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的尾巴甩了甩,甩到了顾致远的腿上,生疼。
这才慢悠悠的悄没声息的隐入了黑暗中。
顾致远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自行车靠墙放好。
走到了许宁言的房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屋里头安安静静的,因为天气热起来了,许宁言晚上睡觉,窗户会半开,能听到里头许宁言的平稳的呼吸声。
顾致远这才放下心来。
开门进屋,打开了电灯,俯首在书桌前,借着灯光写着什么。
一直到天色大亮,他才将写的东西折叠好,收了起来。
轻轻地推开房门,洗漱了一番,又出门去国营饭店买了许宁言爱吃的豆腐脑和油条,还有大肉包回来。
等他回来,许宁言刚起床,正在刷牙。
看到他,只抬了抬眼,然后就低下头去继续刷牙。
顾致远将买好的早饭都摆在了桌上,招呼许宁言来吃。
许宁言默默地擦掉脸上的水珠,将毛巾晾好,然后坐在了桌边,闷声吃饭。
主打一个,投喂一个不拒,但是一句话不说。
顾致远看许宁言这抗拒的模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没有什么跟异性,尤其是年纪相差九岁的异性的经验。
除了亲妈,相处最多的就是许宁言了。
之前每天几乎都是许宁言主动说话,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有时候还觉得这丫头话太多,有些聒噪。
可如今,这丫头一个字都不说了,他反而不习惯了。
他自己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只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多吃点!”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是从来没有的尴尬和冰冷。
顾致远叹口气,看来这丫头如今还在气头上,只有等她自己冷静好了,想明白了。
这么一想,他也就闭口不言了。
两人默默地吃完早饭,许宁言背起挎包,推着车到了门口,打了个呼哨,狗腿子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跟在了她后头。
招呼都没打,许宁言骑上车,头也不回地带着狗腿子上班去了。
顾致远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好歹许宁言再生气,也知道轻重,还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把狗腿子给带上了,他也就能略微放下心来了。
他这边事情也多,没心思再多想,将剩下的早饭一股脑的全都解决了,收拾了碗筷后,也急忙往机械厂赶。
一进机械厂,之前对他横眉冷对,或者爱答不理,或者背后嚼舌根的那些人,看到他都笑呵呵打招呼。
如今谁不知道顾致远得了省重工专家的青眼,等机械厂这边的项目完成,就要去省里上班去了。
省重工可比他们机械厂强几百倍,谁不想来烧一下顾致远这个热灶。
就算烧不上,多点面子情,以后说不得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顾致远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不管是谁跟他打招呼,他都只点点头,并不说话。
他进机械厂后的态度一直如此,大家也不觉得受了怠慢,反而觉得小顾工这人还是不错的,马上要高升了,还跟以前一样,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进了工程部,大家更是热情。
顾致远是铁板钉钉的要去省重工的大神,陆凯已经被踢出工程设计部了。
林主任已经放了话,让顾致远培养两个人出来,好接班。
不出意外,将来这工程部主任的人选,就在顾致远培养的人中间了。
谁不卯着劲的,想在顾致远面前表现一二。
之前有顾致远和陆凯两座大山压在上头,大家对工程部主任的位置不敢想,如今两座大山都移开了,谁还没点念头?
顾致远的桌子已经擦得干干净净,桌上放着的搪瓷杯子里已经注满了热水。
更不用说,也不知道是谁,还搬了一盆茉莉花,放在了顾致远的桌上,刚浇过水,绿油油的叶子,白生生的花,淡雅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小顾工来了,快坐,喝点热水,我刚打的热水,泡的我家老爷子珍藏的绿茶,快尝尝——”
“顾老大,桌子我已经给你擦干净了。”
“顾老大,闻闻这茉莉花,我从家里带来的,干咱们这一行的,用眼太多,画图累了看看这花,眼睛就清亮了!”
