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公主既然安排他们住进了城外的庄子里,想来她不会这么做。
“我让他们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
“是啊,高炙的生父不是找来了嘛,牛家因忠老王爷险些灭门,现在他儿孙满堂,算是补偿吧。”
很快马车就到了,郑瑾瑜在那庄子里,看到了牛师傅,大皇子,淑美人,丽嫔,安嫔……玉公主等等……
他们全都穿着简单的布衣,瞧着与普通人无异。
“辰王妃,我……我们……”牛师傅看到郑瑾瑜局促不安,结结巴巴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郑瑾瑜低下了头,“牛师傅,对不住,我利用了你。”
故意引你来京城,故意安排人招工,故意接近你,故意引导你去认亲。
牛师傅顿时泪流满面,其实对这件事,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辰王妃利用了他,利用他去害亲生儿子。
可心里又感谢她,让他在暮年还能儿孙满堂。
他苦笑道:“即便我不出现,炙儿也是这个下场吧?”
长公主点头,道:“皇族不允许出现卖国之人。”
她不允许史书里留下这么大的污点,如果高炙真是高家人,那她会用别的办法逼他让位。
总之也是个死字。
“我明白了,我不恨任何人。八万年轻将士的命也是命,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这是他应得的。”
好在牛师傅心胸豁达,明辨是非。
“那你有什么打算?”郑瑾瑜问他。
牛师傅看向长公主。
他的打算,还得看人家放不放过他们。
长公主说:“你带他们回老家去吧,永远也不要来京城。”
牛师傅听罢跪下来磕头致谢。
长公主却不想受他这礼,直接转身离开,回了马车上。
郑瑾瑜上前扶他起来,道:“这样也好,改了姓,换了身份,好好生活。”
“是,多谢辰王妃。”
郑瑾瑜又看向那些宫妃们,高炙这人选妃选的不是名门望族之女,不论身份,那选择的范围就很广。
他挑的这些宫妃全是秀女里最漂亮的,个个都是美人,还个个年轻貌美。
年龄最大的淑美人也才三十多岁。
这么多美人被牛师傅带回老家去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但她们的户籍全都捏在牛师傅手里,逃走的话就算流民。
当然,牛师傅是个善良的人,大概会允许她们改嫁。
最大的麻烦的就是淑美人。
她疯了。
她一心想做太后,想靠着儿子把她的娘家提升为一流大家族,为她的娘家光宗耀祖。
结果她一出事,她的娘家就急着和她撇清关系,让她大受打击。
最让她受打击的是,她觉得是因为她给高炙下毒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她成了长公主一党胜利的最大助攻。
要是她没给皇上下毒,长公主想篡位的事会不会被皇上发现?
然后皇上对长公主失望透顶,终于狠下心来对他们一家下手。
皇上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苦心,重新宠幸自己,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那样多好啊。
可惜她想得美。
她最讨厌的人就是长公主,结果因为她,长公主才赢得那么顺利,她知道这事的当天就崩溃了,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疯了。
郑瑾瑜看了看疯疯癫癫的淑美人,视线又落在了高明煦身上。
他现在不叫高明煦,他姓牛,长公主给他的户籍上,写着牛明煦。
改个姓氏名字怪了不少。
“表嫂……辰王妃。”
郑瑾瑜笑了笑,走到他跟前对他道:“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活法,你还年轻,应该往前看。牛家的东西忠王府都还你们了,好好经营,也能把日子过好。”
他轻轻点头,从未有过的轻松,露出一抹如煦阳般的笑容。
牛师傅都六十多岁了,现在报了仇,也认回了自己的儿孙。
眼看着找了一辈子的儿子死在眼前,又深受打击,身体不如从前。
想来等他走后,后面的小孙子都还没长大,以后牛家还得交在长孙煦儿手里。
他的担子也挺重啊,要养一个疯癫的母亲,还有父亲留下的那么多小妾。
这些女人养尊处优,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
不过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对他来说,被固定在一个框架里,比养活这帮人累多了。
