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作为护法,完全不需要凶名之外的眼熟,除非她想当下一任鸿运帮帮主,或者参与妖都地下势力的夺权。闻丹歌暂且不知, 保鸿信是真的想要栽培她,还是以此诱惑她为此拼命, 不过无论哪一种, 他都要失望了。
“谢帮主抬爱。”闻丹歌垂眸拱手, 施以一礼。保鸿信满意地点点头, 挥袖:“此间无事, 你先回去休息一阵吧。三日后胜迎会初次比武,我等你的好消息。”
闻丹歌又作了一揖,退了出去。甫一转身,就碰上个兜手赔笑的狐妖。
她想了想,终于想起他是谁。保永,因为和保鸿信沾亲带故,一直在金庚手下做事。如今金庚死了,他的心思难免活跃。
她朝他略一点头算作招呼,抬腿要走,保永连忙拦住她的去路:“哎哎哎!护法、护法且慢!”
闻丹歌驻足:“何事?”
保永挤眉弄眼一番,示意借一步说话。闻丹歌想起应落逢说今晚做排骨汤,她怕回晚了市场上没有新鲜排骨,皱眉,不悦道:“有话快说,我还有事。”
保永生怕惹了她不快,虽然在保鸿信书房门口,一咬牙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您来说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原本除了您,不还有一位金庚护法嘛,当然,他是远远不及您的!如今兄弟们也只认您一位!但底下这么多兄弟,您一个人也看顾不过来,您瞧我怎么样.......”
听了这话,闻丹歌当真正眼打量起他来。保永立刻抬头挺胸,挤出一个谄媚的笑。闻丹歌:“不怎么样。”
瞧着没有两斤排骨重。
保永:“.....您说话也忒伤人心了。自然,和您比起来谁都是下等货。但下等货也有下等货的路子,您之前的宅子不是被狼坚那厮占了去,如今屈尊住在平盛坊巷子里么,正巧,小的手里有一套房子,就在霓裳坊,虽然只是一进的院子但胜在簇新,家具什么一应俱全......”
她打断他的话:“你说在哪里?霓裳坊?”
保永以为有戏,狠狠点头:“是是是!”
她依稀记得这人在金庚手下时喜欢到处乱窜,和街上收保护费的那一伙应该挺熟,随口答应下来:“你的事我知晓了,结果如何还要看帮主的意思。”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霓裳坊那里有条闹市,常有不长眼的小妖闹事,传出去对帮里影响不好。”
保永立刻会意,向她保证:“保准给您收拾得服服帖帖!”
闻丹歌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出门左拐隐入街市。保永的手下冒出来,问:“大哥!他这么着急忙慌,是干什么去?难道老大给他派了暗杀......”“闭嘴!这是你能问的吗?”保永斥责一声,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
鸿信帮出来左拐有一个繁荣的集市,闻丹歌提着早上预订的两斤排骨和葱姜蒜往家里走。昨晚应落逢终于松口,同意今天在她那吃饭。她兴奋得天没亮就起床打了会拳,打完拳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连月芽草的盆底都擦得铮亮。
她还特意从木匠那里订了一套小孩子的桌椅,就为了吃饭时小纸人能另坐一桌,别打扰它爹娘叙旧。可闻丹歌千想万想,没想到还能出岔子。
只见远远的,她那个又破又小的院门口围了一圈小妖。有个眼尖的发现她回来了,忙叫上伙伴呼啦啦一堆跑了,她想逮人问明白都没机会。走近了发现院里也颇热闹,加上应落逢,小小的一个石桌边上围了四个人。
再近些就能发现,其他三位都是姑娘。起初她没多想,以为是应落逢的乐师朋友,随口问了一句:“你朋友来了?要多买点菜吗?”
岂料此言一出,原本背对她的应落逢蓦地回首,黑曜石般的眸子饱含怒意。她一怔,不觉握紧了手里的葱:“怎么了?不是吗?”
其中一位女子起身,对她施了一礼,身子颤颤巍巍,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说的话却石破天惊:“恩人。”
闻丹歌一惊,愈发迷茫:“你喊我?姑娘莫不是认错了......”“恩公!”谁料剩下两位姑娘也一言不发就行礼,闻丹歌看得头皮发麻,快步走到应落逢身边扯了扯他袖子:“这是怎么回事?”
