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位“客人”得知姥姥病逝,依旧坚持来家里见她,还带来明显是一对儿的玉佩之一。
林琅脑洞大开,难道这闻昭非是“原主”失联多年生母或生父那边的人吗。
“可以,”闻昭非虽然对林琅的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从身后的背包里把信原件找出来。
林琅跑去房间把唯二的两把竹椅搬出来,给闻昭非和七叔公坐,她接过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期间忍不住一再打量闻昭非,这突然到来的“娃娃亲”对象。
她以为这“客人”是大叔,原来是和她同辈的哥哥,难怪听声音挺年轻挺好听的。
人声不对版,或许说的就是他吧。
“玉婆婆和闻爷爷身体都还好吗?”
林琅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了信件里相关的人物,也不怪她没第一时间想起,林琅姥姥一直管自己的手帕交叫阿玉,“林琅”管她叫玉婆婆。
至于玉婆婆的丈夫家人,林姥姥很少和“林琅”唠这些,只说她有这么个好姐妹,希望她们有生之年能再见见、说说话。
但“记忆”里,林琅姥姥已经好些年没有提及这个好闺蜜了,“原主”以为是姥爷去世打击到了姥姥,不爱说故人故事。
“原主”问过一回,姥姥没说,她就没再问过。
闻昭非敛起眸光道,“奶奶五年前去世了。爷爷身体还好,有专人在照顾他。”
对信件的内容,闻昭非了然于心。
林家和闻家的的确确有一段“娃娃亲”的约定,但约定的对象却不是现在的林琅和闻昭非,而是林琅的母亲林可萱和闻昭非的父亲闻明轩。
三十多年前,时局动乱,林家和闻家接连遭遇祸事,互相失联近二十年时间,再联系上时林琅母亲和闻昭非父亲都分别嫁人和娶亲,这娃娃亲自然“作废”了。
这个世界的林琅随姥爷姓林,她原本还有个名字叫慕琳琅,她四五岁时被林可萱送回小宁村,她本人追着林琅的血缘生父,不知是出国还是去了港城那边……
林琅被塞来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她四周岁前的回忆。
林家俩老对外的说法都是说林琅父不详,母亲失踪多年。“林琅”对个中细节知道的不多,这个年头有个在国外的母亲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琅”从懂事起就当自己没有父母,现在这个穿书来的林琅更不愿寻什么亲,从信件里知道闻昭非和他们不相关,林琅还悄悄松口气。
但“娃娃亲”对象找来家里了,他们总要一起把事情解决了,有个明确的说法,总不能将来再继续传给下一代吧。
信件里,林琅姥姥的说法相对委婉,说明了她的病情和俩家“娃娃亲”的由来始末,因为恩情,也因为彼此深厚的友谊。
因情谊许下约定,也要有情义才能延续。
林琅姥姥温如归写这封信是为了给外孙女儿寻找依靠,而不是增加枷锁。她在信件里特别强调了,或有一方不愿,这约定也能就此作废。
信件最后,温如归询问闻老爷子近况,再问是否能安排人尽快来小宁村一趟,让俩家孩子相看,给这段“娃娃亲”一个结果,无论好坏。
京城闻家未婚适龄的孙子外孙并不少,但孙辈里只有闻昭非生母早逝,父亲再娶生子,闻明轩明显是更爱护他和现任妻子的孩子,闻昭非的堂哥表弟们家里也是类似情况。
谁家都不愿推人出来,一来二去,众人就默认了闻家俩老养大的闻昭非,有义务去履行俩老当年留下的“娃娃亲”约定。
这也是这封信辗转多时到今年三月,才送到闻昭非手中的主要原因。
林琅把看完的信还给闻昭非,她侧身和七叔公低语几句,七叔公点点头起身到林琅家后院那边溜达,前院这边留给林琅和闻昭非继续说话。
林琅抬脸,认认真真地看闻昭非一会儿,开门见山问道,“关于娃娃亲,你是什么想法?”
