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致远看着已经昏过去的陆凯,再看看一旁奄奄一息的孟如意,还有刚被抓住的那个说鬼子话的男子,捏着手里的文件,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人赃并获了!
转身出来,对上孙周讨好的眼神,顾致远瞪了他一眼。
如此重要的抓捕行动,孙周那边居然掉链子了,差点把人给跟丢了。
孙周也是后怕不已,要是这次将人放走了,只怕他自己也该走了!
多亏了顾致远赶来。
谁也没想到孟如意居然这般狡猾,人家说狡兔三窟,孟如意起码有六七窟。
本来他已经跟准了人,守在外头,只等接头的人一到人赃俱获就行了。
哪里想到孟如意居然那个院子里还有后手,居然里头还有暗门。
人都抓到了,顾致远知道此刻不是算账批评的时候,让人将那个说鬼子话的单独押送走,陆凯和孟如意直接送到了机械厂的卫生院。
毕竟机械厂有保卫科,安保方面比在外面更有保证一些。
抓到了人,大家暂时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审讯这些人,是一个长期的拉锯的工作。
顾致远不放心别人,只能抽空回了一趟家里,叮嘱许宁言小心一些,就急匆匆的又到了机械厂。
虽然他们已经极力压制了,可陆家两个孩子中毒,人被带走,然后陆凯和孟如意也被送到了卫生院,也是中毒了的消息,还是小范围地传播开来。
顾致远知道堵不如疏,索性就让人对外宣扬,说陆凯和孟如意打算私奔,但是被许珍珠下毒,私奔了一半毒发,被人送回来抢救。
一时间,这三人之间的纠葛,又传得沸沸扬扬起来。
有说许珍珠心狠手辣的,也有说陆凯和孟如意活该的,不一而足。
就是林红这边,虽然消息灵通些,也只知道好像是陆凯和孟如意私奔,偷了家里的东西,别的倒是不知道了。
许宁言听林红绘声绘声地说完,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陆凯和孟如意一事,绝对没有林红说的这样简单。
能让顾致远不回家的事情,肯定是大事。
再联想起顾致远和孙周往日露出来的痕迹,恐怕和陆家这次全家被抓有关。
许宁言不敢深想下去,忙收回了心思。
跟林红吐槽了半天陆家和许珍珠大胆投毒,才稀里糊涂地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大家也就关心陆凯和孟如意,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有没有抢救过来。
四五天后,终于传出来了消息。
陆凯和孟如意他们中毒时间比两个孩子晚,加上是大人,抵抗力强一些,倒是抢救过来了,虽然会有一些后遗症,可命好歹是保住了。
倒是陆波和陆涛两个孩子,因为中毒后发现得太迟了,孩子又小,抵抗力没那么强,虽然卫生院那边也是全力抢救了,还是没救过来。
陆兴和孙春梅两个人在保卫科那边,得到了这个消息后,陆兴还稳得住,孙春梅一下子就厥过去了。
再醒来,就有些痴痴呆呆了。
就算是旁人听了,也忍不住唏嘘,真是大人造的孽,都报应在孩子身上了。
两个孩子何其无辜,真是可惜了!
两个孩子去了,陆家的人要么被关押了,要么还在医院里。
天气热,尸体也不能久放,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人来给两个孩子收尸下葬的。
孟如意的娘家那边,也被查了个底朝天,也都关起来在审讯了。
顾致远他们这个专案组,正头疼这事呢,就听说,陆征回来了。
陆征和许长风下了火车后,没有先去革委会,也没有回陆家,反而先去了武装部。
进了武装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两人立刻受到了武装部所有人的瞩目。
陆征已经习惯了异样的眼神,从陆凯和孟如意的奸情暴露后,他接受了太多这种眼神了。
因此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倒是许长风察觉到了不对,给接待他们的人递了根烟,将人拉到外面抽了根烟,回来脸色就变得凝重了许多。
陆征意识到了不对,看向了许长风。
许长风给他使了个眼色,淡定地和接待的人说完了话,又让给安排了武装部内部的招待所,将门一关,行李一放。
示意陆征坐好:“现在这边出了大事,恐怕你有麻烦了!”