应落逢躲开她的手,冷冷道:“我哪里知道你是何处惹的风流债?早说你有客人啊,她们来了我还来做什么。”
天塌了。闻丹歌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应落逢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木着一张脸杵在院中:“你救的人你忘了?”
闻丹歌愈发迷惑:“什么人?我应该记得吗?”她这一生太过漫长,途经许多人的人生,若是每一个都记得,刃毒第一个不答应。
这句话巧妙地缓解了应落逢心里的小疙瘩。他轻轻“哼”了一声,脸色缓和,道:“若只是道谢,如今她也听过了,各位请回罢。”
第一位站出来喊“恩人”的绿衣姑娘摇了摇头,“噗通”一声跪下,伏首在地:“求护法救我小妹!”
另外两位姑娘也磕起头,一面磕一面喊:“求护法救我小妹!”
应落逢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不禁抓住她的手。闻丹歌很受用,仔细回想,终于认出眼前三人是那日歌楼大火的众多女子之三,试探着问:“你们小妹,是那个同我说了六扇门的姑娘?”
果不其然,绿衣女子猛地一点头,道:“正是!那日小妹与我们走散,后来汇合和我们说了是您救了她。但没想到、没想到出逃当晚,她说自己还有东西落在歌楼,夜里一个人回去了。从此不见踪影,再也没有消息。”
应落逢皱眉:“你们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况且当晚歌楼被六扇门和清影派的人围住,她应该进不去。”
绿衣女子解释:“确实如此,我们也都说等第二日天亮了再陪她回去一起找。但小妹她铁了心,借口起夜跑了。”
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能让一个好不容易获得自由身的歌女冒着风险返回火烧之地?第二日又失踪不见?
应落逢抬眸与闻丹歌对视一眼,果然也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怀疑。
“你们先别着急,霓裳坊一带近日乱得很,可也有三方势力暗中把手,寻常贼人不敢在这个时节作乱。我们略识得几个人,回头替你们打听打听,也许令妹只是被当做目击者拘住,问完话就会放回来。”他温声安抚道。几位姑娘听了他的话,心中略微好受一些,纷纷起身告辞。闻丹歌借口送她们,悄悄在几人背后贴了一张符纸。那符纸有追踪的功能,碰上衣料的瞬间隐没不见。
应落逢见了她的动作,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闻丹歌见状也跟了进去,便见他烧火、起锅、下料、焯水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厨艺比之前在缥缈山精进许多。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应落逢还特意调了一碗不辣的端给小纸人。闻丹歌捧着碗,由衷感慨:“感觉我占大便宜了。”
谁知道路边捡的小狐狸摇身一变,变成田螺姑娘了?
应落逢敲了下她的碗,顺手夹了块排骨给她:“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唔唔(好吃)!”她竖起拇指,眼含赞叹。应落逢看她吃得香,嘴角止不住上扬。
从前都是他接受她的投喂,如今总算给他扳回一局。心情好,提起方才几个姑娘也就不生气了:“这事你打算怎么办?人未必就是在霓裳坊丢的。偌大一个妖都,鱼龙混杂,她又是夜间行事,保不齐被哪个不长眼的盯上。”
“若是清影派和鸿运帮的人,你还能搭把手将人家姑娘救出来。若是六扇门呢?或是别的仇家,你打算怎么办?况且迎胜会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
闻丹歌咽下排骨,眨了眨眼:“总不能见死不救。”
应落逢叹了口气,有些恼:“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拈酸吃醋拎不清轻重缓急的?”气不过,还用桌底下的腿轻轻踹了她一下。闻丹歌下意识伸手抓住,发现是他的腿后,脱口而出:“瘦了。”
应落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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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占有欲?◎
最后这事没让闻丹歌过问, 应落逢说他先试着自己查一查。闻丹歌答应了,一是因为她确实抽不出空,二则是因为,她觉得落落很想通过这件事向她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呢?无论他成功与否, 他都是她心里最完美的那颗星星。不过她从来不干涉他的想法, 阿娘说过, 接受不了自己伴侣有事业心的人是狗屎。
临走前, 应落逢照例给她换药。窄窄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光线陈晦,她坐在榻边缓缓褪下半边衣袖。肩上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狰狞伤疤, 见状, 应落逢长长吐出一口起, 下手仍然轻之又轻, 让闻丹歌有端联想到尾巴扫过时的触感。
她用余光瞥了又瞥,遗憾地发现没有尾巴。应落逢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偏不让她如愿,揣上吃饱喝足的小纸人走人:“回去了。”
小纸人很有礼貌地向她挥手,闻丹歌起身:“我送你们回去吧。你也听到了,夜里妖都不太平。”
应落逢叉腰,没好气道:“然后呢?借口送我回去, 临了在我院门口说渴,喝完水又说胳膊疼, 治完开始说天色已晚......”他想起唯一一次被她得逞的经历, 气得牙痒痒, “护法在妖都学了不少?”