郑瑾瑜跟着长公主走了,离开前,长公主让侍女把一只盒子交给牛师傅。
那是高炙的骨灰。
高炙死了后,长公主把他烧成了一把灰,装进罐子里,放进盒子里。
还给了牛师傅,让他带回老家去安葬。
四十多年前,这个悲剧从裕城开始,也该由裕城结束。
她一出生就是公主,后来她成了长公主。
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又或许活得长久,熬死了兄弟,等兄弟的儿子登基,她被封为大长公主。
万万没想到下一步直接成了太后。
万万没想到她二十多年前从皇宫出嫁,二十多年后,又回到了这里,住进了祖母曾住过的宫殿。
太后本就是金枝玉叶,生来尊贵,她走到哪里便富贵到哪里。她回宫后,昔日她从宫里拿走的东西,又全都搬回来了。
换上繁重的宫装,行走在长廊上,一寸寸的抚摸着长乐宫的宫墙画壁,恍若隔世。
“真没想到,我又回来了。”
她忍不住感叹道。
谢静柔上前扶着她,轻声道:“起风了,进屋里去吧。”
太后点点头,由着她扶去宫殿内。
谢静柔如今也不再是郡主了,她早年过继给谢珩夫妻,与谢裴煜是姐弟,唤昔日的长公主为母亲。
谢裴煜改名高煜,登基为帝,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封为长公主。
太后问她,是否愿意继续居住在以前的公主府中,那所宅子,可以赐给她作为长公主的府邸,可她拒绝了,她毅然决定跟着太后进宫。
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说:“你还年轻,才二十几岁,实在犯不着,跟着我身边,熬成老妈子。”
谢静柔笑道:“若没有母亲,静柔早就死了,母亲救了静柔两次。”
一次是在她年幼时,生母去世,继母进门。那继母不把她当人看,对她各种欺辱。而她的生父什么都听后妻的,明明是生父,生生变得跟继父一样。
第二次是她所嫁非人,若非她的母亲是长公主,谁又敢把那人溺杀在酒缸里?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对她造成最惨痛的伤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永远跟在养母身边。
太后无可奈何,只得同意。
谢裴煜归宗登基当天,便一同将他的嫡妻郑氏封后。
她代表的,是郑家与崔家的支撑。
不管是她本身的身份还是家族底蕴,都能让她稳坐这后位。
如今他俩也从公主府里搬入皇宫了。
怎么说呢,别看那只是公主府,外面看远没有皇宫气派,但内里精致典雅,奢华无比,竟是超过了皇宫。
原来大事未成,他们连孩子都不敢生。
这下天下初定,生孩子的事也提上日程了。
“以前你总说万一出事大着肚子不好跑路,现在安全了,能生了吧?”
这事儿成得比她预料中快,说真,原本她的计划是二十后再生。
可这计划赶不走变化,她现在才十八,若是现在备孕,到明年再生,也才十九。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有点儿难以接受。
但作为古代人,满朝文武估计更难接受她到二十都没孩子。
普通人家里,三年无所出的媳妇就可能被休。
她要等到二十岁后才生孩子,被休倒是不至于,不过一堆人上书让皇上以皇嗣为重,该选秀了,肯定是跑不了的。
她脑子里想了一堆的事,眼珠子直转。
谢裴煜把她的脸板正,“想什么呢?莫非你想赖账,不想生?”
“啊?没有,生,肯定生。我只是觉得……我还小,没准备好。”
“你都十八了怎么小?那方锦绣只比你大一天,人家都生两个了。”
这个问题聊不到一块儿去。
“来,这是补身子的药,咱俩一人一碗喝了。”
他俩成亲以来一直没有孩子,太后以为他们身体不行,专程叫了太医过来给他们把脉开药调理。
谢裴煜告诉了太医没有孩子的原委,他们便只开了一些简单的调理身体的药,那功效估计跟现代备孕的药差不多。
郑瑾瑜接过药,心想生就生吧。
好在那药也不是很难喝,只是有药味的补汤。
半夜郑瑾瑜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
她竟然梦到了原书中的剧情。
这倒奇怪了,她已经来了这里这么多年,逐渐融入这里的生活,融入自己的角色,很少再想起原著中的剧情来。
毕竟现在的发展轨迹,已经与原著南辕北辙。
却不想,今晚突然梦到了原主惨死在卢家的往事。
惊得她猛地坐起来,出了一身的虚寒。
谢裴煜也跟着起身,将她拢进怀里,“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郑瑾瑜惊魂未定,点点头。
“是不是因为要孩子的事压力太大了?你要不想生,咱们就先不生,过两年再说。”
郑瑾瑜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
她要怎么和他说啊。
想了想她问道:“那卢慎怎么弄?”
