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觉醒后—— by酥肉锅
酥肉锅  发于:2024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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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明的烟抽着抽着就没滋味了,看元棠跟藏松果的松鼠一样,到处找地方藏她那通知书,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受。
“你说你,放旁边谁还敢偷你的不成?至于那么警惕不?”
他把烟灰一掸,厚着脸皮伸手:“拿来,我给你拿着行了吧?也让我瞅瞅咱县一中通知书长啥样。”
元棠歪头盯着他,差点给胡明看笑了。
“你那什么眼神!”
元棠衡量了一下,像是给胡明的人品下了个定语,这才小心的把通知书递给他,递到一半又夺回来:“你把烟掐了。”
胡明一脸无语,倒是也听话掐了烟。
接过来看到上面大大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唉,想当年老子也是读书很灵光的,要不是……”
元棠静静听着,胡明想说什么又没说,把通知书小心折起来。
“我之前还纳闷呢,燕子说你要念书,我寻思你没考上念什么,合着是真考上县一中了啊。这是大好事,今个中午我给你加个菜庆祝庆祝!”
不等元棠拒绝,胡明已经嘿嘿笑起来:“你不介意我拿通知书给别人看看吧。”
元棠:“……别给我弄脏。”
胡明挥挥手,揣着通知书出去找人炫耀去了。
隔着几面墙,元棠能清晰的听见胡明的大嗓门。
“我妹子的朋友,瞧,人家多灵光的,考咱们县一中了!”
“我就说让你对人好点,人就是来干暑假工,往后是大学生的,你一天天吆五喝六的,那回差点给人高材生吓着!”
“我徒弟!你管我是不是正式的收,你就说长不长脸!”
“我胡明往后就是有个大学生徒弟!”
胡明炫耀的后果,就是元棠发现自己干活的时候,老是有人过来看。
有孩子正在读书的,甚至都想给孩子薅到她身边来看看。
看看人家,学习好不说,还自己挣学费!
“这得是多积德的爹妈,才能遇上这种来报恩的孩子啊。”
光是学习好,元棠未必能在工地上吃开,但加上她说来挣学费,周围的人对她只有竖大拇指的,连有时候那点重活都不让她插手,只让她跟着胡明干瓦匠。
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包工头,中午听说了之后,利索的从兜里摸了两块钱出来,非要塞给她。
元棠不想收,胡明大喇喇的接过来给她装兜里。
“拿着,他这是沾喜气呢,他小儿子今年数学才考二十八。”
一群大男人嘻嘻哈哈起来。
在这不合时宜的地点,和一群不怎么认识的人,元棠居然两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了通知书带给她的快乐。
这快乐那么陌生,似乎本应该如此,在获得学业进步的时候,应该得到周围人的夸赞和捧场。
*****
元棠拿着通知书下班,胡燕高兴的像是自己考上了,她欢呼雀跃的带元棠去吃夜宵。两人找了一间面馆,各自要了一碗炝锅烩面。
面条爽滑劲道,出锅时候还奢侈的浇了一圈香油,让刚才为点面的一块二感到肉疼的元棠好受了点。肉丁切的小,炝锅的香味混合着葱油和香油的味道,熏的人陶醉无比。
两人把面吃完,又把汤全喝了。打着饱嗝才出门骑车回去。
胡燕犹在抱怨元棠刚才抢单抢过了她,元棠如视珍宝一样的摸了摸通知书,在到家之前深呼一口气。
“燕子,你帮我个忙。”
她把通知书塞给胡燕。
“你把我通知书拿好,回头报道前我找你要。”
元棠心知父亲的逃避和母亲的压抑,总会又一个爆发的时间。
她知道那天不会太遥远了。
告别了胡燕,元棠先去了一趟破庙,把身上的钱数好放起来。再顶着月色回家,到家就看到元柳和元芹剑拔弩张,两人似乎是刚打过架,屋里掉了一地的零碎。
元棠看也不看她们,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
元柳气鼓鼓的收自己的东西,元芹则是抿着嘴,这屋里谁不知道谁啊,她也懒得去哭。
三个人躺在通铺上,各自之间隔着老远。
元柳心想,这不公平!凭什么大姐不用干活,二哥不用干活,家里明明有两个大的,却偏偏要她干!还有元芹,自从爹发话,她倒是不偷懒了,可她心眼坏!她每次都是故意把饭做坏,然后说不会,喂猪也是,她喂的那天就好好的,轮到元芹,一篮子猪草只能打回来一半!
