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 by鹊上心头
鹊上心头  发于:2024年0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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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安排完,崔序就迫不及待离开了。
崔云昭见崔云绮进了屋不再出来,才继续出来忙碌。
傍晚时分,崔云绮才知道崔云昭在棚户区帮忙。
她让桐儿过来寻她,崔云昭便如约而至。
这一间棚户位于棚户区边缘,也很干净,里面都被桐儿打扫过,应用之物都有,甚至还有个小隔间,可以做厕房。
比许多百姓住的好多了。
但崔云绮却一脸病容,她眼睛通红,满脸都是泪痕:“二姐姐,你让我离开吧,我害怕。”
崔云昭摇了摇头:“二叔送你过来,想必下定了决心,况且城中有军令,那么多人知晓你患病,若是我放你离开甚为不妥。”
崔云昭淡淡安慰她:“这里大夫都是最好的,老神医也已经过来看诊,在这里才能治好病。”
崔云绮要说什么,可紧接着她就撕心裂肺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看起来更是病弱。
她依旧是柔弱模样,抬眸看向崔云昭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内心多么憎恶她。
“二姐姐,可是我害怕,你不害怕吗?”
“这病肯定治不好了。”
崔云昭道:“老神医说过了,这就是普通的秋季病症,只要按时服药就能好,你不要胡思乱想。”
“等你病好了就能回家去了,好好养病吧。”
她说完,外面就又有人唤她,崔云昭便急匆匆起身,道:“你安心养病。”
说完,崔云昭迅速离开了。
等她走了,崔云绮的神情微微变了。
桐儿一边给崔云绮擦血,一边咳嗽,一边给崔云绮擦唇边的血:“小姐,我们怎么办?”
崔云绮眼神带着凌厉的目光:“之前苏夫人说过,有神算算过这一次博陵会有大难,肯定就应在了这里。”
“桐儿,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病症,否则岑勇为何一定要让病患集中在这里,又派重兵把守。”
“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骗我们,等我们都病死了,就一把火烧了干净。”
桐儿哆嗦了一下,也跟着哭了。
“小姐,我不想死。”
崔云绮紧紧攥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们不会死,我方才看到了苏夫人,只要联系上她,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她不敢拒绝我。”
崔云昭自然不知道崔云绮心中所想,在棚户区她有许多事情要忙。
之后几日她都在安排棚户区病人的衣食住。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老神医便惊喜地对她道:“重症的病患中,已经有三成开始好转了!”
老神医这几天几乎是连轴转,没白天没黑夜在救治病患,这么大年纪,崔云昭很是佩服。
她忙上前扶住老神医,请他坐下,也跟着笑了:“这是好事。”
“不过,”她顿了顿,道,“城中的食水还富足,但药材……”
说到这里,老神医神情也微微沉了下来。
“药材只够一两日的了,必须调来大批药材,才能在五日中让轻症患者陆续痊愈。”
病患有所好转,自然是好消息,但这也意味着药食不能停,一旦停了,病情很可能加重。
这不是自然患病,是中了毒。
崔云昭蹙了蹙眉头:“老神医,这是一种什么毒?”
