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热衷于内斗,有些人已经在为前程铺路了。
元妮就属于后者,跟郭师傅分手以后,她抓紧时间跑了趟夜校,把名报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是算过的,这一期夜校培训班点卡的刚刚好,明年五月份拿毕业证,刚好能赶上高考。
夜校距离家里有点远,元妮跑得腿疼,她寻思着,是时候买辆自行车了。
往后的日子又要上班,又要上夜校,还要照顾两妹妹,时间耗不起呀。
“元妮同志……”
她正想着心事,突然一辆吉普车自身后赶来,顾超打开车窗,“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回家,你顺路不?”
“顺路。”
厂长都说了顺路,司机师傅聪明地调转了方向,直接朝元妮家里开去。
“好些日子没见了,最近都在忙些什么?”顾超说着,很自然地掏兜,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元妮。
元妮叹口气,扳着手指头一五一十说起来,最近主要是往学校跑了,除了报名,还要弄教材。
“上夜校啊,那挺好,我听说高中培训班在西郊,离你家挺远的,天天跑,来得及吗?”
“我正打算买辆自行车呢。”
顾超点头,很自然的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喜欢看外国电影吗?我这有内部参考票。”
元妮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票,“啥是内部参考票?”
不怪元妮无知,她是从末世回来的人,在这个年代又一直生活在乡间,所以没听说过内参票。
司机都忍不住笑了,不过,他只是默默地笑,没敢多嘴。
顾超理了理思绪,为元妮介绍起来。
现在国内上映的外国影片很少,而且都经过严格的审查,除了摸摸小手,其他镜头一概删减。
不过,出于学习和借鉴的目的,会引进一些好看的片子,不删减,然后在特定的地点放映。
这种影片就叫内部参考片。
对于老百姓来说,是触摸到国外文化的一个重要通道。
因为,引进的内部参考片基本上原汁原味,可以最大程度地还原外国人的生活。
很多人看了外国片之后,第一感触就是,我的天哪,原来外国人是这么生活的。
因为太好看了,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拿票,所以内部参考片一票难求。
元妮恍然,“我懂了,这种票有钱也买不到。”
顾超笑了笑,“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吧,你去看吗?”
“去。”
顾超给了元妮三张票,又说了地址。
拿到票以后,元妮就开始琢磨,究竟应该带谁去看电影呢?
盼娣太小,大舅舅太老,似乎都不是看外国电影的最佳人选。
票是周末的,还有一个礼拜时间决定人选,倒是也不着急。
第二天,元妮刚上班,小麻就着急忙慌来找她,“元妮,快来帮忙,小高挨打了……”
“啥?”
元妮想不明白,谁呀,上班时间,竟如此嚣张?
这会太早,大部分人还没来上班。
听小麻说,一开始是小高挑衅齐师傅,齐师傅回嘴,本来是对骂来着,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了对打。
要论体力,小高肯定不是齐师傅的对手,这会儿时间还早,上班的人少,没人拦着,所以就造成了齐师傅单方面殴打小高的局面。
听小麻这么一介绍,元妮有种小高犯贱的感觉,当然了,齐师傅也不对,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利用体力上的优势打女人呢?
两人快速跑到后院儿,就看到齐师傅拽着小高的辫子,正在打耳光,“就你长了一张巧嘴,我说好好的,站长怎么想起来查账,原来是你告的?”
小高脸都要被打肿了,嘴还是很硬,“就是我告的,谁让你偷公家东西了?我还要到县里边去告你,让你丢饭碗。”
“好啊,那我先打死你再说。”
“别打了,别打了。”小麻说着,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齐师傅。
元妮赶紧把小高拽开。
谁都没想到,小高不仅不领情,反而推了一把元妮,她状若疯癫,“齐国俊,有种你就来,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要告到底。”
为了证明自己有种,齐师傅迅速甩开小麻,又冲了上来,“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见男人就发骚,白给我都不要……”
眼瞅着齐师傅的大脚就要踹上来,小高突然一把抓住元妮,试图让她挡在自己前面。
周围的人都被这波操作惊呆了,元妮儿可是在劝架,她是在帮小高呀。
小高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元妮当然不会帮小高挡枪,她灵活闪身,齐师傅的大脚,一下子踹到了小高的肚子上,后者痛呼倒地……
“不好了,小高出血了。”小麻眼尖,一眼就看见小高的裤子渗出血色。
“我的天哪,孩子被踹掉了?”
