝福的贺卡,分散送给仆人和小孩。
“写了什么?”
礼汀窝在被炉里,歪着脑袋看江衍鹤,看一眼涂画一点。
手边的橘子清甜微冷。
她吃了好多好多个,把细白的指尖都染上了浅橙色。
礼汀认真地在灯下画那人的轮廓。
她之前只会画火柴小人,可是他静默写字的认真模样太迷人。
在灯下月色雪霁之中观摩他,他胜得过一切的风光。
她画的逐渐细致起来,恨不得可以临摹出他的英隽模样,挂在家里的墙上任人观瞻。
等两人年老的时候,长住旧居。
探视的后辈瞧见他的风姿端仪,夸那时候白发苍苍的她眼光好,也算是与有荣焉。
听见他挂了点笑意,叫自己的名字。
礼汀知道她凝望他发呆,又被人捉住了。
她眼皮一跳,呼吸颤了颤,索性埋进他的怀里撒娇,蹭蹭脸颊:“写贺卡也没有用呀,我想不到,有任何人可以送,我只有你。”
“有我就够了。”他松松地捏了捏她的后颈。
那人写完给佣人和小孩的祝愿。
看见礼汀画的黏黏小人。
于是,他在她的头顶笑,散漫又宠溺,蕴含着浅的无奈。
他单手把她勾过来环在怀里,给他欣赏他之前工整写得贺卡。
长段的日文,礼汀完全看不懂平假和片假名在说什么。
她只能从依稀的汉字中,辨别出一两个。
可他的字实在好看,笔锋勾连之间,遒劲漂亮,有一种古韵。
礼汀凝望他英俊轮廓:“凭什么他们都有,我也要嘛,你也给我写一张好不好。”
江衍鹤没回答,修长手指拢着极薄地纸面,抽出一方被棕红的墨盒,盒面有颜真卿的刻字,旋转弯曲锁扣,拧开。
里面放着一樽徽墨的墨条。
用金箔麝香蛇胆和珍珠粉构成。
在暖色柔灯下,显得质地温润。
“我用这个给你写,留字久一点。”他说。
“我给你磨墨吧。”她整个人乖巧地坐在他怀里,两人依偎着写字。
她带着香橙气味的手指软软地捏着墨条。
一边磨墨,一边仰起头来吻他。
那人低着头,眼睫都在阴影处,眼神晦暗不明。
礼汀任由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
他用一只手和她手指严丝合缝地勾连起来。
另一只手强势地掐着她的下颌,和她唇齿交缠。
掌心相扣的地方,逐渐濡湿了起来。
他穿着轻薄的衣袍,系带被她之前贪玩的时候拉起来,捆绑在她的手腕上。
两个人倒像是彻底无法分开。
她融在他怀里流汗,把名贵的墨水滴落到他的绸制的衣摆上。
墨水极淡的草药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我把哥哥弄脏了。”
“哪脏了?”
“墨....墨汁掉下来了...衣摆上..好稠。”
“稠的只是墨汁吗?”