老神医揉了揉眉心,精神头过去,他已经颇为疲惫。
“我同几位老大夫一起议论过,这并非是毒经上出现过的毒药,只是用了几种容易让人腹泻伤胃的药材混合而成,加重剂量放在了水中。”
“不致死,却不好治,胃病不比其他病症,需要长时间温养才能治好,故而药食是不能停的。”
这几日棚户区给的食物都是青菜粥,病患肠胃脆弱,不能食刺激食物,也不能多吃,只能这样配合药材慢慢养好。
这样一来,治病的过程就会漫长,可能最终会拖延到超过朝廷期限。
这个做法当真是恶毒。
崔云昭点点头,神色凝重:“我知道了,老神医辛苦了,您还是休息一会儿,今日夜里就莫要忙了。”
崔云昭同老神医说过话,就又去见了岑勇。
不过三五日,岑勇都鬓角都有了白发。
他已经竭尽所能调来了物资,可药物还是无法送来。
博陵之外,已经有朝廷的军队驻守,食水物资都不好征调。
崔云昭沉吟片刻,道:“非常时机,非常手段。”
“已经死去的病患,不能一直放在城北义庄,需要尽快安葬。”
岑勇记心中一凛,抬头看向崔云昭,却看她面沉如水,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一定要取得药材食物,知道城外消息,否则,我们拖不到朝廷动手那一日。”
岑勇紧紧攥着拳头,他已经明白了崔云昭的意思。
次日清晨,岑勇要求开北城门,送出病患遗体安葬。
守城军亦是裴翊询新晋封上来的心腹,对岑勇这等老将丝毫不放在眼中,但当岑勇冲破城门,送出上百具尸身时,那名心腹刺史也有些慌了。
博陵多次上表,说城中没有疫病,病患都在好转,也无人陆续染病,可城外其他人是不信的。
尤其是裴翊询最厌烦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到要如何处置,也不想继续往里砸赈济,故而直接就下令封城。
这看似是个很雷厉风行的举措,但后续朝廷只封城,没有其他动作,就显得过分凉薄。
这不是保护其他百姓,这是直接舍弃博陵。
将心比心,实在令天下百姓齿冷。
看着这么多尸体,士兵们都慌了,纷纷往后退,没有人再敢上前阻拦。
岑勇很顺利出城,取得了物资,放在棺材中带了回来。
下午,他亲自往棚户区送药材。
崔云昭见他事成,心里也很高兴,道:“有劳岑大人。”
这一次岑勇是冒着违逆的罪名,才弄来物资,实在难得。
岑勇却没有说此事,只道:“节制告诉我,说侯爷在江安大胜,杀江安节度使,已经清缴了逆贼。”
崔云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但紧接着,岑勇就道:“节制也说,博陵的事情侯爷知晓了。”
崔云昭微微蹙了蹙眉头,但片刻后,她垂下眼眸,道:“我知道了。”
“我们还是按原定计划行事。”
岑勇走后,崔云昭在棚户区巡视。
路上,她遇见了不少曾经的熟人,得知他们身体越来越好之后,也很高兴。
她最后去看的崔云绮。
还未到崔云绮的棚屋,她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屋中离开,因为太快,她没能看清是谁,甚至连男女都没有看清。
崔云绮已经用了好几日药,可是很奇怪,她的病越来越重了。
此刻崔云绮躺在床上,整个人病恹恹的,屋里都是血腥味。
她的吐血症状没有好转。
她一看到崔云昭,就又悲切哭泣起来:“二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崔云昭已经知道前世今生的事情,对她自然同情不起来,也做不出温和模样。
她只站在床边,垂眸看她。
“你有没有按照大夫的方子吃药?”
崔云绮眸色闪动,一边吐血一边说:“我吃了,我怎么可能不吃?”
崔云昭随意安慰了一句,然后道:“之后我请老神医亲自过来看望你。”
崔云绮眼眸顿时亮了:“真的?”
崔云昭点点头,道:“真的,你好好养病,莫要多想,我先去忙了。”
等从棚屋出来,崔云绮就叫来张衡:“最近棚户区可有什么异常?”
张衡忙得好几日都没合眼了,此刻看起来十分困顿,他道:“倒是没什么异常,怎么了?”