“胡说什么?小高还没结婚呢。”
眼瞅着要闹出人命,齐师傅也不敢再动手了,他转身就跑,结果被郭师傅拦住了,“打了人还想跑?”
这个时候,副站长也看到了,他脸色很难看,“齐国俊,你疯了吗?快来人,把这家伙关起来。”
至于小高,虽然她岁数大了点儿,毕竟是未婚女同志,除了小麻没人敢碰她。
最后还是站长赶过来,让人推了辆板车出来,这才把小高送到医院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小高被送走了,站长发飙。
现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说话。
小麻虽然帮了小高,但她不想惹事。
之前小高跟齐师傅吵架时,说了不少收购站的内幕,谁听到了这些黑幕谁倒霉。
“站长,没人了解情况,估计他俩来的早,别人都没看见。”副站长说道。
“那就把齐国俊带过来。”站长脸色很不好看。
今天是三堂会审。
站长,副站长,还有几个资格老的师傅都去了,主要是询问齐国俊为啥要打小高。
“她嘴贱,说我活该死老婆,你们说,这样的女人该不该打?”齐国俊一脸受到了伤害的模样。
关于齐国俊和他前妻那些是是非非,早就传遍了整个收购站。
虽然大家都管齐国俊叫齐世美,可是逝者已逝,这时候再骂人家该死,的确是有些过分。
小高这种做法,是有些欠揍了。
站长吹胡子瞪眼,“那你也不能打人呀?万一把小高打个啥毛病出来,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是她自找的。”
“有本事,你跟公安这么说。”
齐师傅不吭声了,其实,他打小高,是听到了内幕消息,有人告诉他,在站长跟前举报的,就是小高。
小高跑到站长跟前打小报告,说是柜台有人把收购的东西带出去,可能是带回家去用了,也可能是转卖了。
民不举官不究,小高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站长肯定要查。
齐师傅之前就跟小高不对付,两人经常斗嘴,所以听到这个内幕消息之后,齐国俊感觉到,小高就是冲自己来的。
事发之后,虽然站长没有深究,但是狠狠臭骂了齐师傅一顿,还让他把亏空的物资补齐。
外快这种东西,吃着香,要吐出来就很难。
所以齐师傅很生气。
几个领导也知道,齐师傅和小高一向不怎么对付,但这不是动手的理由,要是小高受伤了,想要追究责任,齐师傅很难逃脱。
“最好小高没事儿,要是她有事,你就等着处理吧。”领导撂下一句狠话。
随即把工会的同志叫过来,让他们赶紧去看看小高,跟进一下后续治疗。
看望的结果让大家很吃惊。
据工会的同志说,小高挨了那一脚的后果很严重,直接黄体破裂,医院正在给她动手术。
“啥叫黄体破裂?”站长一脸懵。
“我们也不懂,反正人家妇产科医生说很严重,可能会影响生育。”
这样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打架是小事儿,可直接打得小高不能生育,这就造成了人身伤害。
为了控制事态进一步恶化,领导决定让齐师傅休息,把元妮提到了第一线,让她单独当班儿。
对于元妮来说,这既是机会也是挑战。
要是干得好,就坐稳了柜台师傅这个位置,要是干得不好,就得像小高一样,端茶倒水打杂去。
元妮自然知道,因此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赶到了收购站,先整理卫生,再穿上围裙。
就在她系围裙的时候,有人夯吃夯吃抬着废品过来了,“废铁收吗?”
“收的。”
于是抬着废品的两个人,就把东西放到了秤上,这玩意还挺压秤,指针呼一下子就跳到了五六十斤。
元妮皱眉,伸手把废品上的麻袋取下来,这一看,她就知道遇上了大麻烦。
这两个人抬过来的,不是普通废品,而是铁制井盖。
每一口下水井,都只有一个井盖,没了井盖,行人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这东西能收吗?