“顾老大,吃早饭没,我娘烙的饼,谁都说香,要不要尝尝?”
“饼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了茶叶蛋,顾老大尝尝……”
顾致远被工程部的设计员包围着,一个个如同待翻牌子的妃子一样,期盼地看着顾致远。
顾致远眉头一皱,只扫视了一下全场,一个字没说,大家就都唯唯地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到自己的桌子面前坐下:“谢谢,不用特意照顾我,还跟以前一样,按照值班表来!我也不会因为这些特殊待遇,而给你们开后门!从今天起,我的培训速度会加快,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没人等你!”
这话一出,有人露出喜色,有人面露难色,还有人左右看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顾致远一概不管。
如果不出意外,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他就要离开机械厂,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这些人,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交集。
如今还能在这里培训他们,一来是事情还没办完,二来是看在林父的面子上。
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如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顾致远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答应了要带出两个人来接手,就不会拖延。
上班铃声一响起,顾致远小课堂就开课了。
果然如同他所说,这次讲解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再跟之前一样,要照顾所有的进度,听不懂的,还能找他问,他会重复多讲几次。
而是直接将之前许宁言从废品回收站找到的书找出来。
他不能拿出来,但是手抄了一部分。
直接让大家先抄一遍,然后自己理解。
理解不了的,再来问他。
之前顾致远在工程部教大家的时候,林峰和万流军是学得最认真的两个。
后来顾致远被污蔑抄袭,大家都敬而远之,林峰却一直相信顾致远。
至于万流军,他人微言轻说话没人听,不过也从来没有说过顾致远一句不是。
因此两个人算是勉强跟得上顾致远讲解的速度,至于其他的人,虽然也听过顾致远之前的培训,可那个时候顾致远是有意照顾了他们,才能跟得上。
如今不照顾他们了,能听懂一半就不错了。
底子更差一点的,感觉就是手里的笔掉桌子底下去捡起来的功夫,就像听天书一样了。
每一个字都认识,每一个字也都懂,但是组合起来就完全听不懂了。
开头两天,大家还忍耐着,等顾致远讲完了,大家互相交流一下,然后问林峰和万流军,也还能跟得上。
接下来几天,就是林峰和万流军跟着都吃力了,课下他们自己想弄懂都要费一番功夫,哪里还顾得上跟别人讲。
就有人心里不痛快了。
没过几天,厂子里就传起顾致远培训新人的时候带了私心,格外照顾某个人,对其他的人都放任自流。
尤其是听说这格外照顾的那个人是林峰后,那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顾致远这是知恩图报,他能进机械厂,能进省重工,被污蔑抄袭平反,那可都是林主任在里头出了大力气都。
如今人要走了,报答林主任的恩情,也得把林主任的儿子给捧上去不是?
也有说顾致远这就是报复之前工程部队那些人,他被污蔑的时候,谁让那些人没站在他这边?如今还想让他细心培养?别做梦了!
更有说只怕这就是林峰顾致远勾结,给陆凯设下的圈套。
要知道林峰可是工程部的主任,他儿子也在工程部,一般来说,这不就是等着儿子接班的吗?
可谁让陆副厂长半路杀出来,把自己儿子陆凯给塞进了工程部不说,还成为了下一任工程设计部主任的预备役。
那工程部可是林主任的地盘,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结果要便宜别人?换谁谁也不乐意啊?
所以才找了顾致远来,把陆凯给踢了出去。
然后再让顾致远好生培训一下,这未来工程部主任的位置不就是林峰手拿把掐了?
都说以前只知道陆副厂长会算计,如今看来,还是林主任技高一筹啊。
隐隐还有为陆凯打抱不平的,觉得他成了牺牲品。
也有眼明心亮的不以为然,先不说林主任的为人就不是那种算计的人,就算是,那又如何?
做爹妈的给自己孩子多打算打算,有什么错?
陆副厂长不也是给陆凯打算,才将人安排进工程部的吗?
