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很腼腆,“听说要修复文物,厂里的老师傅,可是把自己的祖传秘方都贡献出来了。”
建筑队的人也带着样品过来了,建筑队以男人居多,带样品过来的,居然是个女技术员,她自我介绍说叫龚雪,
“我带来的是工地上常用的乳白胶,这是化学制品,用途很广泛。”
王同志把他们带来的样品都收好,又表达了感谢,“你们可是为丹县做了大贡献。”
胶是有了,专门粘胶的人手也有了,到底哪种胶合用呢?
在修复壁画之前,得先用样品测试。
大家伙现场用稻草和泥浆,制作了同样大小和重量的泥板。
泥板刚做出来,潮湿的很,得晾一晾再粘。
王同志擦了把汗,十分无奈,他恨不得立刻就修复壁画,可这是个慢活,“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先回去。”
大舅舅跟着干了半天杂活,听说要下班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可是拿一天的工资,现在只干了半天活,那咋行?”
王同志挠头,“这泥板还没干啊?陈学工同志,你放心,等工作进展到后期,会有干不完的活。
到时候再找你加班,肯定能把这半天给顶上。”
大舅舅郑重点头,“那你记得啊。”
提前下班,元妮跟大舅舅结伴离开,大舅舅还在关心元妮,“妮儿,没事了吧?咋不多歇歇,就跑来上班了?”
刚从山上下来,大舅舅和大舅母就去医院看过元妮了,大舅母还说,等元妮出院以后,给她蒸大馅包子吃。
“从头到脚都查了一遍,啥事都没有,你放心,我这身体棒棒的。”
“哈哈,要是八一和建军说这话,我还相信,你……”大舅舅摇了摇头,明显是轻视了。
甥舅二人说说笑笑的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大肚子孕妇……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晴天白日的咋可能?前些日子雨太大,老房子都被泡潮了,你别离得太近。”大舅舅说着,拽着元妮走到了大路上。
老屋潮唧唧的,墙根底下都长出了青苔,在丹县可是难得一见,毕竟这个地方常年干燥,很少会下雨下成这样。
话题又转到了洪水和大雨上。
“县城还好,洪水始终没有漫进来,咱村的地被漫了一半,幸亏老二和老四照应着,家里房子没有事儿。”
“啊,村里地都被淹了?”元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淹了,不光是咱村,好几个村都被淹了,不过这两天水也退的差不多了,地里全是泥。
估计今年的土豆不好吃,唉,早知道都收起来就好了。”大舅舅唉声叹气,虽然已经成了工人,可他还是心疼粮食。
土豆一般都埋在地里不收,等到冬天需要吃的时候,再挖出来。
谁也没想到今年会发水,土豆被淹了,口感肯定不好,不过做土豆粉还行。
幸亏主粮已经抢收完毕,淹的都是些二茬菜,这属于副业范围,对村里人的生活影响不大。
甥舅二人絮絮叨叨,很快就走到元妮的小院子。
姥姥姥爷正在家里张罗饭菜,妮儿毕竟遇上了大事,得吃点好的补补。
看见大儿子也跟着元妮一起回来了,姥姥很高兴。
自大舅母带着孩子进城之后,大舅舅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围在娘身边忙活,姥姥多少有些失落,
“学工,咋就你一个人过来,你媳妇儿还有俩孩子呢?”
大舅舅急忙把自己去文化馆帮忙的事说了一遍,他今天就是顺路,所以没带媳妇和孩子。
“哦,八一和建军咋样了?不是说要让他俩进厂当学徒工吗?”姥爷顺口问了一句。
“现在找工作的人太多了,学徒工的指标都有人抢,八一和建军已经排了号,不知道啥时候能轮上他们。”
说到这里,大舅舅又是一阵子挠头,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从村里带出来了,要是找不上工作,俩儿子还得回乡下去种田。
已经进了城的人,谁愿意回去啊?
元妮想了想,“不如让两个表哥去夜校学习吧,这样明年就可以考中专了。”
大舅舅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家会出文化人,“怕不行吧?”
