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他爹he了(穿书)—— by栗舟
栗舟  发于:2024年05月28日

关灯
护眼

走了一段路, 容因察觉不对,顿时心生警惕,将人喝住:“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不是说小公子有事寻我, 那为何不去他房中, 反而要往这边来?”
小厮闻言, 迅速转过身来朝容因一揖, 惶恐道:“夫人恕罪。小的不敢欺瞒夫人,实则是青松小哥儿叫我来寻夫人相助, 小公子他, 他……”
他面露难色,似是实在说不出口, 索性抬手一指身后, 半是无奈半是哀求地道:“夫人, 您还是快去瞧瞧吧。”
容因将他脸上的神情仔细端详了片刻, 见他不像作假, 目光凝肃起来。
转身一把拉住碧绡, 提起裙摆便朝他所指的方向跑去。
容因腿上一早就没了力气,此刻全靠毅力撑着。
跨过回廊尽头那道狭窄的小门,容因一打眼——
那只趴在墙头上正探头探脑地往墙外张望的小奶团子倏忽撞入眼帘。
他半个身子悬在墙外,好似正估量着该如何往下跳。
容因双腿一软,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摔倒在地。
“夫人,您可算来了,您快劝劝懿哥儿吧……”青松一转眼瞥见容因,当即遥遥喊道。
方才那个被吩咐去请容因的小厮便是青松的手笔。
先前祁承懿命他去寻梯子时,他未做他想。
谁知梯子拿回来,又被祁承懿的吩咐将其架在墙边。
青松乖乖照吩咐做了,然后,他便傻了眼——
梯子刚架好,祁承懿就迈着小短腿开始“吭哧吭哧”往上爬。
青松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准备自己偷偷翻墙出府。
他顿时吓得慌了神。
既想去喊人来帮忙,可又不敢离开半步,生怕祁承懿一个不慎自己摔下来。
还怕动静闹得大了,闹到祁昼明面前,累得祁承懿又被责罚一通。
幸而这地方虽荒僻,但却是平日里西院的下人们浆洗和晾晒衣物之处。恰好有人来寻东西,也就是方才那个小厮。
青松起初打算叫他爬上墙去将祁承懿抱下来,却不想他性子倔的很,死活不肯,甚至还拿捏住了青松的软肋——
只要那小厮一靠近,他便作势要往墙外跳。
彼时祁承懿已爬上了墙头,他们又怎敢轻举妄动?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幸好青松急中生智,想起容因来。
小孩子看东西往往简单直接,但心思又最是敏感。谁是真心谁存恶念,有时比大人看得还要更分明些。
在青松眼里,虽说新夫人先前刚入府时有一段日子对懿哥儿处处挑剔、刁难,甚至口出恶言,但后来病了一场醒来,人也变好了许多,至少她对懿哥儿的疼爱不像是作假。
他心里对容因的防备自然也卸去大半。
因而此刻,排除不便惊动的祁昼明和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的宋嬷嬷之后,他能想到去求助的,只有容因。
容因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才借着碧绡的力道站起来,朝墙下走去。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便跳下去。”见她往这边走,先前一直一声不吭的祁承懿忽然大喝一声,扬言威胁。
“懿哥儿,我求你了,你快些下来吧。万一真摔下来,我怎么跟大人交代啊?”青松急出一身冷汗,脸都吓白了,一迭声地哀求。
谁知祁承懿听了这话,情绪愈发激动:“摔下来便摔下来,为何要同他交代?”
容因眸光一闪,敏锐地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一点信息。
臭小子今晚闹这一出,是因为从祁昼明那里寻了个不痛快?