她以前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现在学精了也学坏了。
闻丹歌于是不出声, 认栽只将他送到门口。应落逢瞥见窗台的月芽草, 问:“你把它带来做什么?”
他当时就奇怪,她不告而别就罢了,捎走月芽草是为何?
闻丹歌眨眨眼,面上难得露出心虚的神色:“没什么,留作个念想。”
应落逢磨牙,恨不能敲醒她:“念想有真人好吗?”
“没有。”她立刻答道。那股气才酝酿起又消弭,应落逢摁了摁额角:“你.....好好准备胜迎会吧,失踪的事我有了进展再和你说。”
“嗯,别太劳累自己。”她伸手,替他拂去鬓角一缕碎发,仿佛将连日的疲惫一同拂去。他不自觉蹭了蹭她的手掌,等反应过来耳朵又擅自跑出来贴贴,一张玉面涨得通红:“回、回去了。”
————
虽说聆鹤在霓裳坊有些人脉手段,但他终究根基浅,且投靠的两位主公先后倒台,他说要查,确实有些无从下手。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比如那些找他看病的人中,就有一位打更人。
他提了两壶好酒并一挂上好的下酒肉敲响了打更人的门。打更人昼伏夜出,此时正在酣睡,给他开门的是打更人妻子,苏婆。
苏婆也在他那里开过药,一见是他立刻眉开眼笑:“聆小医师来了?快请进!”
应落逢面色有些窘迫,忙摆手纠正:“算不得什么医师,婆婆唤我小鹤就是。”
“怎么不算医师呢?简直是神医!回头我就叫我家老头子买一面‘妙手回春’的锦旗给你支上去!我这腿啊,一到下雨天就疼。那天您给开了一帖药膏,我敷上去,腿居然好了!”苏婆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茶给他。茶杯是粗瓷做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豁口,却看的出来是这个屋子里最体面的一样。应落逢道了声谢,抿唇喝完一口,问:“苏爷爷呢?还睡着?”
苏婆:“睡了一上午了,你若是找他有事,我这就把他叫起来。”
应落逢忙制止她:“不用不用!左右我无事,就在这陪您说说话,顺便等他老人家起来。”
苏婆于是要张罗着去邻居家借两把柴来烧火,给他做晚饭吃。应落逢说不用,掏出之前闻丹歌塞给他的一把炎符,一面烧火一面问:“今个冬天冷,您二老没有准备多余的柴火吗?”
“唉,要是有那个钱的话哪能不准备?”苏婆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们俩个没什么大的进项,就靠老头子打打更、我给人家洗衣服过活。如今天气冷了,我也不大出去洗那个冻手的衣服,家里就只有老头子一个。可偏偏上头压了他两个月的工钱没发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去要,就怕惹了哪位大爷不高兴,这个差事也没了。”说着说着,苏婆脸上愁云惨淡,想起他是客人又堆出一个笑:“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小鹤平时有什么忌口的?或者喜欢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应落逢哪敢真的留下来吃完饭?二老生活本来就够艰难,他还是来添麻烦的,立刻道:“爷爷还没醒吗?睡这么久对身子不太好。”
因为他是医师,苏婆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闻言连忙赶回屋内推醒了苏爷爷。
老爷子年近六旬,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前几天开始,总觉得腰疼。应落逢给他开了一剂祛湿的药,他服用以后果然好了许多。说起来霓裳坊最近好些人湿气入体,不是腰疼就是腿疼胳膊疼,应落逢带的药都快供不应求了。
眼见天色不早,他开门见山:“苏爷爷,几日前,就是歌楼大火的那日,您还当值吗?”