俩人今晚打架就是为这个,元柳气呼呼的想,不就是装吗?谁不会啊,她明天也乱做!
另一边,元芹的思绪却飞到了大姐身上。
她透着月光看大姐,这半个月多,大姐虽然黑了不少,但明显没有她跟元柳瘦的多。
元芹咬着嘴唇想,大姐明明每天都只带了干粮,她听说大姐是在城里扒着胡燕的二哥干小工的。小工多累啊,大姐要是不偷吃,哪能撑下来?
要是偷吃的话,大姐哪儿来的钱呢?

第013章
盛夏的时光过的很快,没几天,太阳就变得慷慨许多,早晚的日光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炙烤。
县医院的工程眼看就结束,元棠数着自己手里的钱,她前后在工地上干了不到三十天,挣的带花的,攒下五十三块,加上从家里拿出来的一块三,一共有五十四块三。
钱是人的胆,元棠把毛票捋顺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在破庙的瓦砾之间,心头的大石也随之放下。
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有了收获,胡明还给她透了口风,说他又接了几个小散活,工钱还是一天两块,让元棠跟着他接着干。
元棠欣然答应,胡明虽然脾气坏,但真把人领上道之后,他也不是那叽叽歪歪的人。元棠本打算给胡明买几盒烟表示下,胡明却没好气的给她扔回来,让她拿去退。
用胡明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我还没那么不要脸吧,连你的读书钱都能拿来抽”。
胡明不肯收烟,元棠只能在工作时加倍努力,让胡明在工地上的混子之路更加舒坦……
这天元棠照旧还是早早出门,却在门口遇上了陈珠。
王美腰自己逃回了南方,走前连句话都没给陈珠留下,陈珠妈最近这段时间看谁都冒火。陈珠的日子更加难过起来。
陈珠拦着元棠,也不说话,看元棠的眼神格外复杂。
陈珠跟元棠不一样,元棠不想去南方打工,可对于陈珠来说,去南方打工就算是再苦,也比在家里好。
陈家跟元家别看是邻居,但元德发和赵换娣都不怎么看得上陈家人。两家虽然住的近,但平时口角摩擦总是少不了。
对于陈珠妈来说,自己当年生下陈珠这个赔钱货,隔壁却好命的生了个龙凤胎,那可不就是把自己比下去了吗?
此后数十年,陈珠妈憋着一股劲要生儿子,等到她终于生下小儿子,就没少在赵换娣面前炫耀自己的宝贝蛋,两人的暗戳戳比拼一直到赵换娣生下小儿子元梁都没有结束。
在生儿子数量上略逊一筹的陈珠妈,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在女儿亲事上压元棠一头。
所以最近元棠闹着不去打工要去读书,陈珠妈则是来了精神。
她提溜着陈珠的耳朵叮嘱道:“你可别动了歪心思,跟隔壁元棠学。丫头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还不是照样嫁人。咱家里多困难呢,你弟弟将来读书上大学还要钱,你当姐的,这都是你的责任。不光是你,还有陈枸和陈洋。你们姐妹仨都给我警醒着点,要不是我生了你弟弟,咱们现在是个啥日子?走在村里都被人欺负!你们得记着弟弟的好……”
在确认了自己的话让陈珠听进去之后,陈珠妈心满意足的表示。虽然王美腰没履行诺言带陈珠走,但她也想好了,家里不能没进项。
所以她给陈珠决定了两条路,一条是托个远房亲戚,让陈珠去南方进厂。还有一条就是,给陈珠说个亲。
现在农村也不兴原先那套了,早些年十六七就说下人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如今听说有了什么政策,不让结婚早,就算是结婚早,也不能生娃,要符合政策只生一个。
陈珠妈想起来这个就骂骂大队,觉得大队多管闲事。
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怎么嫁闺女!