林琅对着突然的“娃娃亲”有点儿懵,但可以确定的是书里“原主”哪辈子都没和闻昭非履行婚约。
闻昭非神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如果你坚持约定,我可以承担起责任。如果你不愿意……闻家愿意给你三百块钱当作‘嫁妆钱’。”
三百块钱可以让林琅在县里买到一个工作,林琅干不了农活的事情可以解决。一个好工作,也能让林琅找更好的对象,怎么都比嫁给他强。
出于为林琅考虑的想法,闻昭非也认为林琅不适合嫁给闻家的其他孙辈们。他们无视温如归的病情互相推脱,到了今年三月怕老爷子发现大发雷霆,才想起把他推出来。
门户观念和偏见最是摧残人,非自愿的婚姻只会给林琅带去更多的苦难。
闻昭非补充道,“我奶奶和温奶奶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林爷爷还曾救过我爷爷的命。”
可以说,无论哪个选择,林琅都不需亏心。救命之恩,哪里是能一段婚姻或三百块钱就能了结。
闻昭非面色微微发窘,所谓闻家给的三百块钱,其实是他个人出的,已经是他工作两年的绝大部分积蓄了。
来前他没想到林家的境况如此糟糕,不然多少还能和同事朋友凑上一些,他以这副模样和林琅见面,对林琅可能的选择已经有预见。
三百块……林琅在现代可是有价值百万的房子和几十万存款的。她没有父母缘和兄弟姐妹爱,但拥有姥姥的全部偏爱。
这个世界的“林琅”也是如此,林家穷归穷,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物质和精神上都是如此。
林琅对三百块不心动,对闻昭非所说的第一选择倒有些想法。
“我嫁给你能吃饱饭吗?”林琅将又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莹白脸蛋露在西斜的霞光里,那双眸子又黑又亮。
闻昭非抿了抿干到起皮的唇,点头,“能,我大专临床医科毕业,工龄两年,目前工资五十八块,还有各种票补贴。”
这工资是今年二月才提到的五十八元,最开始只有三十元,积蓄也只有三百来块,但让自己和林琅吃饱饭不成问题。
林琅眼睛一眨,紧接着问道,“你不打媳妇的吧?”
她在运动方面天生缺根筋儿,这个世界的身体又体弱多病,万一嫁给家暴男,她怕是挨不了一顿打就得归西了。
她这问的话多少有些冒犯和莽撞,但她和闻昭非谈不拢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眼下顾及不了多少,她只想看出点儿闻昭非对家暴的态度。
“不打!”闻昭非眉头蹙起,他最看不起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表面人模人样,背地里只会打媳妇孩子出气的男人和极少数女人。
“如果遇到类似情况别莽着上,你最好是报警求助。”
闻昭非看林琅瘦小又病弱的模样,莫名担心林琅见义勇为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当然,林琅对家暴“零容忍”和警觉,还是被他欣赏的。
闻昭非在农场,就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处理过两个家暴男。那俩人有所收敛,而被家暴的对象自己没有逃离和求助的想法,外人帮不上太多。
林琅绷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又长又密的睫毛随她弯起的眸子卷翘起来,眼角如钩,梨涡浅露,“我选择一,嫁你。”
“唔……”闻昭非没想到林琅会答应得如此之快,他一箩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了。
“对了,你是真的愿意履行‘娃娃亲’娶我吗?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或有心爱的人,千万别勉强,我要三百块也行。”
林琅快速谋算起来,她嫁人确实能实现阶段性的“一了百了”,但也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如果闻昭非心甘情愿,他们算是皆大欢喜。
如果闻昭非不愿意,他们还是能一个拿钱,一个走人,从此不复相见。
手头多这三百块,林琅觉得自己安稳活到三年后的几率又多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还是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琅这个月跑县城勤了些,村里就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很多时候,她怕是有钱都不敢花。