谢裴煜不明所以,“怎么突然提起卢慎来?”
“以前我和方锦绣不合,卢慎那厮想为她出气,还想毁了我,在我去找大嫂的路上堵过我,你还记得不?”
“嗯,我说要找他算账来着,你又拦着。”
“那会儿我一心盼着方锦绣和王拂珍一起嫁进卢家去互掐,自然不希望卢慎出事。现在不一样,他险些害死我,我不能让他好过。”
郑瑾瑜怔怔的看着他,想叫他帮她教训卢慎去。
她觉得她现在挺坏,像诱惑君主残害忠良的妖后。
呸,卢慎算个屁的忠良。
这就是一棵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摆的墙头草。
但她又不是真的妖后,个人恩怨自然是排在家国利益之后。
郑瑾瑜想了想道:“他对你来说重要吗?”
谢裴煜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卢家是支持高炙的,卢慎在被我们威胁的情况下选择投靠了我们,其实并非真心。”
“所以……?”
“娘说过高炙留下的反对势力要拔除,但咱们才刚站到这个位置,政局不稳,暂时还不能动。”
郑瑾瑜明白了,片刻后她又说:“若是从他的后宅下手呢?”
谢裴煜道:“那算他们卢家自作孽,可不算我们翻脸不认人。”
郑瑾瑜明白他的意思,不管那时卢慎与他们的合作是被威胁,还是什么原因。
终归他有功劳在身。
若是谢裴煜立刻卸磨杀驴,未免让那些支持他的人胡思乱想寒了心,让原本就支持高炙的人,更加惶恐,做出些鱼死网破的事来,不利于政局稳定。
所以不能从政治上下手。
可若是他后宅那几个不省心的女人把他废了,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这次郑夫人递了帖子来宫里见郑瑾瑜,她没有拒绝。
看她荣光满面,应该近来巴结她的人不少。
要知道,因为之前她因为方锦绣和全家闹翻的事,这个圈子里的夫人们都在背后议论她,嘲笑她,都不带她玩了。
因此她还郁闷了好久。
这下好了,女儿成了皇后,那些夫人们又开始和她走动起来,她又扬眉吐气了。
给她带来荣耀的人是小女儿郑瑾瑜,她心里很清楚。
要维持这份荣耀,就得时常来宫里走动。
之前郑瑾瑜不见她,春梅还委婉的说是因为刚到宫里比较忙。
眼下她想通过郑夫人报仇,就得和她走动起来了。
互相行了礼,郑瑾瑜让她坐在下首的位置。
她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比较忙,所以您来了几次都没空见,您不介意吧?”
这个‘您’字,客气又疏离。
郑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不介意的,是我想得不周到,确实不应该在你们刚进宫时就来打扰。”
郑瑾瑜颔首,让宫女上的茶和点心。
“难得来一次,就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会吩咐御膳房多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哎,多谢娘娘。”
郑瑾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郑夫人聊着,听着句句有礼,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可是郑夫人感觉不到半点儿温度。
母女之间不应该这么相处的,她觉得应该像锦绣那样,能与她拉着手,有说有笑,时而亲昵的趴在她的膝盖上。
若是锦绣做了皇后,又劳累了这许久,她定是娇嗔埋怨的表情,而不是如瑾瑜这般,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呢,本也与她无关。
郑夫人心中悲凉。
“娘娘长大了,您前些年刚回家时还……还……”她却说不下去了。
她记得她刚回家时也曾乖顺的讨好自己,亲昵的叫娘亲。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称呼变了,从娘亲变成了娘。
好像是从自己知道锦绣害她时,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最终也没对锦绣惩罚,她不满意。
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这个称呼就变了。
而再后来,她甚至开始尽可能的避免唤出这个‘娘’字。
郑瑾瑜轻笑着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么多年了,我自然是长大了。您觉得……我现在这样好不好?”