礼汀脸好烫,听他说着涵义曲解的话。
任由他的指温节节攀升,脊椎到肩颈渗出了香甜的细汗。
呼吸起伏不定,落在皮肤上的指尖温度灼热。
她的手指绵软,和他手指交握,几乎要化掉。
仁子阿姨在下面说。
让他们写完,就下去吃年菜御节料理。
她还恍惚地躺在他身上,像没有骨头似地,脑袋里一片浆糊。
听见仁子阿姨文雅又陌生的发音。
她眼睫颤抖,猛地反应归来,试图委屈地从他怀里坐起身,但是徒劳无功。
礼汀眼线长到眼尾,倦丽诱人地红。
他的手指懒散闲适,骨节停顿半秒,发出轻微地磕哒声。
那人就着灯光晕染,在灯下欣赏了一秒他冷白修长毫无瑕疵的手。
在她头顶,发出了一声促狭的轻笑。
似乎,只看她为他色令神昏,目眩神迷的样子,他已经愉悦到了。
他的笑声实在太撩人也太性感。
礼汀浑身一颤,手脚并用地想从他的怀里下爬出来。
把人钳握着纤细的脚踝,往怀里狠狠一拉。
她软软地哼了一声,又被人控制在怀里。
“带子,缠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跑?”他搂着她,脑袋搭在她头顶,任由她黑发散落在胸膛前。
那人笑得摇晃着她纤瘦地身体。
两人距离很近,他声音倦哑。
分明一点情.欲都没有,却似乎刚才餍足的是他,一开口就夺人魂魄。
礼汀才知道什么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她的天,从来舍不得把她捆疼,甚至她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都会垂眼说,下次不会了。
但她自己顽劣,手忙脚乱地,撩拨他的瘾很大。
玩着玩着,用他的浴袍带子给自己手腕捆了一个死结。
现在就像从他身上生长出来的一样,彻底并蒂共肩,鸳鸯交颈都没有他们隽永。
她就着这个姿势,给他的手腕印下一圈淡淡地牙印。
“讨厌死你了,讨厌。”
他把打翻的砚台从地上捡起来。
礼汀这才发现,刚在墨砚重重地砸在他的腿上。
但当时她痴迷在他的吻里面,根本没有注意到。
“墨砚砸得疼吗?”她绵软地吻他脖颈的汗,眼睫湿润,又心疼到有点想哭。
“疼。”他唇边浮几分逗弄她的弧度。
“痛痛...飞。”在她想发设发试图治愈他的时候。
衣料黏腻一片,渗出的汗水随着背脊的弧度,一点点把两人浸润。
“写一封信吧。”他耐心任由小猫软软地磨蹭着他撒娇,揽住她的肩说。
“墨还剩下很多,这里还有一只钢笔,你写封信送我。”
礼汀扬起脸,眼睫像鸦羽闪动:“我想说的话都告诉你了,我特别特别喜欢你,喜欢到死掉那种。”
“那就写一封信,送给几年后的我。”他懒散转着笔。
礼汀看见他玩笔又开始脸红,心脏蓦地酥颤一秒,天知道那只手刚才做过什么。
江衍鹤说:“我们各写一封,放在仁子哪里。我会和你一起来,陪你揭开谜底。”
他态度认真。
那人的话,她哪句没有放在心尖上。
礼汀含着笑,勾住他的手指:“嗯,我们都不许偷看哦。”
她倚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开始写字,像小动物一样。
她用绵细的手掌挡住那人的方向,生怕他窥探到不可严明的少女怀春心思。
一边写一边看他手腕的静脉和骨峰。
心想还好没有在高中遇见江衍鹤,不然痴迷美色,像一位不早朝的君主,再也学不进去分毫。
打开信纸。
我的小J,可爱小鸟,以及坏蛋小狼汪汪:
想一辈子陪着你,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任何人说什么。
我们可是在雪山之上,那么多人见证下吻过的呢(害羞)
从花架到你教会我游泳的海,从环山公路到雪山,再到京都。我陪你走过了千万里。
虽然你一次都没和我说过“我爱你”,但我知道我被你深深爱着,不然你绝不会这样旁若无人。
我不信你只是看我兀自沉溺,我也不信你在玩弄人心。
别人说你的坏话,都是没有接触过你,认识过你,我都不信。
我就是这样确定。
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我肯定不会对为你付出的每一分感情后悔。
万一万一,你有很喜欢的人,出现在你的眼前,那就忘掉这封信,也没关系,我不想我给你带来什么负担。
如果我们以后有什么无法解决的矛盾,你就拿着这封信来找我。
我想,我这么喜欢你,睡你一晚上,应该就解决啦。
不对,要睡你很多很多晚上,你要把我伺候舒服哦。