思索片刻,容因忽然无视祁承懿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喝,目不斜视地朝青松走过去,而后旁若无人地同他耳语起来。
见容因没有理会自己,也没有像旁人一样劝阻,反而去同青松说起话来,面色平静地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祁承懿眼中划过不解,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点被忽略的哀怨和气恼。
他愤愤地想,这人就是平日里说嘴说得好听,到头来还不是根本不关心他的安危。
但实则容因方才靠近时便仔细观察过,他探头探脑地往墙外看过好几眼,可身体始终偏向墙内这一侧,说明这孩子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敢主动跳下去。
因为墙内有他们这些人在,他潜意识会觉得更安全。
祁承懿才腹诽完,一低头却见青松忽然撒开了紧紧握着梯子的手,转身走远了。
抿了抿唇,他忍不住问:“喂,你让青松做什么去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把他支走,就是想看我摔下来?!”
容因抬头,盈盈一笑。
迎着月光,她的轮廓显得温婉又柔和,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温柔。
“你若要这么想,倒也可以。”
“你”,祁承懿被她的话一噎,顿时气结,“果然,你就是没安好心!”
容因并不气恼,道:“你莫急,青松很快便回来了。”
说罢,她一把拉过碧绡的手,找了平日里下人们浣洗衣物时坐的石墩,带着她堂而皇之地坐下。
徒留祁承懿看着月光下她纤细的背影,满腹疑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青松带着一个人赶了回来。
还是方才那小厮,只是他肩上又扛了一架梯子。
见他们回来,容因笑着道了一声辛苦,而后沿着墙根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最终又转悠回来。
她抬手一指祁承懿方才那架梯子旁的位置,同那小厮道:“我觉得这儿就不错,劳烦你把梯子架在此处吧。”
小厮依言照做,祁承懿脸上狐疑更甚。
等容因撩起裙摆准备往梯子上爬时,祁承懿终于沉不住气开口唤道:“喂,你到底要做什么?”
容因却不答,只是回头叮嘱碧绡和青松,替她将梯子扶好。
半炷香功夫后,祁承懿与和他坐在同一片墙头的容因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显得有些滑稽。
没等容因开口,他眉头紧皱,道:“你上来做什么?”
“同你一样,赏月啊。”
相比起祁承懿战战兢兢的跨坐姿势,容因坐得很是慵懒,甚至说这话时,她将双手后撑,当真仰头赏起了月。
今日恰逢十六,一轮月亮悬挂中天,大如银盘,润如玉珠,让人望之不禁神往。
祁承懿顺着她的目光朝天空望去,也被那洁如白练的月光晃了一下神。
可转眼他便又蹙着眉,凶巴巴地道:“谁跟你一样,我才不是来赏月的。”
“哦?”容因一脸疑惑地转过头,“不是为了赏月?那你爬上来是要做什么?”
“我,我……”,祁承懿嗫嚅半晌,突然气急败坏道,“反正不是为了赏月,你管我做什么。”
容因却并不理会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思忖说:“那你是准备离家出走?”
她略一沉吟:“也不是不行,既然如此,那需得拿些银钱,否则咱们两个又挣不到钱,恐怕不出两日便饿死街头了。”
想了想,她又道:“还得给你曾祖母留封信才好,否则她一着急上火,指不定是要生病的。”
祁承懿终于被她这副自说自话的模样折服,几乎是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你别乱猜了,我告诉你就是。”
话音一落,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容因忽然住了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狡黠。
祁承懿脸上的神情却低落了下去,低低道:“我没想离家出走,只是先前听府中婢女说,母亲的灵位供奉在灵台山,我想去看看她。”
灵台山在邺都城外,其上有灵台观,可供奉已故亲眷的往生仙位。
他曾听婢女说,每年母亲忌日,父亲一整日不在府中,去的就是灵台观。
容因一怔。
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原本她以为,这孩子只是同祁承懿闹了矛盾,想要离家出走,所以话里话外提醒他,若真如此祁太夫人会为他忧心不已。
可没想到,他是想去祭拜江夫人的灵位。
虽不知缘由,也不知这个念头是从何时开始冒出来的,但他今日必定很难过。
随着容因的静默,这处原本偏僻的角落再次沉寂下来。
祁承懿等了许久,她都没有作声。
就在祁承懿决定放弃这个念头,小心翼翼地转身准备从墙头上下去时,容因忽然道:“今夜太晚了,你既然想去,那改日我带你去,如何?”