崔云昭摇摇头。
她沉思片刻,道:“张指挥,你安排人单独看守崔云绮,她一个小姑娘,我担心她有什么危险。”
说是危险,可她却用了看守这样的字眼。
张衡脑子有些迟钝,但这几日行事下来,他知道崔云昭是多么雷厉风行的人。
于是便道:“是。”
有了药,病人们又在好转,霍檀也大胜待归,崔云昭本来很高兴。
可高兴还没一日,棚户区就又出了事。
本来已经好转的重症患者们,最近陆续又开始吐血,有人持续高烧,竟是又病了起来。
这样病情反覆,其实是正常的,但有人却坐不住了,开始在棚户区散播谣言。
说岑勇根本就是骗人的,这不是能治好的病,他们就是得了疫病,都要死在这里。
病人本来就脆弱,流言一起,就迅速传播开来。
棚户区各处接连有人同士兵争执,要求回家。
这么一闹,原本还算平和的棚户区就又热闹起来。
崔云昭没有管那些热闹,只请几位大夫给重症的病人看诊,最后老大夫说:“确实只是病情反覆,身体机能好转,才会发热,需要排出体内的毒素。”
况且,这些反覆的病患不过三五人,可就三五人,却被有心人传扬的满棚户区都是。
崔云昭松了口气,又叫来张衡,让他把所有闹事者都聚集在一起,堵住他们的嘴,先饿上三日。
若有人还如此闹事,就依此行事,出事她来担责。
她很清楚,这是有心人煽动,眼看博陵已经要走出这一场病症的阴霾,当然不能罢休。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禀报声。
一名士兵面色苍白进来,迅速说:“夫人,指挥,方才趁着闹事,有十几人从缺口中跑了出去。”
崔云昭神情一凛,道:“务必抓回。”
看来,这一次对方是有备而来。
崔云昭当即带上霍檀给她的长刀,跟着众人纵马而出,一路追赶逃跑者。
那些逃跑者很熟悉棚户区的地形,一路躲闪非常灵活,一开始士兵们根本就寻找不到。
等找到其中两三人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刻了。
那两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百姓,他们身手利落,即便患病也比寻常士兵要强得多。
崔云昭已经猜到了幕后主使,让士兵尽量留活口,但那些人一个个都很利落,发现自己完全逃不掉之后,直接抹脖自尽,手段非常狠辣。
他们自杀的场面血腥又果断,让人心中震颤。
崔云昭面色微沉,对武达同和张衡道:“他们应该是厉戎隐藏在伏鹿的奸细,若能留活口,尽量留活口,若是留不得,直接格杀勿论。”
听到奸细二字,所有士兵都神情一凛:“是,谨遵夫人令。”
那些奸细跑得很分散,很难抓,他们是做足了准备才行动,故而对棚户区地形颇为熟悉。
忙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只抓到一个活口,剩下十人都死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赶上前来,对崔云昭道:“夫人,崔四小姐不见了。”
崔云昭紧蹙眉头,道:“知道了。”
她率领士兵继续搜寻,终于顺着那些人的痕迹,慢慢找到了奸细们逃窜的方向。
就在众人以为要抓住所有人时,两道细弱的身影倒在了地上。
崔云昭定睛一看,那是崔云绮和她的丫鬟。
崔云绮身上中了一刀,满脸血痕,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丫鬟桐儿已经死了。
崔云昭忙上了前去,站在两步之外,只让士兵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
崔云昭垂眸看着崔云绮:“是谁带你离开的?他去了哪里?”
崔云绮气若游丝,一边咳一边吐血,她满脸是血泪,对着崔云昭央求:“她骗我,她骗我,她说能治好我的,二姐姐,救救我。”
崔云绮已经流了很多的血,她干净的鹅黄衫裙早就被染红,看不出本来模样。
崔云昭不知道她为何要跑出来,却能猜到几分。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回忆起崔云霆的话。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目光炯炯看向崔云绮:“是小关氏,对不对?”
崔云绮愣了一下,忽然仰头笑了起来。
“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
她一边说,一边咳,声音断断续续,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崔云昭一边让士兵顺着前路追寻小关氏,一边看向崔云绮。
“崔云绮,留在棚户区,好好治病,你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可惜,你不信任我。”
崔云绮眼睛闪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说出了真实所想。
“你那么恨我父母,怎么可能救我,留在棚户区我一定会死,一定会死。我得自己救我自己。”
崔云绮目光充满了嫉妒,她捂住腹上的伤口,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忽然狰狞笑了一下,满脸都是畅快。
“我们的血都混入了棚户区的水中,你也会得疫病,你逃不过的!所有人都要死!”
“崔云昭,你跟我一起死吧!”
