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鸿信笑着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锭银锭:“我倒觉得豹决这次遇上敌手了。”
那看客估计是豹决的忠实粉丝,禁不起激将,跳起来压下半块银锭:“我压豹决!”
众人发现这边有赌局,纷纷前来围观。有老道的人提出:“初赛有什么好压的?要赌也等到十甲再赌。”饶是如此,众人还是热热闹闹开了一盘赌局,闻丹歌粗略扫一眼,十比一,豹决十,邪修一。
她看向保鸿信,发现对方面带微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默默低下头:换谁平白无故赚了许多钱都会高兴。这么想着,她犹豫着也丢下去一锭银子,众人哗然,持盘的人问她压谁,她看了眼保鸿信,吐出两个字:“修士。”
持盘人摇摇头,嘴里嘟囔“又一个鬼迷了心窍的”,提笔在修士的名下又添了一笔。曾经也有名不见经传的人突然爆发杀出重围,一举夺魁,于是当初押了他的那零星几个人瞬间赚得盆满钵满。从此就有许多专门捡那些平平无奇押的人,但逆袭的终究是少数,持盘人只当眼前这人也是。
却没发现台上的局势已经变了。
原来豹决那一计尾鞭并没有打中邪修,反倒因为用力过猛伤了尾椎,只能放弃尾鞭攻势,继续用拳头进攻。闻丹歌看出豹决手腕上缠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那是一种燃烧生命的邪术,使用此术者将在瞬间拥有百倍于自身的力量,作为代价,他会失去同等力量的性命。而豹决手腕上燃烧的,是他十天的性命。
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保鸿信,发觉他的注意点也在豹决手腕上,应该发现了这个异样,奇怪的是他没有说豹决“习得邪术”。
看来在胜迎会上作弊是共识,一般的邪术并不稀奇。闻丹歌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开始好奇修士身上究竟携带了何种术法,能让保鸿信特意提醒。
果然,使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豹决的攻势一下子变得猛烈。一道道拳影逼近邪修,击中他的四肢甚至面庞,不一会,邪修嘴角就源源不断流出血,且目光愈发溃散,双腿也开始颤抖。
台下看客并不意外,平静且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闻丹歌在心底默数时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剑柄。
这时保鸿信又来问她:“你觉得豹决赢了吗?”
闻丹歌不假思索:“三。”
保鸿信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话音落下,台上传来一声巨响,有人“噗通”倒地。众人都以为是邪修倒下,持局人正要一笔勾销,忽然人群中爆发一句惊呼:“豹决死了?!”
满座哗然!先前那位豹决死忠粉更是拨开人群挤到前边去看。只见豹决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上半身溅满了血,一双眼死不瞑目,瞳孔硕大表情狰狞。而他的脚下是另外一股血,暗紫色的血液流淌着,滴滴答答流下擂台。一位看客不小心沾上,忽然惊叫一声,沾上血的手臂冒出一阵烟雾!接着直挺挺倒下,死相与豹决一般无二。
众人这才把目光转向邪修。就看到他血淋淋一个人站在擂台上,七窍都在往外冒血,偏偏双目大亮,在血泪的衬托下尤显诡异。
“这是、这是血毒!”有识得此法的人说破,闻丹歌恍然大悟,不自觉敲了敲脑袋和刃毒沟通:“你亲戚?”
蛰伏许久伺机而动的刃毒:“......这种垃圾货色也配当我的亲戚?!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可是......”“你可是什么?”