元妮不动声色,打量一下送井盖的两人,一个獐头鼠目,另一个一脸奸笑
第96章 送上门来的宝物
让元妮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说收不收铁井盖,獐头鼠目的男人,就又从背上取下了一大卷电线,“铜线,收不收?”
关于贵重金属物品的收购,是有明文规定的,数量少的,比方说几颗螺丝钉,可以随便收。
较大数额,且来路不明的金属,收购站有权利要求对方提供证明。
想到这里,元妮也镇定下来,“单位证明呢?”
“什么证明?这是我们拾荒捡来的。”
谁会把这么大的铁井盖扔掉?
元妮一脸遗憾,“没有证明是吧,没有证明不能收。”
獐头鼠目的男人压低声音,“你只要抬抬手就能收,你不说,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没证明。”
他说着,就悄悄塞过来十块钱。
元妮的月工资是四十多块,郭师傅每个月能拿七十,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收购站职工来说,十块钱可是一笔大钱。
然而,这个口子不能开。
这两个人弄来的铁井盖铜电线,很有可能是偷来的,收了他们的钱,就相当于上了贼船,以后,他们都跑到收购站来销赃怎么办?
元妮目光闪了闪,“必须有证明,没有证明,我可不敢收。”
说完这句话,她就坐到桌边,不搭理这两个人了。
这两个小子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又跑来恳求元妮,不过,还是被坚定的拒绝了。
他们只好抬上井盖,骂骂咧咧的走了。
“同志啊,这也是废铜烂铁,我也没有证明,能收吗?”一个老农打扮的人,在旁边观察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元妮。
元妮让他打开麻袋,里面果然是破铜烂铁,什么旧铁丝,破螺栓,旧锁头,生铁疙瘩都有。
“这些东西不要证明。”元妮说着,就准备帮着老农过秤。
就在这个时候,副站长来了,“小元同志,怎么样啊?独当一面可还行?”
“没有太大问题。”
“你等等,这堆破铜烂铁,你得挑挑才能收。”副站长说着,递过来一块吸铁石。
元妮只好按照副站长说的,把废品一件一件从麻袋里捡出来,用吸铁石吸过之后,再放到秤上。
“这就对了,一件一件挑,有些东西看起来像铁,其实不是铁……”副站长看着元妮摸了满手灰,很满意。
元妮只能点头,就在这时,她摸到了生铁疙瘩,右手骤然发烫,这是文物……
副站长就在旁边盯着,只能先把东西当成废铁收进去,然后再用同等价格置换出来。
元妮这么想着,就拿起吸铁石吸了一下,“咦?没有吸力,这不是铁?”
副站长皱眉,亲自测试了一下,“也不是铜,估计是个废品疙瘩。”
被废品收购站说成废品疙瘩的东西,那就是非铜非铁非铝,哪一样都靠不上,自然是不值钱。
“你们不要?”老农急了,他捡了一大堆破铜烂铁,都是小玩意儿,就这个大一点。
副站长拍了拍手,“啥也不是,咋给价呀?”
等副站长走了以后,元妮悄悄地对老农说,“你拿着这个废品疙瘩,去什坊街29号卖。”
老农立刻喜上眉梢,“咋地,那地方也收废品?”
“对,他们收废品的标准和收购站不一样,我给你写个条,你拿这个条子只管去敲门,有人开门了,你就把条给他们。”
元妮说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了几行字。
自从齐师傅被查之后,元妮就意识到了,她跟郭师傅有可能是被盯上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轻易动收购站的东西,容易惹祸上身。
所以元妮跟招娣盼娣商量好了,凡是拿着条子来家里的人,让两个妹妹照着条子上的价格,直接给钱收东西。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好多麻烦。
老头宝贝似的,收好了小纸条,等元妮核算完破铜烂铁的价格,抱着铁疙瘩就走。
副站长就在大门外头抽烟呢,看着老头把铁疙瘩抱走了,这才背着手离开。
中午的下班时间一到,元妮就急急忙忙锁门回去了,她得看看,两个妹妹有没有收到铁疙瘩。
招娣和盼娣还在做数学题,为了上学能跟上进度,两妹妹也是拼了。
“你说铁疙瘩呀,收到了,有个老爷爷过来敲门,他说是来卖东西的,我就按你说的开了门,你看,就是这个。”招娣从空屋里抱出一个铁疙瘩。
“对,就是这个东西,你是按照我说的价格给的吧?”