现在这样……
“好,怎能不好呢?身为国母,就是应该端庄稳重。”郑夫人苦笑不已。
郑瑾瑜笑道:“是呢,母后也是这么说的。”
郑夫人笑容僵硬,“瑾瑜,我是不是永远都做不了你的娘了?”
郑瑾瑜一怔,眨巴着眼睛道:“您说什么呢?您不是我娘,谁是呢?”
郑夫人慌乱的移开视线,笑道:“是是,我一时糊涂了。我只是觉得,您和锦绣……”
陡然提到方锦绣,郑夫人尴尬得不行,又慌忙改口,“瞧我,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你不喜欢听到锦绣的事,我一不小心又说出来。”
郑瑾瑜哂笑,“这倒没有,如今我与她的差距犹如天堑,她怎么样都威胁不到我,您提不提她我都不介意了。”
郑夫人脸色僵硬的看着她,尴尬道:“这样啊。”
“嗯。”
郑夫人低着头,叹了口气,“是啊,如今娘娘与她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她做什么都威胁不到你了,这才短短几年而已啊。”
她这感慨就让郑瑾瑜很不舒服了。
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说几年前方锦绣还是郑锦绣,是郑家大小姐,何等风光?
而自己,不过乡下来的一个野丫头,连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兄弟都瞧不上。
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真是可笑。
“我们一出生差距就犹如天堑,是你们的失误才让我们换了身份。”郑瑾瑜实在没忍住提醒她。
郑夫人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刚才她是怎么了?竟然在为锦绣抱不平?
瑾瑜说得对,她们的身份差距本来就犹如天堑。
瑾瑜能有今天,一来靠她祖父定下的亲事,二来她本就优秀出众,不然皇上也不能对她敬重爱护。
“是是,本该如此。娘娘如今是皇后,她……她现在是卢家一个妾室……娘娘与锦绣之间的命运也算转回来了。”
呵,这怎么能算转回来了呢?
她本该是方家村的方大丫呀。
如今她拥有的生活不知比她本来的命运好多少,就这样,你还在可怜她?
算了,懒得说她了。
“哦?她怎么变成妾室了?”郑瑾瑜作惊讶状,转移了话题。
郑夫人愣了愣。
她不知道?
怎么可能呢?
郑瑾瑜说:“那些日子皇上忙着大业的事,我也挺忙的,所以没怎么在意过大业之外的事,抱歉。”
郑夫人似信非信,同时思绪万千。
所以在锦绣为着鸡毛蒜皮的家事与王拂珍那些人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瑾瑜想的已经是国事了。
郑夫人终于意识到她偏爱的养女天性就小家子气。
正因为她天性就小家子气,所以才会在意血脉,嫉妒身份,才会以为害了瑾瑜,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能怎么办呢?她长成这样,终究是怪自己没教育好她,一味的把她当小女儿宠爱着,为她遮风挡雨,什么都为她安排得好好的。
却未告诉她,将来要做辰王妃,甚至是一国之后,应具备远超常人的风度。
越想越后悔。
郑夫人:“锦绣当初是任性一些,做了许多不好的事。都是我不好,没教好她,当初我就不该让她和王拂珍做朋友,早看那孩子飞扬跋扈,把锦绣给带坏了。”
郑瑾瑜都惊了,到现在她还在拼命地为方锦绣找理由推脱责任。
一会儿说怪她没把方锦绣教育好,一会儿又是交友不慎,被别人带坏了。
她不禁想起前世看电视时,某个节目中吐槽的某熊孩子。
不管那熊孩子犯什么错,在他奶奶眼中他都没有错。
一会儿责骂他父母没照顾好他,一会儿骂他同学朋友。
总之,他犯错,身边的人都有错,就他没错。
“教没教好都是你的事,行了,本宫不爱听这些,事到如今也不在乎这些,你有事直接说就是。”
郑夫人罗里巴嗦的还想说的样子,真如崔永年说的,她现在啰嗦,逮着人就东拉西扯说半天。
不过眼看着郑瑾瑜生气了,她生生把想说的欲望压下去。
“如今你大哥做了镇南王,在北方和你大嫂孩子都生两个了,说是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
“嗯,听说了。皇上才登基,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政局尚未稳定。封大哥为镇南王镇守在南方,是为了防止南方的小国趁火打劫。”
郑夫人点点头,“他们夫妻在一起就好,也挺好的。原本我给你二哥说的亲事,对方姑娘因为咱们家的事……还有些不乐意。可现在你做了娘娘,对方又满意了,下个月就能大婚。”
郑瑾瑜淡笑道:“那挺好。”
“你三哥的亲事也稳了,等办好你二哥的事,再过半年才办你三哥的事。你以前住的那个院子,原本是打算给你三哥娶媳妇用的。不想你爹那个倔驴,非得和我分家,生生把那个院子分到隔壁去了。”
郑瑾瑜不高兴地皱眉,“你想让我出面让我爹把院子给你分过去?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皇后,我住过的院子谁敢去做?是不是想沾我的福气取而代之?”