刃毒不想理她,“哼”了一声:“休想套我的话!没事别烦我!”说罢闭嘴,切断了联系。
保鸿信出声:“原来是血毒......他此前一直不发,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血毒是一种极其歹毒的功法,修炼者全身流淌的血液皆可做杀人利器,只要沾上一点就能致人死地。相应的,血毒持有者通常身体虚弱,但台上的邪修只是比一般习武者弱小,看不出病气。
此局胜负已分,琉璃阁的人上前拖走了豹决,不知是不是因为怕沾上血毒,擂台上仍然残余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台下众人自发远离擂台,唯恐被血毒腐蚀,可总要有人上台继续与邪修对战。胜迎会有规矩,连胜三人者,晋级。
比试对象由抽签决定。果不其然,邪修的下一个对手直接弃权,表示小命要紧。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第三个对手上。
第三位是只象妖,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他倒没有直接弃权,脚步是迈上了第二道阶梯的,可另一只脚还悬在半空中,看着逼近的血迹,他突然退缩,道:“我......”“我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声音雌雄莫辨,像是还处在少年转向青年阶段。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黑衣白刃,身形清瘦,足尖轻轻一点便立在台上,刚巧是一片毫无血迹的地方。
邪修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声音嘶哑,问台下的裁判:“她不是我的对手,我已连胜三人。”
裁判摇摇头:“我们不追究你用了血毒,某些规则在你身上便不作数。这样,只要你赢了他,我们就算你连胜三人。”
“呵。”邪修冷笑一声,慢吞吞转过身面对闻丹歌,“好心”劝告,“不想死就滚下去。”
闻丹歌没说话,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原本泯然众人的气质瞬间变得凛冽。她同样好心劝告对方:“血毒反噬远比你想象的厉害。”
邪修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扯开自己的伤口摸出一柄血刀,眼神阴鸷:“废话少说。”说罢右腿狠狠一蹬,早已干涸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四面八方围向闻丹歌。她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只有握剑的右手缓缓一旋,如果千淏长老或者赵元冰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是“起势”。
所有剑修都习得的入门之势,却只在她手下臻于化境、登峰造极。
台下的赌局还在继续,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众人纷纷下注邪修,势必要把上一局亏损的赢回来。保鸿信照旧与他们唱反调,把上一局赢得的筹码全部押了闻丹歌。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出手阔绰,便有人举棋不定,犹豫着想两边下注。这时,一双白净纤细的手闯进来,扔下一锭金子,语气笃定:“我押南景。”
保鸿信挑眉看向那人,只看到一袭白纱帷帽下,影影绰绰的一张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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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会窥听神像的呢喃◎
此话落下, 众人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声名鹊起的南景,不禁议论纷纷:“原来他就是南景!难怪敢主动请缨!”“那又如何?不曾听说过南景有什么独门秘技,依我看还是这血毒更胜一筹!”“就是!任凭他有一身蛮力,终究肉体凡胎, 如何与那诡异的血毒比!我押白寒!”白寒就是邪修的名字, 其余人听了这番分析, 虽然犹豫, 但还是求稳下注了白寒。
而“南景”这边,除了保鸿信和应落逢,只有零星几个碰运气的人。保鸿信朝应落逢一拱手,算作招呼, 什么也没说。
应落逢也回了他一礼, 并不上前攀交情, 而是独自寻了高处落座。看客大多想要近距离欣赏刀光剑影拳拳到肉的比试, 因此拥挤在台前,高处的看台反倒无人, 应落逢得以清静。
他知道自己这一身打扮有些惹眼,但既然四皇子能够看穿易容认出他的身份,说明易容术并不保险。不得以,他才戴上层叠的帷帽隐去面容。
可是此时比试即将开始,他又不得不掀起白纱往下看, 偶尔有人瞥到他的容颜,只觉如此神仙似的人物, 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腌臜地方?
擂台上, 白寒手持一双血刃, 足下血迹宛如赤练向闻丹歌冲去。她不避不退, 只用包裹周身的修为一震, 那些蜿蜒的血流忽然举足不前,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隔断。
白寒眸光一凛,一改之前的保守之势,提着血刃冲上来。挥刀时的劲风扯着难以忽视的血腥味,呼啦啦钻入鼻腔。闻丹歌屏息凝神,迎魁在她手中略微转动,仍然保持着“起势”,只是剑尖微扬起一点。就是这一点改动,从剑尖迸发出盛大光芒,仿佛能把在场所有人和物融化。在这一片光芒里,白寒寸步难行,他的血毒本为阴邪之物,触之光芒如冰遇火,滴滴答答往下落着血珠。白寒信念一动,腾空而起,手呈五爪之势向下。血刃融化后重新汇入血流,停滞的血流继续泛滥,竟在某一瞬间突破无形屏障直奔闻丹歌!