“为啥不行?”
建军和八一都读了小学,文化课是有功底的,只要上夜校补一补,拿到初中文凭,就可以考中专了。
现在正处在夜校蓬勃发展,野蛮生长的阶段,再过几年,夜校宽进严出,想拿文凭就没这么容易了。
姥姥姥爷进城住了一段日子,早就打通了任督二脉,谁说农民的儿子就必须要种地?
只要敢尝试,有无数条光明大道可以走。
“我说学工,你今晚就回家去办这事儿,要是建军和八一愿意上夜校,我来给他们出学费。”姥姥收破烂赚到了钱,进城来,却花不出去。
元妮根本不让姥姥添钱,还经常给姥姥塞零花钱,所以老太太现在腰杆很硬。
“娘,哪能让你掏钱呢?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是怕建军和八一那脑袋瓜子学不进去。”
“不试试咋知道,招娣和盼娣就学的挺好,昨天招娣给我们读了个作文,写的还挺好。”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姥姥还特地把招娣叫出来,让她给大舅舅读一遍作文。
招娣挺大方,找出作文本,当即就朗声读了起来。
作文的标题是我最崇拜的一个人,别人都写着最崇拜科学家或者是解放军,招娣写她最崇拜姐姐,
“为什么呢?我姐姐就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人,我和妹妹盼娣从小就挨打,是姐姐护着我们。
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的生计,把我们姊妹都带进了城里……”
作文写的声情并茂,就连元妮听到,都有种喉咙发梗的感觉。
文章写得好,并不在于使用多少华丽的词藻,关键是要共情,能打动人的心扉,招娣这篇小作文就做到了。
大舅舅长得毛糙,却是个性情中人,他听的掉下了眼泪,他怕丢人,自己偷偷摸了两把,这才说道,
“妮儿真不容易,看来,想让娃有出息,还是得读书,我今晚上回去,就跟八一和建军说。”
姥姥和姥爷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忙着说教了,两人把锅里的菜盛起来,“先吃饭,吃完饭赶紧回去。”
吃完了饭,元妮还要去上夜校,她惦记着这事儿,所以吃的飞快,刚刚放下碗院子,外头就有人按自行车铃。
听到这叮铃铃的声音,大家伙都是一愣,这个点儿了,谁会来找元妮儿?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顾超,他骑着一辆崭新的上海牌自行车,“元妮,我送你去夜校。”
大舅舅愣住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姥姥反应快,赶紧把元妮给退了出去,“顾厂长你来的正好,妮儿正打算去夜校呢。”
“姥姥,以后叫我小顾就行了。”
“啊?”
元妮拿了书本,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后座上,顾超长腿一蹬,自行车就跑了起来。
元妮笑着问他,“你怎么想起来送我去夜校了?”
“你忘了咱们在山上说的话吗?”
顾超说的很自然,既然是谈恋爱,那他作为妮儿的对象,可不得送她去夜校吗?
两人赶到夜校的时候,正是学员们上课的时间,学校门口停满了自行车,也有很多像顾超这样,专门来送对象的男青年。
“存自行车吗?存一次五分钱。”一个油头滑脑的小青年儿突然冒出来。
大城市早就有存自行车的,每次收费几分钱不等,在丹县还是头一回见。
看见这小青年儿,元妮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能不能让四舅舅进城,专门干这个营生呢?
四舅舅是家里脾气最好最善于交际的人,他之前在省医院当陪护,就做的挺好的,后来四舅母悄悄告诉元妮,说四舅舅那些天挣了八九十块钱。
天哪,这可是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
因为有过成功创业的经历,所以四舅舅一直想进城去谋个生计,但是现在工厂都不缺人,没有招工的机会。
元妮的思绪不由的发散开去……
顾超厂里还有事,他摇头拒绝了小青年,这才对元妮说,“我先回去,晚点再来接你。”
元妮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来上夜校的人特别多,简直是一队大军,跟着这么多人回去,不会有危险的。
“那哪儿行?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元妮进了夜校,顾超这才骑车离开。
就这样,元妮开启在夜校的学习生涯。
因为她落了好几节课,上课的时候,老师盯着元妮问了好几个问题,幸亏有前世学的东西打底,元妮才得以顺利过关。
等课上完了,元妮老远就看见顾超等在门口,他坐在车座上没有下来,长腿撑着地,看起来格外潇洒,引来了不少姑娘注目。
“等多长时间了?”