说来也是陆副厂长先撩者贱!他不先盯着工程部主任的位置,人家林主任想算计他们父子也没法子不是?
只不过这样的人少,儿子大家也只是内心唾弃陆副厂长罢了。
更多的则是在说不公平。
本来工程部的人都有希望,顾致远这样偏心,格外的只照顾林峰,岂不是对别人不公平?
有说顾致远和林父以权谋私的,有说顾致远之前看着道貌岸然,原来也是个会拍领导马屁的。
也有说顾致远也不是啥好东西,自己受过不公平待遇的苦,却要将不公平加诸于其他人身上。
一时间沸沸扬扬的,几乎是整个厂里的人都议论纷纷。
更何况,没多久厂里又传出来小道消息,说厂里决定了,等顾致远走后,工程设计部会分成两个小组,表现优秀的人,会成为两个小组的小组长,工资会涨一级。
小不小组长的不要紧,可这工资涨一级,关系可就大了去了。
一级工资好几块钱呢,比如他们这设计员,大部分都是中专毕业的,之前的工资是37块一个月,转正后是42.5块,时间干得长一些的,能拿到一个月48.5块或者55块,各种福利另算。
如果涨一级工资,最少的都能拿到48.5一个月,一个月多拿五六块,一家一个月的菜蔬钱就出来了,谁不高兴?
更何况当了小组长后,好歹也算个官了,福利待遇都会有提高。
一年下来,家里收入就多近一百块呢。
因此,工程部其他人的心越发浮躁起来。
本来跟不上进度心里就着急,有后悔自己当初没认真的,也有后悔当初没站在顾致远这边的。
听了这个小道消息后,倒是一律都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都一致怪上了顾致远,都觉得他挡了自己的财路。
人都有从众心理,一个人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抱怨的。
其他人也就跟着这么想,一起抱怨起来。
再加上有心人在背后唆使,没两天,就有人在顾致远又一次讲课完后,发难了。
“顾工,你能不能讲慢一点,也让我们能听懂?领导们可是让你培训我们工程部所有的人,你可不能只偏心某一两个人啊是不是?将来这设计部的工作还得我们大家完成,只靠一两个人也完成不了吧?”
立刻就有人附和:“可不是,顾工啊,你有私心我们都清楚,可你也不能太过分吧?”
“就是!顾工啊,你还是给我们讲慢一点吧!不然你这徇私的名声传出省重工去了,也不太好吧?”
还有人小声嘀咕:“当初装作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还不如陆凯呢!陆凯也没他这么过分的!”
“就是就是!”
大家都已经豁出去了,反正看这个架势,要是顾致远不放慢速度,他们也没希望了。
林峰也就罢了,那是林主任的儿子,他们不敢跟他争。
可万流军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谁不比他资格老?
要是真被万流军给压在头上,当了组长,以后这张脸往哪里搁?
更何况他们自己的能力自己知道,若真是万流军当了组长,以他和林峰还有顾致远的关系,只怕这位置就能坐稳了。
因此都想着在这之前,先拿话挤兑着顾致远,解决掉万流军。
剩下的那一个组长的位置,他们再来各凭本事。
万流军虽然话不多,可他不傻,知道大家只怕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迟疑地看向了顾致远。
关于小组长,和涨工资的消息他也听说了,要说他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此刻见工程部的同事都这么挤兑顾致远,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林峰不干了,翻了个白眼:“你们有这功夫和心思,平日里多看看书,多学习!威胁顾老大干什么?自己没本事,就想着把别人拉下去了,自己就能上了?要不要脸?”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老子是咱们的主任,你自然不怕!我们没后台没你命好,再不为自己争取一下,以后难道喝西北风去!”
“就是!林峰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平日里就是顾工的小跟班,天天拍马屁讨好人家,自然不担心!顾工没少给你开小灶吧?咱们这些人老实,不会你这些手段,可咱们为自己争取有什么错?”