崔云绮声嘶力竭说完最后一句话,心里最后那点气一泄,整个人顿时瘫软下来,再也不动了。
死到临头,她也坚信这是一场疫病。
士兵上了前去,探了探鼻息,对崔云昭摇了摇头。
崔云昭叹了口气,道:“把她先送回去收殓,然后通知崔家,让他们过来接回女儿。”
说罢,崔云昭目光向前,在皎洁的月色下眼神坚定。
“我们要把最后的人抓到。”
“一个都不能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今天带一下《重生后嫁给前夫六叔》

第14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崔云昭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小关氏,亦或者说,是替换了小关氏身份的厉戎奸细。
这么多年来,厉戎派往中原的奸细肯定不少,博陵今日这一场灾难就是因奸细而起。
不止一个人,也不止棚户区这些人。
但崔云昭知道,小关氏应该是其中的关键,她应当是其中身份最关键的那个人。
于是崔云昭直接下令,一定要捉拿小关氏,另外让人通传岑勇,让他再调集人手包围棚户区。
之后,众人就开始在棚户区搜捕。
小关氏之所以会半路杀了崔云绮,一是为灭口,也是想拦住崔云昭,但崔云绮死得太快,根本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以至于在搜捕两刻之后,士兵们就在一处空屋里找到了小关氏。
崔云昭就在附近,于是立即就策马而去。
小关氏并没有跟其他奸细一样上来便自尽。
她委委屈屈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见了崔云昭,她甚至表现出高兴来。
“定远侯夫人,你可记得我?我是你长姐的婆母。”
她这样忽然自爆身份,崔云昭便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小关氏哭着开口:“我过来博陵看望亲朋,却不料遇到这样的事,还因为生病被带来棚户区,实在是害怕极了。”
她娇娇柔柔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软。
崔云昭点点头,忽然问:“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又要去哪里?”
自然是要引起骚动之后,继续想办法下毒,否则博陵的病情得到控制,那他们这一番工夫就白做了,甚至为了这一次策划,他们搭进去那么多人,已经不可能再谋划一次大事。
这道理崔云昭都比小关氏清楚,但小关氏张口就说:“我心里害怕,看到有人逃跑,就好奇跟着跑出来,我想回去伏鹿找夫君。”
说着,她仰头看向崔云昭:“咱们好歹是姻亲,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崔云昭忽然笑了,她先让人上前绑住小关氏,又往小关氏嘴里塞了帕子,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份,小关氏没有反抗,只是可怜地掉眼泪。
等一切都准备好,崔云昭才一步步来到小关氏面前。
她垂着眼眸,看着小关氏,认真回忆认识她以来的点点滴滴。
同时,她也在等,等岑勇到来。
这一刻是漫长的,小关氏的眼泪也流不下去,只能佯装累了,跪坐在地上低头不语。
又等了差不多一刻,岑勇便匆匆赶到。
他已经安排好了棚户区的防守,这会儿一脸严肃地出现在了队伍之中。
见他到场,崔云昭才对他点点头,介绍了一下小关氏的身份,然后道:“我以为,她就是这一次投毒的主谋。”
岑勇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来,他沉着脸看向小关氏,目光如炬,似乎要瞬间就把小关氏烧死。
小关氏听到这话,害怕地缩了缩,又要佯装哭泣。
崔云昭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厉戎人?可能因为你同小关氏面容相似,便替换了她的身份来到伏鹿,成功成为苏家的继室夫人,不过你即便来了伏鹿,佯装成周人,却改不了自己的习惯。”
“就比如你用的香。”
“之前我靠近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的气味有些特殊,可我说不上来哪里特殊,直到我见到了名叫白檀的花,闻到了那花的香气,我才知道你身上的气味就是白檀香。”
“可是这种花,只生长在北漠,哪怕幽云十三州也少有得见。”
“若非有人相送,我是不可能认识这种花的,旁人自然也没见过闻过。”
随着崔云昭讲述,小关氏脸上的惊慌失措渐渐消失,慢慢变成了淡漠平静的模样。
崔云昭垂眸看着她,道:“崔云绮已经说了,是你告诉她这就是疫病,这种病治不了,骗她一起逃出棚户区,搅乱我们的视线,耽搁我们的时间。”