“刚来,听说你调到文化馆去了?”
“只是借调而已。”
“那你想不想去文化馆?我的意思是,当个正式职工?”
“不想。”
元妮儿还真不愿意去文化馆,只有待在回收站,她的金手指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再说了,她是准备参加高考,通过上大学来改变命运的,去文化馆实属画蛇添足。
顾超背对着元妮,只能看到他宽阔坚实的后背,被夜风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股阳光青草般的味道。
“那行,我就不跟文化馆打招呼了。”
“哈哈哈,不用了。”
快到家门口了,顾超才停下自行车,他黑眸中含着温润的笑意,脸上是少见的温柔,“快进去吧。”
第二天刚赶到文化馆,元妮就看见王同志在生炭火盆,他一看到元妮就喊,“快来帮忙,得加快壁画修复的进度了。”
“为什么?”
“省博物馆听到消息了,要来考察壁画,要是这批壁画入了他们的眼,就不能继续留在丹县了。”王同志很焦急,抢壁画就跟抢他的孩子一样。
元妮恍然大悟,之前壁画一直没有问世,省博物馆根本不知道这东西。
现在不仅知道了,还知道壁画被分割下来,这岂不是收归省上的最好机会?
诚然,省博物馆也是国家的,可壁画对于丹县人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王同志自然想把文化瑰宝留在家乡。
元妮立刻挽袖子,跟着王同志一起烤起了泥板。
没过多大会,大舅舅跟龚雪也过来了,两人听说这事之后,反映完全不一样。
大舅舅听招呼,烤泥板的速度比王同志还快,一边烤泥板,还一边给王同志出谋划策。
他建议重新砌一堵石墙,然后使用强力胶永久粘合壁画。
这样的话,就算是省博物馆动了心思,也没有办法再把壁画揭走了。
龚雪却说,“既然是省博物馆,想要给他们就是了,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要憋屈在咱们这个小县城里?”
“啊?”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难道龚雪并不是丹县人?所以才会向着省城人说话?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之前壁画在山神庙里,自然是原画配原庙的好,可现在壁画已经被分割下来了。
既然已经离开了原生地,复制到文化馆,跟复制到省博物馆又有什么区别?
人家省博物馆更大,保管壁画的条件更好,而且参观的人也会更多。
我个人认为,不应该消极对抗,而是应该把壁画收起来,主动交给省博。”
龚雪说的义正词严,站位很高,王同志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大舅舅嗤笑道,“我们丹县的东西,凭什么交到省上去?”
“这不光是丹县的,这也是国家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省城的大马路比我们县的好多了,咋不给我们丹县也修一条?”
龚雪跺跺脚,“陈学工同志,你没文化,我不跟你斗嘴皮子了,反正吧,这就是个思想认识的问题。”
元妮拍了拍手,“龚雪同志,我劝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站位,你是文化馆借调过来的。
文化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站位那么高,怎么不去省博工作?”
王同志也附和点头,“龚雪同志,这不是我个人作出的决定,这是县上统一作出的决定,你要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跟领导反映。”
龚雪真的有意见,接下来的工作中,她不仅不配合,还净瞎捣乱。
王同志只好让她到一旁去休息,“龚雪同志,今天人手够了。”
王同志是个文化人,做事留一线,要是换成其他人,直接就把龚雪退回去了。
龚雪大概也意识到,她说话太冲,在接下来的工作里,一直想过来帮忙,可大家都不让她插手了。
就这么一直尴尬到了下午,龚雪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包,主动来约元妮,“咱们一起走吧。”
“也行。”
今天大舅舅要回家去,跟元妮儿不是一路。
离开了文化馆,龚雪就开始抱怨,“真不知县城的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好东西非要搂在自己手里,又不能把壁画发扬光大,何必死把着不放?”