陆征浑身的肌肉一紧,他不知道还能出什么大事,不过看许长风的神色就知道不妙。
许长风不是卖关子的人,更何况这事关重大,搞不好陆征在部队的前途就到此为止了,因此看向陆征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就充满了同情。
这个战友,实在太惨,太倒霉了!
“最新的消息,你家里的人都被抓了,陆凯和孟如意要私奔,你弟媳妇许珍珠因爱生恨,在陆家投毒,陆凯和孟如意都中了毒,还在医院抢救,两个孩子也中了毒,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许长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陆征的神色,打算要是他承受不了,自己就再缓和一些说。
陆征一怔,面无表情地开口:“那我的父母呢?”
许长风皱眉头:“你父母被关在了机械厂的保卫科,对外说是受到了陆凯和孟如意的牵连,但是武装部这边得到的消息,恐怕是陆凯犯了大错,他偷窃了机械厂的重要资料,想要跟孟如意投奔敌对势力——”
“什么?”陆征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许长风瞪了陆征一眼:“你给我坐下,冷静点!”
陆征情绪激动:“你让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任由谁,被亲弟弟和亲老婆戴绿帽也就算了。
被捅破后,私奔也就罢了,可投奔敌对势力,这就是汉奸啊!
不仅陆家完了,就是他,只怕也完了!身上的这身军装只怕都要脱了!
陆征自认为已经为了所谓的亲情,为了所谓的家和万事兴,够忍耐了!可到头来,居然连自己最爱的部队都呆不下去,最喜欢的军装都要脱了,就是圣人也忍不了啊!
许长风压制住陆征:“冷静不了也要冷静!现在是胡来的时候吗?你在招待所等我,我先去公安局那边问问情况。”
陆征还想说什么,被许长风一句:“这是命令!”
不得不同意了。
看着陆征紧握的双手,脖子上暴起的青筋,通红的眼睛,还有佝偻下去的背,许长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陆征的肩膀,出了招待所。
一出招待所,许长风捶打了几下墙壁,手指和拳头都捶破了皮,才勉强将心里的愤怒给宣泄了一点出来。
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许长风杀气腾腾地直奔公安局而去。
多年未曾回到荆山县,许长风只大约记得公安局的方位,走了一段路后,看到一些自己没看到的建筑,犹豫了一下,拦住了一个问路。
许宁言难得休息,顾致远还没空回家,林红陪了她两天晚上,就被许宁言给劝回去了。
她一个人挺自在的,有狗腿子在院子里守着,比一个成年男人威慑力都大。
更何况林红在一旁,她想偷懒,从空间里偷渡点奶茶什么的出来喝都不行。
林红见许宁言是真不怕一个人住,也就回家去了。
因为陆家这个案子,周子安也忙得不着家,婚礼的事情如今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下班后得两边跑,确实不得空。
许宁言自从穿越过来后,林红算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她要结婚了,自己帮不上忙,就琢磨着给她准备一份特殊一点的结婚礼物。
她空间里的东西,自己用还好,拿出来送人,别人还罢了,林红的那一位可是刑侦支队的,万一被发现出什么不对,岂不是自找麻烦。
索性打算出来去黑市转转,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才溜达出来没多远,迎面就一个军人走过来,神色严肃,态度还是很和气的:“小同志,我想问一下,县公安局是这附近吗?”
许宁言打量他两眼,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往前走,路段尽头右拐,再左拐就到了!”
许长风看着许宁言也觉得有几分面善,不过也没多想,点点头道了个谢就要走。
没走出两步,路那头走来两个公安,许宁言一看,喔嚯,还是熟人。
其中一个就是林红的未婚夫周子安。
看到许宁言,周子安点头示意:“许同志,你在这里是?”