台下看客无不提心吊胆,更有甚者悄悄替白寒加了筹码。应落逢坐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危险中心的闻丹歌依旧波澜不惊,平静似神龛中的烛火。她一手握剑,因为“起势”蓄力时间较长动弹不得,但另一只手却在此时动起来,隔空指点了几处,居然在掌心汇聚成一道盾形阵法。此时血流已经逼近,在距离她不到三寸处突然改变方向,自地面向空中进攻,宛如毒蛇昂首,准备吐露毒液。
白寒见此,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随着他一声令下,几道血流猛地扑上去,隐隐还能听到几声蛇嘶。
几乎是血流扑上来的刹那,闻丹歌的盾形阵法终于奏效。流星般的白色光芒直直坠下,精准打落每一道血流。白寒面色一变却依旧保持镇静,有条不紊地指挥剩下的血流继续汇聚。水是此间最独特的存在,抽刀断水水更流,她能打落一道两道,却不可能永无止境地攻击下去。但不巧,他确实能源源不断地提供血液。
见状,就连保鸿信都皱起眉头,开始担心闻丹歌会否在此铩羽。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起势”成了。后来妖都的人谈到胜迎会,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今时今日这场碾压式的胜利。原本最为枯燥乏味、毫无悬念的初赛,因为一人一剑成了神话。而妖都中人,都以亲眼目睹过此次比试为骄傲。
那是怎样惊天的一剑?其实不然,因为“起势”实在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初级的不能再初级的招式,任何人只要修剑,过的第一道坎就是“起势”。所以后来无论人们怎么猜测,都无法从招式中看出,南景究竟师从何人、又习得何种功法?渐渐的,便成为了妖都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起初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道剑光,薄薄的一片刃,脱鞘时毫无征兆,剑鸣却在刹那盖过所有天地浩大,成为此间唯一的声音。万籁俱寂,阒然无声,仿佛有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掩盖了一切生机,声连同形、色一并被这一剑抹去。天地还是那个天地,只是万事万物都被清空,仿佛被隙中驹的马蹄踏过。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眼前只有不断放大再放大的一点剑尖,犹如宣纸上的一滴浓墨,无尽氤氲、蔓延,占据了整个瞳孔。
所有血流向后退去,宛如时光倒流回到最初的起点,就连白寒自己都以为,所有的所有的都是倏然一梦。他的人生迅速向前翻阅,从青年到少年到孩提再到襁褓。最终他变成了一团无意识的血肉,透明的心脏微微起伏,经由脐带与母体连接。
再往前是什么?未成形的胎儿之前是什么?意识到这一点,他终于挣扎着恢复了一丝神智,却在此刻听闻一阵风声。
母体中也有风吗?他正兀自好奇,忽然风声止住,整个世界彻彻底底变成一片纯白,一丝声音也无。
原来剑尖已经到了眼前。
“落势”。
就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念出这两个字。那声音辨不出男女,也无关老少,因为人不会窥听神像的呢喃。大道之上的存在向你投去一瞥,无论含义,对渺小得下界之物来说都是恩赐。
他觉得自己的肉身解脱了。
闻丹歌双足落地,伸手止住了迎魁兴奋的嗡鸣。场下久久无人言语,半刻钟后,裁判才如梦初醒,宣布:“南景,胜。”
台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原来是押了南景的几个人,正对着满桌的金银欣喜若狂。若是以往,亏了的人少不了要抱怨几句,但这一次竟无人出声。
他们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剑中,恍惚不已。
保鸿信到底是一帮之主,见识心性都比一般人更多更稳。他示意手下的人敲锣击鼓,这是庆贺胜出者同时彰显帮威的一种方式。
震天动地的锣鼓声中,泰半金银财宝悉数收入囊中。保鸿信大手一挥,将它们统统赏赐给闻丹歌:“你做的很好!这是你应得的!”
闻丹歌没有推辞,道谢过后就都收下。忽然,她余光瞥到某个离开的身影,动作一顿,告辞:“帮主,属下有些疲累。接下来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旁边立刻有人补充规则:“可是连赢三人才能晋级。护法不若再战两局?好教我们接着看看眼。”
保鸿信笑道:“这有何难?我切问在座诸位,谁愿意上前一试?”
人群中走出两人,用比面对白寒更迅捷的动作弃权。这次裁判没有要求闻丹歌再胜一人,十分痛快地宣布晋级,只在她要离开时拦住她,问了一句:“可否借护法的宝剑一观?”