容因说完,笑着转过头。
她望见小奶团子那双乌黑的眼瞳倏忽亮了起来,像漆黑的暗夜里忽然闪现的两颗星,熠熠生辉。
“你说的是真的?”祁承懿几乎是有些急迫地向她求证,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容因点点头,笑着反问:“你不信?那你想想,我可曾骗过你?”
“倒是没有”,他说着,唇角不自觉地抿出一点笑意,“既如此,那你这次也要说话算数。”
瞧见方才一直闷闷不乐的小奶团子露出笑来,容因自觉这桩事处置得十分妥当,心底松了一口气。
不过回头她还得问问青松,这臭小子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突然如此急切地想去灵台山,甚至为此不惜半夜翻墙出府。
容因心里盘算着事,脚下难免就疏忽。
起身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量将她向后拉扯。
紧接着便是数声惊呼重叠在一起传入耳中,漆黑的夜空和点缀其中的那轮如银盘一般的月亮也在这一刻骤然占据了她整个视线。
容因这才迟钝地意识到,方才似乎是裙角勾住了瓦砾,她从墙上坠了下去。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
她落入了一个夹杂着几许凉风的怀抱。
不算温暖,却很安全。
容因轻呼一口气,准备道谢。
一抬眼,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由有些发愣。
“怎么,夫人不准备起身?若是想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不行,只是”,祁昼明微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看过去,笑里掺杂了几分邪气,说,“人都还在这儿呢,你我这样,不太好吧。”
容因一把将他推开,从他怀中逃脱,然后接连后退两步站定。
她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和鬓发,忽略脸颊上传来的那股不正常的温度,低下头,深吸一口气,从容而镇定地道:“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掌心里柔软的触感一瞬间消失,祁昼明有片刻的怔忪。
他收回手,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说:“啧,用完就推开,夫人可真是无情啊。”
容因一噎,这话她没法接。
遂转而道:“时辰不早了,大人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她说完,祁昼明轻哂一声,收回视线,并未搭话。
就在容因松一口气时,祁昼明忽而敛了笑,不紧不慢地朝祁承懿走过去。
容因见状,眸光一紧。
恰在此时,碧绡走到容因身边,询问她可有受伤。
她一边摇头,目光却在父子两人中间来回逡巡,眼中含忧。
祁昼明今夜不该出现在这儿。
倘若祁昼明知道了祁承懿方才的所作所为,定会勃然大怒。
依照他的性子,万一真像平日里审讯犯人一般对祁承懿“审”上一通,那父子俩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恐怕就更难以弥补了。
这不是她想见到的,更不是那孩子想见到的。
不行,她得想法子替他圆了这个谎。
--------------------

月色下, 祁昼明身上那件玉色长袍泛起冷润的光泽,像深秋里的寒涧。
于是他脸上的神情便显得越发淡漠。
他抬手一指祁承懿身后不远处的那架木梯,问:“这是何意?”
话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 他动了怒。
容因见势不对, 连忙快走几步上前道:“大人,是我打算赏月, 这才……”
“我不是在问你”,祁昼明看她一眼, 不疾不徐地丢下这一句, 又转过头去。
然而与他对视这一眼, 却让容因脊背一凉,忽然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画面。
她脸色变得苍白,双脚立在原地, 像生了根, 不敢再进一步。
碧绡察觉她的异样, 立刻走上前来, 握住容因的手一探。
果然,手心冰凉, 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她一边忧心, 一边低声安抚:“夫人,您别管了。大人想必有分寸, 即便是罚, 也不会重罚, 仔细您自己的身子要紧。”
夫人方才一路赶过来, 本就累得脱了力, 如今可不能再受惊吓。
她虽然也怜惜小公子, 但于她而言,无人能比夫人更要紧。
不知容因有没有将碧绡的话听进去,但总归是没有再贸然做声。
看一眼面色发白的容因,祁承懿忽然开口,几乎是用一种顶撞地语气道:“父亲莫要再吓她。是我让青松拿了木梯来,想要爬墙出去,父亲要罚便罚,莫要迁怒他人。”
容因暗道不好。
像祁昼明这样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人,怎能容许旁人如此忤逆?