许宁言看了看许长风:“我经过这里,碰到这位解放军叔叔问路,问你们公安局怎么走,我就给他指了个路。”
说着冲着许长风招招手:“解放军叔叔,这两位是公安,你要是有事,可以找他们。”
许长风停下脚步,冲着周子安两人点点头:“我是许长风,西北第一军团副团长,为了我军团现役军人陆征的家属和其他人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而来——”
许长风?
谢叔婆的儿子?
为陆征而来的?
许宁言好奇地打量着许长风,难怪看着有几分面熟呢,许长风的眉眼和谢叔婆有几分相似。
周子安听到许长风的介绍,眼睛一亮,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许副团长,你来得正好!请问路征同志也回来了吗?如今有一件事情需要他配合——”
许长风眉头一皱:“什么事?”
周子安脱口而出:“情况是这样的,陆家人如今都被关押着,陆波和陆涛因为中毒发现太晚,抢救无效死亡,他们的尸体现在还在太平间,无人认领,所以——”
许宁言一听,顿时觉得要坏事。
虽然说孩子无辜,可陆凯和孟如意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情,如今倒要让陆凯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再看许长风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不过勉强忍耐着罢了。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更不用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了!
当即咳嗽了一声:“周同志,解放军叔叔们刚到,只怕还不太了解情况呢!你还是带着他们先了解了情况再说吧?陆家两个孩子的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着急这几天吧?”
一边给周子安使眼色。
周子安一时没明白过来,倒是旁边的老公安明白过来了。
拉了一把周子安,“小许同志说的是,许副团长,要了解情况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去机械厂,专案组和陆家人,还有所有有关人员都在机械厂那边,有什么情况,您直接跟机械厂一起对接,您看如何?”
这事,他们县公安局只负责跑腿抓人,如何审讯,怎么安排,都是专案组说了算。
真要得罪人,让专案组去,他们这些小兵小将,还是躲远点好。
许长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又多看了许宁言一眼。
许宁言冲着许长风一笑:“您是谢叔婆家的长风叔吧?我是许家二房的许宁言,我名义上的亲生父亲是许银来,您应该有印象。您这次回来,会回团结大队吗?谢叔婆知道您回来吗?”
许长风一怔,又仔细看了看许宁言,原来是许家老二的姑娘,难怪看着面善。
冲着她点点头:“原来是四,哦,是宁言啊!都长这么大了?”一边说,一边在裤兜里摸索,想摸点啥出来,给小姑娘当见面礼。
只可惜,他刚下火车,又直接往公安局这边跑,身上除了半包烟,啥都没有。
尴尬地搓搓手:“长风叔回来的匆忙,没带糖——”
许宁言笑了:“长风叔,我是大人了,不吃糖了!你们有事就快去忙吧,若是要回团结大队,就让周同志通知我一声,我陪您一起回去,谢叔婆若是知道您回来,一定会高兴的!”
说着挥手就告别。
许长风看着许宁言走远,静默了一会,才收回眼神,示意周子安两人:“麻烦带路!”