“啊?不不,娘娘的闺房肯定不能动,我懂,就是委屈你三哥了。”
规矩她还是懂的,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住过的地方,在他们有生之年里都是不能再让外人沾的,这里边的讲究多着呢。
郑瑾瑜冷哼一声,“你那半边不是还有更好的院子吗?”
郑夫人一愣,怎么说着又翻脸了呢?
“全府除了正房外,最好的院子不就是以前方锦绣住的那个院子。怎么?她都嫁人这么久了,你还舍不得把那个院子收拾出来给三哥大婚用?”
“啊?这……锦绣在卢家日子不好过,时常要回娘家来小住的,若是给你三哥了,她回来住哪里?”
“住客房啊,她以前不是说了吗?她嫁入卢家,便是卢家妇,再回郑家便是走亲戚。既然是亲戚就是客人,客人不住客房住哪里?”
道理是这样,说得郑夫人目瞪口呆,也无话可说。
郑瑾瑜看她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就来气,道理她比谁都懂,可是她对方锦绣的偏爱又控制不住。
始终那么固执,不惜闹得家散,谁劝也不听。
殿内突然安静了,郑瑾瑜和郑夫人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郑夫人突然越过这个问题,说了后面的事。
“你四哥也在南方找了个姑娘,你大哥做的主,请了媒人去姑娘家说亲。他写信回来告诉你爹跟贺姨娘,你爹同意了,贺姨娘好像不太乐意。不过她一个做妾室的,这种事上她做不了主,你四哥的亲事也算成了。”
郑瑾瑜还沉浸在刚才的愤怒里,不想和她说话。
郑夫人又自顾的说:“你做了娘娘,倒是你们兄妹几个里最好的。”
郑瑾瑜撇撇嘴。
又听郑夫人说:“小五也出息了,小小年纪当了城门校尉。应该是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你的兄弟们进行封赏。”
郑瑾瑜淡道:“你想多了,小五能做城门校尉是因为他在放俘虏进来的事上立了功。”
数万的俘虏要进城,并非寻常,当时自然是有人反对的。
不过被他们把反对的声音按下去了而已。
“大哥和皇上的情谊得追溯到他们六岁一起拜师学艺,就算没有我,皇上也不会亏待大哥。”
郑瑾瑜已经给她解释清楚了,不过郑夫人还是固执的认为有点儿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因为皇上想提拔你娘家势力。”
郑瑾瑜:“……”随便你怎么想吧。
“你们兄妹几个现在个个都好,就是……就是锦绣日子最难过。”
郑瑾瑜怔了怔。
哦,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大家都越来越好,她却……唉!原本好好的妻,被王拂珍算计,由妻贬为妾。锦绣……锦绣真是命苦哇!”