“我给了十块,他特别高兴。”
元妮打来一盆清水,把铁疙瘩直接泡了进去,她有种感觉,这上面的锈能去掉。
招娣本以为元妮不回来,中午做了点糊涂面。
糊涂面就是在面汤里头下面条,面条也没个形状,出锅的时候撒点儿蒜苗和韭菜提鲜。
这种面,主打的就是方便能吃饱。
吃完饭以后,元妮又叮嘱招娣和盼娣,别动盆子里的铁疙瘩。
“放心吧,妮儿姐,我们知道,这些东西都宝贝着呢。”
上了一下午班,元妮都心神不宁,她很想知道,铁锈下面是什么?
下午只来了几个卖纸板子的老太太,东西很干净,里边也没掺假,元妮痛痛快快给人称重算钱了。
好不容易下了班,她急急忙忙就往家跑,一进家门,招娣就告诉她,“妮儿姐,铁疙瘩上的锈都掉了。”
真正的锈是不会被清水泡下来的,能泡下来的,肯定是陈年老垢。
没有锈只有污垢,说明这东西真不是铁。
元妮儿把盆里的脏物都倒掉,换了一盆清水,又用软刷子刷了一遍,这个时候,铁疙瘩才露出原形。
铁疙瘩大概有两拳高,底座是方的,底座上边,是个头上长角的异兽,异兽挺精神,脚下还踩着一只球。
经过两次清洗。它的表面还有不少泥垢,可在这泥垢下面是遮掩不住的金光,说明这物件很有可能是金子或者熟铜打的。
可这究竟是什么呢?
元妮儿一边看着,一边琢磨起来,就在她翻开底座的瞬间,她突然看见,底座上有字。
电光火石一闪,元妮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铁疙瘩是什么,这是个金印啊。
第97章 娃娃亲
自古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城东状元胡同里,住的全是富户,随便推开哪一个门,都是大户人家。
就连小巷子里都装了路灯,青砖铺地,一眼望去幽深静逸,比寻常县城的主街道还气派。
前些年搞运动,这些人家悄悄蛰伏,最近雪化冰开,状元胡同人来人往,又活泛起来。
夜已经深了,9号院的堂屋里还亮着灯。
这里是耿家的老宅,要说耿家,在城里是排得上号的。
耿家人不读书,不当官,专职经营票号和当铺。
过去老字号四大当铺,四大票号,里头有好几家都是耿家人经营的。
常年收物件倒换东西,耿家人都练就了一双毒眼,最擅长辨真伪,明真假。
前些年耿家也受到了波及,不过他们有眼色识时务,最早交出店铺,参与公私合营,后来退出股份,连身份也洗白了。
态度好,为人低调,再加上树大根深,所以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春江水暖鸭先知,政策松动,耿家也感觉到了,以前想办而不敢办的事情,都提上了日程。
“春来给我打过来电话了,说是在丹县看到了一个女人,长得跟老三一样,岁数地址也都对得上,这人可能就是四丫头。”耿家老太太说话了。
耿家家大业大,人丁却不旺。
耿家老爷子老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据说还有一个闺女流落在外,也就是老太太嘴里说的老四。
儿子是长子,名叫耿向北,二闺女叫耿梅兰,三闺女叫耿荷花。
老二耿梅兰,就是耿春来的亲生母亲,她坐地招夫,找的是上门女婿,所以所以她儿子跟母姓。
耿家阴盛阳衰,两闺女气势足,也有本事。
倒是大儿子耿向北常年体弱多病,打小就有人说养不大,没想到一直活到了现在,不过病病歪歪不管事儿。
耿家自老爷子老太太以下,都是两个姑奶奶说了算。
耿老太太一发话,老大耿向北只是点头,“当年也是不得已,这才把四妹留在了乡下,现在条件好了,自当接她回来。”
耿梅兰却有些皱眉头,她不是不想找四妹,而是四妹身上系着一桩好姻缘,是当年耿家老太爷说下的娃娃亲,男方体面尊贵,这桩姻缘是给重孙子辈说的,就归结在四妹的女儿身上。
耿梅兰想把这桩姻缘留给自己亲闺女,外甥女儿再好,也没有自己的闺女亲,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四妹找回来,好姻缘算谁的?