“对!这么不公平!我们都不服!”
“我们要找厂领导反应去!”
顾致远看他们吵成一团,直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要去的快去!”
态度十分强硬,完全不在怕的!
大家伙都傻眼了,不带这么玩的好吧?
好歹拉一下他们,大家其实还可以再商量一下的。
本来还群情激愤的人,都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好动了。
顾致远等了一会,见没人动,冷笑一声:“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跟三岁的孩子一样,学东西还让人哄着劝着吗?你自己都不主动学,不为自己负责,我凭什么为你们负责?我是你们的爹妈?”
“你们要去找领导反应现在就去,就说我顾致远说了,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受人威胁!你们自己不上进,天天躺在泥坑里,还想将上进的人给拉下来,就你们这种想法,我看也不适合工程设计部!”
说着丢出一摞笔记本出来:“你们若是还要脸,自己看一看,比对一下!这些是林峰和万流军的笔记,这些是你们的笔记!知道差距在哪里吧?自己不行就是不行,不要找借口安慰自己了!”
大家看着桌上的那一摞笔记本,一边是厚厚的两本,摊开着,里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笔记,还有顾致远的红色笔的批注。
另外的几本,薄薄的几张纸,上面的字从最开始的满满当当,到后头的寥寥无几,对比十分的明显。
有好几个人的脸刷一下子就红了,讷讷不成语。
也没了方才的气势,怂怂地走过去,抓过自己的笔记本,红着脸缩回自己的桌子前,不说话了。
还有几个互相看了看,脸上还有愤愤不平之色,抢过笔记本,气呼呼地就要出办公室。
顾致远冷哼了一声:“跟你们背后挑唆你们的人说,不管他们用什么样下流的手段,都回不来工程设计部了!别白费心机了!好好想想之前动了歪心思的下场!”
几个人脸上一白,没想到顾致远居然直接把话给说得这么明白了,都低头出了门。
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发生了什么,回来后都老实了。
解决了厂里的事情,顾致远回过神来,才发现,跟许宁言两人之间,已经冷战好些天了。
从那天起,许宁言上班下班看似没有异样,可是顾致远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许宁言每天的话少了很多,除了必要的话,基本不开口了。
就是必要的话,也都变得十分简短。
每天不超过十句,都是,吃饭,谢谢,不用,我自己来之类的。
想起之前许宁言每天回来,跟他说不完的话,从上班遇到的各种趣事,八卦,到路边看到一朵漂亮的花,天上一片奇怪的云,都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顾致远十分的不适应。
问许宁言怎么了,她却面带八颗牙齿的微笑说没什么。
再想多问,她就拒绝的姿态,回屋去了。
顾致远想了好几日,找给她辅导功课的借口,想多说几句话。
可许宁言却跟属王八似的,你讲课我听,听完对不起,脑袋一缩,你请回去吧!
顾致远这辈子的无语和哭笑不得都用在许宁言身上了。
有心想问问人,想来想去,只有孙周可以问。
偏偏孙周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只能罢了。
话说少也就罢了,吃饭也敷衍起来。
以前每天的晚饭荤素搭配,都是用了心的。
顾致远每天下班去盼望的就是回家能吃上许宁言做的热乎乎的饭菜。
如今可好,特别简单,要么一碗面,要么就是一个菜。
当然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比起之前来,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顾致远再直男不懂,也知道许宁言这丫头还在生气呢。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可求生欲让顾致远没敢问出口,当然,他知道自己问了,只怕许宁言也不会回答。
更何况,他最近也忙,那件事情有了眉目,他想着等那件事情解决,许宁言应该也冷静下来了,到时候两人应该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许宁言虽然不知道顾致远的想法,不过看他早出晚归的似乎十分忙碌,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脑子还有些乱,不知道如何调整处理和顾致远的关系。
心中有两个方案,等顾致远去省重工上班后,两人借着这个机会,彻底的将关系划分开。
理由也是现成的,工作关系离得远,她在县城,顾致远去了省城,分居两地,别人也不会怀疑。
等她考上大学后,离开县城,那就更好说了。
她也不想着抱顾致远这条金大腿了,老老实实地要点补偿,让他想法子在京城给自己弄一套小四合院,自己出钱就算两清了。
第二个方案,她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前提投入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感情。
现在让她放弃,投入和收入不成比啊!