括弧(你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除外,哼!我讨厌讨厌别人和我抢你,有人抢你我又会跑走掉的。)
想要老了也像今天一样和你抱在一起写字,对你撒娇,在灯下欣赏你。
希望和你七十年后也这样。
你的小汀。
礼汀写完后回过神,发现自己总在迂回地对他讲同样的话。
可是她愿意一次次告诉他。
很笃定,很确定,会永远爱他。
写完以后,她走了一会儿神。
看明亮的灯拢在朦胧灯罩下,砚台里的墨折射处,一汪似月亮的光斑。
“写完了?”他问。
她软软地嗯了一声,手指似雪中树枝,压平浅薄的辙。
动作细致地把它放进牛皮纸袋里,用绵密的浆糊封好。
她从被炉里面出来,穿着室内袜的脚坐久了就酸麻。
刚走一步就猝不及防地跌了一跤,滚入他的怀里,她又安静地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撒娇。
礼汀环住他的脖子,仰脸对他笑:“当然写完啦,但是里面有个小彩蛋,装了你哄我开心的方式。”
“是什么?”他揽着她,眼神扫过那张纸,垂眼漫不经心地问。
他嗓音散漫,眼神却专心。
给礼汀一个感觉,就是他真的很想让她开心。
“才不告诉你,等几年后我们一起过来再试好了,到时候我看腻你了,肯定天天和你闹脾气。”
礼汀抱着他,两人揽在一起摇晃着,像海水里的一汪帆船。
她磨蹭着他,笑着揉了揉他耳朵上的黑发。
笑闹够了,两人鼻尖对鼻尖。
礼汀坐在他腿上,避开他衣摆的墨水。
仁子阿姨在下面叫他们去吃御节料理,说NHK已经在放送红白歌会了。
听见他俩没回应,楼梯缓缓传来脚步声。
就在这一瞬间。
他把灯光摁熄灭,从后面摁紧她的后脑勺。
京都黑的早,周围黯然无光。
礼汀的视网膜上还残留了他在灯下的轮廓。
她在他的柔泽的吻里,回味着他的英漠却浮了一点笑意的脸。
她又担心仁子阿姨突然上来,于是睫毛湿漉漉地颤抖。
他就是她的光,没有光以后,他就是她赖以为生的氧。
仁子阿姨把灯按开的时候。
礼汀就着昏暗的壁灯柔光,趴在桌前眩晕地喘着气。
嘴唇还是湿的,把他的指腹都给浸湿了。
但那人却不在她身边。
仁子阿姨夸她漂亮,说她的脸像春季四月的富士山二合目往远处望去看到的樱花。
雪白混着浅浅的粉色。
礼汀想到樱吹雪的盛况,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好想在那时候,和他一起在花下散步。
“少爷呢。”仁子问。
“他呀,衣服上有墨渍,换衣服去了。”礼汀说完。
她的雪白的耳廓和脖颈又红了,细嫩的皮肤尤其明显。
那人把她吻得窒息就玩消失,她才不愿意帮他解释过多。
仁子温柔地笑,替他们清理墨渍:“少爷很爱干净的,到洁癖的地步。他初中的时候,家里的狗死了,他手上有血迹,就一直洗手,把手都搓掉一层皮都还在洗,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是没怎么变。”
礼汀微怔,浅浅地用鼻音嗯了一声。
她心里泛酸。
趁着仁子不注意,她把江衍鹤的信拿了出来。
她真的很好奇那人写了什么。
他笔锋恣意,看上去飘逸洒脱,是行书笔法。
上面只有九个字。
显然他还没有写完,却让礼汀失魂落魄地放回去了。
吃完料理,按照新年习惯规定,人们踏入鸟居或去寺庙里祈福。
这里距离金阁寺很近,这里人又叫鹿苑寺。
礼汀很想慕名去看看美到暴烈,让人想要摧毁的金阁究竟美到什么程度。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看着周围来往喧哗的人群。
街边熙熙攘攘,很多来来往往的同龄女生,穿着和服,青春明媚的模样。
礼汀还是穿着白裙和毛绒外套。
这里并不太冷,比起京域完全相当于踏入了春天。
祈福排队的人很多,她和那人对日本的习俗也不怎么感兴趣,没有参拜的心思。
金阁寺各处都轻吟浅唱放着祈福的歌曲。
松树上积着雪,池水已经有薄冰,在月色下泛着潋滟的寒光。
礼汀的日语不好,不怎么听得懂,手指松松地勾着他,看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孩。
那人似乎有点吃醋。
耳机递到她耳畔,示意她戴上。
耳机里传来二胡月琴、箫笛、三弦和锣钹鼓板吹拉弹唱,盖过了如泣如诉的日式幽怨三味线
礼汀很小的时候,在央视戏曲频道听过这首曲,是粤剧《三笑姻缘》。
“诚心拜跪来求灵神,同小姐你初初见面,名山邂逅奇逢奇缘。”
“劝你说话谨慎,娇花休想结缘。”
“小姐怒容满面,嬲得个样真系甜,我衷心欲求了素愿,你省我猫面我无怨架!”