一行人转道,先回了招待所,接上了陆凯,又一起往机械厂而去。
如今的机械厂戒备森严,以前大家进出,虽然有保卫科的人在门口守着,不过也是大致看一眼,只要不是生面孔,就都让进了。
现在,每个人进出,都要戴着厂牌,穿着厂服才行。
陌生人出入,不仅要核实身份,登记,还要检查有没有带违禁物品。
就算许长风出示了军官证,也都要经过这些手续。
尤其是越往里头走,就能清楚明白地看到,虽然不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一直有保卫科的人在巡逻。
有周子安两个公安带着,许长风和陆征两人顺利地进了小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征回来的缘故,在进入医院,见过陆凯一面后,本来一直硬抗着什么都不说的陆凯,在听说陆波和陆涛的尸体,都被陆征收敛好,在团山公墓选了个安静的地方安葬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还是终于愧疚了,倒是痛快交代了。
孟如意那边,陆凯都交代了,她也抗不下去了。
原来,孟如意本名千叶和子,鬼子国千叶家当初留在国内的主枝的后裔。
千叶家是当初鬼子军驻扎在荆山县的最高长官,后来打了败仗不得不退出国内。
但是他们家当初在国内,抢到了不少珍贵的药方,药典之类的。
不得不退回鬼子国,千叶家自然十分舍不得,要知道凭借在国内抢到的这些药方和药典,他们千叶家族在鬼子国度地位可是上升了好大一截。
因此千叶家就想了法子,留下了几个千叶家的人在国内,潜伏下来。
想尽各种方法,打听和得到国内流传了几千年的药方和药典,然后偷偷地再传回鬼子国。
他们家当初在荆山县驻扎多年,还真做得天衣无缝,潜伏了下来,没有被发现。
不过因为这场运动,他们趁着混乱之际,还真弄到不少的药方和医书之类的,得到了鬼子国那边家主的赞赏。
千叶家族那边最近为了跟另一个家族争夺政治资源,就将主意打到了国内。
想着让国内的千叶家的人,弄到一些国内的军事资料。
孟如意是他们的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千挑万选,选中了陆征。
毕竟陆兴是机械厂的副厂长不说,陆征又参军,这是最好的突破口。
嫁到陆家后,没想到陆征是个大直男,又木讷又古板,而且纪律性特别的强,压根从陆征那边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反倒是刚大学毕业回来,分配回机械厂的陆凯,更体贴一些。
陆征不在家,陆凯和孟如意虽然名义为叔嫂,可都是年轻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在孟如意的有心勾引之下,陆凯哪里能抵挡住这种诱惑,两人很快就勾搭到了一起。
而且陆凯不是陆征这种受过专业的保密训练的军人,自然口风不严。
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为了在孟如意面前表现自己,或者不经意,或者故意的,透露一下自己目前从事的工作,如何的高大上,了不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孟如意喜出望外,后来就会特意的打听一些事情,然后传出去。
这些消息正是千叶家族需要的,为此他们下令,要孟如意无论如何都要维护住这条线,以获得源源不断的消息。
若有可能,将陆凯和陆家人都转化成他们的人。
所以,孟如意在陆兴失势,陆凯没有工作后,才着急了,唆使陆凯干了一票大的。
除此之外,当初那个写信给青木满子,安排替身,打算替代许宁言的人也是孟如意和她身后的人。
当时陆凯在A03项目中失势,孟如意他们拿不到更多关于A03项目的情报,所以将主意打到了顾致远身上。
本是想着,用那个替身代替了许宁言,安插到顾致远身边。
将来顾致远更进一步的话,有这个替身在他身边,也能得到不少情报。
没想到却失手了。
还好孟如意当初安排的时候谨慎,扫清楚了尾巴,又将锅甩在了许珍珠身上,才侥幸逃脱了。
有了孟如意的交代,孟家那边就算再矢口否认也没用了。
更不用说来接头的那个人,当时就被听到他说鬼子话,后来一查,才知道,他是前几年从鬼子国那边想法子偷渡过来的。
为了在国内弄一个身份,手里可沾了好几条人命。
有了这些供词,专案组这边一条条的抓捕命令发布下去,一时间,全县城的公安,民兵连,还有驻守的部队都出动了。
主要的涉案人员基本都被抓捕在案了,陆凯和孟如意,还有孟家人和接头的那个鬼子国的人都被单独关押着,会被押送到省城那边,由国安局接手。
至于陆兴和孙春梅,两人虽然不知情,可确实从他们这里泄露出去了不少机械厂的机密文件和资料。
虽然不至于去坐牢,可下放劳改是逃不脱的了。
两人被下放到了西北某农场,那里条件艰苦,陆兴和孙春梅这样的年纪,而且之前养尊处优,到农场去,只怕要狠吃一番苦头了。