元妮笑笑,没有回答。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早看出来,龚雪跟她不是一路人,不用多费口舌。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追上来,“小元同志,你等等。”
元妮回头,惊讶的发现,追上来的人,竟然是小高的堂姐,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还跟着她?
“大姐,你有事儿吗?”
“有事,你说说怎么这么巧,我家就在前边,你顺手过去,帮我看看东西吧?”
元妮含笑摇头,“不方便,我家里还有事,得早点回去。”
“真顺路,就前边那个巷子,拐进去没几步就是我家,耽误不了你几分钟时间。”小高的堂姐一手拄着腰,气喘吁吁,说的十分费力。
元妮微笑不语。
龚雪看不下去了,“我说元妮,人家让你帮啥忙呀?
你顺手能帮就帮了,你没看她是个大肚子吗?”
“我帮不了。”
“大姐,你到底有啥事儿啊?她不帮你,我帮你……”龚雪十分仗义的,把这事揽了过去。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元妮,看她脸红不红。
龚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这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高堂姐一把拉住了龚雪,“小同志,你也会看老玩意儿吗?那就麻烦你帮我掌个眼吧。
你看,我是个孕妇,出趟门实在是不容易。”
龚雪还真会看一点点,只不过两人素不相识,就这么贸然上门,合适吗?
“走吧,走吧,我家真不远,就在前边,一看你就是个文化人,帮我掌掌眼就好。”高堂姐说着,拽起龚雪就走。
她肚子又大又沉,好像碰一下就会爆炸,龚雪不敢使劲儿,只能半推半就的跟着她走了。
直到此刻,龚雪都没有意识到,这一走,就是半条不归路……
元妮回了家,八一和建军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两个表哥一看见元妮,就露出憨憨的笑,“爸让我们跟你去上夜校。”
姥姥在一旁笑着说道,“妮儿,你年龄虽小,却是先上学的,要帮你两个哥哥把把关。”
元妮拍胸脯保证,“放心,准保给你们找负责任的老师,让你们尽快拿到毕业证。”
就没有学生不议论老师的,元妮去上了几次课,就已经把夜校哪个班好过,哪个老师负责这些基本情况摸清楚了。
两个堂兄还有些担心,他俩脑子不大灵光,生怕读书会挨打,“妮儿,背书背不过去,会不会打手心?”
元妮还没说话,招娣就抢着回答了,“不会的,你说的都是啥老黄历?现在老师可好了。”
八一和建军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不打就好,他俩可以慢慢进步。
大家伙正聊着,大舅舅带着大舅母也过来了。
大舅母一进院子,就跑过来跟姥姥解释,“娘,不是我不过来看你,我在食堂找了个帮厨的活,就是帮大师傅洗洗菜,打打杂啥的。”
姥姥知道这个大儿媳妇儿一向懂事,就笑着点头,“学工跟我说过了,我又没怪你。”
“我知道你不怪我,就是这些日子来的少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天儿凉了,我给你和爹织了一双毛线袜子,你们穿上试试。”
大舅母一脸歉意,紧接着就取出两双毛线袜子,这是她晚上抽时间织的。
以前在村里,女人们做活,都是缝缝补补纳鞋底,进城之后,她城里的女人都在打毛衣,大舅母手巧,很快就学会了。
这两双毛袜子,就是大舅母的练手之作,她害怕浪费毛线,所以先织了两个小件。
姥姥和姥爷脱下鞋子,现场试穿,毛线是有弹性的,袜子穿上正合适。
“这袜子好,现在就可以穿上了。”
“挺好,比棉线袜子紧凑多了,正好都过来了,那就在家吃饭吧,我再去做两个菜。”
“不用了,我带了包子,萝卜粉条肉的。”
大舅母带了大馅包子过来,就着姥姥烧的稀饭小菜,大家伙热热乎乎的吃上了晚饭。
正吃着的时候,姥姥突然问道,“妮儿,顾厂长是咋回事儿?”