“你真的很厉害。”
崔云昭最终叹了口气。
小关氏仰头看向崔云昭,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眸,忽然哼笑了一声。
她嘴里有帕子,不能说话,可那一声哼笑却充满了嘲讽。
崔云昭摆手,武达同便上前取掉了帕子。
崔云昭道:“小关氏,你如果能把实情交代出来,我可以让你死的没那么痛苦。”
小关氏却倏然笑了。
“对于你们来说,我们确实罪无可赦,可对于我们来说,你们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凭什么,我们就要生活在少食少粮的北漠,凭什么你们生来就占有沃野千里的中原。”
“如果有一日,我们可以占领这里,成为这里的主人,我们一定可以比你们过得更好,让子民和部族更幸福。”
“而不是像你们一样,自相残杀,相互倾轧,让百姓永无宁日。”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好似在发光。
此刻的小关氏身上再也没有任何扭捏作态之感,她淡然诉说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韧劲儿。
就好似北漠里的白檀,春日时节,香飘十里,洁白如雪。
小关氏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目光在士兵们脸上一一扫过,昂首挺胸,大义凛然。
“从离开家的那一日起,我就做好了要为厉戎战死的决心,我不怕疼,亦不怕死。”
“即便今日被你们抓住了,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小关氏最后看向崔云昭,“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有多少人潜伏在大周。”
说到这里,小关氏勾唇一笑。
“害怕了吗?”
崔云昭却摇了摇头。
面对小关氏,她没有任何鄙薄的心思,他们生来敌对,无关对错。
她也没有拿小关氏的孩子威胁她。
崔云昭平静回视小关氏,片刻后她才开口:“厉戎兵力虽然强横,但如今大周也不容小觑,有朝一日,大周的铁骑一定能大败厉戎,直捣王庭,让厉戎彻底成为大周的一族。”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会再有战争。
那些潜伏的奸细们,也就不再重要了。
小关氏听到这里,终于有些被激怒:“你做梦!”
崔云昭淡淡笑了。
“你可能看不到那一日,但我可以替你看到。”
崔云昭知道小关氏不会说出任何细节,她没有继续拷问,直接道:“带下去吧。”
等小关氏被带走,岑勇才道:“此番多谢侯夫人。”
崔云昭做事真是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一次若非她干脆果断,不可能把这么多奸细逼出来。
崔云昭摇了摇头,倒是很谦逊:“不过是凑巧罢了。”
“岑将军,后续的事情,还要交给你了。”
那些奸细大部分都已经自尽了,可他们人是死了,身份还在,顺着他们的身份,能抓出更多的人。
这些就是岑勇的差事了。
岑勇点头,眉目舒展,终于大笑了一声:“看来,博陵真的有救了。”
之后几日,岑勇都在忙奸细的事情。
棚户区里则有更多的百姓好转,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痊愈了。
在大夫们挨个看过之后,崔云昭跟岑勇商议,便同意这些百姓回到家中去。
因为崔云绮的死,崔家一直在治丧,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当差。
崔云绮跟奸细搅在一起,最后还被奸细所杀,此事确实不甚光彩,崔序管教无方,怕被牵连,便更不敢出现在府衙。
如今一应事物都有参政暂代。
棚户区的病患们痊愈了,这是大喜事,随着百姓们健健康康回到家里,整个博陵的气氛逐渐好转,因为惧怕被围困至死的百姓们也渐渐放松了心神,偶尔也能从街市上看到行走的百姓们。
所有事情都向好发展,让崔云昭也终于松了口气。
等所有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岑勇再度上折,肯请陛下解封,奏折中用各种病例事实讲述此番并非疫病,只是被厉戎奸细下毒,才导致百姓得急性腹泻症。
经过他们努力,已经捉拿奸细,除去当场自尽者,还有一两名活口供述了事情。
这些岑勇都写得很详细。
他不是为了表功,只是想尽快解封,让百姓恢复正常生活。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封奏折却激怒了裴翊询。
之前岑勇用病患遗体冲出城门的事情那名刺史已经上报了,本来就让裴翊询心生不满,现在岑勇非说不是疫病,说是被奸细下毒,岂不是说他冷酷无情,不调查清楚就直接封城?