可政策既然下来了,陈珠妈也不敢闹,只想着怎么钻个漏洞。
这不,她娘家那块给她说了个人家,说是那家的小子也十七八,打算去南方打工。但是家里人怕他单个出门不会照顾自己,就想着先把亲定下,到时候小夫妻两个一起去南方,这样钱也挣了,也不担心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罪。
陈珠妈寻思这样也不错,她晓得自家这个是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的,真要是出去了,再被那不知来历的骗走了,一分钱彩礼也不给怎么办。
还不如先嫁人,虽说不领证,但乡下办了事就跟领证没区别,彩礼也先收了。这样以后就算是跑了,自己也不至于折本。
陈珠妈算盘打的仔细,陈珠却在相看对方之后难得起了一点不情愿。
相看对象长得矮瘦,站在陈珠边上还没有她高。
陈珠不情愿,可陈珠妈却一听到那八百的彩礼就两眼放光。
陈珠盯着眼前的元棠,这段时间忙碌下来,元棠本来偏细腻的皮肤黑了好几个度,头发更是为了方便自己剪的短短的,手上有几个明显的口子,一看就是干活时候弄伤的……
但饶是如此,元棠也比她漂亮。
陈珠心里有点疙疙瘩瘩的,她吭哧了半天,终于在元棠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开口。
“小棠,你真不打算去南方了吗?”
南方多好啊,王美腰讲过的,南方没有冬天,人们都穿的可洋气了。陈珠不知道怎么算洋气,王美腰说就是电影明星的那种,宽沿帽,黑眼镜,头发烫成卷,还喝咖啡……
陈珠没喝过咖啡,但不妨碍她陷入无尽的畅想。咖啡是什么味道呢?应该比弟弟喝的奶粉还要甜吧?
她不能理解元棠为什么放着那么好的南方不去,非要去念书。
她妈说的对,念书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要嫁人。
元棠懒得跟陈珠多说话,上辈子她跟陈珠去南方,两个人一起从王美腰那儿跑了,按理说后来两人应该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
可元棠对陈珠这个人很难有什么好感。
她被王美腰造谣,陈珠回村过年时候听的清清楚楚,也不愿意给她分辨。
她在南方时候看陈珠每次都是把所有钱都寄回家,劝她稍微留一点自己开销,陈珠嘴上答应,转头就在电话里卖她,让陈珠妈找赵换娣打了一架,两家关系更差。
还有无数的小事,陈珠每次都待在原地等别人解决,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再没什么同乡之情。再到后来,她回了家,陈珠则是被她妈做主嫁了人,连家门都没进就去了男方家。
元棠心里清楚,她跟陈珠,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所以不必费力交流。
“我不打算去南方,你要是去的话,就趁着这个月去,正好到那边赶上秋季招工。”
每年两次务工潮,一次是过年之后,一次是入秋之前。
元棠说完就走,陈珠喊都喊不住她。
陈珠咬着牙,正好元家门一开,赵换娣出来了,两人迎了个对脸。
陈珠鬼使神差的开口打招呼:“大娘你出去啊。”
赵换娣应了一声,她这人在外面还是尽量讲理的,尤其是对着“宿敌”陈珠妈的闺女,她自觉得端起一个大人的体面。
“你在这儿干什么?来找大丫玩的?”
陈珠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插嘴道:“对啊,我让她来找你家大丫聊聊天。她们小姊妹的,年纪差不多,有些话好劝。你说说啊赵大姐,你家元棠是真不够懂事,也不看看家里条件咋样,就非要去念那个没用书。我家这个也不争气,但好歹还听话。马上就要去南方打工了……”
赵换娣僵了一下:“你家陈珠去南方打工?”
陈珠妈捂着嘴呵呵笑:“是的呀,就是我怕孩子出门在外受苦,想着给丫头先定了亲再走。到时候女婿跟她一起去,俩人有个伴。”
赵换娣脸色又是白又是黑的,最后变成灰扑扑的样子,听着陈珠妈在那儿炫耀。
“我说赵大姐你啊,也是脑子不开光。你家大丫现在这么闹挺,正合适给她说个人家。她不晓得你们当爹妈的苦处,那是她自己没成家。只要成了家,她指定也理解你了。再说南方乱,她独个去,你还操心她,不如给她说一家。年纪小就先不拿证,等到生了孩子再拿证也一样……”
赵换娣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毛毛躁躁的。
本来她都歇了心让元棠出门打工了,就跟她男人说的一样,孩子大了有主意,想让她为家里付出,就得拿出个把她当大人待的态度来。她既然对南方排斥,那就在县城也挺好。
赵换娣觉得这话是狗屁,大人,就元棠那犟的跟驴一样的性子,哪儿像个大人。
无数次,她看着元棠从外面回来,都想抽这丫头一顿,一顿给她打服了,省的她总是不按照自己意思来。
这丫头是真狠心,这一月,甭管家里闹成什么样,她就能一门心思干自己的事,谁也不管。
这还是个当姐的样子吗?