苏爷爷点点头:“当的。那时差不多二更天吧,火势还大着嘞,一点要灭的迹象都无,也不知道是什么火。”
应落逢默默低下头。闻丹歌放的火,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您有留意到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候,霓裳坊附近有一个姑娘出入吗?大概这么高,穿一身水红色的衣裳,十五六岁的模样。”他比划了一下失踪歌女的身高样貌,苏爷爷吧咂下嘴,陷入沉思。
苏婆问:“小鹤医师要找人?”
应落逢点点头:“之前玩得比较好的一个妹妹,大火时明明跑出来了,这两天却找不着人。家里人说当晚返回去找东西就再也没有回来。”
苏婆惋惜:“唉,既然跑出来又作甚回去呢?”
忽然,苏爷爷猛敲了一下烟杆,激动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还撞到我了,我的腰就是给她撞疼的!”
应落逢瞳孔骤然一缩,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爷爷于是给他描述了大火当晚自己遇见的事。大概是三更天的时候,六扇门和清影派的人终于控制了火势,他也就敢壮着胆子靠近凑个热闹。原本高耸精致的歌楼顷刻化为焦土,许多人连全尸都没有就灰飞烟灭了。他好多年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看了会热闹就往别处打更去了。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迎面撞上来一个红衣服的女娃。
那女娃连声道歉也没有,低着头一言不发走了,头发长长的垂到地,怪渗人的。妖都什么妖都有,苏爷爷只当又是一个失心疯的,也就没多留意。现在想想......
“那身衣裳,倒还真是歌楼的样式。他们家我路过很多回,一定不会记错。”
应落逢又问了他具体的时辰,苏爷爷仔细回想一番,道:“约莫是丑时三刻快寅时的时候?小姑娘大半夜不睡觉,穿一身红裙子披头散发地跑出来,得亏遇到的是我没被她吓着,要是换个年轻一点的,保不齐就吓昏过去。”
眼见着自己老伴爱扯大话的毛病又犯了,苏婆感觉制止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没看到人家小鹤医师着急找人吗?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了。”
苏爷爷摇了摇头:“别的还真没什么。就是撞了我一下,然后往、往......往平陵坊那里走了?哎你不是说她要去歌楼吗?”
应落逢一顿,答:“她家住在平陵坊,也许是发现进不去歌楼打道回府了。”
又彼此寒暄一番,应落逢唯恐自己再聊下去苏婆就要破费,天黑前借口走了。临走不忘在门缝里塞一沓炎符,这个角度还是他给闻丹歌送东西时练出来的。
出了苏婆家,巷子口站着一个人,不是闻丹歌还有谁?他不觉加快脚步,唇角勾起一抹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闻丹歌点了点藏在树上沟里的小妖:“他们说的。”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他们会不会知道失踪的事?”
闻丹歌解释:“不会。白天和夜里是两股势力,丐帮不管晚上,就算要管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妖能管的。而且他们惜命,撞见什么是要杀人灭口的。”
反倒是打更人,因为拿的是官饷,各路牛鬼蛇神遇上了也不会动手。
应落逢把苏爷爷知道的和她说了,闻丹歌注意到一个点:“他说玲珑撞了他之后,他的腰就开始疼了?可他不是因为湿气入体才腰疼的吗?”
玲珑就是失踪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应落逢一怔,暂且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可能是糊涂了把两件事混为一谈,这个病苏婆得了好几年,也许传染了。”
闻丹歌没再问,只说今天晚上无事,可以陪他一起去霓裳坊和平陵坊交接处看看。应落逢也没有拒绝,轮回廊之后,他深谙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逞强,既然她的存在能解决一半以上的问题,那就狐假虎威喽。
于是这天夜里,俩人乔装一番,出现在三更天的霓裳坊。
说是乔装,不过各自撤下一部分易容术恢复原貌。出门前闻丹歌对着他这张脸看了又看,找出一个兜帽把他盖上。
应落逢不解:“戴这个干嘛?”