想到这一点,耿梅兰也有些埋怨儿子耿春来。
这个傻儿子就是不知道灵活变通,着急忙慌地找人做什么?
而且找到了人,第一时间也不告诉她这个当妈的,而是直接告诉了耿老太太,也就是耿春来的姥姥。
耿梅兰沉默不语,这就有些难办了……
老三耿荷花是个爽直的性子,直接表态,“找着了吗?那赶紧去接呀,四妹妹这些年都在乡下,肯定吃了不少苦,她结婚有孩子了吗?是不是得把孩子们都带回来?”
耿老太太跟耿老头对视了一眼,孩子们基本上都还算有良心,至于老二……
“春来打听明白了,这个像老四的女人,在乡下已经结婚了,生了三个闺女,不过前夫对她不好,已经离婚了,现在在娘家住着。要是去接,就得把你四妹妹跟孩子们一起接回来。”
耿荷花急了,“那得赶紧去,我没啥事,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毛毛躁躁的,去了能干什么?爸妈,我跟你们一起去。”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老二耿梅兰已经想好了对策。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硬拦着爹妈不让去,那是不可能的。
还不如拿出姐姐的样子,跟着一起去看看,也好现场操控。
耿老爷子笑道,“可以,其他人就留在家里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由耿老爷子跟老太太,带着老二耿梅兰一起过去丹县认人。
耿梅兰回到家里说起这事儿,埋怨耿春来不懂事儿。
听着听着,耿春来的妹妹耿美娟突然说道,“妈,你们要去的地方,是S省丹县吗?”
“就是那里,听说是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县城。”
“唉呀,那我也要去。”耿美娟一脸羞涩。
“你去干什么呀?那人到底是不是老四,还两说呢,也许那女人跟咱们家根本就没关系,就是一普通的乡下妇女。”
“我不是去认四姨的,我是去看顾超的,你们一点都不关心顾家的事儿,顾超下去挂职锻炼,他去的地方就是S省丹县。”
听闺女这么一说,耿梅兰立刻拍脑门,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让耿梅兰惦记的好姻缘,男方不是别人,正是顾超。
顾家也是城里的名门望族,跟耿家不同,顾家走的是官途正道。
当年耿家帮了顾家的大忙,顾老太爷这才跟耿老太爷指腹为婚,定下了重孙子辈的婚姻。
这门姻缘原本着落在四妹妹身上,没想到老四从小就在乡下失散了。
老四不见了,最高兴的就要属老二耿梅兰,虽然四妹妹没了,可她不是还在吗?
反正都是耿家的孩子,耿梅兰想让自己的闺女耿美娟嫁给顾超。
因为顾家有权有势,而顾超又年少有为,要是没有这个婚约,耿美娟无论如何也巴不上顾超。
听闺女提起来,耿梅兰当机立断作出决定,“那行,你跟我们一起去丹县,正好跟顾超联络联络感情,只要你们你情我愿,顾家不点头都不行……”
“妈,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顾超哥哥以前就不大搭理我。”
“你这傻孩子,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你过来,我教你几个好法子。”
“算了吧,怪害羞的。”耿美娟还想要脸。
“只有没本事的人才顾及脸面,想成事,就别顾及那么多。
你想啊,以前追顾超的人就不少,要不是你姥姥拿婚约说话,顾超早就是别人的了。
这次去丹县,就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还不抓紧点?那就等着喝顾超的喜酒吧。”耿梅兰循循善诱。
耿美娟果然动心,羞嗒嗒凑过来,听耿梅兰面授机宜。
足足忙活了半夜,元妮总算把金印给收拾出来了。
这个印章大概有两拳高,上边是脚踩金球的异兽,下方是四四方方的印章。
清洗干净之后,元妮找了纸又弄了点墨水,把印章上的字踏出来。
印在纸上之后,她细细辨认,是小篆阴刻,共有四个大字,关中侯印。
招娣和盼娣就站在一旁,俩妹妹把铁疙瘩的演变过程都看在眼里,眼里全是惊讶。
如今脏兮兮的铁疙瘩变得金灿灿,印章上的雕塑灵动无比,一看就是个宝贝。
“妮儿姐,这是什么?”招娣指着纸上的小篆问道。
“关中侯印,这是古代的官印。”
“官印?这是金子的吧,可真好看?”