赵换娣忍到现在,都快忍不下了。
陈珠妈的话更是让她心里也躁动起来,她觉得陈珠妈有一句话说的特对。
那就是元棠这么闹,就是因为没成家,没成家就不能体会她的感受。
养儿方知父母恩,没生孩子时候总是挑剔,生了孩子了,就能晓得她的付出和苦心。
赵换娣心里焦灼,忍到了晚上,终于没忍住把心里话给元德发说了。
元德发惊讶的张大嘴巴,问她:“谁给你出的主意?”
赵换娣揪着毛巾被上的毛线头:“没谁,我就是觉得这丫头不体谅人,不如让她早点结婚。”
元德发脸拉下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听了隔壁王盼儿的混账话!”
赵换娣呆呆的:“听她说的怎么了?她说的也没错。她家陈珠就打算是先嫁人再去南方,都说好了,不光拿彩礼,还能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
元德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王盼儿卖闺女,你也跟着卖闺女?”
元梁今晚闹着要跟赵换娣睡,元德发一巴掌声音巨大,赵换娣听到元德发怒喝,眼泪瞬间掉下来,她生怕把儿子吵醒,还不忘赶紧去捂元梁的耳朵。
“我咋啦?我怎么就卖闺女了?”
她委屈,如果嫁人就是卖闺女,那天底下的父母难道个个有罪?
元德发冷着脸:“她陈家糟践女儿,糟践的名声多差你不知道?几个村谁不知道她王盼儿为了生儿子给闺女起名猪狗羊?你听她的话,真不怕叫先人戳你脊梁骨?”
提起先人,赵换娣也不敢对嘴,委屈道:“我就是先跟你说,你说不行就不行吧。”
她心里还是觉得嫁人对,但元德发是当家人,他说不行,那就是真不行。
可赵换娣依旧委屈,抽抽噎噎的哭了半晌。
元德发翻过身,一点好脸色没给她。
“孩他妈,这个话你给我塞回到你肚子里,你记住,这个话你但凡敢说出来,大丫敢真不认你这个妈!你别觉得我危言耸听,你要是想让栋子有学上,就老老实实的,别闹这些有的没的。我元德发再不是东西,也不卖闺女。”
两人各自背身睡下。
却没发现中间的元梁悄悄睁开了眼睛。

第014章
七月已过,县医院的工程结束,胡明带着元棠和其他两个小工一块给人干起了装修散活。
散活就有一点好,三五天就结束,中午是包一顿饭的。元棠终于不用再吃没什么味道的白水猪油面条,而是跟着中午能混上一顿好的,有那慷慨大方的主家,中午那顿还会加道凉拌猪头脸或者猪耳朵。
连着两星期都油水足,元棠的个子突然往上窜。刚重生回来时候的裤子都扯高了好大一截,元棠盯着镜子,去辨认自己的变化。上辈子她其实只长了一米六,放在南方还算是正常的身高,但跟老家这边比起来,无疑是偏矮一些的。再加上常年打工的不按时吃饭,她体重一直涨不上去,瘦瘦小小的一个。
这辈子她虽然也整天忙,但她挣来的钱也没有一味的攒着,早中晚,她都确保能按时吃饱。短短几天,她就已经超过了上辈子的一米六。
这样的变化无疑让她非常欣喜,她欣慰的看着自己身上一寸寸的改变。
到了破庙再数一下钱,存款已经到了六十二块三毛。
元棠在心里算着开支,开学学费四十,书本费五块,白县一中听说有食堂,每个月吃饭从家里拿粮食,另外的开销也不多……
等到把胡明这边的散活做完,剩下的钱紧紧巴巴能过到寒假。
能过到寒假就行。
元棠想,车到山前必有路,上辈子她在外面打工,什么活没做过?等到了寒假,她就去摆摊。
重来一辈子,她不信自己能把日子过糟了。
*****
再说元家这边,元芹觉得大姐偷吃,悄悄跟了好几次,发现大姐总是往后山跑,只是后山空旷,她不敢跟太近,所以心里总是痒痒的。
她有心想让大姐栽个大跟头,可又害怕大姐跟上次一样抽她。
元芹眼珠子一转,在元梁面前装作无意间说起这件事。
“大姐这些天胖了这么多,估计是有好吃的藏后山了吧。”
“小宝你可别去惹她,想吃的话等我长大挣钱给你买。”
元芹到底年少,说的话不带遮掩,可糊弄住元梁已经足够了。
元梁蹦着高要吃,让元芹去找大姐要,元芹缩着说不敢,说大姐可凶,上次还打她。
“小宝你听话,别去惹她,她现在跟个疯子一样。”
元梁想起那天晚上爹妈在床头说的话,他也不懂那许多,只是鹦鹉学舌。
“大姐不听话,给大姐卖了!”