“登徒可恶神佛也厌,我摆脱不来比佢跪裙边。”
“我三叩首,望天赐良缘,普救痴心人,赤绳为我牵!”
“你确讨厌,居心不善。”
“你相貌美丽,我实在眷恋,好心可怜,慰痴心渴念!”
“你想我可怜,第二世先啦!”
“我地似双飞燕,订婚我佛前。”
他揽着她,分一半耳机,和她聊帝女花和任白。
礼汀笑起来。
觉察到那人的意思,是真的在告诉她。
他很笃定,想和她有以后。
她眼睛有点湿润,像是被夜雾侵袭。
转身站在金阁寺的河畔石头上,踮起脚尖想要亲他。
他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旁若无人地吻她。
夜雾缓缓着陆,镜池湖上就像笼罩了一层淡纱。
来往的人都对金阁在月下的美惊叹。
屋檐是纯金色,被月光照亮,在湖面飘飘浮浮地摇晃,建筑像是活过来一样,在雾里逐渐显现出自己的形状,好像是被金色的风或者火烧灼而成。
可是它没有江衍鹤美。
礼汀和他吻着。
远处的金阁的美渐渐地消融在眼前,只剩下那个人走势绝色的眼睛。
能让人一生恋慕和震撼的美,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眼前的楼台,到处镶嵌着金箔,大火也摧毁不了它的神韵。
但对礼汀来说,他更美一点,水里来火里去,救下她的命,不是锱铢的好意,而是彻底的爱恋。
他是她的金阁寺。
就像《金阁寺》所言,“这种美无与伦比。我很清楚我那强烈的疲惫感从何而来。美正抓住最后的机会,像之前无数次用无力感将我束缚住一样,开始发力。我的手和脚不听使唤。方才刚刚距离行为一步之遥的我,如今再次与之相隔甚远。”
礼汀也被他吻得再也环不住他,就像两人无数次抵足而眠。
他没有进入她,没有给予她。
她也在患得患失之前没有彻底拥有过他。
她这一生的美和暴烈,也在这么近那么远的地方。
“江衍鹤美过金阁。”的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的一刹那。
礼汀觉得她永远也回不了头了。
她深切地爱着他并把他当信仰这回事。
已经像一蔬一饭,融入她整个身体发肤,成为彻底以及唯一的英雄梦想。
那些亭台楼榭再也吸引不了礼汀的眼光了。
她被他抱在怀里,一直吻他,细细碎碎地,却旁若无人。
人群熙熙攘攘,他们像鱼融入水中,成为一对最世俗的恋人。
周围的其他人,舀水净手,撞钟酬神,投币祈祷。
为希冀需要附身的住所,急不可耐地拜神。
礼汀揽着他,像小猫一样圈着他的脖子,被他扶住后背撑起身,有一搭没一搭地吻他。
她心脏悸动地跳跃着,已经感受不到羞耻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动。
周围澄澈的寺灯,把他凝视着她的脸庞,映得格外柔和。
她想起他在雪山上的话:“那就只看他一个人。”
礼汀彻底地做到了。
反正这里无人知晓他们的名字,可以肆无忌惮地宣告全世界他们多么相爱。
她只相信他一个人。
她的神正把她揉在怀里。
他无所不能,她根本无需再去祈求任何旁门左道的力量。
两人不管在何处,都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对彼此的爱。、
呼吸接触,手指交缠。
可能因为实在是太亵渎。
所以待到两人行走到抽签处,一个人投下100日元。
礼汀小心翼翼地摇晃着签文。
那人从后面抱着她,微弓着身体,下颌垂在她肩膀上:“是什么?”