这也是林琅手头能花的钱不多了,但还不卖闲置缝纫机的原因之一。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上工真的有些被祝之徽和贺永明烦到和吓到,她可能不会这么快考虑婚事。
闻昭非能感觉林琅并非看上他这个人,只是他“合适”,恰好在林琅需要一个丈夫时出现,不知何原因,成为林琅可以首先“考虑”的对象。
“你愿意的前提下,我也愿意履行这个约定,”闻昭非朝林琅肯定地点头,在林琅愿意嫁的前提下,他不会推卸责任。
他没有毁约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心爱的人等着他娶。
闻昭非开口前的沉默是因为他的情况并不算好,他怕林琅选了他会后悔。
“我虽然是医生,但我工作的地点不在京城,在东北荒沼泽边的农场卫生所,那里的环境、气候、生活条件……都不太好,”闻昭非目光平和地看林琅。
到东北农场工作,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后悔,但还未成为他妻子的林琅依然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交浅言深容易出事,在林琅还没确定嫁不嫁之前,闻昭非不好和林琅说更多他和闻家的情况。
当然,他也着实没想到林琅放着三百块钱没要,要选和他履行婚约。
林琅眉梢一挑笑了,面庞在稍显黯淡的霞光里熠熠生辉,“你看我这里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不嫌弃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她考虑嫁闻昭非不是冲着闻家,而是闻昭非愿意履行承诺、不远数千里愿意来小宁村的担当。
闻昭非这份担当在小宁村少见,在林琅相对熟悉的现代社会也不多见。
因着这份欣赏、和她如今确实窘迫无奈的境况,她愿意赌一把,即便他们婚后过得不好,她相信有祖父母辈“救命之恩”的特殊情分在,他们也能和平分手。
迎着林琅的笑脸,闻昭非心头一颤,脑袋空白了一瞬,再回神时,他的世界充斥着唯一又强烈的感受。
林琅好白,像一团白雪,更像一只毛发雪白、喵呜叫着撒娇的猫崽。
猝不及防地,闻昭非耳根的热度腾起,既是对陌生情绪的羞涩,也是对如此荒诞感受的羞愧。
他从不知自己如此孟浪,像个……色胚!
“好,”闻昭非回林琅一个稍显僵硬的浅笑,迅速将脑袋突兀冒出的感受销毁干净。
转念一想,如果他能猜到林琅的回复,他绝不会以这幅模样来见,多少要在县城的招待所好好打理一番。
这个念头一起,闻昭非愈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林琅笑意盈盈地拍拍手,一副“恨嫁”的欢喜模样。
林琅没和闻昭非多说自己不会干活不会干家务那些,她看闻昭非这幅邋遢模样,一个不错的职业外,她不觉得闻昭非比她好到哪里去。
还是那句话,他们谁也不嫌弃谁!
“对了,咱们结婚要走什么程序,我不太懂。你请了多久的假?够咱们结婚吗?咱们要在哪里结婚?我不想搞太麻烦。”
林琅看着眼前这年龄未知的结婚对象,思索着要不要找妇女主任董红玉或七阿婆询问一番。
闻昭非低咳一声,再一一回答林琅的问题,“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来回农场需要小二十天时间,我来时路过京城,待了三天,能让我们自己支配的时间一周左右。”
“我今年24岁,七四三农场二区卫生所在职医生,月工资58元和各类票补贴。卫生所有家属院分配,我可以重新申请房子。”
闻昭非原本住的单人职工宿舍条件过于简陋,原本过了试用期就可以申请更好的房子,他一直没弄。
闻昭非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证明材料我都随身带着,结婚需要和领导打申请,明儿我去县里邮局发个电报,我们抵达农场就能去领证。在婚礼仪式方面……我们可以两边都办。”
现在的婚礼一般就是请亲朋好友、同事来家里吃个饭,认个人就算完成了,婚礼办得太过隆重反而会被人说。
闻昭非没结过婚,但从小到大身边邻居、同学、亲戚陆续结婚的挺多。
闻昭非能一下子请到一个月的假,是他工作两年从未请过假,此外他还找同事调了近一个星期的班,他这幅狼狈模样和疯狂调班不无关系。