更何况还是个稚子。
容因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出去替祁承懿求情的准备。
可下一刻,却见祁昼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我不该吓她。但你深夜爬墙出府,倘若无人发现,你可知会将自己置于何种险境?又可曾想过曾祖母会为你忧心如焚?”
很奇怪,他说这番话时,语调平静,听不出丝毫愠怒,可容因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潜藏的惊涛骇浪。
但他又出乎她意料地将这巨浪压抑在浅海之下,未露分毫面目。
无论如何,容因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事情没发展到那个糟糕的局面便好。
父子俩平日里本就无甚感情交流,若是此番产生了隔阂,日后再想消弭,只会难上加难。
她原本还打算想办法让祁昼明多关爱小奶团子些,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祁承懿被祁昼明一连串的反问成功问至理亏。
实则不需他人来问,他就知道自己今日之举确实是任性妄为。
可他实在太想念母亲,想着若是有母亲在旁,父亲或许便不会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若是母亲还活着,或许父亲……多少也会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没想到最后却因他的任性之举,险些害得眼前这个女人从高墙上摔下来。
小小的人儿忽然郑重其事地俯下身,双手合拢推至胸前,侧身朝容因深深一揖:“对不住,今日是我的错,险些害你受伤。”
祁承懿从很早前,便在努力地模仿祁昼明,希望能够像他那样,冷静、沉稳、杀伐果决。
可最后却只模仿来了他的傲娇和毒舌。
但大概所有人都没发觉,从很早开始,他便已经从祁昼明那里学来了很多东西。
比如勇敢,比如担当,再比如是非分明。
容因一惊,下意识抬眸看向祁昼明,眼神无措。
却恰好对上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
见她看过来,祁昼明冲她微微颔首。
容因会意,上前几步,扶着祁承懿肉肉的小手,让他站直了身。
她矮下身,柔柔地对他笑起来,轻声说:“我接受了。”
“嗯?”祁承懿歪了歪小脑袋,表示不解。
于是容因又笑着解释说:“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其实没什么的,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么?更何况,多亏你,我今晚才能在坐在房顶上赏月,这可是我从前一直想做但却没机会做的事,多谢你。”
祁承懿微微撇过脸,耳根泛起红意。
未免这人再说些什么叫人羞耻的话,他连忙转过身,垂首道:“父亲,我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祁昼明应声的那一刻,容因本想问问他为何不问清楚祁承懿这么做的原因,可最终又忍住了。
只因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倘若他已经猜到了呢?
若真是如此,那她此刻非要替祁承懿向他讨要这个说法,只会让小奶团子更伤心难堪。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用处。
“念你触犯,且及时悔改,就罚你一月不能出府,服气么?”祁昼明淡声询问,语气却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祁承懿猛然抬起头:“不许出府?”
不能出府,那他如何去灵台观?
祁昼明双眸微眯,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怎么,不服气?”
祁承懿正要开口,容因忽然走过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赔笑道:“怎么会,大人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懿哥儿毫无怨言。”
说着,她笑着转过头,垂眸看向小奶团子,边疯狂冲他使眼色边道:“你说是不是,懿哥儿?”
虽不清楚容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祁承懿还是不甘不愿地轻“嗯”了声。
祁昼明才走,小奶团子便双手环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容因:“一个月不出府,那我还怎么去灵台观?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出不了府,便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用履约?”