礼汀摩挲着手上细长的签,声音软软,滞涩了半晌,抱怨道:“凶签。”
“骗小孩的,凶签很多,让你去买御守。”他垂眼,照顾着她的情绪。
“不信你看我。”那人修长手指结果她手上的签筒,随意一晃。
把细长的木条递给她看,唇角带笑:“我也是凶。”
她深深地迷恋地看着江衍鹤,相信了他有改变运势的能力。
不然怎么会他说什么来什么。
礼汀担忧地扯了扯那人的衣袖:“你害怕吗,会不会寓意着接下来不顺利呀?”
“你不相信我会让你顺利?”寺庙的廊下,他笑得尤其好看。
“我不相信我会顺利,但我相信你。”礼汀随口答。
接下来,她的心脏倏忽一紧,那人已经俯下身来,灼烫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
就着周围昏旖的暗光和雾霭一样的空气。
他吻她,说别怕。
“你要什么,我全给你。”他的目光认真又笃定。
礼汀瞧着他眼梢蛊人的信手拈来模样,凝视他半晌,又开始害羞了。
往他怀里磨蹭,羞涩地不愿意出来。
她眼睛里荡漾着水波,和他温温软软地说:“还是想要御守,回去作纪念。”
他用指骨把她眉心的碎发拨到耳后,说好。
礼汀不太熟练日语,被他抱起来,坐在树荫下的高高的石椅上等待。
她的脚尖悬空,在空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
注视着他往贩卖御守的地方走过去。
她安稳看她全世界最喜欢的人,和别人简单交涉。
之前许下的愿望,已经全然实现了,她陪着他。
举着他买给他的棉花糖,安静凝望着他。
万人空巷,灯火通明,他侧脸锋利冷俊,融在人堆里也艳绝流利,宛如无暇冷玉。
但他在讲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凝眸看向她,确认她是否还在。
她可以安心在他眼神织成的茧里,肆无忌惮地当一个躲在他臂弯里睡觉的猫猫。
这里是岚山道,远处是一条全是树木的漆黑小道,那人久久未归。
礼汀有点害怕,她交叠地手心,揉了揉掌间的细汗。
身侧忽然出现了一个穿连帽衫的青年,不知道从上面地方穿出来的。
他看见礼汀一个人坐在这里。
和她讲了一段她听不懂的日语。
礼汀摆手,用英文和他讲,自己对日语不太熟练,是中国人。
“巧了,我也是中国人。”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磁性,却刻意放轻了语气:“可以加一个LINE吗,你好漂亮,有一点京都贵族世家的幽玄美,我还以为你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
礼汀刚想拒绝,这个人摘下连帽衫,露出一张轻佻又风流的脸。
“我叫叶泽川,能和你做一个朋友吗?”
礼汀在心里默默对比一下,这个人大概比她大五六岁。
没有金阁寺好看,甚至比不上千分之一。
礼汀觉得江衍鹤的更具有压迫感和锋利。
她喜欢的人果然英隽得更纯粹。
“我没有LINE账号。”她想拒绝。
那人凑近瞧她:“那就加个微信好不好。”
礼汀望着眼前人的长相,紧张地看着他风流的模样。
“但是我要强调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特别特别喜欢,虽然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叶泽川拿着手机,笑着说:“嗯,知道了,加上你我就满足了。但微信我不常用,等你注册了LINE,一定要记得加我。”
“谁说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江衍鹤骤然出现,他声线冷冽,忽然靠近在礼汀耳侧,幽微品味着微信上。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申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眼神阴沉,似是野兽巡视地盘的威胁,充满凌厉:“我就离开几分钟,就来撩我的女朋友?”