满打满算闻昭非能在宁山县待上一周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村里就算了吧,我们把户籍和结婚介绍信材料弄好就行,农场那边……你说了算,”林琅都决定要嫁去遥远的农场了,对小宁村的人情往来就不太在意了。
“我要卖房子,卖缝纫机,家里的床……也要卖,其他就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了,”林琅把自己目前最紧要的打算和闻昭非说了说。
她要和闻昭非去农场生活,小宁村的房子和大物件就不会留,说不好他们走后,什么人跑进来弄坏或偷走,都不如现在卖了好。
“这些是你的东西,你做主就好,钱也是,”闻昭非没有意见,卖房子卖缝纫机的钱也都由林琅自己做主,他绝不会贪图这些。
闻昭非还要和林琅细聊自己的情况时,听到身后老爷子的咳嗽声,他们再一同看去天色,天边的红光只留一线。
闻昭非再看一眼手表,已经是傍晚快六点了,他不知不觉和林琅聊了有一个小时了。
“你在县里招待所开房间了吗?”林琅也看到七叔公了,她站起身,把竹椅让给七叔公。
“我下午三点到的宁山县,正巧碰到七叔公就直接来这里了,这里回县城只有一条路,你不用担心我。”
闻昭非一个成年男人,不怕走夜路,何况南方这边的天色黑得晚,他走回县城再安置不妨碍什么。
“七叔公,闻……闻哥哥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娃娃亲’结婚对象,我们已经大致谈好了,今晚能让他住您家吗?我们明天就去找大队长申请结婚介介绍信。”
林琅说着看一眼闻昭非,再看向“猝不及防”的七叔公,七叔公努力消化林琅的话时,林琅又开口和闻昭非解释。
“明儿咱们快速走完初始程序,你才好来家里帮我呀……”
林琅已经见识到小宁村人孜孜不倦的八卦精神,没有东西他们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闻昭非没有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可不好在她家里多走动。
七叔公也是有工作的,哪能每时每刻都来家里帮忙“盯梢”呢。
“娃娃亲?”七叔公以一种全新的嫌弃目光看人,闻昭非在林琅身边非常有年龄感,他对林琅莫名多了种“引狼入室”的愧疚感。
“是的,那玉佩您也看到了,婚事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我相信他们。您还记得玉婆婆吗,我小时候她给我寄过很多次东西,他是玉婆婆的孙儿。”
林琅对自己的婚事有绝对的自主权,但七叔公和七阿婆对她的爱护,她能感觉到,如此就有必要让老人家多安心点。
果然,七叔公想起那些大小包裹,再看闻昭非的目光就没那么嫌弃了。
“我去县城也不麻……”闻昭非还是觉得他回县城住不麻烦,但林琅和七叔公都不是这么认为的。
“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丫头还没煮饭吧,一起去我家。”
七叔公先打断闻昭非的话,闻昭非是林琅即将结婚的“娃娃亲”对象,未来算半个小宁村人,那也是他的后辈了,请到家里吃顿饭住一晚,完全不妨事儿。
吃饭啊……林琅眨眨眼睛立刻应了,“好,你们再等我一下。”
林琅快跑回房间,一根碎布条把完全干了的头发系在脑后,又去碗柜拿了一碗六个鸡蛋出来,一起带去七叔公家加菜。
关门锁门,天色微黯时,林琅和七叔公领着闻昭非往村口方向、七叔公家走去,这个时间村里人都在吃饭了,偶有路过的村民也赶着回去吃饭,对“其貌不扬”的闻昭非不多打量。
闻昭非心中再次叹气,对林琅和七叔公的热情招架不了也拒绝不了。
七阿婆对林琅带着对象来家里吃饭,表现得非常惊喜,不同于七叔公对闻昭非若隐若现的嫌弃,她第一眼就觉得闻昭非靠谱。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林大哥林嫂嫂不会看错人的,”七阿婆也觉得闻昭非不远数千里赶来小宁村极其难得,林琅肯嫁更是好上加好。
七阿婆说完就摸起了眼泪,不等林琅和七叔公劝慰她什么,她就自我修复完毕,快步走去厨房加菜。
天气暖和之后,七阿婆的腰好了很多,日常走动不妨事儿。
林琅把鸡蛋送进去,帮了一会儿倒忙就被赶出来了。七叔公被安排去收拾闻昭非今晚借住的房间。
林琅走到同样不许帮忙的闻昭非身侧,踮脚仰头,小声说明,“七叔公和七阿婆只有一个女儿,嫁在邻村那边,家里没其他人,他们也都是好人。”
“我不担心这个,”闻昭非低眸看林琅,目光触及,他又迅速移开目光,继续说起之前在林家来不及说的那些。
“我父亲闻明轩是爷爷的幺子,我有两个伯伯两个姑姑,七个兄弟,四个姐妹,我在孙辈行三,你喊我三哥就行。”
林琅从善如流,轻声喊道,“三哥!”