陆兴和孙春梅即使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泄露国家机密是不争的事实。
机械厂陆家的房子自然是要收回的,不过也给了他们时间收拾东西,一个星期内必须要起程。
陆兴和孙春梅被放出来后,也不敢去问陆凯和孟如意如今是什么情况。
倒是陆征回来看过他们一次。
父母儿子三人见面,恍若隔世,都默然无语。
好半天,还是陆兴醒过神来,示意陆征进屋。
屋子里乱糟糟的,两人正在收拾行李,一些笨重的大件的东西带不走,两人已经决定送人或者低价处理掉。
好歹也能折一些钱傍身。
陆家的钱,孙春梅的私房钱之前为了救陆凯和孟如意从革委会出来,已经都用得七七八八了,虽然没起到作用,可都被当赃款没收了。
陆兴这边,保险箱里的值钱的东西也都被陆凯和孟如意卷走了,那些东西被当成了陆凯和孟如意叛逃的赃款和证据,自然也拿不回来了。
剩下的零零碎碎的一些东西,还有钱,那可是两人的棺材本了。
所以家里这些东西,不能带走的,都要变卖掉。
然后还要买一些厚实的棉袄,棉被之类的,不然到西北那边估计抗不过去。
陆征进屋后,满屋都找不到一点能坐的地方,因此只站着。
父子相顾无言。
倒是旁边的孙春梅,搓着手,看着陆征,眼神里都是愧疚。
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日才挤出一句话来:“你坐,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进了厨房,却发现除了一点面外,什么都没有了。
忙活了半天,才折腾出一碗面疙瘩汤出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东西了,你随便垫垫。”
陆征看着那碗面疙瘩汤,没说话,接过来,低头稀哩呼噜地开始吃。
陆兴和孙春梅坐在一旁看着陆征。
陆兴叹了一口气:“如今家里这个样子了,好在我们也下放到西北农场了,我看过地图了,跟你在部队的驻地离得不远,到时候咱们也互相有个照应。你也别怪爸妈,我们是对不住你,只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了!爸妈以后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陆征停下了筷子,沉默着没做声。
孙春梅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老大啊,妈知道,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连累你了!老二也对不住你,他就是浑蛋,被孟如意那个贱人给迷了心窍,做下这大逆不道的事来!只是,老大啊,他毕竟是你同血脉的弟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如今也遭到报应了!”
“从他跟孟如意跑出去后,我们还没见过他!只听说他如今很不好,老大,你能不能,能不能想法子去看他一回?看看他现在到底咋样了?我跟你爸马上就要去西北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老二一面。”
“你就当为了爸妈,想想法子好不好?听说他中毒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跟你爸也没别的要求,就只想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孙春梅越说越伤心,抹起了眼泪。
她到底疼了陆凯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习惯了。
虽然知道陆凯害了一家子,前些天不是不生气的,也不是不怨恨这个儿子的。
可时间久了,也没见过老二,只听说他中毒虽然被抢救过来,可留下了后遗症,心里就一直记挂着。
如今要下放西北,怎么都放心不下。
她和老陆两个人不能去,老大是军人,应该能去看一眼吧?
好歹让他们当爹妈的知道一点消息,也好受点啊。
陆征听到这里,本来饥肠辘辘的他,顿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只觉得心里发凉,吃进肚子里的疙瘩汤,在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一个没忍住,陆征放下碗筷,冲进厕所,狂吐了起来。
孙春梅和陆兴吓了一跳,忙跟过去:“老大,你怎么了?”
“是不是也中毒了?许珍珠这个毒妇,肯定是她下的毒——”
两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陆征吐完胃里的东西,才舒服了些。
起身,洗了一把脸走出来,定定地看了孙春梅和陆兴一眼:“我今天来,是跟你们告别的!”
陆兴一愣:“你马上要回部队吗?没事,等我们也过去了,总有机会团聚的!”