容因闻言不由扶额。
这小兔崽子,也太难拉拢了,怎么直到现在还总在怀疑她不安好心?
她无奈地笑:“不是,你想多了。”
容因俯下身,附耳道:“你想想,你父亲如此聪明,你方才若是不答应,他难免不会生疑,逼问之下,我要带你去灵台观的事还能瞒得住么?”
“如今你先应下,他又不是日日都在府中,怎么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出府?到时我们偷偷溜出府去,又有谁能知道?”
说完,看着尚且一脸茫然的小奶团子,容因颇得意地冲他眨眨眼,狡黠如狐。
祁承懿确实有些迷惘。
容因说出这番话前,他从未想过还能这么做。
先生讲过,“言必诚信,行必忠正。”
祖母也说,君子顶天立地,必得行事坦荡。
故而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做过这种阳奉阴违之事。
小奶团子一时陷入了纠结。
他扬起小脸,一脸困惑地问容因:“可我们这么做,难道不是在欺瞒父亲吗?更何况,我方才答应了父亲,不能食言。”
这话听得容因一愣。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那你先前可有同你父亲提起过想去灵台观一事? ”
她想告诉他,若他曾向祁昼明征求过,但又被驳回,那他们何时自己偷偷溜去灵台观都是一种欺瞒,没有什么分别。
祁承懿却沉默下来,轻摇了摇头:“没有,但我猜他应当不会同意我去。”
容因一诧:“为何?”
“因为父亲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母亲,我曾问他,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可他却只是有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他顿了顿,神情低落地道,“因此我猜,他应当是不愿让我去的。”
祁承懿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疑问——
为何府里的下人都说母亲是个极为和善的人,还说父亲对母亲用情至深,可父亲却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
他一度怀疑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是否真像旁人说得那样好,可父亲每年去灵台观祭奠,又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对母亲的珍爱。
他一直想去问问父亲,可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将这个疑问埋在心底,因为知道,即便去问,也得不到答案。
容因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孩子。
半晌,她忍不住抬手,轻抚了抚他的头。
她手搭上去的瞬间,掌心下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下僵住了。
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任她施为。
她心尖便软成了一汪水。
容因忽然改了主意。
收回手,她对祁承懿道:“你说的对,这样确实不好,那我们一月之后再去如何?这段时日我常帮你说些好话,指不定哪日你父亲心情一好,便提前免了你的罚也未可知。”
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倘若此刻是江氏在这里,还会不会教他这样做?
诚然她并不是他的母亲,甚至在一个多月以前,与这孩子还素未谋面。
可如今他愿意信任她、接纳她,在他的祖母和父亲面前维护她,那她便也应当投桃报李。
他是个好孩子。
他的祖母、父亲和先生,都费心费力地想把他教导成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
她便不该教他这些。
祁承懿瞥她一眼,冷哼一声。
她倒是乐观。
但父亲一向严苛,说一不二,又怎会朝令夕——
祁承懿忽然愣住,抬眸看向容因,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父亲好像……真的破过例。
先前他与她一起被罚了扎马步那次,父亲曾免过她一日责罚。
这个念头一出,小奶团子看向容因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从西院回来这一路,容因走得极慢。
自那一个月的马步扎完后,她便再没有一日的运动量能赶上今日。
一进院子,容因便道:“碧绡,你叫人烧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方才急走那一路,身上黏答答的,难受极了。
碧绡点头称是。
两人一边说着话,走到了卧房前,容因抬手将房门推开——
容因和碧绡同时愣住了。
祁昼明正端坐在正对房门的那张黄梨雕花圆桌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似乎是在等人。
等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回来了?”他转头问,语气熟稔得让容因甚至觉得诧异。
不等容因答,他又看一眼她身后的碧绡,道:“不是要命人烧水么?还不去?”