“嗯,”闻昭非低低应一声,莫名有要咳嗽的冲动。原来不是“闻哥哥”撩人,是林琅带着南边腔调、娇滴滴的嗓音撩人。
林琅终于瞧出闻昭非的窘迫了,她把人往后院那边领去,七叔公家里也有一口压水井,据说当年和林家小院同一时段打的。
“那是七叔公的宝贝大牛,叫九儿,九儿晚上好,”林琅和闻昭非介绍完,惯例和颇具人性的大牛打个招呼。
“我来就好,”闻昭非从背包拿出毛巾来,就看林琅拿着个水桶,正吭哧吭哧地压水,似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呼,也、也行……你先洗脸,家里的事情不着急说,我去厨房瞧瞧,”林琅也不好一直盯着闻昭非看,虽然他没什么好看的。
林琅哒哒地走了,长长的头发扬起一阵风,闻昭非恍惚闻到了淡淡馨香,他再低眸看自己的邋遢模样,开始今儿的不知多少次叹气。
闻昭非的洁癖不算严重,但也不轻,他神情里的疲倦狼狈大部分是疯狂调班和一路火车硬座折磨的,还有一部分是被“洁癖”搞的。
他非常想现在就洗头洗澡,但现实情况依旧不允许。
毛巾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七叔公亲自来喊吃饭了,闻昭非才悻悻收起毛巾,随七叔公一起到前院吃饭。
餐桌上每人一碗掺了地瓜米的米饭,青椒炒鸡蛋,猪油渣炖萝卜,素炒豌豆苗,以及最中央那一大盆的肉片汤,怕米饭不够吃,七阿婆还准备了素面在醒发中。
“坐下吃,别嫌弃也别客气,”七叔公招呼闻昭非坐下。
“阿婆叔公,三哥,咱们都一起吃,”林琅笑眯眯地挽着七阿婆坐下,再招呼闻昭非一句,四方方的小桌刚好坐满了。
“谢谢,麻烦你们,”闻昭非对上三双热情又赤诚的眸光,心理那点儿无措忽然就散了。
闻昭非背着光坐下,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起这在农村绝对算丰盛的晚饭。
七叔公和七阿婆大致问起闻昭非的情况,知道他在农场有正式工作,工资还不低,他们神情里对闻昭非的满意更多了。
人看着显老了点儿,但真实年龄才24岁啊,怎么都比真的三十来岁要合适。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七阿婆真心觉得闻昭非比林琅大了六岁不算多,关键还是人要可靠。
“再一切从简村里也都得办两桌酒席,”七阿婆非常不认同的目光看林琅和闻昭非,一场酒席可比一张结婚证更能让村里人闭嘴,否则林琅走后,还不知那些人要怎么说。
七叔公认同七阿婆劝他们的话,“你要卖房卖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完,办了酒席,闻医生好替你出面处理事情,不容易吃亏。”
“另外,你也能名正言顺带他去祭拜你姥爷姥姥不是?”
七叔公继续道,“买菜请人煮饭那些不用你们操心,我手头有些票,回头你们有富余了,再寄还给我就行。”
关系到卖房子大物件的价格,林琅嫌麻烦才有的不甘愿立刻没了。办个酒席还能和村里人宣传她家房子有多好,一举多得!
“好,那就要麻烦您二位了,”林琅感动地看着俩个老人。小宁村有林大红那样的坏人,也有七叔公七阿婆这样的好人。
闻昭非站起身以林琅结婚对象的身份,郑重和七叔公七阿婆致谢,“叔公,阿婆,你们就喊我名字就好。我要多谢你们这些年对温奶奶和林琅的照顾。”
七叔公脸上重新扬起笑脸,他们又继续说一些明后天的安排,时间悄然流逝,作为孤女,林琅不好继续待在七叔公家里了。
闻昭非依旧需要避嫌,被七阿婆招待着去次卧里休息,七叔公亲自送林琅回家。
隔壁王家大门开着,里面隐隐能听到吵嘴声,门口站着个人,黑摸摸的,林琅认不出是谁,只瞧一眼就继续回自己家。
“叔公,我之前让你找的狗就不用了,您回去和阿婆三哥都早点儿休息,咱们一件事儿一件事儿慢慢来。”
林琅也知道这个年代卖房不是那么容易操作,一周时间算上婚礼、去山里墓地祭拜,再卖房卖缝纫机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好说要弄多久。但事情总归一件一件来,焦虑解决不了问题。
“行,你先进去,我再走,”七叔公应了,眉眼带笑,他能感觉林琅近来开朗不少,虽然还是那娇弱得能飘起来的模样。
也就是林琅即将要嫁给一个医生,不然他和媳妇还不敢太放心。