她答:“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应落逢:“......”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占有欲?
霓裳坊本是夜夜笙歌之地,那场大火把这里的旖旎气烧得一干二净,想要恢复元气至少需要半年。但各处曾经的风景尚存,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他们置身其中,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应落逢走到一个地方,忽然蹙眉,退回一步站定:“这里的味道好奇怪,像是水腥味?”
闻丹歌抬头看了看,道:“或许就是打更人遇见玲珑的地方?”
应落逢觉得她的话有道理,擎了一张炎符低头细细找起来。突然,他在拐角处一簇草丛里看到了什么,拉着闻丹歌过去:“这里有——”
“什么人在那!”
【??作者有话说】
阿鹤才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嘞感谢在2024-04-16 21:02:58~2024-04-17 20:3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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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拢着他的腰,一手捂住那片翕动的唇瓣◎
灯光照射过来时, 应落逢下意识后退一步,就是这一步,闻丹歌顺势把他抵在墙角,一手拢着他的腰, 一手捂住那片翕动的唇瓣:“嘘。”
那片灯光越来越近, 他们无处可躲。思及此处, 应落逢心中焦急, 往前是她柔软的身躯,往后是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闻丹歌看出他的紧张,低下头附在他耳边道:“没事的, 别出声。”声音很轻, 像一片羽毛掠过耳畔, 又像一粒石子投入池水中泛起涟漪。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放松, 仍旧攥着她的衣襟,微微颤抖。
闻丹歌身形颀长, 又穿了身宽阔的黑衣,于是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个较大的黑影遮住较小的黑影,难舍难分。
六扇门巡夜的捕头提了灯一看,见是对野鸳鸯在这里碍事,“切”了声不耐烦道:“要亲热去别处!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闻丹歌不答话, 只微微颔首算作回应。那捕头也懒的理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真是不要命!家里没炕吗?”
待那声音彻底走远, 闻丹歌才松手, 应落逢立刻从她怀里滑出来。即使夜色沉沉, 依然可以看见他通红的双颊。
她退开一步轻咳一声:“那人走了。”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没有时间思考她刚才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蹲下身开始拨草丛。闻丹歌也和他一起,不一会,他捧起一块玉佩晃了晃:“这块玉佩上有水腥味。”
那是一块,不,半块玉佩。材质并不好,像是街边摊贩伪造的“古迹”,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这大概是一块两式的龙凤对佩。此为凤,彼为龙。
对佩常用于定情,应落逢想起自己在歌楼里听过的,痴男怨女的风月故事,一时哑然。
难道玲珑是为了这块定情信物,才冒死返回歌楼的?
闻丹歌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俩人对视一眼,决定去找玲珑的姐姐问个清楚。
因为玲珑失踪,她的三个姐姐辗转难眠,是以闻丹歌找到她们时,哪怕已经将要四更天,她们仍旧醒着。一听小妹的事有了眉目,纷纷披衣起身,见了那半块玉佩潸然泪下:“是、这是小妹的东西!”
闻丹歌:“她在歌楼里有相好?”
她们却都摇头,表示小妹一心钻研琵琶,并不曾与哪个人传情。倒是绿衣女子对着半块玉佩瞧了又瞧,忽然道:“另外半块我好像在谁身上见过。”
“谁?”应落逢问。
绿衣女子拧眉,摇头又点头:“记不清了.......对方并不是常客,只见过一会,好像别在佩刀后面。可......小妹又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佩刀......不知怎地,应落逢忆起被闻丹歌困在墙角时,从缝隙中瞥见的那个捕头。六扇门是官衙门,等闲不许出入歌楼,而且佩刀不离身。更巧的是,大火那晚六扇门也派了人来。
事情似乎串联到一起:玲珑回去找定情信物,刚好遇到了身为六扇门捕快的相好,俩人私奔。
但这又说不通。为什么苏爷爷会碰上独自一人披头散发的玲珑?作为定情信物的玉佩为什么会落在草丛里?私奔又为什么要瞒着她姐姐?