这便在赶人了。
碧绡如梦方醒,连连点头:“哦,对,奴婢这便去,夫人稍等片刻。”
说着,她转身离开,走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从头到尾,都不曾理会容因向来投来的那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碧绡心里拎得门儿清。
先前她之所以不敢放夫人与大人独处,次次都硬要留下,皆因怕夫人受了欺负。
可如今眼见大人没有丝毫要伤害夫人的意思,她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随着房门阖上,容因觉得就连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拥挤起来。
“我走之后,你又同他说了些什么?”
祁昼明忽然开口,容因一惊,下意识抬眸看向他,恰好对上那双漆黑的幽瞳,深不可测。
容因强忍着胸口如擂鼓般的心跳,端起一张笑脸:“没说什么……不过是告诫懿哥儿几句,教他今后莫要再做这种事罢了。”
小奶团子既然说祁昼明不愿在他面前提起江氏,想必那定是他心中隐痛。
如今她一个外人还想带着他儿子前去祭拜江氏灵位,大约就相当于在他雷点上蹦迪。若是被他知道,她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祁昼明淡淡“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未再多说什么。
可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容因总觉得他仿佛已经将自己那点儿心思都看穿了去。
祁昼明放下茶杯,站起身,又看了一眼仍旧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的容因,十分刻薄地道:“不进来么,还站那儿做什么?怎么,你今夜就打算站在那儿替我守夜?”
说着,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内室走去。
容因气结,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这人的嘴就跟刀子似的,根本不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
正当他快要绕到屏风后时,容因忽然跟上来,在他身后问:“大人,您今晚怎么也想起来去西院了?”
容因有此一问属实合情合理,这一个多月来,祁昼明几乎从未踏足过西院,今夜却忽然出现在那里。难道是同小奶团子闹了矛盾后,后知后觉地察觉他情绪不对,这才特意赶过去?
祁昼明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他淡声道:“路过。”
说完,他长腿一迈,身影隐没在了屏风后。
容因站在原地,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路过?”
可祁承懿今夜翻墙时分明挑了西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即便是从院子东墙下经过,也断然是瞧不见他的。
又怎么可能只是路过。
祁昼明坐到床榻边,阖上双眼,斜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脑海中却不禁回忆起今夜的情形。
他回到东院,却不见容因主仆二人。
问了院内洒扫的婢女,才知道不久前西院的小厮来将人叫了去。
他略一思索,便转身出了院子,往西院走去。
那臭小子在他那里惹了一肚子不痛快,此时将崔氏叫走,难保不会生事。
这一大一小,蠢得几乎不相上下,若真闹腾起来,约摸谁都占不着对方便宜,只会两败俱伤。
他匆忙赶过去,却恰好见到她从墙上直坠而下那一幕。
说起来,她此刻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还真算是命硬。
毕竟,隔三差五不是坠湖就是失足从墙上跌下来。
大约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吧。
容因走进来时,见祁昼明双手垫在颈下,唇角微勾,不知在想些什么,瞧着心情还不错。
于是,她暗地里攥了攥拳,鼓足勇气道:“大人,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祁昼明睁开眼。
小姑娘拘谨地站在床榻边。
看向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明晃晃的紧张。
但见他抬眸看过去,却还是忍着胆怯扬起唇来冲他笑。
真是笨呐。
他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又闭上眼,漫不经心地道:“说吧,我听着。”
容因抿了抿唇,柔声说:“大人平日里,能否多抽出些功夫陪陪懿哥儿?对他耐心些?”
虽然不知这对父子今夜到底因何产生矛盾,但于祁承懿而言,最想要的恐怕就是他的陪伴。
容因不知祁昼明今夜除了恼怒外,还有没有生出一丝后怕,但她知道她有。
倘若小奶团子当真一个不慎从墙头上栽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知现在并非说这些话的好时机,以祁昼明的角度看,难免觉得她多管闲事。
原本她也是打算循序渐进,慢慢地让父子俩关系缓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