郑瑾瑜白了她一眼,你可别说让我提拔她。
她没再打断郑夫人,由着她罗里巴嗦的诉苦。
“那方二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的亲姐姐不好好相处,却去巴结那王拂珍,反倒和王拂珍一起来对付锦绣。原本卢慎看在锦绣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份上,都答应了要为其复位,再把妾升为妻。
却不想那方二丫从中作梗,非得说锦绣害死了她的孩子,卢慎一怒之下就不管了,让她找王拂珍商量去。那王拂珍是个什么人呐?小小年纪就狠毒得要命,当初娘娘还在娘家时,都险些被他算计了去。
你说,就这样的人,锦绣哪里是她的对手?她又怎么可能同意给锦绣提位,是不?”
郑瑾瑜心中冷笑,面上不显,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她玩味似的看着郑夫人问:“那到底方二丫的孩子是不是她害的。”
“肯定不是啊。”郑夫人想都没想就为方锦绣打包票。
郑瑾瑜看她的模样不像是撒谎,看来,她对方锦绣也不够了解啊。
“锦绣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们是亲姐妹。”
“哦,既然不是,那方二丫为什么要说是她?”
“当然是因为嫉妒呀,她自己的孩子没了,不得嫉妒有孩子的锦绣啊。”
“既然不是方锦绣害的,那是谁害的?”
“卢夫人啊,是她让人给方二丫灌落胎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卢夫人不是巴不得卢慎多几个孩子吗?她得知方二丫有孕,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什么会下手害了孩子?”
“这……说是算错了日子,她以为孩子不是卢慎的。”
郑瑾瑜只觉得好笑,明明方锦绣撺掇卢夫人害了方二丫更通逻辑,她就是不信,宁可相信一个更扯淡的理由。
算了,有些谎言她自己估计都圆不回来,和她掰扯不清。
她又问道:“那卢慎为什么会选择相信方二丫,而不相信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方锦绣呢?”
“那小贱人狐媚子手段了得,早把卢慎的魂儿都勾了去,她说什么卢慎都信。”
提起方二丫郑夫人就来气,把小罗骗了去,还收了她的银子。
结果呢?银子她拿了,还是去卢慎跟前胡说八道了。
没信用的贱人。
郑瑾瑜好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听说卢慎是个风流浪子,到处都有他的相好。还听说他喜欢方二丫,也是因为方二丫像以前的方锦绣,单纯可爱。”
她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
郑夫人张张嘴,不说话了。
郑瑾瑜又道:“你不如去打听打听,到底为什么卢慎更愿意相信方二丫。会不会是因为她手里有什么证据?”
郑夫人那脸色难看,她不愿意相信方锦绣这么恶毒。
可是她也好奇,那卢慎到底为什么相信方二丫,也不信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锦绣。
“娘娘说得是,我确实应该去了解一下。”
“行吧,那回头你就去问问,若她真的是被冤枉的,还被人欺负,我也愿意看在您的份上为她做主。”
听到这话郑夫人心花怒放,脸上笑开,连连点头,又对郑瑾瑜一通夸赞。
说她确实国母风范,不计小仇,有大德。
给郑瑾瑜快听吐了,急忙让宫人安排饭菜,请她吃饭。
吃了饭,就让她赶紧出宫去,不然能膈应死人。
等她出宫郑瑾瑜清净了,郑夫人却是高高兴兴走的。
回去之后,就拉着崔永年说郑瑾瑜的大气,不记仇。
以前锦绣那么不好,她都还愿意帮她。
崔永年听着,觉得不可能。
瑾瑜能原谅方锦绣,还帮她?
不可能,她没背后插刀,那都是因为她懒得计较。
“姑母,你仔细说说,娘娘要怎么帮锦绣?”
郑夫人笑着说:“我跟她说了锦绣被方二丫诬陷的事,卢慎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被方二丫吹了枕头风……”
她把事情经过说了,崔永年蓦地就笑了。
就说嘛,瑾瑜怎么可能帮方锦绣?那不得冤枉的才算吗?
那方锦绣能是冤枉的吗?
真是笑死个人。
也就姑母才会相信她是冤枉的。
“你笑什么?”郑夫人问。
崔永年说:“娘娘的大度,在下佩服。我笑姑母得偿所愿,两个女儿终于能和睦相处了。”