闻丹歌瞥了眼他,没有说话。保鸿信开口替她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家传宝剑,旁人不可触摸。”
裁判点点头,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侧身让出一条路。闻丹歌告别保鸿信,却没有回家,直奔平陵坊应落逢住处。
她不会看错,那个背影就是落落。
扎好裤腿,在周围小妖见怪不怪的神情下翻身上墙,闻丹歌再一次卡在墙头。
因为应落逢开了门,倚着门问她:“为什么不走大门?”
闻丹歌默默翻回去,规规矩矩走了正门,轻咳一声:“习惯了。”
应落逢摇头:“梁上君子非君子。进来我看看你的伤。”
她想说血毒压根没有伤到自己,忽然忆起什么,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老老实实跟着进屋。应落逢翻出绷带和药酒,桌上列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工具,不难看出他准备了很久。
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她主动褪下衣衫展示给他看:“落落,真的没有受伤。”
应落逢紧抿着唇:“我分明看到你碰上血毒了。”
妖都众人是第一次见她的神通,他却不是。因此迎魁展露时,他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得以窥见她的小动作。
她的手分明握住了一滴血。
可摊开她的掌心,却一丝痕迹也无。他不信,复又去看另一只手,亦是如此。就在他病急乱投医蹲下身准备抬起她的脚时,闻丹歌慌忙制止:“等等等等!真的没受伤!”
“那血呢?”他问。
闻丹歌见糊弄不过,只好坦白:“我怀疑血毒和我体内的刃毒有关系。”
应落逢一怔,想起她提过的“星人”一说,问:“当真有关系?如果我们把血毒研究透了,是不是对解开刃毒也有帮助?”
她点点头,应落逢大喜:“能让我看看吗?”说完又否认自己,“不行不行,我入行太浅,看个风热脑寒还可以,解毒这种事还是交由莫前辈......”“落落,我相信你。”
说着,她把一个悬有血珠的琉璃盅递给他,眼神坚定:“试一试吧。”
【??作者有话说】
就这个意识流打戏爽!
◎谈的妥就带走,谈不妥就都买下来◎
顶着她赤忱的目光, 应落逢如何能够拒绝?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滴血一分为二,神色紧张:“先说好,我只试一试,结果如何未知, 剩下的还是交予莫前辈吧。对了, 许久没见你们往来了, 莫前辈去哪了?”
闻丹歌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但书信往来还是有的,估计又落到哪个秘境里出不来了。”
实际上能困住莫惊春的秘境又有几个?她隐约察觉到,莫惊春身上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不方便脱身。就连信笺也是寥寥几封, 像费尽心思才传出来的。她预备着拿到骨灵芝后即刻动身寻找莫惊春的踪迹, 毕竟对方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才陷入困境。
应落逢只当莫惊春潇洒不羁云游去了, 并未多加询问。确定闻丹歌身上没有伤口后, 他长舒一口气,特意煮了一碗平安面催促她吃下。就连小纸人阿南都十分贴心地主动为她捶肩捏背。
闻丹歌享受完, 见天色不早,道:“那我走了。”
“等等!”应落逢叫住她,道,“今晚就留下吧。明天你还要参加比试,跑来跑去多麻烦。”
闻丹歌:?还有这种好事?
一梦黑甜,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闻丹歌特意早起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有听到声音跑来凑热闹的小妖, 纷纷爬上墙头露出脑袋偷看。她发现了, 走过去一人一拳虚晃一枪, 吓得小妖惊叫坠地。
小妖在墙外愤愤不平地骂, 闻丹歌心情很好地哼歌, 想,落落的墙头岂是你们能爬的?
应落逢听到外面的动静,披衣走出来,见她和群孩子计较,一边替她穿衣一边道:“吓唬他们做什么?都是孩子呢,平常也挺照拂我。”
闻丹歌弹了弹他肩上点头如啄米,明显还在梦周公的阿南,笑道:“管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
被她的话惹的脸热,应落逢嗔她一眼,拍了拍外袍:“你先去吧,我晚些到,注意安全。”
“嗯。晚上想吃什么?路过菜市我一并买了。”“带条鳜鱼回来罢,这个时节最新鲜了。”
犹在外面听墙角的小妖闻此,面面相觑:这人还有两幅面孔呢?前一秒还凶神恶煞吓唬他们,后一秒就讨论起晚上吃什么?真是可恶的大人!