陆征抹了一把脸,淡淡的道:“我是马上要回部队,只是,我们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团聚了。”
陆兴和孙春梅一脸的疑惑:“什么意思?你又要调到其他地方了?”
陆兴先反应过来:“你这话听着奇怪,你是不是心里还埋怨我们?觉得我们拖你后腿了?想跟我们断绝关系?”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陆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孙春梅也明白过来,顿时急眼了:“老大,你可不能没良心啊!我跟你爸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就算有什么对不住你的,顶多也是对老二偏心了些,就为这,你就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你这是要为了前途,连爹妈都不要了?我咋生了你这么一头白眼狼啊!就为了以前那些小事,你就记恨上我们了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捶打着陆征。
陆征一动不动地任由孙春梅捶打。
还是陆兴冷静一些,将孙春梅拉到一边,板着脸问陆征:“你是真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陆征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来:“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立刻给我扣上一个不孝顺,没良心,不要爹妈的帽子!”
“那你啥意思?”陆兴问,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征冷冷地看了陆兴一眼:“爸心里难道不清楚?我身为军人,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是间谍,弟弟是汉奸,不仅乱搞男女关系,还偷取国家机密。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亲人,你觉得我还合适留在部队吗?”
陆兴脸色一白,没想到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可,可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部队那边就不能,就不能……”陆兴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部队那边是不能容忍的。
“部队那边已经来了通知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允许我转业到地方。我才说我大约是跟你们没机会团聚了!”陆征十分冷静地道。
陆兴怔住了,孙春梅也停止了哭骂。
好一会子,孙春梅才开口:“既然你要转业,我跟你爸都要去西北农场,你干脆就转业到我们去的农场附近,彼此也有个照应——”
陆征打断了孙春梅的话:“确实如你们所说,我想跟你们断绝关系!我已经想好了,我会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没有你们,不会有人认识我,我会重新开始——”
“你!你什么意思?”孙春梅震惊地看着陆征,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陆征平静地道:“从我懂事起,你们就要我多让着陆凯,让我懂事听话,让我多忍让,为了陆家打碎牙齿也要和血吞!我听了你们的话,家里的一切都让给陆凯,我听话懂事,我忍让着,把自己的妻子让给了她,孩子也让给了他!如今连我最爱的部队生涯,也为了陆凯给断送了!”
“我这半辈子,听你们的话,为你们而活,为陆家而活!可以后,我想为自己活一活!之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你们反正从来只觉得陆凯是你们的儿子,而恨不得没有生我!以后就真当没生过我吧?”
“我半辈子的幸福,家庭,事业全部都毁在了陆凯和你们手里,也算是还清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了!所以我今天来跟你们告别!这一别,此生就再也不见了!”
说完,陆征冲着陆兴和孙春梅鞠了个躬,转身毫不留恋地就往外走。
陆兴和孙春梅如遭雷劈,没想到陆征居然真要断绝关系。
孙春梅整个人软瘫在地,嘴里直喃喃地骂:“没良心,没良心——”
陆兴好一点,他更理智更冷静,也就更痛心和悲哀。
因为他看到了陆征的决绝!
方才陆征看向他们夫妻俩的眼神里,没有了濡慕,没有了不被偏爱的痛苦,没有了渴望,只看到了平静。
在陆征要走出房门的时候,陆兴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的开口:“老大,你,你就真的忍心?”
陆征的脚步一顿,没回头:“我刚进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尤其是吃着面疙瘩汤的时候,我都有点动摇了!可你们从头至尾,没有问过我一句,我会不会受影响?我现在情况如何?以后怎么办?”
“你们没有一个人问!唯一记得的就是让我用自己的身份,去打听陆凯的消息!我的心从那一刻起,就真的凉透了!就这样吧!”
“不用去我部队问我转业到哪里,我会跟部队那边说明情况,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哪里!所以,再见!保重!”
丢下这番话,陆征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