林琅再和七叔公道了别就进门,接着把院门反锁起来,土屋卧室没多久就透出火光,七叔公这才转回身去。
“七叔公,今儿来琅丫家里的人是谁啊?到底是个男的,不好把人往琅丫家里带吧。”王建民走过来闲聊般地问起来,晚饭时他听老娘和媳妇说隔壁林琅家里来了客人,是个高高的男人。
现在看七叔公送林琅回来,那位男客人似乎没走,还在七叔公家住下了。王建民不好说自己是什么心思,就是抓心挠肝地想问一句。
四月底林琅开始上工,出门时间比以前多了好几倍,但他媳妇和小妹盯他跟盯贼似的,他竟然一次都没能和林琅说上话。
王建民也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定要和林琅说,但自己不说和被要求不许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再就是这俩天上工时,他听说知青院那边有好几个男知青经常跑去“偶遇”林琅,明显动机不纯,他作为看着林琅长大的邻居哥哥,可不就得找机会给林琅提个醒嘛。
“我做事儿还用你教?”七叔公被王建民不自知的质问语气噎到,气呼呼回应一句,就加快脚步走了。
等明后两天林琅和闻昭非的结婚介绍信到手,再酒席一办,不用他多嘴,村里人也知道他今儿是领了谁回来的。
王建民被七叔公顶得莫名其妙,不敢回嘴,神情悻悻回到门口。若非他受不了家里唠叨去和小妹同学姜淑慧相看,又“巧合”抱到一起,被一群人看到起哄,他根本不会这么快结婚。
林琅可不知道“竹马”王建民对她还有这样的“好心”,她回家后就先去把衣服继续洗完,再把最后的那贴调理身体的药熬了,捏着鼻子喝完。
如果不是这些药着实贵,她的身体依旧半好不好,林琅都不想再喝它了。
喝了药,在药效和生物钟的影响下,林琅很快入睡。
林琅有些方面胆小得不行,一只菜虫都能把她吓到,有些方面又尤其心大,确定目前不会有歹人趁夜闯到家里,她睡前忧心,睡着后很少醒。
她偶尔忧心,也更多是忧心自己睡得太死,坏人跑家里来都不知道。
“喔!”
在鸡鸣第三回 时,林琅顶着一头又毛躁又细密的长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后厨晃荡一圈,林琅看看自己昨晚烧水、熬药又又不小心被木枝划伤的手,果断转身,带上碗柜米缸里的玉米粉和剩余的四个鸡蛋去七叔公家。
她终于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去找七阿婆搭伙吃饭了。
穿书来的这一个月时间,林琅完全受够了自己的厨艺,再好的食材到她手里都能变成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零难度的煮鸡蛋连续吃一个月也够腻了。
“琅丫来了啊,你三哥在厨房里帮忙,”七叔公正在搬草给大牛九儿喂食,厨房里七阿婆和闻昭非在忙活。
七叔公家里不讲究男人不入厨房,就是林琅家里,在姥爷去世前,也是他煮饭更多,现代穿来的林琅更不觉得有问题了。
她眸光一亮也跑去厨房,闻昭非已经炒完两盘蔬菜,色泽鲜亮,看起就不难吃。
似乎感受到林琅的目光,闻昭非转身过来,对林琅低声告知,“很快就能吃。”
“这里还有四个鸡蛋,也一起煮了吧,”林琅把带来食材放到炤台边的置物架上,看一眼炒好的菜,再对闻昭非弯眸一笑。
“闻起来好香,你太厉害了,以后……咱们家的伙食还要继续拜托你,”林琅面颊微微泛红,到底还没领证,她要求闻昭非婚后煮饭的话还不敢那么理直气壮。
林琅弱弱地补救一句,“我也会努力学的。”如果闻昭非尝过她煮的饭菜,认为她还有继续学习上升空间的话。
闻昭非嘴角的笑意缓慢染上眉梢,他轻轻点头,“没关系,我挺喜欢煮饭。”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林琅高兴地蹦蹦跳,快要扑到闻昭非身上前,被七阿婆一把揽回身边。
林琅就势抱住七阿婆,一脸窃喜地分享道,“阿婆,我三哥会煮饭诶。”在小宁村会煮饭的男人,林琅也就知道七叔公和她姥爷。
其他家里的男人们甭管外面混得怎样,在家里都是大爷,别说煮饭了,扫把倒了都不一定会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