————
虽是清晨,琉璃阁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怕自己来晚了抢不到好位置。然而闻丹歌靠近时,拥挤的人潮却主动让出一条路,供她行走。
闻丹歌浑然未觉,手搭在迎魁上快步进入。耳边偶尔飘进几句讨论:“就是他破了血毒?瞧着不像啊。”“还能有假?你是没看到那一剑,嚯,我都看到我姥姥了!”“都什么年代了,人不可貌相不懂吗?反正从今以后,我都押他赢!”
听到最后一句,闻丹歌忽然止住脚步,人群瞬间噤声。只见她迈步走到说最后一句话的人面前,目光沉沉。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教训那人时,她伸出掌心,道:“要签名吗?十文一次。”
她可是听说过,前几个魁首的墨宝甚至抄到了十金一幅。虽然她现在只过了初赛,但十文的价钱也算公道。
那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点头不止:“要要要!要十幅!”说着从袖中掏出皱巴巴的纸张,却发难没有毛笔。
闻丹歌早料到会有这出,非常贴心地表示:“我这有毛笔,也是十文一只,要吗?”
那人忙说要,于是闻丹歌大手一挥,一百一十文到手。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上前讨要墨宝,她在门口滞留了小半个时辰,赚得盆满钵满。
还是保鸿信的到来终止了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他失笑摇头,隔空敲了敲她的脑袋:“昨天不是赢了许多?怎么这么点钱都要赚。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鸿运帮亏待南大护法。”
闻丹歌把一文一文的铜板收好,义正词严:“谁会嫌钱多?”
保鸿信不和她计较,拢着袖子瞥了她一眼:“没出息。今晚琉璃阁有拍卖会,给了我两张帖子。我人老了晚上睡得早,你提我去吧。随便买两件最贵的,账记在我名字上。”
闻丹歌倒吸一口气:“当真?”虽然她自己名下也有几家珍宝阁,但花自己的钱哪有花别人的钱畅快?
此时的保鸿信还不知道,明天自己将恨不能时光倒流,掐死今个大放厥词的自己。
初赛决非一日可决出胜负,毕竟胜迎会虽然是妖都盛事,却不拘泥于妖族。类似一些散修、邪修也会参加,毕竟谁不想要那珍贵无比的奖励?保鸿信告诉她,初赛至少要持续五日,而闻丹歌虽然通过了初赛,剩下的日子也要日日到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保鸿信不知道的是,这里大多选手的水平,闻丹歌只要一眼就能看穿。譬如现在台上的那只鹰,显然就是个筑基不久的菜鸟,他的对手动动手指,他就该下场。偏偏鹰很会虚张声势,对手的那只蛇精硬是不敢妄动。闻丹歌随手扔下一块碎银:“我押蛇精。”
果不其然,半柱香后蛇精轻松获胜。保鸿信教她:“你这样是赢不到许多钱的。要是有眼力,就留到快结束时下注,省得他们都和你学。”
闻丹歌恍然大悟,于是一群人除了她很快口袋空空,持盘人好说歹说才劝动这尊大佛别和他们计较这点小钱了,闻丹歌遗憾离场。
毕竟再赢一点,就够给落落买两盒新的珍珠粉了。不过赌是大忌,讲究一个见好就收。
但是很快她就没心思注意赌局如何,因为台上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人穿着六扇门的服饰,出手也是中规中矩的正派路数,一见就是老老实实走武举上来的。只是官家的人,居然也会参加这种民间比武吗?她听说过上届魁首出自太子门下,但那也是太子门客,原本就是江湖人士。像这样的衙门人士,倒是稀奇。
保鸿信也表示了自己的惊讶:“汪伋?他怎么来了?”
“汪伋是谁?”