叶泽川愣了一下。
他在气势上已经输给他了,但他不甘示弱地向着江衍鹤伸出手来。
叶泽川:“你好,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绝不会让她离开我视线半秒钟。”
江衍鹤也伸出手和他交握。
他在生气,手背筋骨撑起来,似玉做的弓箭一样,干净冷冽,却紧绷。
“诶你们不要这样。”
礼汀声音微弱,瞧江衍鹤并没有消停的架势,只能当自己哑掉好了。
那个人总是对她身边出现的任何男人,戒备得不得了。
就像不拴好就会扑上去疯狂撕咬的狼。
她默默垂下头,看着手上的口袋,
他把各种御守都给她买了一遍,满足她一切愿望。
她露出了一点甜蜜的笑意,像安抚他一样,宠溺地把她小小的手贴到那人冷白的手腕上。
江衍鹤正在用标准的东京腔和叶泽川这个狐狸示威,威胁他离别人女朋友远点。
忽然感觉腕骨传来湿泽温润的垂感。
礼汀柔柔地把她的手搭在他干燥的皮肤上。
一副给他加油助威的样子。
那人便散漫地收回眼神,懒怠地抽回手,不打算搭理处于劣势的叶泽川了。
“你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叶泽川不甘心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吗?”
江衍鹤用手腕圈着御守袋子,把礼汀抱了起来。
她受惊,小小讶异了一下,下意识要蜷缩起来,用手腕圈住江衍鹤的脖颈:“嗯...嗯...”
那人眼神迷离,低头看着她淡红的嘴唇。
他赫然滚动了一下喉结。
下一秒,摁着她的后颈,把她罩在阴影里,覆下头,吻了上来,攫走她的全部呼吸。
自从他在杨洵面前宣誓主权以后。
他很擅长这样,反正知道礼汀会宠着他,任由他肆虐。
礼汀脖颈后仰,孱弱地颤抖着,承受着他的疯和戾。
“是我的吗?”
“嗯...嗯..”
“是我的什么?”
“小猫...小猫猫?”礼汀不明就里,恍惚着在窒息边缘回他。
“记住了,你是我的女朋友,唯一的女朋友。”他又涩又欲,笃定地对她说。
“嗯!记住...呜...”她唇齿间的声音被湮灭在他的吻里。
江衍鹤根本没把情敌放在眼里,他抱着礼汀往前走.
礼汀被女朋友这三字开心到浑身泛红。
她想,12月31日,正式和他在一起啦。
身后叶泽川还在疯狂叫嚷着。
礼汀听不见了。
路上光线晦涩,他强势地替她挡走了大凶的俗世光景。
她安稳在江衍鹤怀里听着《任白》
就期待三十年後,交汇十指可越来越紧
愿七十年后,绮梦浮生比青春还狠
然后不改装修格局情调,长住旧居平静地过日
来怀念完美戏份
愿情义超越成就,超越历史,比传奇仲真
若声誉能被夸耀,宁愿只因感情深
宁愿终此生所建立成就全幻灭似风
好幸福呀,但是在这无边的溢满的幸福里。
礼汀忽然想到了,江衍鹤未写完的信。
“礼汀,见字如面,对不起,”
那么长的时间,他只写了三个字,半截句子,一个逗号。
为什么呢,他究竟想对自己说什么对不起。
又无法下笔呢。
难道,他心里真的有人吗。
礼汀不敢想这个,一想就蓦地开始心痛,
她慌忙缩进他的心口,死死依附着他的体温。
因为其他的事情。
只要他讲出口,她一定眼睛都不眨地可以原谅他呀。
“女朋友?”
朱茵敏从窗框上收回手指,年夜喝的清酒让她声音浮着疲倦的意味。
脸上贴合着黑色的火山珍珠泥膜。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那头叶泽川的汇报。
再开口时,声线颤抖着欲:“那女的长得怎么样?”
叶泽川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很美,很苍白,很脆弱的美,但是她特别宠他,任他折腾到自己破碎的美。”
朱茵敏低头瞧着在腿间动作的人,软濡指尖掐起他毛茸茸的脑袋。
蒋嘉禾嘴角湿润,慌忙擦了擦,询问她怎么了?
朱茵敏瞧着蒋嘉禾和江衍鹤肖似三分的脸。
她不知道哪来的羞愤感:“你连舌头都不会用的吗?”
她酒意散了一半,一发脾气。
泥膜在脸上几乎皲裂,簌簌落落地散了下来,
浑身上下被酒意搞得到处流窜的热气,被一瞬间消逝掉了。
“我也看上那女的了,江衍鹤身边的那一位。”叶泽川从热闹的街市穿行而过,露出一个笑容:“她身上好多吻痕,而且又柔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