“给她嫁给……嫁给去南方的陈珠!”
他说的颠三倒四,只记得赵换娣说过的嫁人,南方和隔壁陈珠。
元芹看着长得虎头虎脑的元梁这样说,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冷。
她是恨大姐,可也没想过卖大姐啊!
小宝是从哪儿学来的话。大姐不如他意他就这样说,那如果自己呢……
元梁无视了还在发呆的元芹,举着自己的小木仓冲出门。
他可还记得大姐刚走,他准备跟着大姐去看看,要是发现了大姐把东西藏在哪儿,他就给全都拿出来吃光!
他小小一个人,被元芹撺掇了就往后山走,远远的跟在元棠身后。
元棠今早出门就觉得天气不好,黑压压的天气,仿佛酝酿着一层暴雨。
胡明特意交代了,说县城的散活还有半天就能收尾,让她今天不要早去。
元棠担心晚上回来下雨,就趁着还没出发就先去破庙。
其实如果不是家里没地方藏钱,她是不会把钱放在外面的。不过再坚持几天,等到开学,一切就都好了。
元棠匆匆来去,丝毫没察觉到后面跟着一个小人。
元梁跟了她一路,看见元棠离开,赶紧偷偷跑进破庙里。
这里作为元棠的根据地,有过生火的痕迹,元棠藏钱的地方本来也隐蔽的,普通在这儿歇脚的人很难发现。
但元梁不是歇脚的,他就是个好奇心很旺盛的孩子。
那股子紧张劲一过去,他就来了兴致,在里面到处翻。
土墙上松动的砖头被他一个个戳下来,元梁幻想着自己是在这里埋伏的小红军,他透过墙上的窟窿眼看外面,嘴里嘟嘟啦啦的,自己玩起来。
砖块一个个掉下,随着一声铁皮响,墙壁里也跟着掉出来个东西。
元梁吓了一跳,看见是个铁皮盒子又两眼放光。
他打开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堆毛票!
“哇!”
元梁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么多钱!
他能买一堆好吃的!
他把那毛票往自己兜里塞,塞的兜里鼓囊囊的,手上还抓着一把。
小孩子不懂那许多,看见钱什么都忘了,元梁把钱全兜起来,小木仓也不拿了,兴冲冲就往外跑。
大姐居然挣了这么多钱!
哼,她挣这么多钱居然瞒着妈,看他不回去把这些都告诉给妈,狠狠打她!
心里这样想着,元梁却没第一时间就把钱带回去。
他揣着一兜子钱,仿佛自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小孩。
不过这话也没说错,谁家小孩敢在兜里拿大几十块?
有些小孩别说几十块了,连个一块整钱都没拿到过。
元梁挺着胸脯,先去村头。
村头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小萝卜头正在那儿玩拍纸皮。家里用过的洋火盒子,也就是火柴盒,火柴用完了之后给盒子拆开,留下大小相同的纸皮,小孩们都爱攒这个。
攒下来的纸皮拿来玩,玩的好的能赢走一堆,玩的不好的就只能苦哈哈回去接着攒。
元梁平时也喜欢玩这个,赵换娣惯着他,去谁家都盯着人家的纸皮,给他拿回来不少。
元梁站在小朋友们面前,咳咳咳了几嗓子。
小孩们正玩的兴起,没人搭理他。
元梁咬咬牙,从兜里摸出来一把毛票。
“别玩纸皮了,你们谁跟我走,我给买糖吃!”