这一封奏折,肯定了他莽撞无能,判断失误。
这是对他不敬,也是在质疑他的处事方式。
裴翊询本就性情乖张,最不喜被人反驳,尤其是这样全天下都看在眼睛里的事情,让他承认错误,这不是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绝对不行。
当即,裴翊询便下旨,训诫博陵防御使岑勇,说其玩忽职守,欺君犯上,挟博陵百姓意图谋反,罪不可恕。
但朝廷宽宏大量,怜悯百姓,命岑勇务必诛杀焚烧所有病患,彻底阻断疫病,并在执行政令之后,戴罪入京,叩谢圣恩。
跟这一封军令一起到的,是一万亲兵。
率领亲兵的就是在临泉险胜的刘三强。
当岑勇收到这么一封军令时,整个人都沉默了。
崔云昭此刻正在防御使府,接过军令一看,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哪怕要诛杀数千无辜百姓,也不能承认他的政令有误。
他是储君,怎么可以出错呢?
而岑勇,即便在封城期间如此努力,化解危机,救治百姓,平息百姓们的怒火,却依旧于事无补。
他做了好事,却被朝廷训斥谋逆犯上。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如若未来都给这样的君主效力,又如何能全心全意,满腔热血?
崔云昭看着沉默的岑勇,很清楚知道他的为人,他绝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性命诛杀百姓。
可如若不然,便只有一条路走。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这条路一个不好,就是不归路。
崔云昭站起身,对岑勇恭敬一拜,然后便干脆转身离去。
如何做决定,还要看岑勇本人。
上万士兵压境,带来的震慑力惊人。
第一日百姓尚且不知,等到了第二日,陆续开始有百姓知晓朝廷增兵,似乎是想要攻破博陵。
而此时,已经有超过千名病患痊愈,他们陆续回到家中,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都很感谢岑勇,也很感谢崔云昭,百姓们心里都有杆秤,知道他们和博陵军在这一次的危难中做出了多少努力。
现在面对朝廷的威压,即便不知真相为何,但百姓们都发自内心信任岑勇。
这一刻,城中是空前团结的。
博陵遇到这么大的危难,无数人死去,朝廷除了封城没有任何作为,粮食药物都是岑勇冒着风险得来的,百姓们不会不清楚。
他们对朝廷,已经失去了全然的信任。
等到了第三日,竟有百姓围住防御使府,说自己愿意参军,保卫博陵。
这很让岑勇感动,也让崔云昭稍稍安心。
最起码,被围困后博陵没有乱,百姓们齐心协力,团结一心。
自己不乱,事情就有出路。
这几日崔云昭还是在棚户区帮忙,随着病患越来越少,棚户区越来越轻松,如今只剩下两百多人了。
病患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但都很轻松,每个人都是开心而喜悦的。
只有崔云昭心里压着事,等待事情最终的来临。
果然,三日后,见岑勇一直没有动作,闭城不出,刘三强开始下令攻城。
他们打的口号是岑勇谋逆,要捉拿入京。
这个口号激怒了博陵百姓。
他们自发开始为士兵筹集粮草,想要保护在灾难中力挽狂澜的岑勇。
而此时,岑勇终于离开了防御使府。
他身上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长刀,骑着他的宝马,威风凛凛出了府。
看着那么多百姓,岑勇眼睛通红,举起了手里的长刀:“保卫博陵,守卫家园!”
百姓们皆跟随他的声音,欢呼起来。
此刻,崔云昭留在霍家,没有任何动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看生死。
刘三强还算是有些本事,又刚刚打赢一场胜仗,正是士气高涨时。
故而他攻城非常迅猛,一刻都不停歇,手段非常残酷。
岑勇率领博陵军,亲自驻守在城门上,跟亲兵殊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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