疑云遍布,将真相遮得密不透风。然而时辰不早,闻丹歌白日还要去鸿运帮当值,再心急也只能作罢。回去路上,闻丹歌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慰:“鸿运帮和六扇门最近有些来往,我多留意一下。”
“嗯。”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想起胜迎会马上开始,她一个人两头跑,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不禁心疼,“也不是必须要查出什么东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你先紧着你的事。”
“好。”闻丹歌贴了贴他微凉的手掌,道,“那我走了,明晚再来。”“嗯。”
闻丹歌离开后,应落逢却没有睡意。他呆愣着坐在榻上,小纸人摇摇晃晃钻进怀里都浑然未觉。
他没有见过那个叫玲珑的女孩,脑海中却不自觉将她与画像上母亲的身影重叠。
同样是家中宠爱的姑娘,她会和母亲一样所遇非人,最后下场凄惨吗?
那半块遗失草丛里的玉佩像一柄尖利的刃,深深捅进他的心脏。这一夜他想了许多,想起轮回廊中那出“叹前生”的戏、歌楼里无数个字字泣血的荒唐故事,还有璩娘生前最后一句话:
“回去。”
他知道妖都是他们的故乡,是璩娘和母亲苦苦追求的落叶的“根”。破庙那晚之前,他也一直想要来到妖都,回到他真正的家。
但是蛇长老身边的那只狐妖令他明白,回不去了,即使回来,等待他的也不过是新一轮的折磨。
支持他踏上妖都土壤的不是对“家”的执念,仅仅因为闻丹歌在这里。可现在,这片养育了母亲的土地,向他伸出了触角。仿佛无论他走多远,这片土地与他之间仍有一条脐带连接着,终有一日他会因为这份血脉,回到这里。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玲珑失踪背后的原因,远比他们想象得复杂。
可不论夜里心绪再澎湃,次日阳光一照,哪怕是妖都这样浑浊的地方都多了几分光明。生活还要继续,应落逢没有歇着,在家中备好药后照常带着小纸人去摆摊。这几日闻丹歌没有来,却多了一伙狐妖威慑地皮流氓。为首的那妖叫保永,一听就和保鸿信沾亲带故,是以并没有人敢和他们做对。
他猜到这些人是受闻丹歌之托,安心做自己的“小鹤医师”。不知怎地,或许是苏婆悄悄把这个称呼泄露出去,霓裳坊的大家都开始这么称呼他。
“小鹤医师”。他把这四个字放在唇齿间反复研磨,仿佛这样能把它打磨成玉。多么动听的字眼,听着旁人这样叫他,就好像他们是一体的,他也能为她积攒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德。
今日来找他的人格外多,从衣着打扮上看,许多都是外坊人。奇怪的是,这些人来处不同身份不同,却同样得了湿症。一开始应落逢只当巧合,随意问了几个人后却发现了不对。
这些人有的和苏婆一样,湿症是多年顽疾。可更多人是突然得的,仔细问了时间,还都是最近几天得的。
他想起苏爷爷说的话,心蓦地一沉,忙问:“最近可有被人撞着?”
病人茫然一瞬,仔细想了想,摇头:“不曾。”
看来并不是撞到玲珑才引起的湿症。应落逢稳下心神,把这个荒唐的猜想撇出脑海,继续医治下一位病人。可在他把完脉低头拿药的瞬间,余光掠过那人腰间,瞳孔猛地一缩。
六扇门佩刀后,赫然悬着半块龙形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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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运帮擂台上,闻丹歌翩然收剑,剑光一闪,不费吹灰之力撂倒了一群小妖。保鸿信在台下看的笑意不止,连连抚掌称赞:“好!好!有此宝剑,魁首舍我其谁!”
闻丹歌下台,朝他抱拳施礼:“见笑。”
保鸿信摇头,接过下人递来的一把剑穗,欲亲手为她系上。可手指才碰到剑柄,迎魁剑鸣不止,十分排斥。
他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闻丹歌开口解释:“这是我家祖上世代相传的宝物,除了家族血脉,谁也不肯碰。”
保鸿信恍然大悟,拍了拍她的肩:“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神兵就该挑剔!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肯认主,那它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