小孩子们眼睛瞬间亮了,这么多钱!
立刻围上来:“元梁,你是哪儿来的钱啊?”
“这么多钱!你妈给你的吗?”
“我要吃糖!”
元梁一脸骄傲:“是我姐给我的!”
大姐的钱,就是他的钱,有什么不对的吗?
一群小孩哇哇叫。
“你姐对你真好。”
羡慕元梁有三个姐姐。
元梁带着一群小跟班去买糖,代销社就在村子边,对村里人都认的七七八八,元梁先拍出一块钱,豪气万丈。
“挑吧!”
一块钱可不少,代销点一毛钱能买五块薄荷糖呢。
一群小娃不敢多挑,各自拿了点糖塞嘴里。
倒是元梁自己格外豪气,指着代销点放在最上层的零食要。
代销点的人说不够,他又从兜里拿出来五块。
这下代销点的人不肯卖了。
小孩子出来买东西,带一块钱就算是家里养的娇了,这能拿出六块钱来,谁知道这小孩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
元梁直蹦高说是他姐给的,人家也不傻,元梁三个姐,又没嫁出去,能有这么多钱?别是这小孩偷了谁的吧。一口咬死不卖,开玩笑,卖了之后他爹娘再找来,东西他吃了,自己再惹一身骚。
元梁气鼓鼓的捏着钱从代销点出来,旁边几个小孩也有点害怕,元梁怎么有那么多钱。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拱了一个出头的问元梁。
元梁不以为意:“我姐给的!我大姐!”
虽然他这样说,其他几个小孩却也不敢跟着他了,一窝蜂散去。
元梁气的不行,心想,代销点不卖给他,他就去供销社!
供销社在镇上,元梁平时也跟赵换娣去过认识路。
他气呼呼自己上路,沿着记忆中的路去镇上。
他倒是走了,却给家里人急的够呛。
元芹本想着撺掇小弟去跟大姐,可左等右等,小弟竟然跑了一下午都没回。
她也害怕了,生怕元梁出事,却又不敢找。一整天提心吊胆,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一直等到下午六点,元梁还是不见踪影。元芹这下慌了。
赵换娣最早发现元梁不见,赶紧让元芹元柳出去找。可是在村口后山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元梁的身影。
赵换娣一下子像是被雷劈了,脑子里全是听来的意外。谁家孩子叫狼叼走,只留下一双鞋,谁家孩子落了水,半个月都找不见,还有谁家的孩子被人拍花子拍走……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让家里的鸡都蹦跶起来。
元芹也脸色惨白,她揉着衣角,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爹妈知道自己跟元梁说了什么!
元德发比赵换娣稳得住,元梁毕竟也才五六岁,这个岁数的孩子玩疯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安排元栋出去找跟元梁玩的好的几个小孩,问人家今天见过元梁没。再让元柳元芹去招呼人。村里人一听说丢了孩子,立刻都拿起家里的手电出去帮着找。
有那细心的点,还去翻村里的茅坑,忍着臭气搅和,好在没见着里面有不明物体。
元棠回到小河村的时候,还没进村就碰见了来找元梁的人,听说到元梁丢了,元棠皱起眉头。
上辈子也没这一出啊。
对于元梁这个小弟,元棠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她的亲情寄托在元德发赵换娣身上,兄妹之情的一大半给了元栋,剩下才是元柳元芹和元梁。
如果说问她对元梁丢了什么感受,那就是没有太大感受。
元梁跟她不一样,要是换了她五岁时候半天没回家,赵换娣才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找。
元棠自顾自走到后山,去破庙里放今天的收入。
今天是散活的最后一天,主家看做的不错,也没克扣那没去的半晌,给算了两块。
如今已经是八月二十二了,距离开学只有七八天,胡明说还有一个散活一天就得,元棠也觉得自己该趁这个时机去县城里转转,给自己再找一门外快。
干小工是来钱快,可活不是常常有,她想去看看县城有什么机会。
正这样思索,进了破庙,元棠却心里沉下去。
破庙里被人扒的乱七八糟,那盛放着她所有身家的小铁盒已经不见了踪影。
元棠说不上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命运似乎给她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仿佛不管她怎么做,不管她多么努力,最后都会这样。
运气跟她毫不沾边,再努力也没有任何结果。
元棠翻找着周围,紧紧咬着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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