这投资血亏,她不舍得割肉退场啊!
要不拿出以前应对甲方爸爸的态度来,不管甲方爸爸说什么,自己都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好,就跟哄孙子一样?
然后等甲方爸爸大佬将来分一点羹汤给自己?
两个方案,许宁言都不太满意,只是也没有两全的法子,一时也下不了决心。
所以顾致远忙碌起来,两人接触少了,也正好给时间让她好好想清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虽然想法南辕北辙,不过都打算过一段时间再说清楚,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许珍珠那边就炸雷了。
一大早,长乐弄就在哐哐的砸门的巨响声中热闹起来。
大家都才刚起来,正忙活着洗漱做饭,好吃了去上班上学。
听到这一声巨响,大家都唬了一跳,纷纷从家里探出头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看到38号的院子门,被踹开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革委会那群戴红袖章的人,正往院子里冲。
然后就听到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好像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了声音,再然后是撞门的声音。
接着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响起:“啊!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不要脸的贱人!陆凯,你个王八蛋,你居然背着我在外头搞破鞋!你搞破鞋也就算了,你搞到你亲嫂子头上?”
“你们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把大家都搞懵了。
就是那带红袖章的革委会的人,也都听呆住了?
他们不就是接到举报,来抓个奸,看是谁在搞破鞋,好抓回去游街,完成这个月的任务吗?
居然抓到这么劲爆的一对!
媳妇亲自来抓自己男人的奸也就罢了!
这是小叔子和亲嫂子搞在一起了?
所有的人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附近的邻居饭也不做了,牙也不刷了,脸也不洗了,也忘记了平日里对革委会的惧怕,将院子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有迟了一点,没挤到前头去的看八卦的邻居们,纷纷开动脑筋,离得近的,将自家的桌子板凳搭起来,站在上头,踮着脚看。
也有搬着梯子搭在院墙上看的,还有爬到树上看的。
反正是前后左右上下,都围满了人。
就看到院子里,那叫一个热闹。
许珍珠一巴掌扇在了孟如意的脸上,疯了一样扑上去,对着她又打又骂又咬又踹:“你个贱人!破鞋!你自己没男人吗?你偷别人的男人?你偷谁不好,你偷你的亲小叔子?没人伦的荡妇!”
“看你长的就是一副水性杨花勾搭人的模样,一天没男人挨着会死是吧?勾搭了不少男人吧?外头男人都满足不了你吗?你非要勾搭自己的小叔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今天非要撕破你这张狐狸精的脸,我看你没了这张脸,谁还要你!你个破鞋!你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臭表子,贱人……”
许珍珠嘴里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手上也没闲着。
孟如意开始不防,被许珍珠扇了一巴掌,然后又被在脸上挠了一爪子,头发也被扯掉了一缕后,终于回过神来。
她眼睛的余光看到陆凯愣在了那里,抿了抿唇,顿时挤出了两行泪来。
也不用挤,脸上的疼还有头皮的疼,就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下来了,一边只做措手不及,反抗不能只能无力抵抗的模样,一边哭,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拼命地掐许珍珠的腰,胸,还有各种不好见人的地方。
一会子还哀哀地冲着陆凯求救:“阿凯,阿凯,救我——”
她头发散乱,眼睛红肿,脸上还有一道被许珍珠挠破的血痕,配上这楚楚可怜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的让人怜惜。
陆凯回过神来,就看到孟如意这个模样,被抓奸的恐惧和脑子里的一片空白顿时都抛在了脑后,条件反射的冲过去,一把拖开许珍珠:“你干什么?快放开如意——”
许珍珠扭头看到陆凯居然这个时候还帮着孟如意,顿时急眼了,本来气红的眼,也落下来泪来:“你到这个时候还护着这个贱人?”