保鸿信解释道:“六扇门都督,四皇子手下最忠心耿耿的鹰犬。”
四皇子。她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打听起来:“四皇子又是?似乎听闻过,他手下掌着六扇门。”
“没错,六扇门就是他一手建立的,汪伋等人对他马首是瞻。”说罢,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从前四皇子看六扇门和看眼珠子似的。但是此前一事后,他们就离了心,居然内斗起来。”
此前一事不消说,必然是四皇子反噬后疯魔被关在地牢里的事。闻丹歌也打听过,但四皇子把这件事瞒得严实,对外只说自己病了。不过有一件事能够肯定,那就是四皇子捱过了反噬,虽然有恙,但基本能够保持清醒派发命令了。
据保鸿信所说,汪伋此人最为板正,若没有四皇子的命令,万万不会跑来参加胜迎会。闻丹歌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想,不会是派他来找自己的吧?
不过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她还是会杀了他。
通场初赛看下来,除了汪伋并没有什么出挑的选手,保鸿信盯了一会就走了,叮嘱她:“别忘了晚间的拍卖。”闻丹歌点点头,保证:“一定替您把钱花完。”
他走后,闻丹歌就能光明正大去找应落逢。应落逢今天仍然戴着帷帽,两人一前一后坐着,不算亲密也不算疏远。
她问:“晚上去看拍卖吗?”晃了晃手中两张门票。应落逢也觉得有趣,便问:“我去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你喜欢什么和我说,我还没给你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
应落逢哭笑不得,掰着手指和她算:“你送我的还不多么?珍珠粉、地产、游龙.....天尊啊,这些都不算像样的礼物的话,什么才算礼物?”
他甚至有两个专门的芥子袋,用来装她送的礼物。
————
琉璃阁号称妖都最大的珍宝楼,能在拍卖会上出现的无不价值连城。保鸿信也是琉璃阁的老顾客了,是以闻丹歌他们一亮出票,就被毕恭毕敬地请到二楼一个雅厢。
雅厢视野极好,能清楚将楼下风景收入眼底。一炉香袅袅飘出,应落逢辨出这是西斋雅意,目光扫过桌案,发现是小叶紫檀。
托闻丹歌的福,应落逢在整理库房时见过不少好东西,如今就算用起品起这些珍稀玩意也不会露怯。侍者见他手法娴熟地煮了碧溪明月茶,神情从容,心下便知道这是个识货的,取了一摞筹牌给他:“贵客,这是筹牌。若是有您中意的东西,你便取了筹牌给小的。”
应落逢点点头,粗略扫了一眼筹牌上的数额,发现都是以万计数,单位不是灵石,是黄金。
因为事先知道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他并不在意价格,随手打发了侍者出去。
闻丹歌第一次见筹牌,拿在手中把玩,很是新奇。应落逢好奇:“你从前没来过竞拍吗?”
闻丹歌摇摇头:“我一般直接和他们老板谈。谈的妥就带走,谈不妥就都买下来。”
“都买下来是什么意思?”他不解闻丹歌想了想,费劲千辛万苦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份地契:“就是连楼带地皮一起买下来啊。”
应落逢:瞳孔震惊。
侍者提醒他们,竞拍就要开始。闻丹歌看着台下长龙似的珍奇宝物,兴致缺缺。忽然,她扯了扯应落逢的衣袖:“你看那人是谁?”
应落逢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是一惊:
“贺兰姑娘和......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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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最体贴的,还是两个她曾经害过的人◎
自从他们发誓此生不复踏入方寸宗之后, 就再也没见过应礼。与贺兰时也是一别数月,许久不见。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妖都?
应落逢把侍者招进来,问:“此次琉璃阁竞拍,都有什么好东西?”
侍者见他终于有了兴致, 立刻介绍起来:“有!譬如这婴孩脑袋大小的东海夜明珠、麝香鲸的骸骨、千山雪莲、五彩琉璃子。特别是这千山雪莲, 据说是当年张机医圣成圣后凡体所育, 百年来独此一朵。”
难怪贺兰时不远万里也要带应礼过来, 估计想买下千山雪莲,治治他的顽疾。
应落逢点点头,侧身把自己的想法和闻丹歌说了。闻丹歌道:“听他们胡说。这些奸商惯会给自己的东西取一些好听的名头,哄人竞买。他说这是百年一见, 几十年后又是同样的话术, 我看那雪莲也就是长得好些, 并没有特殊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