元妮微微一笑,招娣和盼娣不懂文物的价值,对于宝贝的认知,还停留在材质上,她要多给两个妹妹讲一讲。
“古代为官,必须要有凭证,印章就是凭证之一……”元妮娓娓道来。
讲完了印章的重要性,元妮又试着断代。
印章是双纽印,踩球的异兽是麒麟,结合款式和雕刻手法,这枚金印应该是唐代的。
再往下细断,就得翻历史书了。
得看看唐代几任皇帝,哪一位封过关中侯。
“而且……”元妮突然想到,这种私人印章,一般都是主人死后随葬,如今关中侯印流落民间,那其他陪葬品呢?
没听说发掘过关中侯的墓,那这个墓是不是被盗了?
两个妹妹眼巴巴的看着元妮,见她突然不讲了,就急着问,“而且什么?”
“我读的书还是少,这我也讲不明白,等我看看书再告诉你们。”
招娣和盼娣重重点头。
时候不早,既然金印已经清理出来,元妮就把它收藏好,跟高古红玉一起藏到地窖里。
柜台上一天班休一天,第二天休息,元妮准备回趟乡下,邀请姥姥姥爷进城来玩,顺便温锅。
头天整理金印,睡的实在太晚了,她原本计划一大早出发,硬是没起得来。
也幸亏元妮起的晚了,她刚准备出门,就听见大舅舅敲门,“妮儿,快开门,看看谁来了?”
招娣飞奔着打开门,门外赫然站着姥姥,姥爷,别别扭扭的娘,大舅母,两个表兄,还有四舅舅一家子……
除了二舅舅一家子还有五舅舅夫妻,陈家其他人都来了。
元妮赶紧把大家往屋里让,“我刚准备今天下乡去,幸亏还没走,要不然就走两岔了,二舅舅咋没来?”
姥姥一边打量着院子,一边说道,“双抢是整完了,不过队里还有点公差,你二舅舅要开拖拉机,走不开。
就干脆把他们一家子都留下了,等他们忙完了,再过来看你。”
二舅舅现在是拖拉机手,也是村里的大忙人。
“那挺好,今天你们过来,下次二舅舅再过来,家里能一直热闹。”
大舅舅领着大家伙挨个屋转,“大家看看,妮这屋多宽敞,这些家具都是我们厂里打的,全是好木头。”
大舅母踩着脚下的青砖,“妮儿,这砖是你铺的,还是原来就有?”
“全是旧砖,肯定原来就有。”
“哎呀,旧砖也挺好,这屋子真齐全,该有的都有了。”大舅母无比羡慕。
最爱说酸话的二舅母赵富花没来,所有人嘴里都是发自内心的羡慕,却不妒忌。
“都是一家人哩,妮儿进城了,我们以后进城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就够了。”四舅母笑眯眯的说道。
她打开随身拎的篮子,从里面取出几块绣花的布,“俺娘听说妮儿进城了,特地做了几块盖布。”
啥是盖布呢?就是用来苫东西的布。
现在人节俭,啥都怕弄脏了,有点好东西,比方说杯子呀,收音机呀,都要弄块好看的布苫一苫。
四舅母娘手巧,她弄的白色苫布全都剪出了镂空的花纹,还绣了边,有菱形的,有圆形的。
大家把苫布一块块拿在手里瞧,一边看一边赞叹。
大舅母也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了,“我没有那么好的手艺,就给你做了几个门帘。”
门帘儿跟苫布是一个道理,既是点缀也是用品。
这几个门帘都是浅桃红色的,挂在房门上,映衬着绿树,还挺喜庆。
元妮笑道,“大舅母,四舅母,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来就行了,还拿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