元妮落落大方,“我俩……算是谈上了吧。”
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元妮山上遇险,得到顾超舍命相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就猜过这种可能,如果对元妮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敢跳进滔滔洪水之中救人?
姥爷如释重负,“顾厂长啥都好,就是岁数大点,不过男的大点也好,知道疼人。”
所谓岁数大,是相对于元妮而言的,大家伙都觉着,两个人岁数得差十岁。
“在山上的时候,他说了,只比我大八岁。”
“太好了,才八岁呀,实在是太般配了。”大舅母第一个表示支持。
大舅不吱声,大舅母赶紧捅了他一下,大舅才说道,“好是好,不过,厂长突然变成了外甥女婿,这有点怪。”
“啥女婿呀?这才刚谈上,你可别出去乱说。”姥姥警告大舅舅。
“嗯,你放心吧。”
“哎呀,既然你们确定关系了,是不是应该等他一起吃晚饭?
之前我还说要做顿好的,好好请一下顾厂长。
他要是自己人的话,就不用这么隆重,家常饭想吃就吃,随时可以过来。”姥爷后知后觉。
“等他吃饭就来不及了,我们早就说好了,他在食堂吃,吃完了就过来接我。”
刚吃完饭,大舅母就塞过来一张大团结,“妮儿,书费和报名费,不够我再给你。”
“我报过,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急急忙忙吃完饭,顾超就过来敲门了。
“今天人多,我哥也要报夜校。”
“那就一起走。”
正说话的功夫,小巷里突然进来了好几辆三轮车,车上拉的都是客人和行李。
耿春来坐在最前边的三轮车上,看着元妮,还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这是家里来客人了?”元妮问道。
“是啊,都是家里长辈。”
看着一大群人都进了耿家,元妮儿有点奇怪,“丹县有啥好东西,值得大老远跑一趟?”
顾超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可能是冲着你来的,耿奶奶不是要认你当孙女吗?”
“所以呢?”
“耿家是大家族,认干亲也是非同小可,这些人都是来观礼的。”
“啊?”元妮一听这么麻烦,一瞬间有些不想认奶奶了。
“你不是都答应人家了吗?放心,耿老太太人不坏。”
既然顾超都这么说了,元妮只能按下心中的疑虑,她当初真没想这么复杂,还以为改个口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医生查完房,就通知耿老太太可以出院了,“都是些老年病,回去慢慢养着吧。”
耿老太太跟耿老爷子离开医院,耿春来正在医院外边等着接他们呢。
“奶奶,你没事了吧?二大爷三大爷他们都来了,就在家坐着呢。”耿春来殷勤地扶着耿老太太上三轮车,没办法,现在就这条件,有车坐就不错了。
耿老太太坐稳当了,这才问耿春来,“我让你盯着姓刘的,看出什么来了吗?”
元妮娘不争气,耿老太太打算隔过她,直接认孙女,可就算是不认元妮娘,也不能不管他。
耿老太太心有城府,早就让耿春来去调查刘老师了,准备抓住这家伙的把柄,好好收拾他。
耿家的骨血,岂能任人欺辱?
第139章 泼脏水
耿春来把三轮车推到了人少的地方,愁眉苦脸的说道,“真不知道我姨图啥,这个姓刘的吧,毛病真的很多……”
“就在这说吧,家里人多嘴杂,自家的事,犯不着拿到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耿春来点头,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刘老师的前妻还在,当初两人是协议离婚,耿春来找到刘老师的前妻,给了对方一点好处,三两下就套出了离婚的原因,
“姓刘的不做人,在外面勾三搭四有女人,而且吧,他那个瘫在床上的老娘,还支持他乱搞。”
耿老太太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什么肮脏事没见过,对此倒是不觉得奇怪,“他跟前妻离婚,跟外面的女人断了吗?”