她舍不得找陆凯算账,反身又要去打孟如意。
孟如意哀哀哭着缩成一团,看着就如同被霜打的小白花一样,分外可怜。
陆凯怒火上头,扯住许珍珠的胳膊,劈头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没完了是不是?你要是再动如意一个手指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丢下许珍珠,忙去扶孟如意。
孟如意缩在陆凯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会说一句话:“阿凯,阿凯,怎么办?怎么办?”
陆凯又怜又爱,将人抱在怀里哄:“没事的!没事的!”
许珍珠煞白着一张脸,左边脸上偌大一个巴掌印,脸都肿了起来,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神智一般,愣愣的看着陆凯和孟如意。
饶是革委会的人,还有外头看热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艹!太要不要脸了!被人家老婆打上门来了,居然还抱在一起!”
“这奸夫淫妇,要我,我非拿刀劈了他们不可!”
“太欺负人了!”
革委会带头的皱着眉头,开腔了:“我们接到了举报,说有人在这里乱搞男女关系,就是你们俩对吧?”
陆凯脸色一青,又瞪了许珍珠一眼,强忍着怒火道:“你们肯定搞错了!要么就是有人诬告!这是我嫂子,我们是叔嫂关系!我大哥是军人,很少回来,怕我嫂子不安全,所以偶尔我会假借我大哥的名义来这边住两晚,绝对不是乱搞关系!”
“是我爱人去举报的吧?我爱人是乡下来的,嫁给我以后,天天缠着我给她娘家人找工作,我不答应就在家里闹!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才到我嫂子这里躲几天清闲!她就是看我不给她娘家人安排工作,所以怀恨在心,才故意诬告的!”
先不说革委会的人,外头有不少人倒是信了几分。
毕竟方才许珍珠状若疯魔的样子,大家都看到了。
而且听陆凯说话清楚,有条理,就有些怀疑地看向了许珍珠。
陆凯也趁势道:“珍珠,我知道你气我不给你娘家人安排工作!可你也不能一气之下就胡乱举报啊?我的名声也就算了,你坏了嫂子的名声,你让嫂子以后怎么做人?你让大哥怎么做人?你是存心不让我们一家子好过是吧?”
革委会的人不动声色地看了陆凯一眼后,然后看向了许珍珠:“许同志,对于陆同志的说你是胡乱举报,你怎么看?”
许珍珠惨笑一声,定定地看着陆凯,看得陆凯后背有些发毛,不过想想怀里的孟如意,他又硬下心肠来,板着脸:“你还不快过来给嫂子道歉,还愣着干什么?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第246章 许珍珠你疯了吗?
“啪——”一记耳光甩在了陆凯的脸上,许珍珠疯了一般,扑在陆凯的身上,又抓又要咬。
陆凯要护着孟如意,一时没抽出手来,就被许珍珠扑倒在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孟如意:“如意,你没事吧?嗷——”
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双手双脚努力的想要踹开身上许珍珠,嘴里还喊着:“放开我,许珍珠你疯了吗?疯子!快把这个疯婆子拉开——”
许珍珠此刻手脚都缠在陆凯的身上,无论他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就算用脚踹许珍珠,她也闷声不吭地只抱着陆凯。
旁边的革委会成员面面相觑了一会,才慢吞吞地上前,又花费了好大一会子功夫,才将许珍珠和陆凯分开了。
分开后,大家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珍珠满嘴都是血,牙齿上还叼着一块血糊拉碴的肉。
陆凯惨叫着捂着耳朵,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淌。
孟如意也不装可怜了,翻身而起,搂着陆凯:“阿凯,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