“没断,那女人帮他生了个儿子,却不愿意嫁到他们家,主要是嫌弃他老娘拖累。”
原来如此。
耿老爷子皱眉,“就这么一个穷鬼,还能在外面找女人帮他生孩子?”
“姓刘的,靠的是他那张脸,还有花言巧语的本事。”
话说到这份上,耿老爷子都得给刘老师点个赞,别人花钱才能做到这份上,他却能空手套白狼,是个人才。
耿老太太打断他们的话,“别说那些没用的,刘老师跟你姨好上之后,还跟那女人来往吗?”
“那女人是寡妇,两人一直没断的来往,我亲自去那女的门口蹲,蹲到刘老师了。”
“姓刘的不做人,竟敢如此欺负我家姑娘?”耿老爷子气的拍了一下车子。
耿老太太眉头皱的更紧,她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已经不是欺负人了,而是摆明了把元妮娘当傻子。
别人都嫌刘家是个火坑,只跟刘老师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只有元妮娘一头扎进火坑,不但倒贴,还出力,可谓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耿老太太都怀疑,她当初生闺女的时候,是不是把胎盘留下了?
“奶奶,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姓刘的有毛病,就好办,你安排几个人去抓奸,等事情闹大,老四应该就能死心。”
“奶奶,这招高明。”
耿老爷子看向耿老太太,“要是闺女浪子回头,咱还认她不?”
“不认。”耿老太太回答的很坚决。
狗改不了吃屎,老太太已经看出来了,元妮娘的性格不好,即便是从一个坑里跳出来,很快就能跳进另一个坑里去。
要是把她认回来,牵一发而动全局,她影响了耿家怎么办?
“那就不认,想办法给她留点东西,让她生活有保证就行。”耿老爷子也赞成。
耿春来点头,“我不能出面,还得费点心思布局。”
“赶咱们走之前办好就行。”
耿春来答应了。
老两口这才坐上三轮车往家里赶去。
顾超真没有猜错,耿家的族老族亲全都齐聚丹县,正是冲着元妮而来。
元妮完全不知耿家闹出如此大的阵仗,此刻她还正在烤泥板。
白天烤泥板,调制胶泥,晚上读书,上夜校,写作业,元妮睡眠严重不足,哈欠连连。
王同志看看元妮,又看看大舅舅,“今天龚同志没来。”
大舅舅嗤笑,“吃里扒外的东西,不来就不来。”
元妮想起了昨天那一幕,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她把昨天下午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也不认识这个高堂姐,虽说她是单位同事介绍过来的,但不知根不知底,龚雪万一跟她走了,怕出意外。
王同志,能不能给龚雪原单位打个电话,让他们去家里看一下?”
毕竟龚雪是个年轻的女同志,要是真出什么事儿就不好看了,王同志拍拍手,“我这就去打电话。”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龚雪没出事,也没在原单位请假,就不要这个人了,这种帮手他可用不起。
电话打通了,建筑队满口答应,立刻让人去龚雪家里看情况。
对方回话特别快,王同志刚烤了一块泥板,建筑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王,小龚就是出事儿,他昨天遇上了流氓,现在正在家里哭呢,我们准备派人去她家里看看。”
“啊?真遇上了?”
“是啊,好像她遇到的情况还比较复杂,对了,小龚提过一个叫元妮的女同志,你最好让元妮同志也过来,协助我们调查情况。”
“好的,我直接通知元妮。”
现在有个罪名,就叫做流氓罪,如果龚雪真的被流氓骚扰,完全可以追究流氓的刑事责任。
元妮没想到,这事还把她牵着扯进去了,“我直接过去啊?”
王同志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泥板,修复壁画的时间有限,龚雪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跟你一起去。”
涉及到刑事犯罪了,就怕建筑队的人护短,赖上元妮。
大舅舅一听,就扔下泥板挽袖子,“我也去。”
“都去都去。”
王同志下定决心,就算豁出去半天不干活,也得把龚雪的事弄平了。
三个人一起朝建筑队赶去。
龚雪是建筑队的技术员,她就住在建筑队家属院的单身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